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念书时,母亲就喜欢唱歌跳舞。在塘陂湾,她做事勤快,也爱好文艺 ,邻居都喜欢与她一起搭伴。1965年,在大队搞文艺演出时认识父亲。考虑到男方家兄弟多,房子拥挤,外婆很担心,不太同意这门亲事。可生性耿直,长相英俊,又是民办老师的父亲,外婆倒是非常喜欢。最后<span style="font-size:18px;">由斌娥提亲、祖安做媒人,父母</span>有缘结为夫妻。</p><p class="ql-block"> 结婚后,母亲在樟树下出集体工,经常要顺便带篮子去扯猪草,有时间还要去砍柴。有一次,太晚了,母亲砍柴还没回,家人非常着急,奶奶立即嘱托五叔去接,可没想到太重了,五叔都很难挑起来。伯母每日大清早出去做裁缝,由队里记工分,伯父在粮站上班,母亲有时间帮忙给侄子侄女洗尿片,爷爷在公路段打工挣钱。<span style="font-size:18px;">伯父与伯母有一间房,父亲与母亲有一间小房。</span>三叔已经外出当兵,四叔、五叔睡楼上,四叔经常带很多朋友来住,邻里总笑称“桂生(爷爷)家瓦行里都是人”。后来,四叔长大也去了当兵,临行时母亲还做了一双布鞋送给他。再后来,五叔也去了当兵。大家庭,人口众多,虽然有些拥挤,但相处得很和睦。</p> <p class="ql-block"> 次年,母亲生下一女儿,奶奶非常高兴,取名向阳,可一岁多就不幸夭折,后又怀孕流产。母亲身体并不好,父亲在湘潭师专读书,很着急,就带她到湘潭,由同在湘潭卫校读书的族弟本根检查,发现又怀孕了。正在新疆工作的四叔听说母亲身体不好,急需红糖,赶紧买了五斤寄回来。</p><p class="ql-block"> 1971年正月,母亲生下哥哥,取名宏。三月,三叔也生下一男孩荣。两兄弟皮肤一黑一白,就分别被家人称黑皮、白皮至今。父亲常住校,三叔在县城工作,黑皮白皮由爷爷照看。爷爷对两个孙子疼爱有加,有时间就摇着两个坐栏,边喂奶粉边逗两个孙子玩。黑皮年幼体质差,经常生病,甚至危在旦夕,家人都心急如焚。母亲与五叔、伯母从三眼塘翻过几座山到流冲求拜七行老爷(杨七郎)。几里的山路,柴草丛生,借着昏暗的夜光,三人健步如飞,只听到呼呼风声,当晚去当晚回。他们至今想起都感到不可思议,都认为应该是有神助。后来老爷将宏更名为根,认为他是由祖宗送过来的,是家族的根。还真神奇,哥的身体逐渐好转,爷爷也格外疼爱这个孙子。</p> <p class="ql-block"> 爷爷在公路上养路,风里来雨里去,非常辛苦,但至少每月都有薪水可补贴家用。1968年,爷爷购买了常余族弟狗龙二五的山地塘冲。这是一进深不足300米的东西向小山冲,有池塘两眼,田地肥沃,三面环山,地势高,入口处居高临下,视野开阔,风景秀丽。爷爷在这里建六栋五间屋一幢,坐北朝南,依山傍水。或许真的是因为风水好,大家庭人丁兴旺(尤其后来爷爷97、奶奶95无疾而终,婚龄高达70年),人口越来越多,1972年,爷爷在旁边再建一幢。考虑到四叔、五叔还未成家,也暂无固定收入,建房费用及债务由爷爷及伯父、父亲、三叔四人承担。</p><p class="ql-block"> 之后,五兄弟抽签分房。伯母开始就非常期待新屋左边的那套,因为这是新屋,且左边是大边。她坚持要由儿子、白皮、黑皮三个小孩抽签。或许真有神助,她如愿以偿。而四叔在外服役,由爷爷替代抽签,五叔捡余签。当母亲看到抽到旧屋厅堂后面一套时,顿时傻眼了。因为在后面,紧邻高山,既无出路,又难扩展,更不方便,母亲伤心地哭了,外婆也是跟着唉声叹气。这样,五叔住老屋厅堂左边,四叔住老屋右边,爷爷奶奶借住四叔靠厅堂的一房间,三叔与伯父住新屋左右两边。<span style="font-size:18px;">后来,伯父家确实格外热闹,他家本有四个小孩,我们小孩一洗完澡、吃了晚饭就到了他家玩。他家有一副凉床,夏天里我们在上面跳、玩得非常开心。伯父家亲戚朋友多,每天客人络绎不绝,赶集般。而我们家在偏僻的厅堂后,不是有事基本上没人愿意来,长期都是冷冷清清,这让本来喜欢热闹的母亲更是伤感。</span></p> <p class="ql-block"> 1972年10月,我出生了。母亲每天要出工、扯猪草、砍柴,有时晚上还得到山上去偷柴。父亲在学校上课,周六下午回,周日下午又去学校,我们兄弟俩由爷爷奶奶照看,帮忙喂饭、洗澡。幼时的我不哭不闹,很听话,也没什么大病,纯天然长大。</p><p class="ql-block"> 搞集体时,我与哥也有好几岁了,要帮家里要给生产队放牛,还要捡粪。母亲每天要去出工,应该是勤劳肯干,记得墙壁上还贴了母亲获得的劳动模范奖状。后来,我们上学了,哥哥大部分时间跟父亲去了吾家垄学校。我与母亲住家里,养了猪,无论春夏秋冬,每天要扯猪草、做家务。1985年,为了赚钱,父亲还搞来了兔子养。我们每天除了扯猪草,还要去扯兔子草,冰冻天里,我们稚嫩的小手完全麻木、开裂。兔子屋紧挨厕所(土话“黄屋”,连排三栋直往山冲里),只有几平米大。五叔在门上还用毛笔写下:养殖重地,谢绝参观,凭票入场,票价一角。可万万没想到,累得要命,一年下来,兔毛没拔一根,兔子都陆陆续续死了。最后,父亲只好把剩下的几只杀了,请家人们来享受一顿兔子肉,大家吃得津津有味,都称又脆又香。九十年代,四叔要建房子,把这一排厕所全部拆除,我恰好闲着在家,亲手把这兔子屋也拆了。</p> <p class="ql-block"> 母亲热爱文艺,嘴里常哼,日子还是很快活,尤其喜欢与隔壁的金嗓子四婶一唱一和。邻里接亲闹洞房,拉歌比赛,母亲肯定是活跃分子,总与歌友们激情献唱几首。印象中,母亲喜欢双手相套,斜靠在婚房的门框上,认真用心地唱起她那些熟练的歌曲。我也自幼酷爱文艺,小学自学会了识简谱,初中自学会了吹笛子、口琴,应该是完全传承了母亲的艺术细胞。但爷爷生性固执、古板,而父亲叔伯们也都遗传了他的基因,都不苟言笑,时时都板着脸,任何事情爱讲理、缺情调,所以对爱文艺的母亲、四婶和我并不喜欢,认为是不务正业。平时我总会乘兴放声唱出来、吹起来,可总会被爷爷、父亲、叔叔们泼冷水,虽然让我有时怀疑自己的水平,但无法阻止我在人生路上对艺术的热爱和追求。</p> <p class="ql-block"> 1987年,年底,父亲喊我一起去把塘冲最里面池塘边一颗合抱大的树砍了。为防止树倒在池塘里,我们先用绳子系住树腰,父亲在砍,我使劲往路边拉。万万没想到,这颗参天大树竟然直接砸向了我,我应声倒在岸边的荆棘丛里,完全失去意识。父亲吓得全身发抖,只是嘴里不断念叨“这怎么得了呀,这怎么得了呀”。家人们闻声赶来,把我抬到爷爷家。母亲正赶集回来,在路上,邻居谷树告诉她:你仔乃被树打了,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母亲吓得脚发软,语无伦次,踉踉跄跄赶回家,看到现状,急坏了,只顾把父亲一顿痛骂。不久,医生来了,给我测了心跳,量了血压,叹口气,摇摇头转身就走了。</p><p class="ql-block"> 家人们不心甘,商量决定还是送医院试试。叔叔们开始制作担架,准备先抬到丫江桥,再喊车送县医院。这时奶奶站出来,称不要走了,认为这样折磨肯定会死在路上了,况且年底了,医院不一定有人,她安排年轻的五叔立即去求神。五叔急匆匆赶到十公里外的大竹求神问单方,当晚又借着夜色火急火燎赶回。接下来,母亲每天熬药,连续七天大清早去挑井里的第一桶清水给我喝。或许我真的命不该绝,昏迷了五天的正月初三,我竟然醒过来了。我强行要哥哥扶着、摇摇晃晃去向爷爷奶奶拜年。正月十三,开学了,我正念初三,这个学期要毕业了,我不顾家人阻拦,坚持去了学校。</p> <p class="ql-block"> 1988年,这一年,我考上了县一中,与哥哥都住县城了,家里只有母亲一人。因为一家四口住在三间半屋子里,随着我们长大,越来越感觉拥挤,客人来了也非常不大方,建房已是迫在眉睫。但苦于经济拮据,父亲微薄的工资还要负担我俩念书,母亲时常唉声叹气。年底,家人都聚在火炉旁聊天。父亲告诉母亲,学校商店要招租了,问她是否想去接手。母亲认为自己在家养猪养鸡、种菜种田,既赚了钱也还轻松,不愿意去。我帮她算了一笔账,告诉她养猪养鸡、种田都赚不了钱,甚至还要亏。这一算还真让母亲清醒了,这样从1989年开始,母亲跟着父亲去了大桥中学开店。</p><p class="ql-block"> 在学校,母亲除了经营商店,还得做包子、炸油条、卖凉水。父亲除了上课,有时间就来帮忙打理商店、进货。父亲经常天不亮就要去三十里远的皇图岭拖面灰,骑着单车,拖着一百斤面灰沿着山路一路颠簸,大清早拖回来还要去上课,艰难可想而知。因为生意火爆,来消费的学生络绎不绝、挤破门坎,经常有学生拎个包子就走,钱也不付。母亲一个人无法顾及,只好请几个可靠的学生帮忙,包子随便吃。这样大大减轻了自己的负担,保证了商店的正常运转。母亲在学校的这几年,勤劳能干,与人为善,与教职员工、校外邻居、甚至学生都建立了良好的关系,也给很多学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今还有很多学生跟我回忆起当年在母亲那买包子的经历还津津乐道。</p> <p class="ql-block"> 忙了几年,终于有了积蓄,父母决定建新房。1991年下半年开始烧砖,我正在二中复读,但学了一个月,接到通知:复读班解散。我只好拖着行李回家,帮家里烧砖窑、挑水“养生”。第二年开始建房,工程包给师傅,爷爷奶奶帮忙照场,三婶五婶帮忙搞饭吃,父亲有时放学后回家打理。小学毕业的大妹正好辍学在家,每天帮家里熬酒送往各地,母亲在学校每天把包子做好,要大妹顺带回来给师傅们做点心。下半年,房子落成、装修好。年底,一家人挑着锅碗瓢盆、扛着火炉,放着鞭炮,喜气洋洋乔迁新居了,从此一家人开始了新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其实,建房大事,父母已准备了十多年,童年时的我们兄弟俩就要跟着父亲,天微微亮,就在后山坡上挖土,将一担一担泥土挑到山后去,肩膀、手上都累得起泡,母亲在下面厨房烧火做饭。经常傍晚时分收到消息:父亲从山冲里买了一车树送来了。我们兄弟俩顶着夜色、急匆匆到大路上去背,母亲虽然身材弱小,也不得不去帮忙。几年前,听母亲说,当年刚开始建这房子时,她看到地基上突然冲出一股气浪,直上云霄。她非常担心,不知是祸是福,一直藏在心里不敢跟任何人讲。</p> <p class="ql-block"> 终于搬进了新家,在楼上我有了自己专门的书房。我精心布置,用心装扮,贴上励志标语,摆一些艺术品,念大学时还买了录音机,笛子口琴吉它都摆出来,还有大量手抄的、买的音乐歌本,经常带同学、朋友、邻居来书房坐坐。一直愁眉苦脸的父亲终于开始见到了笑容,一直心情不好的母亲也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不久,学校商店到期,母亲从大桥中学回来了。哥上班了赚钱了,我也几经磨难终于考上了大学,全家生活质量有了明显改善,一家人其乐融融。母亲在家里无所事事,就参与了学气功,天天与朋友邻里练功;她也学会了打牌,为了找到牌友,全村到处都有她的身影。</p><p class="ql-block"> 可好日子不长,哥哥下岗了,一直在家无所事事,我刚参加工作不久也不幸失业了。两个堂堂大学生竟然如此落魄,常常被别人笑话。尤其两人都年近三十,都没有稳定工作,找对象也成了最令父母头疼的大事。家人们、邻居们都帮忙说媒,但女方都瞧不起、不愿意,一向火爆脾气的四叔几次带哥哥去相亲,可没想到被人家挑三拣四,四叔气得直想骂人。母亲天天唉声叹气,父亲时时愁眉不展。自从我失去这份有编制的正式工作后,对父母包括我自己打击太大,但我还是不断去安慰他们:失业不一定是坏事,说不定能找到更好的工作。之后,我到处包括长沙、顺德、佛山、深圳、邵阳等地寻找机会,没有在家闲过一天,也从来没有无所事事。</p><p class="ql-block"> 功夫不负有心人,1999年6月,我终于在株洲荷塘小学找到了一份相对还算稳定、也算体面的工作,至少可以干几年临时解决生存危机,虽然工资不高,但总比外面奔波强一点。稳定下来后,我这里也成为了兄弟们来株洲的临时落脚点。不久,哥哥也来到株洲找工作,住在我这里,找了临时工作也不满意。考虑到哥哥的专业特点,以及他的个性优势,我认为他的前途应该在沿海。在我的催促下,给了一些费用,他跑到顺德,真的很快就找到了工作。从此,我在株洲立稳脚,也买房成家。哥在广东发展也很顺利,三年后就成家了,七年后也在东莞买房。从此父母心中的愁云一挥而散,一家人的生活越来越幸福、美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