嚼嚼南昌俚语“脱了烧”“巴了锅”“去了货”

老曹

作者：老曹美篇号： 2686549文字：原创图片：网络（致谢原创） 再写南昌，因为故乡。 ——题记 　　“脱了烧”，“巴了锅（wo）”，“去（qie ）了货”是南昌俚语，也是日常生活中使用极广的词汇。这三个词与普通话里的“糟糕”“完蛋”同意，但仔细玩味，却又有所不同。虽然两者表达意思相近，感观效果还是大有差距。 普通话里的“糟糕”“完蛋”只说出某一事项的现象和结果，显得平淡笼统泛泛。而南昌俚语的“脱了烧”“巴了锅”“去了货”则更加形象具体，细腻中透出烟火，还有层次递进诙谐的效果。不信？那咱就细掰掰，以实例一一来感受体会。 一、脱了烧 早年，我有位发小，绰号“鼻涕鬼”。因为从小患有严重的鼻炎和鼻息肉，整日里鼻涕在腔说话“嗡嗡嗡”。这并不算啥，最痛苦的是遗尿。他打小有遗尿症，直到当知青上山下乡时依然如故，家中苦恼不堪。 其实他挺可怜的。幼小即被遗弃，只跟祖母住一起。我同他小学同窗六年，特熟也特近，每天都要去邀他上课。他的祖母以卖瓜子为生，每晚都在大众商场后面的市采茶剧团门口卖瓜子，我邀他上学在其祖母眼里是好学生在帮孙子，而在我，叫他就是为了实惠，每次去都可抓一大把瓜子出门，所以有动力能坚持。每次我去，他祖母都在晒被子，而他却还赖在床上，次次都是我催他起床。同学那六年中，我从来没见过一次他的父亲。 发小尿床，夜夜要换被。尽管祖母天天半夜叫醒他，但依然凌晨会尿床。无奈，一伺天亮必晒被。每次老人家见我来总是那句话：“哎呀，曹家崽哩呀你来了哇，风快去叫我屋里嘿只懒鬼起床，莫上课迟了到了喔！记得晒盘上抓把瓜子走。”说完总自顾自地叨叨：“天那个天啰，不晓得头世造了希里恶唷，夜夜一大泡（po ），咯样嗝日子啷样过！”说时一脸愁苦一脸疲惫一连扯晒湿湿的棉被……其中有一回我印象特别深，那也是一个冬天的早晨，她正晒着棉被，我到她身后她没发现，只一边叨叨一边晒被：“唉，脱了烧喔脱了烧，啷咯折磨人啰，还哇是秘方，一矬卵用都冇有，本来一夜一泡（po）尿，恰了秘方还多濑一泡（po ），一夜被窝湿两床！老天呐，你也开开眼啰，我们到底造了希里恶，我孙子啷要受嗝多咯折磨？——唉，脱了烧喔脱了烧，咯卵狗肉炖汤嗝秘方才恰了头一日就被窝湿两床，还要连恰十多日，嘎今夜盖被都冇有喔，老天哪，请你要保佑保佑我们啰！”——此时我才注意到，发小门前今天多出了一副三角叉，竹叉上两条湿被已平行竖在大门口。老人家背对我，手高举双闭眼面朝天，嘴念念手微颤全神在拜天……我第一次蹑手蹑脚从她身后穿过，湿骚的空气实在难闻……耳边依然听到：“唉，脱了烧喔脱了烧，恰了药啷会一夜濑两泡（po ）！” ——唉，难也难，怪也怪，十多岁的人，那么大的尿，夜夜画地图，天天要翻铺。他痛苦婆心痛，都在床上辗转，夜夜难眠。这日子苦真苦，哪是边，哪有盼？可日子要过人要活，再苦再酸还要磨！无奈，只得到处去寻医，得到中医老秘方，可秘方又这般作弄把伤心！——伤钱购药不去算，单吃狗肉一个疗程十四天！——那年月吃狗肉岂是容易事？只吃头一天反而病越吃越重，遗尿翻了倍，你说打击不打击，折不折磨人？ ——心焦啊痛苦，“脱了烧”呵“脱了烧”，真的“脱了烧”！ （对于这位发小我至今唏嘘，1973年我离开生产建设兵团读书时他还留在农场，1978年知青大返城他依然还在农场，只是上调到了运输队里撑船，岂料没两年船在长江镇江段倾覆，27岁的生命就永远埋在了农场。此后我写过一篇题为《生命的唏嘘》的文章发表在微信自媒体公众号《新三届》上，再后又做过《美篇》以示祭奠。） 二、巴了锅 “巴了锅”就是越搞越砸了。 让我们先看几段对话吧。 （一） “喂，恭喜你啰，女儿考到了重点高中，嘎学习总蛮恰噶吧？” “唉，莫谈啰，压力大得很，看且是一日到夜在看书，等到考卷一发下来就抹眼泪在哭。” “嘿啷哩？” “巴了锅唦，唉，巴了锅哟！” …… （二） “吔，希里时间恰恁女咯结婚酒嘛？” “ 还早还早，正（zhang)不正线还哇不到。” “ 不可能吧，三头六面都到了堂，还恰了定婚酒，彩礼也收了，还会变？” “当然啰。嘿只僧头咯里哇要结婚，嘿里又要申请到非洲去工作两年。” “吔，嘿去不得叻，听哇嘿里在打仗！” “是叻，嘿只僧头脑膜炎昂不晓得啷想咯！” “哦——，照咯样哇法叻恐怕要巴锅咯？”“是叻，巴了锅哟，都罡了好几回，已经巴了锅！”…… （三） “崴呀吔，好久不见叻，恁啷在咯里嘛，忙希里哟？” “忙土，假忙三十夜，还不是帮我屋里崽进货！” “嘎要死，恁咯大嗝大老板娘子还要亲自来进货？” “哪窝里希里棺材大老板娘子哦，一日到夜跟新郎官咯卵样忙得打搭，还月月都打闭弓！” “不会吧，不是生意做得蛮好嘎，三个门面脱大咯老板呢！” “唉——，莫谈莫谈，起先还可以，自从我嘿死不去嗝舅子来了以后嘎就巴了锅！——哇是哇来帮忙，哪晓得请到了生产鬼抱腰，回回都是馊主意，摊子铺得大投资又加多，钱泻出去账又收不回，舞得露卵弹棉花月月打闭弓！” “哦嗬，嘿就脱了卵叻！” “是（Xi ）啰，巴了锅唷，笃真是巴了锅！”……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改革开放，全民骚动，都想弃工弃政下海经商。为致富我也眼馋，几年中眼见身边的同事朋友一个个停薪留职辞职下海，耐不住穷经不起诱惑我也想弄点副业增加收入，但魄力不够不敢丢失主业和编制，只与办公室同事合计出了一个方案，小儿科的出手私邀了五人暗中从事第二职业，到郊区乡下与农人合伙养鸡养猪。每周一到周五正常上班，周五晚上出发，乡下住两晚，既督促也干活。结果天时不利，猪价贱饲料涨，农人不地道既偷饲料又偷鸡还偷猪。（他将猪仔和饲料私放到女婿村庄养），结果我们辛苦一整年，各家亏损数千元！——那年月工资低噢，一月薪水才百多元。 当时的那个境况啊，来往奔波且不说，光扫猪栏运猪粪购饲料防猪病出栏卖猪，要出力要请车，样样都花钱。而且半夜起身一切都悄悄进行，不能让单位知道。活儿又脏又累，猪滞长，鸡吃粮，消耗日见涨，鸡猪的胃口越来越大，饲料也越卖越贵，成本天天在增加，投入一月月加大，熬到一批猪出栏卖猪的钱还不够买饲料，其中农人还要索工钱，这边反倒贴钱再贴钱，那边猪还饿得嗷嗷叫……猪不吃饱长不大，一顿不能停。想终止，半大的猪仔出栏根本没人要，而且一百二十多只老母鸡竟然一年没见着一个蛋！ 当时的那份气那份急那份憋屈那份怨，还有合伙人之间的消极矛盾只有自己心知道！怎么办，只能撑，必须撑到最后一批猪出栏，撑到所有的母鸡都卖钱。眼下只有砸钱砸钱再砸钱，了结完后再散伙。散伙前还得时时提防乡人抽桥板……那时刻，暗地里，私底下，无论自己还是同伙，心里念念叨叨只有三个字：“巴了锅，巴了锅唷真的巴了锅！” 都想着快点结束抽身吧，做梦都企望早解脱！ 经过那一年，劳命伤财亏钱憋气买到一个乖：下海也不易，多数会呛水。经事打磨，深深感慨：凡养殖，加工，贸易，不管做哪行，合伙的生意要谨慎，福祸同心难担当。再就是百分百掌控不到的生意千万莫涉足，涉足必被骗，凡是自己不熟悉的行当绝对莫投钱！ ——对，这就是我的亲历，也绝对典型的“巴了锅”的说明。 三、去了货 “去了货”不仅仅限于“糟糕”，而是彻底“完了蛋”！ 当年我在生产建设兵团时曾亲见过两个青年农工因为生活传奇而导致婚姻“去了货”。 其中第一个叫“炀鬼子”。 “炀鬼子”是兵团农业连队的一名农工。 “炀”本指火旺，也借喻强烈的欲望。江西人习惯把雄鸡的“雄”称作“炀”，因此雄鸡都叫“炀鸡”。 “炀鬼子”本叫“炀鸡公”，从小骚，特多坏主意，只是人大了再这样叫他会翻脸发脾气，因此大家就改口叫“炀鬼子”。 “炀鬼子”从小没爹娘，跟着表叔长大。其最大特点就是“骚”！七八岁时扒看女厕所，十二三岁偷摸睡觉姑娘的奶，十五岁调戏表婶（夏天，家中拣黄豆，两人坐矮凳，他与穿着汗衫短裤膝顶晒箩的表嫂坐得面对面……拣着拣着，表嫂只觉得下面总痒，抓挠了好几回，突然移开晒箩，“乖乖，竟是你这个短命鬼在使坏！”——原来“旸鸡公”正用脚指夹根稻草，时不时把干草插进表嫂的裤管里……结果，表婶好一顿臭骂，表叔好一餐痛打，使得“炀鸡公”那只使坏的脚，一直瘸了好些天。 “炀鸡公”因为人小个瘦干不了重活，就被长期分配带家属工，其实带家属工也是他自己一直争着抢着赖着要带的。因为家属工由妇女和农工子女组成，平时伙着干活，只做辅助性农活。譬如拔秧锄草，间苗选种，摘棉撒肥之类，体力消耗不大还必须准时收工。因为家属工回家都要烧饭喂猪，有的还必须喂奶。混在家属工里整天就是婆婆妈妈懒散拖拉家长里短嘻嘻哈哈。其最大的好处就是每天都能听荤段子，有特别的快活。也许因为家属工们平时在家忙碌受气，从来没有畅性表达的机会，所以只要出门凑到一起就格外放松，十分粗野。她们随心所欲，纵马千里，只要一张口全是荤段子。 正因为家属工嬉戏聊天的内容全是男性的新奇快乐和刺激，这对“炀鸡公”来说就是最大实惠和福利。 “炀鸡公”人在长，“性”更“炀”，他已不再满足于旁听捡笑，更需要即兴发挥和骚扰。因此他时不时会有出格的举动，比如人家讲到某件事，他竟会动手动脚抱住别人比划配合，每一回都弄得当事者尴尬旁人哈哈大笑。这类情形几乎家属工中年轻女子少妇们人人都轮到过。譬如有一回，面貌俊俏的C姑娘带了炒瓜子出工，她刚从裤袋里抓出一把分给同伴，岂料“旸鸡公”口说一句“真小气啷不分给我”，顺势一只手就斜插进了C姑娘的裤兜。霎时，C姑娘惊叫：“哎呦，搞希里鬼嘛！”叫时满脸通红，身已半蹲，两条腿夹得紧紧。而“炀鸡公”则一脸讪笑，那只手迟迟不肯从C的裤裆中抽出……说归说，笑归笑，可高兴过后，传出去，总有老父斥责闺女，也总有丈夫打骂妻子。由此，日积月累，众人都把积怨和气愤堆到“炀鸡公”身上，一直商计，等哪天逮到机会一定要好好修理一下“炀鸡公”！ 再说第二个农工姑娘C。 那也是发生在初冬夜晚的故事。农工C姑娘刚结婚，新婚之夜，激情燕尔，也就这夜静静的时候，C在茅草房的床上仰面躺着，新郎趴着，正欲尽兴的当儿，突然，茅房顶上“嗵——”的一声响，屋顶急速砸下个黑乎乎的东西…… “啊——”C姑娘惊叫一声，手指屋顶吓得遗出尿。新郎一翻滚，只见茅屋顶上现出个大洞，一只白花花的人脚正极速抽缩回去……接着屋外一声重响，待新郎披衣追出门外，只有黑暗，不见人影。回头再验看，黑洞洞的屋顶透着星星，床中间躺着一只旧解放鞋，那鞋上满沾烂泥破烂不堪还臭烘烘的…… 为此, C姑娘哭了一夜，新郎抽了一夜的烟…… 由此，C姑娘的新婚成了众人的笑柄。但笑过之后，又都激起咒骂和憎恨，众口一词，都猜，肯定是“炀鸡公”干的，也只有他才做得出这种腌臢龌龊的事情！ 结果，还真逮到了机会，那是在C姑娘事发隔月的初冬。 在这个冬日的一天早上，虽然出了太阳，但气温还是低，都临近中午了才略感有点暖意。 “炀鸡公”像往常一样混在家属工中带工。一伙人都在猪场边的桃林里说着笑着铲草皮堆土堆燃烧草木灰。 不多会有个高高大大的胖俊嫂突然从猪场里走出，她是出名的辣子曹大足。她，安徽人，老职工，四十多岁，肩宽腰粗，据说年轻时身材也苗条，面相姣好，只是年长发了福，性子中气特别足。她走过来立即大声问：“炀鸡公，今日铲草都铲到我门口了，怎咯看到你大妈都不晓得叫一声？” “我又冇看到。”——“炀鸡公”是极不喜欢别人当面叫这绰号的，但又惧怕此辣女，也就极不情愿勉强作应答。 “吔——，这不，老娘都站在你面前你还说没看到？你眼里还有没有我曹老娘！” “炀鸡公”依然装憨，低头一声不吭。 “乖乖，你装傻嘛，我今天倒要让你看看，到底认不认得我曹老娘！——以前你偷看我拉屎拉尿我都没计较，后来又偷看我家姑娘洗澡，今天这个账要好好跟你算一算！”说着，就把围裙一撩拽进裤腰里，吐口唾沫搓搓手，跨过一道土坎径直冲奔“炀鸡公”冲过来。 “喂，你要做啥哩，做啥哩嘛？”——“炀鸡公”心怵，边说边后退。 “做啥哩，老娘今天要好好教教你，要让你这只骚鸡公大现世！” 曹胖嫂口说着，手一抱，立马就把“炀鸡公”放倒。紧接着腿一抬脚一跨，便把“炀鸡公”骑在了胯下。“炀鸡公”拼命转使劲推，但双手早被曹胖嫂死死钳住，一百三四十斤压在身上只剩两条腿在杂草丛中乱踢蹬。 “炀鸡公”连哭带骂：“呜呜呜，我戳达你哩娘，我好好嗝在铲草，娘个鳖，我哪里惹过你！”…… “乖乖，你还敢骂，今天不好好教教你，你还真认不得我曹老娘姓啥俚！” “来，我问你，你以前偷看过我拉尿么？” “冇有——！” “还没有？不老实，老娘夹都要夹死你！”说着屁股一翘又急速落下，似一盘肉磨重重砸在“炀鬼子”的胸口，痛得他“哎呦哟——”撕心裂肺鬼样叫。 “来，我再问你，偷看过我家闺女洗澡么？” “冇有喔，冇有。” “妈个逼，还不老实。来，都来搭把手，扒了这小畜生的裤子让他现现世！” 言毕，三四双大手凑一起，钳手的钳，捉的捉，皮带解下来，呼呼扒裤子。“炀鸡公”无法动弹，只剩哀嚎。 曹胖嫂腾出双手，立起身，裤兜里掏出纳鞋绳（原先备好的），手一挥：“来，把他的衣裤子打包抛到树上去！”” “炀鸡公”依然动弹不得，脸憋得通红，头颈暴靑筋，只有干嚎，徒有哭叫…… 曹大足将鞋绳打了个活套，麻利地拴住“炀鸡公”的命根，其他人将扒下的衣裤卷成一团，用皮带紧紧扣牢，“缺嘴”的老婆“长脚”抱起布包就跑，直跑过一陇田，跑到大路对面的另一片桃树下才住脚，而后双手使劲往上一抛，即刻那包衣裤便稳稳挂上了树梢…… 随后，精彩节目上演了： 曹大足拽着鞋线走前，一群妈妈大嫂后跟。“炀鸡公”像狗一样蹲着，双手紧紧握住胯下的鞋线……只要鞋线那头一紧，他就尖叫，“啊呦——”……鞋绳的那头，尽情欢笑；鞋绳这头，串串嚎叫。 ——“炀鬼子”蹲跨着，八字走，手护裆下，缓慢艰难地移步，一边走一边哭一边叫…… 牵鞋绳的曹大足走在人群最前头。她，一脸灿烂，笑着走着，边走边拉绳，边走边发问：“你还趴看女厕所不？” “我———冇有”。 “还嘴硬！”绳子立刻又一扯，“哎哟，不啰，不敢啰——” “好，”——绳子又一抖，“你还摸大姑娘的奶子么？” “噢——，不啰，不啰，那都是小时候做咯，再也冇做过，不会了不会了——”…… 稍稍停了停，绳子突然又一紧，“啊哟——”曹大足放松手，继续问：“去年偷看C姑娘结婚的是你啵？” “不是啰，不是哟，冤枉哦”。 “你还耍赖！”绳子又一抽”，“哦哟，好痛噢——”，再一抖，“炀鸡公”立即改口：“是哟是哟，是我偷看咯”。 “你啷样看到咯”？ “都看到了希里？ “老老实实哇出来，一滴不许漏！” “来，快哇呀！”绳子一拉再拉，几个妇女连连插嘴问。 “哎哟，哎呦——我是将断夜咯时间爬到屋顶上去嗝，挖了个洞守到大半夜才看到咯喔——”。 “都看到了啥俚？”绳子又一拉。 “哎哟——，冇看到，冇看到啥哩哟——” “不老实！”绳子又一拉。 “哎呦，哎呦，我今日会死得咯里唷——，真咯冇看到喔。他们将要搞，还冇搞成，我一脚就踩空了啰，就跌下来了喔——”。 “你还不老实，这等于啥都冇哇嘛。” 一旁“牛倌”的老婆实在急不过拽着鞋绳连扯两三下：“说，你一定还看到了咯，要详详细细哇出来，不哇不会放过你！” “对，且两巴老子系啷搞咯，啥人先脱裤子？一滴子不许漏，详详细细哇出来！” 此时，鞋绳上多了好几只手，抖的抖扯的扯拉的拉，直痛得“炀鸡公”声声大惨叫：“哎呦，哎呦，好痛噢，好痛噢，好了喔，算了啰，求求各位大妈大婶放过我好么？我晓得错了喔，我给你俚磕头作揖好啵——”。 “不行，先要说清C姑娘结婚的事！”绳子又一拉。 “哇——，好痛哟，真嗝好痛噢，呜呜，我只看到是C先脱裤子咯，他老公爬上去她就扯被子帮老公盖到屁股哦，其他我都冇看到喔，屋顶那么高，实在看不清，我一脚踩空就跌下来了喔——”。 “再说，要更详细些，还有漏掉的冇哇！” “真咯，真咯冇有了喔，我只看咯些子哦，我要打了谎会被汽车压死咯！……真咯就只看到咯滴子啰——” …… 就这么，拉着，笑着，走着，哭着…… 家属工”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扬眉吐气过，从来没有过今天这么的快乐和惬意！ ——牵绳的兴奋，尽兴；旁观的拍巴打掌，笑得岔气。旷旷的田野里没有顾忌，没有斯文，自由自在，比过年还“过年”，比看戏还有“戏”！ 笑声里就数“矮子”的堂客尖尖的嗓音特别响亮有穿透力；还有“铁拐李”的婆娘笑得不断喘气擦眼泪；“瘌痢头”的老婆最夸张，竟双手捂着肚子蹲在地里一蹦一跳半天站不起……苦只苦了“炀鸡公”，一路哭一路啼，一路疼痛一路汗滴，嗓子早已嚎得没了声，沙沙呼呼喘着气…… 眼看到了收工的时刻，“家属工”们意至兴尽，一听到连部的钟响（食堂管理员在敲钢轨）瞬即便作鸟兽散。奔散的时候，一个个摇头晃脑扭腰摆臀，抛撒一路疯疯癫癫的浪笑声…… 冬阳下的旷野中，只剩“炀鸡公”赤条条地躺在阳光里，满身草叶满身泥灰，活像个刚出土的木乃伊…… 自那以后，“炀鸡公”变了，蔫了。他不苟言笑，再无疯癫，更无骚贱。只老老实实闷头干活，再没有荤话连篇。其中最大的改变就是赌咒发誓：“我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去带那些婊子养咯家属工！” 同样蔫了的还有农工姑娘C，自打新婚之夜受惊之后她就一直萎靡，性冷，沉闷，整日提不起神。哪怕铁路工人的老公一周只回家一次，行房时她也担惊受怕，总大瞪眼看屋顶，身子发抖聚不拢神，总怕会有东西从天上砸下来…… 因此，都从“巴了锅”走到“去了货”！ “去了货”： 一，C姑娘的婚姻出了危机，不二年离了婚。 二，“炀鬼子”的婚姻渺无期。都三十岁也对不上媳妇。原因有二：1，因为骚。2，因为噪。都说他命根子受过伤，肯定不行了，一定端不起“枪”。 （关于“炀鬼子”我也曾写有专文《“炀鬼子”传奇》发表在微信自媒体公众号《新三届》上，后也做成《美篇》发表） （原江西生产建设兵团八团司令部） 四，脱了烧，巴了锅，去了货 “脱了烧”、“巴了锅”、“去了货”这三个词中只要摊上任何一个都可谓是糟糕倒霉和不幸。如果摊上后能及时止损转板抽身那便是明智灵活和聪明。假若被三个全过程连贯，那就必定得为贪婪盲目固执和愚昧买单。咱不说宏观大事，且回归市井邻里，我就曾亲见过这三个词综合体现的实例，那还是我在企业工作的时期。 改开初年，南风频吹，浪浪都是潮头，处处凸显新奇：英语角，蛤蟆镜，收录机，喇叭裤；发廊，按摩，卡拉OK，美容店，洗脚屋……继后全民下海，一切向钱…… 我的邻居，一对中年夫妻，男的Z，有幸由车间调进科室搞销售，分工负责西南片，常下云贵川，总是十天半月家不回。因此就换行头，西装，领带，皮鞋，飞机头，打摩丝……女的V，人在车间心已红杏关不住，也烫头，短裙，胭脂，口红，交谊舞……两人都出俏，面相都姣好。V女还有个好嗓音，也曾是厂文宣队员，时不时会对窗飚几声女高音，如《绣金匾》《山丹丹开花红艳艳》等，常引得对楼家家开窗路人驻足仰望。更令人羡慕是这ZV 夫妻俩新潮又前卫，当年拥有刚刚面世的日本“傻瓜”照相机。也领先同龄人，夫妻同游去过北京上海和深圳，到过峨眉泰山九寨沟……时尚共追美，两人各有各的快乐各有各的圈。男的跳舞麻将，女的美容歌唱。Z男常出差，V女成天整红妆。 有一天，她走进路边美容店，问价咨询，先打了耳洞，接着纹眉，再后又到发廊做了头……一切完成，心满意足哼着歌儿弹跳走回家。同事们见了都赞扬： “呀，你打耳洞啦，唷，耳环真漂亮！” “噢，你的头发哪里做的？好飘逸！” “哟，打扮得这么客气莫是要去会情人吧？” …… “喂，要死，你冇注意到吧，眉毛好像有高低嘢！” “哈，还有咯样嗝事？” ——夸赞中一记不协调的声音勾起了不满和狐疑，立即跑回家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瞧了又瞧， “哇，真的吔，怎么这么倒霉，当时怎么就没发现？”——脱了烧，脱了烧，眉毛果真有粗有细，左边深右边浅，还一高一低很明显！” ——“脱了烧”喔，泪涟涟。思前想后，立即回头找小店！ 进店，经一番交涉争辩，最后协议达成：妆无大碍，眉毛可作修改，把淡的填深，细眉描粗，低的上移，赠送一次护理。过后又被老板忽悠，把刘海拉长，比原来更阳光。作为补偿也算回馈，只收半价，再做一次纹眼线的优惠…… V心动，当即接着纹眼线。纹毕，老板、店员当面得征询确认，V很满意：眼睛增大了，目光更有神，满心欢喜，当面补交钱。而后又阳光灿烂哼着小曲走回家。 隔日上班，一路有注目，一路有微笑，一路有惊奇，一路收获大拇指。全都是赞賞和美言。自我感觉良好，哎呀，今天的阳光依然很鲜艳！ 不过激喜好景只三天，似乎赞叹也夹杂敲边，隐隐约约有碎言。恰晚上老公出差归家，第一句话就逆耳冲天，彻底掀翻她自爱的高山： “喂，你一日到夜翻胫调胯（ka ），不晓得忙希里卵东西，都自丑不觉（go ）嘎哈？钳眉毛打箍拐纹来纹去越纹越作恶越纹越巴了锅（wo ），都生了一对熊猫眼（an ）啦！” “死开，你不要乱嚼（qio ）！”V 口是这么说，心里也有虚，隔夜悄悄问闺蜜： “喂，恁跟我哇老实哇，我的眼睛真的纹得好难看呐？” 闺蜜毕竟是闺蜜，赞扬含蓄也不讳：“恁个眼线纹是纹得蛮好看，眼睛大了好多，显得睫毛长，看上去好有神。不过，不过还是纹得有点多，纹得有滴子过，应该上眼线纹深下眼线纹浅，你纹了墨黑咯整整一大圈，如果仔细看，的确有滴子像熊猫。” ——“噢嗬”，一纸被捅破，责任在自我。只怪自己审美有差错，怪不得美容店，只有自己吞苦果。回想来，老公事实冇哇错，从纹眉到纹眼，的确“巴了锅”！ ——事至此无法变，要补救，只能求医院！ 于是只一周，又进私立小医院。 医院很热情，很细致，理论一大套：收缩上眼脸，扩张增视线，中间再开创，人的感官自然都会忽略下眼线……关键处，最后又提议，必须再割一对双眼皮…… ——V篤信，又心动，于是继续开割双眼皮…… 美容完，三日去纱布，结果不美满，刀口发了炎。折腾，再治，又耗十余天。 愈后不理想，大悲大遗憾：双眼割线处，上下都浮肿，眼脸凸起并耷拉，整个一对金鱼熊猫眼！ 大刺激啊大塌方，大悲催啊太心伤，自觉无颜再见人，于是口罩墨镜，沉默无声…… 不二年，企业转制，经风霜又遇雨，ZV夫妻双双下了岗。男的趟海去外地谋生，女的成天坐门口痴痴仰望天…… 又二年，她退休，夫未归。我调离企业，告别江西，从此再无这对邻人ZV夫妻的消息。 间隔大约七八年后，有了微信，在与原企业朋友聊天的时候，我问起曾经的邻居ZV，朋友回复： “去了货噢去了货，V 已经抑郁症，神经病，还跟以前一个样，成天一顶太阳帽，口罩加墨镜，一日到夜坐在竹交椅子上望天打瞌困，已经瘦得不像人！” “那她老公呢？” “Z也早退休，两人不谈陀，退休工资低，他日日早出晚归，就在菜市场里卖黄鳝！” ——“噢嗬，天呐个天哪，地呀个地，相到野人喱恰我亲姊妹！” “脱了烧”啊“巴了锅”，相到一径子“去了货”！ 唉——，“去了货“，“去了货”，笃真彻底“去了货”！ 通过以上的实例，我想我应该是直白形象讲清了“脱了烧”“巴了锅”“去了货”的意思。我没有去搜索查询这三个词的出处，只凭感觉这些词能代代口传应用至今就根本不须质疑，因为其旺盛生命力广泛的市场这是不争的事实。旁的不说，仅就中国八大方言里赣语能占一席而南昌话又是其主要的分支，这就足够了。是故南昌话的“脱了烧”、“巴了锅”、“去了货”就是有厚重不凡实力和来历的！ 到此我们总说一下，以上的三个俚语其意思是一样的，只是表达程度有不一。我们通俗说： “脱了烧”，是表示一件事情或过程在行进中遇到挫折，犹如釜底抽薪断了燃料，于是偏离预想出了不好的苗头。 “巴了锅”则是事项行进中已显出不好的现状，犹如炒菜时把握出错（或火大或少油或烹饪超时），以致菜品糊焦，俗称“巴了锅”。这是烹饪的失败，菜的品相味道大打折口，但也未完全报废，尚余残值，如果挑挑拣拣勉强凑合还能吃。 “去了货”就是已呈现不良结果。“去”即离开，“货”就是物，也称东西，意即事项过程行将结束，已呈现铁定失败的结果。 当然，“脱了烧”“巴了锅”“去了货”也不只仅仅限于市井口头的生计烟火，沿用到“治国“”平天下”上也是十分广泛贴切的。譬如当下的俄乌战争，咱不带观点，就客观而言，俄方先是“脱了烧”后是“巴了锅”。因为从闪电战到持久战一拖两年多，还被对方打进了本土并且扎了根，如此这般的大欺小，强打弱，战争打成这副样子难道不是“巴了锅”？ 再看乌，突然祸从天降举国上下满目苍夷无一完土，这是明显的“脱了烧”。但此后他们不气馁不屈服，越打越强越打越畅亮，而且外援不断，还果断拒绝俄方提出的谈判，所以从目前现况上乌方只限于是“脱了烧”。 再论哈以和真以之间的冲突（这里要强调一点，为啥不说是巴以和黎以冲突，因为当下现实是以色列并未向巴国和黎国政府开战，而只是针对两国中的两支独立于政府之外的武装割据势力开火，而且这战火首先是由他们挑起的。并且这两国政府至今没有实质性的参与对以色列的攻击和对抗），所以当下的情形是蛤蟆丝和蒸煮档远不止在“脱了烧”“巴了锅”的地步，两股武装都同样面临着“去了货”的结局。恐怕蛤蟆丝很快就会销声匿迹，蒸煮档也大失元气溃不成军，稍待时日，便见得到“去了货”的结局。 综上所述，咱简而言之，“脱了烧”，“巴了锅”，”去了货”虽然都有“糟糕“”完蛋”的意思，但区别就在于： “脱了烧”表示征兆。 ”巴了锅”显示进展。 “去了货”呈现结果。 当然，在南昌俚语中表达“糟糕”“完蛋”意思的还远不止“脱了烧”“巴了锅”“去了货”这么三个，像“脱了卵”、“结了扎”、“斜了舵”、“翻了蔸”、“泻了肚”、“浮（pang ）了尸（xi ）”等也都是，只是应用上不及以上三个更广泛普及而已。 此外，同一意思表达的短句式俚语也比比皆是：如“葛人葛到了鬼，买油都掺了水”；“翻胫调胯（ka)，日日摸（ma）夜”；“请到生产鬼抱腰，相到翻了蔸”，“日里都碰到鬼，干鱼子化生水”，“拆东壁（bia ）补西壁（bia ），穷得露卵弹棉花”……这类句式俚语有个共同特点，就是前句描述现状，后句预判结果。像“葛人葛到了鬼”就是摩写现状，交朋友交到了鬼，意味友情“脱了烧”。再连下句“买油都掺了水”，这是不满的举例，它递进强调，预示商家的信誉操守客源生意也必将“脱了烧”。同理，“翻胫调胯（ka)，日日摸（ma）夜”，指的是办事频频转板调换方向，备尝艰辛而不见成效，这种操作明显是“巴了锅”？而“请到生产鬼抱腰，相到翻了蔸”，则是比喻强调孕妇在临产时竟请来专索妇命的生产鬼抱腰（助产），正好比将一株植物连根拔起暴晒于强光之下，其后果可想而知，一定是“去了货”！再如“日里都碰到鬼，干鱼子化成生水”，“拆东壁（bia ）补西壁（bia ），穷得露卵弹棉花”也都含有“脱了烧”“巴了锅”“去了货”的意思。 像以上这类口语在南昌话里有很多很多，再如“打皮渊”，“鸡啄（duo ）鳖”，“腌（an ）了尸”（xi ），“盐罐子都生蛆”等，都是倒霉糟糕的表达，也都类同于“脱了烧”“巴了锅”“去了货”，同样形象有趣，只是前者“巴了锅”三词更精炼广泛而已。 当然，语言是有传承发展的，有的消亡有的新生，这是自然规律。我历来不屑于网络“快手”“抖音”“小红书”等平台上的一些为流量博眼球而喋喋不休动嘴就叫“历史悠久”“千年传承”，这个“伟大”，那个“吓尿”等胡侃乱编的“主播”词汇，正如鲁迅写阿Ｑ：“我的祖上比你阔得多！”——光祖上阔得多有什么用？现在如何倒是最重要的。事实恰恰因为“祖上阔得多”有太多的“悠久”“传承”“伟大”“吓尿”害苦了一代又一代人。像辫子，小脚，纳妾，中庸，文字狱，八股文、权谋，忠君、三十六计，女子小人等等等等，全是社会行进中的坑，难道这些孽这些体会还不深？他们她们如此说法做法，无非是割韭菜吸脑残，早晚会使“短视频”“快手”“直播”的“戏说”“评点”“养生”“带货”走向“脱了烧”、“巴了锅”、“去了货”。 所以面对网络，要不轻信谨慎转，不被带节奏瞎起哄，凡事得有自己独立的思考，用脑想，用心品，行走看路，实力打拼，只有这样才能不受骗不上当，才能有效避免人生的“脱了烧”“巴了锅”“去了货”！ 老曹实话实说，这，是我的愿想，也是我的漫说。 祝大家幸福快乐！ 二零二四年十月二十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