还乡记(七)‍

南风

<p class="ql-block">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我站在村后北向路口,放眼望去,触动心扉,模糊的眼眸,呈现出一幅久远的画面。</p><p class="ql-block"> 村后是一片树林,林子后是大片农田。一条小路穿田间阡陌可直上县城。田野间有条小河呈南北向流去,与小路十字相交处有一座石板桥,这是去县城的必经处。从县城归来,到了这里,也就离村不远了。</p><p class="ql-block"> 这日,太阳快下山了,上县城的父亲还没回来。我和妹妹一起,来到林子后路口,等待父亲的归来。其实,来这里等待父亲归来已不是第一次,隔三岔五就会来这里等待。因为母亲早逝,由老家迁移来这里居住。说是可借二叔照顾一二,其实时间长了,也就淡了。我时年五岁,妹妹小我两岁。父亲不在家,我倆就如失去呵护的小鸟,盼着父亲归来,就成了心头唯一的也是全部的希望。“夜想日思常流泪,眼里欲穿秋风吹”。不见父亲身影,心魂也就无所依偎。那时等父亲归来的期盼焦虑的心情,至今无法释怀。</p><p class="ql-block"> 父亲之所以隔三岔五去县城,是上医院治病。父亲患上了“黄肿病”。患上这种病,人会全身发肿,尤其是腿肿得厉害,皮肤发亮,皮下象注满了水。听人说,患这种病的人不在少数。当时之所患这种病,是因为吃不饱,缺少营养导致的。</p><p class="ql-block"> 那时村里吃大食堂,粮食是定量的。我父亲是大人,又是全劳力,一歺可吃三两一缽米饭。我和妹妹年小,两人共一缽三两米饭。吃饭时,我和妹妹两人分一缽,实在吃不饱,父亲便把他的划分为两半,其中一半分给了我和妹妹。这样父亲能吃到嘴里的也就只剩下一两半,即半缽饭了。可每天还干重体力活,劳累加上饥饿,父亲支撑不了,终于病倒了。“劳累奔波为哪般,身心俱疲泪潸然”。我体会不了父亲患病的痛憷,但我却明白,父亲是我唯一的依靠。我本是活泼,快乐,还有些调皮的孩子。没了母亲,我活泼少了,快乐也没有了。如果没有了父亲,我该依靠谁?人家欺负我怎么办?</p><p class="ql-block"> 我和妹妹站在后村口,可怜巴巴地看着县城的方向。风冷冽地掀动我身上单薄的衣衫,从鞋里露出的脚趾变得通红,鼻涕嗤溜着,但全然不觉得冷。终于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田野里的石板桥上。“自去自来堂上燕,相亲相爱水中鸥”。见父亲的归来,我似乎拥有了整个世界,全然忘记了一整天的饥饿,忘记了天地间的寒冷,忘记了人世间所有的不幸。父亲终于来到了我的身前。我看到父亲那病态的脸上露出的晦暗的笑容,想探寻父亲的病是否好些了。“稚子牵衣问,为何迟迟归”?父亲终于回来了,我的小手,牵着父亲大而僵冷的手急急回家去…</p><p class="ql-block"> 一次次的等待,一次次地归来。这次还乡,我又站在了这里,抬头看往县城的方向,田野阡陌犹在,却再也见不到父亲归来的身影。</p><p class="ql-block"> 在父亲的呵护下,我也算是出息了。由一个山里娃,走进了知识的殿堂,成为了授业解惑的人师。当我可以反哺父母的时候,父亲也追随母亲而去。“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心底的遗憾,此生已无法补救。“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只望能在梦里,见到父亲的身影,送上一份温情。</p><p class="ql-block">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岁月已经远去,父亲的身影已难再现,然旧时的印记,永存于心海。父亲在田间劳作的情景,父亲病态的面容,父亲从碗里分给我的米饭…</p><p class="ql-block"> 行笔于此,我已泪眼婆娑,不能自已…</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