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1968年12月22日根据毛主席的指示,我们被分配到农三师。当时在兵团流传着“穷三师,富八师,不穷不富是六师。”</p><p class="ql-block"> 三师为什么穷?因为三师是1966初才成立的,1967年才将师部定位于巴楚县毛拉公社范围内的戈壁沙漠里。据说那儿的一片胡杨林为师部的定点加分不少。而兵团是1954就宣布成立了,八师等各师早就结束开荒阶段,建起新型农场。而农三师却正在开荒造田呢。人的口粮要靠外调,连牲畜的饲料也靠外调。它不穷,都没有道理了。</p> <p class="ql-block">三月里,寒冷的冬天过去了。沙漠戈壁上的胡杨的枝条上绽出了嫩芽。咦!原来那些枯杆烂枝还都是活的呢。塔克拉玛干被称为“死亡之海”,原来也是有生命的。至于胡杨“活着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倒,倒后千年不朽。”则是后来才知道的传说。</p><p class="ql-block"> 春天来了,那片胡杨林长出了新绿。在荒芜的沙漠中展示着蓬勃生机和顽强的生命。</p> <p class="ql-block">除了胡杨的绿,原野上也有绿。那是被我们称之为“苦苦菜”的野草。它长着羽状的叶子,叶缘有小锯齿 ,开黄花。折断的茎叶处便有白色的汁液流出。这使我想起当年有一个很有名的电影,名字就叫“苦菜花”。这苦苦菜是不是苦菜花我就不清楚了。</p><p class="ql-block"> 自到农三师以来几个月没有见过绿色的菜,除了土豆就是大白菜。听老同志说苦苦菜是可以吃的。我说听这个名字就苦的不行。他说多煮几次,拔掉苦水,拿盐和酱油拌拌是可以吃的。到农三师第一次吃到绿色植物竟是这苦苦菜。虽然在沸水中“拔”了三次,依然是苦的,只是苦味淡了好多。当年农三师真的很苦!</p> <p class="ql-block">叶尔羌河发源于昆仑山,是南疆的一条大河。它出昆仑后便一路向北,在喀什地区,它绕了一个大圈转头向东进入阿克苏地区,成为新疆最大的内陆河。这就是著名的塔里木河。在巴楚县境内它有一条支流是泽河。无论叶河也好,泽河也好都是季节河。洪水期河宽数百米,泽河也有五、六十米。无论河大河小都是浊流滚滚,奔腾咆哮。比黄浦江宽,比苏州河水急。而枯水期河床裸露出来,可以行车走人。</p><p class="ql-block"> 听老乡讲这河每隔几年都会冲出堤坝,淹向戈壁。难怪当年见老乡的房子都建在大沙包上(沙丘,在新疆叫沙包)我还挺诧异呢,原来是防洪有关。沙包拱出地面3、4米高,即使发洪水也淹不到顶上的房子。</p><p class="ql-block"> 这种几年一次的洪水泛滥不但浇灌了胡杨林,还在沙漠中留下些湖泊、水潭,在新疆他们一律都叫着“涝坝”。现在火的一塌糊涂的独库公路著名景点大龙池、小龙池。在上世纪70年代只是以“大涝坝”、“小涝坝”的名字示人的哟。</p> <p class="ql-block">别看这些“涝坝”,洒落在沙漠深处,一付与世隔绝,无人问津的模样。在没有开荒造田的大军进入以前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所谓亘古荒原,大漠孤烟。只有进入大漠深处,才知道原来沙漠中还会有湖泊?而这些湖泊中居然会有鱼!</p> <p class="ql-block">“死人坑”,这是个有足球场那么大的“涝坝”。因为在它边上发现过一个死人骷髅头而得名。从牧羊人口中得之这坑里有鱼。牧羊人是维吾尔老乡,不通汉语。当问及这里面有没有有“摆来克”时(摆来克是维吾尔语鱼的意思)。老乡一股劲的点头说“吧、吧、吧。”吧,在维语中是在“有”的意思。这老乡很有意思,虽然不通汉语,但比划起来非常的形象。他伸出左胳膊用右手在左手腕部做出一个砍的动作说“抗的样子吧”,又往左肘关节砍了一下“抗的样子吧”。肩关节处再砍一下“抗的样子吧!最后,双手往屁股上一拍,人也扭了两扭说“抗的样子吧!”这下我们完全懂了。意思是大的,小的都有。</p> <p class="ql-block">既然有鱼,那还会缺钓鱼人吗?</p><p class="ql-block">第一个钓鱼人是“老Z”,他的钓具是一根胡杨枝条,一段棉纱线,一小段芦苇秆的浮子,鱼钩则是用大头针弯的,鱼饵用剩馒头。就是这么简单的设备,一个星期天下来居然收获两篮子鱼,被他给挑了回来。他说鱼太多了,下秆鱼就咬钩,一起杆鱼就起来了。更让人兴奋的消息是肯定有大鱼,因为棉纱线做的钓线被拉断了。</p> <p class="ql-block"> 在那物质十分稀缺的年代,能吃上鲜鱼那是多么奢侈的事啊!于是在周日最令人向往的事便是去戈壁滩钓鱼。毕竟可以改善生活啊!当然还有钓鱼带来的愉悦。</p><p class="ql-block"> 大家给这帮钓鱼郎取了个大名叫“渔民协会”。自己则美其名曰“自己动手,丰衣足食。”</p> <p class="ql-block">随着钓鱼的事业的蓬勃兴起,渔民协会也不断地发展壮大起来,设备也推陈出新。上海人从上海寄来钓具,浙江人从浙江寄来钓具,还有江苏人从江苏寄来钓具。搞的家乡人都糊涂了。不是说新疆都是沙漠吗?怎么整的像江南水乡似的。</p> <p class="ql-block">不知什么原因,鱼越钓越少了。那种下钩就有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于是不辞辛苦的在沙漠戈壁寻找新的涝坝就是周日的又一种乐趣。但是要找到有鱼的涝坝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p> <p class="ql-block">没有收获的钓鱼业务注定走向衰落。钓鱼的收获越来越少。渔民们改用“粘网”了。就是那种用尼龙线织成的网格,上有浮漂下有铅坠。放进水里就形成一个隔断。鱼儿一下子撞到网上迅速被尼龙线缠住,好像被粘住似的。故名!这种东西不要说我没有见过,上海家里人也没有见过。而浙江、江苏那一带的人他们知道。</p> <p class="ql-block">我有幸被他们被他们吸纳为“渔民协会”的会员。我自诩为“贫下中渔”。一无生产工具,比如钓具,粘网。二无生产技术,比如钓鱼和选择下网的地方。但会游泳,会潜水。还有特别能抗冻。十月“涝坝”中水温相当低了,足以让下水的人冷的发抖。我则不会发抖。因为布网时需要下水的,渔网一般有十几、二十米长呢。如果下网下的好一次粘个十几条没有问题。下的不好呢!一条也没有也是有的。</p> <p class="ql-block">天气越来越冷了,赤裸裸的下水已经不敢了。这时我想到我家的大铝盆,就是给孩子洗澡用的那种。将它放进汽车内胎中,打上气,再用绳子将盆子和轮胎绑结实了,就成了一个可以坐个人的“划子”了。只要不上冻,照样可以下网,一直可以抓到11月。</p> <p class="ql-block">虽然抓鱼的初衷只是为了解决生活的困难或口腹之乐。但后来的发展却是让我们完全没有想到的。</p><p class="ql-block"> 钓鱼也好,粘网也好,毕竟予夺予取有限。涝坝中有鱼的消息不径而走,附近单位得之情况后,抓鱼的人更多了。他们抓鱼的方式要野蛮的多。最恐怖的是鱼藤精(农药:可麻醉鱼,对人畜几乎无害)。此药一洒,一涝坝的鱼全部了了且无论大小。最危险的是炸鱼,他们从小打小闹搞起,自己搞点鱼吃吃,感觉不过瘾。有胆儿特别肥的,竟把个硫酸坛子装上半坛子炸药推到湖中央 点燃雷管。随着一声巨响和冲天的水柱,水面上翻起白花花的一片鱼的尸体。这简直是杀鸡取卵,赶尽杀绝的节奏啊。</p> <p class="ql-block"> 終于,出事了!因为炸鱼把人给炸了。还好这次只是给伤者造成了肠穿孔,幸亏抢救及时才没有发生人命事故。或许是被这次事故震慑住了,或许是认识到生命比抓鱼宝贵多了。沙漠戈壁中的打鱼活动收敛了许多。以后医院进了喀什。鱼,在市场上可以买到了。医院中的“鱼民协会”也就自然消声匿迹。但艰苦年代的点点滴滴却不时涌上心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