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

米兰

美篇昵称:米兰美篇号:145720947 　　五十年代中期，我的大姑在拥有了一双儿女后，第三胎又生了个男婴，但不幸夭折了。那时候又没有吸奶器，充足的奶水憋得她疼痛难忍。就在此时，一位与她命中有缘的小天使，来到了她家。 那天清晨，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怀里抱着个婴儿，走进了大姑家。他看到大姑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嫂，救救我的儿子吧!”接着他便告诉大姑:“自己的妻子因为忍受不了贫穷，扔下四个月大的儿子，离家出走了。他每天抱着儿子到处找奶吃。后来打听到大姑的情况，就找到家里来了。” 大姑从男子手中接过那孩子的一瞬间，心里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觉得这个男婴就像是自己的儿子，心里暖暖的。当她把奶头放入婴儿嘴里，小舌头用力地裹着，使劲地吸吮着奶水，大姑顿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遍布全身，心情是那样的愉悦! 大姑询问了婴儿的出生日期，得知孩子的小名叫“果儿”。男子答应每月给大姑五元钱，作为儿子的抚养费。说完他留下地址、姓名和五元钱，亲了亲儿子就恋恋不舍地走了。 　　刚开始两个月，果儿的父亲还按时来送钱和看儿子。看见果儿长得又白又胖，小脸蛋红扑扑的，他高兴地抱着儿子亲个不停。 以后接连几个月再也没见过他的人影儿。大姑想:“也许是手头儿紧，或许有啥事儿耽搁了。” 半年后，大姑父骑着自行车，按照地址找到了他家。大门紧锁，喊了半天没人应声。邻居说:“这户人家很穷，父母早亡，只有兄弟俩。弟弟当兵去了，哥哥好不容易娶了媳妇儿，生了个男孩，媳妇儿嫌家里穷，离家出走了。听说他把孩子寄养出去后，自己到外地挣钱去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至今渺无音讯。 从此，大姑两口子就把果儿当亲生儿子抚养。果儿长到五岁时，大姑又生了小儿子“珠儿”。但她们依然很疼爱果儿，他在家里还是最“吃香”的。每到冬天大姑会把大儿子的棉衣改小给珠儿穿，果儿的棉衣都是新里儿、新面儿、新棉花。 果儿十五岁时，有一次和珠儿打架，珠儿急了口不择言，大声喊:“你不是我妈亲生的，你滚蛋吧！”果儿听到这句话时，如五雷轰顶，顿时惊呆了！他从小到大都不知道自己是养子。略微迟疑了一下，就去问了大姑，大姑将实情告诉了他。从那时起，果儿沉默寡言，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 大姑的女儿远嫁东北，她身边没有女孩儿。我每年寒暑假，都去大姑家一直住到开学，和大姑特别亲。我连续几年看到果儿郁郁寡欢，几乎不说话，没事就爬着梯子上房，躺在房顶上望着天空发呆。 　　果儿放学回来就默默地干活，像“起猪圈”那样的重活，他也和大表哥一起，跳进猪圈里，用铁锨一铲一铲地把肥料扔出来。果儿这个二表哥，经常带着我下地干活，教我刨红薯、挖萝卜、掰玉米等，就是不爱说话也不笑。 但接下来的一件事，彻底改变了果儿。 秋天的一个傍晚，果儿和珠儿在打谷场上玩。邻家的男孩说果儿不是大姑亲生的孩子，珠儿就和他们吵了起来。接着，珠儿和果儿与邻家的哥俩拳脚相加，打得不可开交，双方都满脸带伤。我们赶到现场，老队长把双方家长叫到一起进行了调解。事后，大姑父站在高高的石墩儿上，大声说:“乡亲们，果儿就是我的亲生儿子，我将他养大成人，他给我养老送终，以后谁也不许说三道四，否则我跟他拼老命!” 回到家，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大姑父让珠儿给两个哥哥都倒上酒，他举起酒杯说:“今天我要表扬珠儿，为果儿抱打不平，这才像亲兄弟。以后我对你们兄弟仨一视同仁，绝不偏爱哪一个。来，干杯!” 这时，果儿站起来走到大姑两口子面前，咕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含着眼泪说:“爸，妈，你们含辛茹苦将我养大，我发誓一生一世都守在你们身边，陪伴着你们，不离不弃，给你们养老送终。” 这句话，就是他一辈子的承诺。 　　从此，果儿每天干活都哼着小曲儿，笑容满面。冬去春来，果儿长到了十八岁，俨然成了一个大小伙子。 一天，家里来了一位穿着四个兜的军队干部。姑父买酒，大姑煎腊肉，炒鸡蛋，跟过年似的招待客人。大姑悄悄地告诉我，他是果儿的亲叔叔，在部队官至团长，来接果儿去当兵的。 吃饭的时候，大姑父指着牛皮纸袋子里的一大摞子钱，对果儿的叔叔说:“养大果儿是我们心甘情愿的，不会接受你一分钱，当兵的事全凭果儿自愿选择，是去是留我们都支持。” 果儿当场站起来，表示哪里都不去，一生都陪在爸妈身边。叔叔讲了一大堆道理，还说如果不想当兵，也可以给他安排工作。果儿低着头一言不发，叔叔遗憾地表示，他会给果儿时间考虑，等着他答复。 七十年代能当兵，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事啊！果儿的叔叔走后，大表哥、表弟和我，都劝果儿去当兵。到部队好好表现，有团长叔叔的帮助，说不定还能提干。将来有了出息，也可以把父母接到城里去享福。 就算我们磨破了嘴皮子劝他，他只认一个死理，他认为守在身边“陪伴”才是最大的孝顺。他还笑咪咪地说:“将来我要承包村里的果园，种苹果卖钱，供养二老，我要在身边伺候他们，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他们。” 唉!无论怎么劝，他都一直摇头，气得我肝疼，果儿真是头“犟驴”! 　　拒绝了叔叔后，果儿和村里签订了承包果园的合同。干起了她最喜欢的事，每天起早贪黑为了果园忙活着。 大姑两口子给果儿盖好了新房，托人给他找媳妇儿。果儿告诉媒人，他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姑娘要答应和他一起伺候两位老人。 果儿娶妻生子，和大姑前后院住着。每天都要去老人屋里转一圈儿，吃的、穿的、用的照顾得样样都很周全，乡亲们交口称赞。 前几年大姑父脑梗住院，他陪床伺候。老人瘫痪在床上，他亲手做饭、洗衣、喂药。大姑病了，他也是几年如一日，天天守在床前尽孝。一直把两位老人都送走了，他也老了。果儿一生都始终不渝地坚守并兑现了他的诺言。 朋友们，果儿本来有更好的路和前程可以选择，但他只认“陪伴”才是尽孝这一条路。你们说，果儿用他的一生来履行自己的承诺，这样做值得吗？ 文/米兰 图/自拍 感谢您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