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牛与放牛娃2024.10.28

荐辕

耕牛与放牛娃

2024.10.28

生产队的耕牛不知道哪一年不见了。我没有问过，大概是公社解体、包产到户前后吧。

农耕时代，耕牛是农业生产的重要动力。是生产队最为重要的财富。它在农业生产中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从我记事起，就看到农民对耕牛倾注着深深的情感。

我们生产队有大小耕牛三四头。有三四个半大孩子放着。放牛娃一般都是家里生活比较困难，中途辍学的娃娃。有的根本就没有进过校门。隔壁大妈家的小四子，和我同岁。六一年他父亲病逝了，六二年，我进校门上学，他的姑奶奶给他牵来了一条小黄牛给他放。七岁的娃娃就去当牧童了。另外两个算我的本家小叔，比我大两岁，一个是哑巴，叫长银。另一个叫长海，上了两年学，六四年长海父亲去世后，也不上学了，和他二哥一道在生产队放牛。

他们长年和牛呆在一起。冬天就睡在牛房里，牛房里堆有一些稻草，他们就在稻草上铺条草席睡在上面。睡前用只粪桶让牛尿尽，屎就拉在地上，早上他们将牛尿倒掉，牛屎铲净，回家吃完早饭，再把牛牵到大岸上或滩田或芦材滩放去。我们年龄差不多大，有时晚上也去牛房玩一会，打会扑克，牛房窗户很小，充满了尿臊味。他们也习惯了。

夏天蚊虫、苍蝇较多，他们放牛归来，一般将牛牵进牛汪里。（一个靠近水塘边、夏天晚上专门栓牛的泥粪坑，牛汪里充满着泥浆和牛的屎尿，就像我们石油钻井用的泥浆池），牛的大半身子淹没在牛汪里，它甩动着尾巴，全身涂满着泥浆，苍蝇蚊子就咬不着它了。早上放牛娃将牛牵出牛汪，在河边用尿勺舀水、用毛刷子，将牛洗净后再去滩田放牛。

　　夏忙和秋忙期间生产队的土地要靠牛去翻耕，这段时间放牛娃是最辛苦的，他们要在耕田之前将牛喂饱，忙时要给耕牛加料，一般是大麦、小麦。用一把稻草兀过来，抓一大把麦子放里面，用稻草裹上，再用稻草缠紧，一只手扣着牛鼻子，一只手将裹有大麦的稻草把子塞进牛嘴里。就这样往牛嘴里塞一个又一个裹有大麦的草把子，直到将牛喂饱。

牛喂不饱，耕田耕不动，影响耕田人任务的完成，往往会受到耕田人的责骂，甚至牛鞭子的抽打。小哑巴、长海都被耕田人打过。本来十一二岁娃娃，应该坐在教室里读书，可他们凌晨两三点就要起来喂牛，万一起来迟了，牛喂不饱，就要受到责骂和鞭打，想想也怪可怜的。

六四年春季，长海父亲淌粪时病倒了，胃部大出血，没几天就去世了。下葬那天，小长海扑在父亲的棺材上号啕大哭，路人见之无不落泪。有一回我见他脚拐处摔破了，发炎后烂了好久才好。艺术家往往以牛和牧童为题材作画，他们并不知道我们的放牛娃辛酸的受人欺凌的生活。

生产队的几头牛要数长海放的那头大牯牛最温顺。耕田时它很少让耕田人扬鞭吆喝，可谓“不用扬鞭自奋蹄”。上工收工的路上，我们也常常骑在它的背上。

　　但大牯牛有胃气病，有一次我见它直挺挺的躺在大场上，肚皮滚园。长海急的直哭，我舅舅（生产队长）提了把擦净的粪叉，对着牛的胃部就是猛的一粪叉，只见冒出一股恶气，舅舅叫长海使劲拽缰绳，大牯牛终于站起来了。兽医来了，开了药。并对我舅舅说，你们这样处理是对的，为我的治疗赢得了时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如果大牯牛倒了，生产队天就塌了，农耕时代，耕牛对农民来讲太重要了。

记得六零年冬天，寒风刺骨，滴水成冰，天气格外的冷。一大早放牛的敲开了我舅舅家的门。他哭丧着脸告诉我舅舅，牛倒了。舅舅和他一道去了牛房，面对着病死的耕牛，我舅舅连声叹气，泪水在他的眼眶里打转。

他只得叫来几个社员，将病死的牛剖肚剥皮，牛肉好像卖了，牛骨头在生产队大食堂熬了一大锅烫，每家每户按人头分了点牛骨头汤。牛皮也分了。我们家也分到了一小块牛皮。我清楚的记得，母亲用镊子摄着稀疏的牛毛，用菜刀刮着牛皮的腐垢。母亲将牛皮洗净后，下锅煮了好半天才煮熟，煮熟的牛皮，口感真不咋样。但在大饥荒年代，也算是滋补的食物了。

小孩子不懂事，对大人来说，他们尽管喝着牛骨头汤，吃着牛皮，但他们的心里在泣血。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有时做梦我还梦见过我和长海叔骑着大牯牛在长江大堤上奔跑…

我们已进入了工业化时代，耕牛已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但我们不应忘记它曾经在农业生产中所作的历史性贡献。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谢谢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