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冷暖》第一部 连载（15）再版

周俊春

十五，兰馨絮果

一九六七年元旦，是周帮小学校长余能发结婚的良辰吉日，新娘是敦厚街上的美女黄素洁。这黄素洁美丽大方，温柔贤惠，文静娴淑，气质高雅，举止端庄，堪称敦厚全乡一枝花。余能发是仙桃镇街上的人，虽说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但两人一个城里，一个乡下，相距甚远，应该是说没有什么交结的，却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认识的，竟然结成了一对神仙伴侣？

他们结婚，完全是新式的，既不请客操办宴席，也不搞迎娶，余能发早早就匹马单枪把黄素洁接到了周帮小学，安排晚上在周帮小学举办一个极其简单的结婚仪式。因为事先在学校里完全没有信息透露，元旦放假，不知道他们的校长突然要结婚，很多老师都回家去了，不然这大一件事老师们怎么会回去呢？只有和余能发私密关系较好的黄景瑜，他也是敦厚街上的人，是黄素洁自家一位哥哥，就没有回去。还有一个田精明，一个戴秀芳女老师是从黄景瑜老师口里得知消息后，留了下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余能发事先跟周载阳通了一个气，要他帮忙组织一下。周载阳就把团支部的所有人都叫去了，加上新郎新娘一起上十个人。余能发买了一些花生糖果，就在学校食堂里用两个方桌一拼，余能发拿来了一床新床单在上面一铺，东西往上面一摆，就搭成了一个婚礼现场。载阳早先来时把赵丽君和曹前新带来了，帮助把新房和婚礼现场布置得红红火火，气象一新。新房和结婚仪式的现场，两处都扎有彩球、彩旗吊了顶，窗户玻璃上贴有大红喜字，周载阳为新房和食堂的门口写了两副喜联，新房里的对联是：花前奋勇，良宵喜揽奶头岭；月下施威，长夜酣战夹皮沟。食堂里的对联是：练就嘴皮功夫，拿下群芳首；学得偷花手段，载得美人归。认真地检查了一下，大家都基本上满意。新娘黄素洁看了婚联不满意，说：“周载阳，我们都是敦厚乡的人，你应该是我娘家里的人，你这对联写的一些么事？太低俗一点了吧！”

团支部副书记赵志诚说：“等一下新郎新娘你们两个洞房花烛的时候，那低俗下流的事难道就不做了？载阳这对联写的很有水平，有味道得很。”

除了赵丽君不做声以外，所有的人都很满意，连戴秀芳老师也笑着说：“结婚对联就是要荤一点好，越荤越有趣，越吉利！”

准备六点三十六分钟结婚仪式开始，余能发说：“载阳，今天的仪式由你主持啊。”

载阳说：“黄老师是大舅哥，应该不适宜做主持人，我建议由田精明老师主持为好，他经验老道比我行。”

田老师说：“我不是蛮好，余校长是我的领导，平时严肃惯了，我放不开手脚。为了活跃婚礼气氛，我看还是由你这小年轻人主持最好。”

余能发说：“周载阳你也不用推了，今天就是你主持了。”

载阳说：“那我就当仁不让了，但请新郎新娘多多配合支持一下啊。我们赵书记、田老师你们也都跟我当下参谋。”

时间到了，大家都在桌子边团团坐下，一切准备就绪。周载阳站了起来说道：“良辰吉日已到，余能发、黄素洁二位新人结婚仪式正式开始。婚礼第一项，鸣炮奏乐！”

曹前新早就准备好了鞭炮，已经等在外面了，手里还点燃了一支烟，怕烟熄了，时不时的吸两口，呛的直咳嗽，听到了宣布鸣炮，就把万字头的浏阳鞭炮点燃了，“噼噼啪啪"的巨响果然增添了许多喜庆色彩。

等鞭炮放完之后，周载阳继续说道：“下面进入婚礼第二项，为了慎重起见，防止二人非法同居，请新郎新娘出示你们可以同房的合法证书。”

余能发笑着说：“哪里来的什么合法证书？”

周载阳笑着说：“当然是政府发给你们两人可以在一个房里睡觉的经营执照啊！”

余能发说：“你这家伙油嘴滑舌的，我们的结婚证在房间里放在的，没有带来。”

载阳说：“这可是一个原则问题！你们如果履行了法律手续，领取了同房的批准文书，方才可以鱼水同欢。如果没有结婚证书，那你们就是非法同居了，那今天你们两人就不能同房。我们大家作为证婚人，是要负责任的。”

新娘不满意了，说：“周载阳，你是不是故意刁难我们呀？”

载阳说：“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听姐你这口气该不是还没有办证吧？”

余能发说：“丽君，你吃亏去我们房间里，在桌子的中间抽屉里把结婚证拿来。”

田老师笑着说：“这个不用去了，我来担保，我看到了他们的结婚证的，今天他们的同房是完全合法的。”

载阳说：“那好，有田老师担保我们就放心了。那就进入下一项，新郎新娘谈恋爱经过。”

余能发说：“这个很简单，我们认识后，她同意嫁给我，我同意娶她，就去打了结婚证。”

载阳说：“这简单呀？我素洁姐可是敦厚的乡花，全乡多少俊男帅哥垂涎已久，花尽千般手段万种心思都没有成功，唯独被你一个外来的流浪狗搞到手了，叫许多我姐的追随者一个个都恨得咬牙切齿，向隅而泣。你这过程也太简单了吧？如果我姐这么简单的话，早在十年前就被人抢去了，哪还有你今天的美貌娇妻呀？这过程肯定曲折，你不跟我们介绍一下那怎么能行呢？”

余能发说：“男女之间你情我愿就行了，有什么经过介绍的？”

载阳说：“那你总得要介绍一下你是如何勾引我姐的，使用了什么花招手段，你的经验是什么？”

余能发笑着说：“你是不是想跟我学点实手呢？那你贿赂我一下，我再告诉你。”

载阳说：“今天我是你们的婚礼主持人，你得要积极地配合我的工作，满足大家的心理要求。”

余能发说：“那我告诉你，对付你心爱的女孩，你最拿手的看家本领就是哄。你要哄得她开心，哄得她满意，哄得她晕头转向了，她就是你的了。”

载阳说：“素洁姐，你听到了么？他以前说的话都是哄你的，你被他骗了。”

黄素洁笑嘻嘻地说：“我是心甘情愿被他骗的，哪怕是他骗我一辈子都可以。”

载阳说：“完了完了，无可救药了。哥呀，你这手段怎么这么厉害呀？戴老师，你也是不是被你爱人骗到手的？”

戴老师笑着说：“我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属于包办婚姻。”

载阳笑着说：“这个还拐些，骗都不用骗，就跟到别个男人跑了。”

余能发说：“我实手都教给你了，几时你也骗一个姑娘给我看看呢？”

载阳笑着说：“我得当场验证一下，看你的这实手是不是有效？赵丽君，我如果像我哥这样，千方百计哄的你开心满意，你会不会黄的黄昏嫁给我？”

一句话把赵丽君搞了一个满脸通红，说：“你可以呀，晚上睡觉的时候，把枕头枕高点就行了。”

载阳苦笑道：“那我不是在做美梦呀？你难道只是我的梦中情人？”

黄景瑜老师说：“我跟你们两个说呀，你们两个虽说是男才女貌，还很有一点夫妻相，但可惜门户不当，悬殊太大，我估计天堑难越，难度不小。”

载阳装作沮丧地说：“哎呀，这对我的打击太大了，眼前美女娶不得，这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黄老师说：“我也不是故意打击你，这婚姻确实是要条件相当，小赵是仙桃城里的姑娘，商品粮户口，国家职工；可你一个农村户口，集体企业里的一个合同工，实在是不能般配。”

赵丽君忽然说：“你如果努点力，表现优异一点，也不是没有这个希望的。”

载阳高兴地说：“那好啊，不知道要像哪样优秀才能达标呢？”

赵丽君说：“至少要像余校长这样当个团支部书记吧！”

载阳说：“真的呀？那好办，哥，把你的团支部书记借给我当几天，把美人骗到手了再还给你。”

黄景瑜老师说：“那你这是典型的骗婚啦！”

载阳说：“赵丽君你等着吧，这生的娶不到你，来生的也要把你娶到手！”

大家都哄堂大笑，赵丽君无奈地也跟着笑了起来。

载阳说：“离题了啊！闲话少说，书归正卷。下面一项，请新郎新娘畅谈造人计划。”

赵志诚说：“这个自然是早生贵子，喜得麒麟唦！”

田老师说：“要想早，得死劲地搞！只要功夫下得深，珠胎自然可生成。”

载阳说：“新郎新娘都没有说，尽被你们这些不相干的人说了。为了不妨碍我们新郎新娘的造人计划，议程进入了最后一项，新郎新娘喜入洞房。鸣炮奏乐！”

曹前新把另一架万字头的浏阳鞭炮点燃，在外面噼噼啪啪的放了起来，一阵蓝色的烟雾弥漫开来，空气中洋溢着喜庆欢乐的气氛。

一九六七年春季，正是风和日丽春暖花开的时候，周帮油厂突然发生了一件轰动老街的特大新闻：油厂动力车间的师傅刘成汉因破坏军婚，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这事事先连一点迹象也没有，突然法警闯进油厂来，向刘成汉宣读了沔阳县人民法院下查埠法庭的判决书，就把刘成汉带走了。当时周载阳因感冒正好在卫生院里看病了出来，迎面碰到了两个穿便衣的人跟在刘成汉的后面，默默的往周帮小学的方向而去。

载阳看到刘师傅双手在前面握在一起，上面有一件外套搭在上面，盖住了手腕上戴的手铐。上前意欲打一个招呼，刘师傅看见了他默默的把脸别向旁边，载阳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刘师傅上班时间怎么出来了，准备去哪儿？见他不愿搭理自己，也就疑惑重重地回家养病去了。

第二天病好些了去上班，郑辅成看见载阳进来，问：“你的感冒好了？”

载阳说：“好点了。”

郑辅成说：“你昨天不在厂里，厂里发生了一件从来没有过的大事，刘成汉被判了徒刑！”

载阳也吃了一惊，方才明白昨天会到刘师傅，原来他是被公安人员带起走服刑去的。其实这事早就已经爆发了，只是大家都蒙在鼓里不知道而已。他犯事后，公安局拘捕他，进行了预审，固定了证据，后来就把他放了回来。当年没有那么多的司法程序，连检察院这个机构都没有，直接由派出所向法庭起诉，法庭判决即为生效了。在判决书下来之前，还放刘成汉出来了几天，今日方才出来最后结果。前段时间厂里保密工作做的好，根本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动力车间里的师傅只是听杨厂长说他有事出去了，没有来厂里上班，他是动力车间的当家的，经常出差是常事，也没有谁在意这个事，不知道他竟然是犯了这大一个事被关起来了。

这件事后来终于搞清楚了，原来厂里有一个临时女工，叫鲁爱芳，其爱人在武汉军区警备司令部服役，已经是一个连级军官了。这鲁爱芳其实也并不是蛮漂亮，只是会发嗲气，说起话来娇声姣气的，很会迷人。她和另外一个女人张群芳住在周载阳出纳室的斜对面，不知道刘师傅是怎么搞的？竟然把她勾搭到了手。这且不说，避嫌私下里玩一下无人知晓到也算了，这刘师傅竟然胆大包天，做出了叫人匪夷所思的事情。这小鲁到部队里去探亲，刘师傅竟然鬼迷心窍地追到了部队营区，公然唐而皇之地去营区拜访人家真主，小鲁热情接待，并在营房里设宴招待，亲密之情毫不避讳地流露了出来。

这连长好生奇怪，这爱人来部队探亲，怎么这厂里的同事还来造访，她一个普通临时工，还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商量不成？没有公事那就只是私情了！这人胆子太大了，未免太嚣张一点了！等刘师傅一走，这连长就把老婆关在房间里审问，一吓一诈，这女人就如实的交待了与刘师傅的奸情。连长恼羞成怒，一纸诉状告到了沔阳县公安局，公安局责令长埫口区派出所调查核实，果然是事实确凿，证据可靠，一下子把刘成汉送进了监狱。

对刘师傅周载阳早就心存预感，这人啦，无论男女，事出反常必有妖，格外的注重穿着打扮，必定会有问题。女为悦己者容，男人又何尚不是如此。一个开车子的，车间里到处都是油渍灰尘，成天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衣，像机关干部一样的干净整洁，还怎么在机房里上班？这出事是迟早的。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你撩那军婚干什么呢？这不是自找倒霉吗？

周载阳在油厂里当了出纳员以后，厂里给了他一间房，就在大楼里王又廷的隔壁，大楼后门进来右首第二间即是。房间很小，放了一張单人床，横着放了一张较大的三屉桌，用12毫米的钢筋做了一道保险杆。因为抽屉里经常放有钱，必须要每天都要在那里睡觉守城。如果钱多了，就得骑自行车到敦厚信用社存款；如果厂里有大型开支，如全厂发工资，或购置什么设备等用款，还得需要到敦厚去取款回来。所以为周载阳配有一辆半新半旧的永久28的自行车。

载阳的鼻子有萎缩性鼻炎，加上还有流脓性中耳炎，所以经常要去仙桃人民医院五官科看病。那时候汉宜公路刚刚修好，所以每次早上骑车子去，看病了以后下午骑车子回来。每次到人民医院五官科，病人都很多，站队都要等一两个小时。因为经常去，时间一长，载阳和五官科的医生、护士都搞熟了，所以去了以后，就跟门口叫号的刘护士一说，刘护士就直接开那几样滴鼻子、点耳朵的药就行了，有时候加一点AD维生素，就是鱼肝油。这种治疗只能是维持，总是难以痊愈，只得每个月都要到仙桃去两次。

再后来与她们更熟一点了，就更方便一些。有一次刘护士问：“小周，你们周帮疋头店里有不有白细布卖？”

载阳说：“白细布有啊，您要？”

刘护士说：“你再来就跟我们带点来。”说后就把钱和布票给的周载阳。载阳下次去时就跟她买了带的去。带的白细布不光是刘护士要，其他的医生护士都要，不知道这白细布她们要了干什么？为她们前后带了三次。载阳不明白，连周帮都有的白细布，仙桃是县城怎么都会没有呢？再后来还知道刘护士不是一般的人，她的丈夫竟然还是一个老红军，老红军的家属连点白细布都要到外地去买？可见当时的物资是多么的匮乏。

后来周载阳不知道怎么搞的眼睛倒睫，在人民医院五官科门诊部做了一个倒睫手术，是五官科最行的匡淑敏医生做的。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匡医生一边做手术，还一边和他聊天：“早晨吃了饭没有啊？”“你一个人来的呀？你手术后眼睛要贴敷料，你不看见走路怎么办？”在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中，不知不觉中手术做完了，还给他开了止痛药。整个手术过程非常轻松，一点都不觉得疼痛，只是开始做局部麻醉时疼了一下。不得不佩服匡医生的手术做得好。后来匡医生因为医术高明精湛，被荆州地区人民医院挖去了。

当天没有回去，刘护士找了一根一米多长的竹篙子给周载阳，载阳就像一个失明的人一样，用竹篙子探路摸到了县公安局消防队，在王克佑那里过了一夜，第二天又摸到汽车客运站搭了一个敞篷汽车回到了周帮。过了两天才揭下了敷料，眼睛依然是红肿着，又过了几天才去上班。

因为管着钱，周载阳每天都要在厂里过夜。这天夜晚没事就摸到粮组找赵丽君玩。油厂和粮站斜对面，只隔着一条四五米宽的青石板街面。她的宿舍正好在东面第二间房，房间不大，很简单，只有一張单人床，一张三屉桌，还有一个靠背椅。看到周载阳去了，丽君笑着说道：“是不是蓄谋来哄我玩的呀？”

载阳也笑了，说：“我还没有开口，你就知道我来的目的了，这游戏还怎么好玩下去呢？这姑娘伢太聪明了不好，很容易嫁不出去的。”

丽君说：“你就是巴不得我嫁不出去，嫁不出去了就只好嫁给你啦。”

载阳说：“这话说的有道理，老天爷保佑，就让赵丽君始终找不到如意郎君，只好嫁给我这个蹩脚女婿了算了。"

赵丽君在她肩膀上很很地打了一下，说：“你好坏呀，咒我无人要。”

载阳说：“这咒你有个鬼用呀？像你这么漂亮，贤良淑德，玲珑乖巧，人见人爱的美女，排起队来有人要，我哪里还有半点希望呢？”

丽君说：“这没有信心啊？”

载阳说：“我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真的以为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呀？哎，我今天来有件事想找你讨教一下。”

丽君说：“什么时候这么一本正经了的？”

载阳说：“我是真心诚意地向你请教。是这么回事，我敦厚的一个表哥，遇到了感情上的一件难事，他和一个女人相爱，但两家的条件有些悬殊，女方父母高低不肯答应，又跟这女的找了一个国家事业单位的会计，这儿子伢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好，比我表哥要强多了。可是女方却鬼迷心窍地喜欢上我表哥。表哥觉得自己条件不好，怕今后这女的跟到自己遭孽，就一心想拒绝她，但心里又不忍，现在左右为难，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向我求教，你想我还连初恋都没有，我怎么能够处理这么复杂的事呢？我就想向你请教一下。”

丽君一笑，说：“我也没有恋爱过。哪来的经验之谈？这个当事人是你表哥还是你自己？”

载阳说：“这个事不管是谁并不重要，问题是怎么决断才好？”

正在这时，宿舍后面的食堂里喊赵丽君消夜，丽君答应了一声，对载阳说：“你先坐，粮组今晚有消夜，等我一下。”说着就往后面去了。不一会，一手一碗端了两碗猪肝汤进来，说：“你机会不错啊，今天单位里消夜一人一碗猪肝粉条汤，我给你要了一碗。来，趁热的吃了再说。”

既然人家已经端来了，载阳也就不客气了，道了一声谢谢就吃了起来。吃了一半，丽君把自己碗里的猪肝赶了许多载阳碗里。载阳说：“你以为我是一头猪啊，这么多我怎么吃的完呢？”

丽君笑着说：“你不是猪吧？我还以为你是的呢。”

载阳说：“你给这多我吃，我不是头猪也是一头猪了。”

丽君说：“你不是个猪，也和猪差不多。你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

载阳说：“猪都不是屠户先生杀死的呀。”

丽君说：“错，猪都是笨死的，和你差不多。”

载阳说：“这么说我还是一个笨猪呀？”

丽君说：“你还以为你比猪强些吧？就你刚才说的那个事，首先关键的是男女双方是不是真心相爱。如果真心相爱，那还犹豫一个么事呢？大胆往前走呗！”

载阳说：“人们常说爱情是自私的，我觉得我这表哥正是因为真心实意的爱这个姑娘，就完全站在对方的立场上为她考虑，认为她跟了那个男的比跟自己要强，所以才无私地拒绝了她。”

丽君说：“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你表哥还真的是有点可爱。有一个贴心贴肝地为对方考虑的男人真的是大伟大了。如果是这样，确定女的跟了自己不如跟那个男人好，那就牺牲到底吧！女人过了恋爱迷茫期，一旦清醒了过来她会永远念记他的。只是目前对那个女的感情上伤害太深了。”

载阳说：“谢谢你丽君，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丽君说：“你确定这个表哥不是你？”

载阳说：“是不是我已经无所谓了。”

这一天上午周载阳正在油厂大楼营业部上班，此时没有什么人来用芝麻、菜籽换油，和郑辅成两人都没有什么事做，载阳就拿起一张报纸闲览起来。

忽然感觉身边来了一个人，也没有听到她说话，急忙侧头一看，原来是艾莲来了。载阳心慌慌她问：“你怎么来了？”

菊莲说：“我怎么不能来？”

载阳定了定神，说：“我不是跟桂廷哥说了的吗？我已经订婚了，我和你的事已经结束了。”

艾莲眼中噙着泪，说：我不管你是真订婚了还是假订婚了，只要你还没有结婚，我就会经常来找你。”

载阳觉得在这营业场所两人在一起讨论这事不是蛮好，何况主管会计王大怀的办公室的门正对着自己的办公桌，被他看见了影响也不好。就对艾莲说：“你到我房间里来一下。”说后一个人在前面朝后走去，走在郑辅成桌子前说：“郑老你招呼一下，我来了一个客。”

走到房门口，掏出钥匙打开了门，站在门口让艾莲进去。随后自己进去关上了门。怕隔壁王又廷在家，不愿意自己的事让他听见，就大声喊了一声：“又廷哥，你在房间里吗？”

里面没有人应声，用眼睛贴在壁缝瞄了一眼，果真没人。就叫艾莲在床上坐，拿起茶瓶给艾莲倒了一杯水，说：“你喝茶。"

艾莲接过茶杯，轻轻的喝了一口，眼睛一直盯着载阳看，说：“你为什么要骗我？”

载阳说：“我怎么骗你了，我是真的订了婚，是公明山村的张杏芳。”

艾莲说：“我所了解的周载阳是一个老实厚道的人，怎么现在变的说起假话来脸都不红一下？”

载阳说：“我又没有说假话，我脸红什么呀！”

艾莲说：“那你告诉我，这张杏芳是哪里人？”

载阳说：“我不是说了吗，公明山村我二姨妈湾子里的，她爸爸在周帮小学教书时还曾经教过我了的。”

艾莲一笑，说：“你除了二姨妈之外，还有没有姨妈呀？"

载阳说：“当然有啊！至少有个大姨妈，另外还有一个三姨妈，我母亲她们是嫡亲的四姊妹。”

艾莲问：“除了嫡亲的以外，还有没有叔伯的姨妈呢？”

“这个应该有吧？”

“你广口有不有一个姨妈呀？”

载阳猛然记起来了，广口有一个叔伯的姨妈，两家亲戚经常还有往来，自己走亲戚还去她家玩过，她们家还有两个表哥一个表弟。就说：“有一个姨妈，怎么啦？”

艾莲说：“你广口的姨妈最近去过公明山，特地去问了你二姨妈，说你们根本就没有订婚。开始的确是说过这事，可是人家并没有看上你，提了很多苛刻条件故意的为难你，你们家因为无法满足她家的条件，也就没有答应，你们俩根本上就没有这事！”

一下子把载阳搞哑了火，扯的一个弥天大谎，马上被人家无情地戳穿了，阵线崩溃了，阵脚也乱了，只好说：“我说假话我向你道歉！但我确实为你好，你跟了我，我没有办法给你幸福，我会害得你一生跟到我遭孽，良心使我无法接受你的爱，我无法对你负责。”

艾莲说：“你对我负责？你是如何对我负责的呀？在我在最困难的时候，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在我需要一个肩膀依靠的时候，你却消退了，这就是你对我负的责任吗？”

载阳劝道：“我觉得你父母对你的安排是对的，你看那个高承启该有多好啊！各方面的条件都很优秀，你跟了他你会幸福的。”

“所以你就很大方的把我当成了物品送给别人了？”

“这话说的有点不对，我有什么资格把你送给别人呢？物竞天择，良禽择木而栖，这是普天之下的绝对真理。我非嘉木，不是你应该栖息的地方！”

“我愿意选择你这个朽木而栖怎么办呢？”

“这只能说是你的思维不正常，有些头脑发昏，失去了理智。我不能和你一样去发昏呀？”

“爱情是不能太理智的，过于理智的冷静是种极无趣味的僵死状况。我需要的是两人相亲相爱，趣味相投，无话不说，心心相印，哪怕是生活艰苦一点，我也心甘情愿。”

“艾莲，你这是一种乌托邦式的爱情幻想，当你一日三餐难以为继的时候，当你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累得黑汗水流连喘气的劲都没有的时候，当你的孩子得不到良好教育的时候，当你看到别人锦衣玉食，自在逍遥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悔不当初，后悔莫及的了。”

“你别想的那么悲观好不好？即使我们今后都在农村里做事，没有那种强健的体魄，哪怕是做事辛苦一点，艰难一点，我们至少是能够活下去呀！何况普天之下黑地皮种田的人都能够活下去，我们又为什么不能活下去呢？”

“那只是一种低级的动物式的生活状态，是在基本的生命线上苦苦挣扎的悲哀生活，是每天每日重复着那没有任何前途和希望的窘境和无奈，生活了无情趣，到那时候你就会觉得这爱情是多么的奢侈，是多么的软弱，多么的不堪一击。到那时爱情失去了激情，失去了新鲜感，失去了期望值，那爱情就不是一种享受了，而是一种煎熬和折磨！”

“那也是我自己选择的，我愿意！”

“即使是你愿意，可我不愿意呀！我是一个男人，不能给自己心爱的女人以幸福安定的生活，我会承受不了这种男人责任感的拷问，你会让我背上一辈子无法救赎的罪愆。所以我无论如何不能接受你的爱情。”

“这多问题我都已经考虑过了，不是有句黄梅戏里唱的吗，夫妻恩爱苦也甜。”

“你醒醒吧，那戏里唱的也能当真呀？那是些无聊文人胡偏乱造出来迷惑人们的陈词滥调。而你知道这句戏文是谁唱的吗？她是七仙女，无所不能的，她是只有恩爱没有磨难的。”

艾莲一时答不上来，载阳说：“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听你爸妈的安排，那个高承启确实是不错的，是你的最佳选择，你和他在一起是会很幸福的。”

艾莲说：“幸福的概念并不是生活的优越和物质条件的丰厚，而是两个人的情投意合，惺惺相惜，精神上灵魂上完美地融合。”

载阳说：“但物质是精神生活的基础，没有了这个基础，精神生活只是一种空中楼阁，镜花水月。”

艾莲又沉默了，忽然问道：“你这千推万阻，我是不是长的不好看？”

载阳听这话，知道自己要狠狠地打击她，让她的思想崩溃，就说：“你也不是不好看，马马虎虎吧！”

艾莲说：“我是那里长得不好看，五官不正，皮肤不白，身材不好？还是有什么其他毛病呀？”

载阳说：“一般年轻女人都是会有很强烈的自恋情结的，孤芳自赏，自以为鹤立鸡群，卓尔不群。”

艾莲不相信地说：“说去说来，你原来是觉得我长的不漂亮，才自作清高，还表现的那么无私高尚，虚情假意的表示一切都是为我着想，你怎么这么虚伪，亏我对你实心实意，一往情深！”

载阳说：“你能够清醒就好！”

艾莲不等他说完，猛地拉开了房门，气冲冲地出去了。

看到艾莲出去了，载阳禁不住眼泪掉了下来，心里猛然像一把刀刺进了自己的胸膛，精神上完全垮了下来。自己的冷静、冷酷，把自己心爱的女人赶走了，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终于被自己无情地斩杀了！

周俊春，湖北仙桃人，诗人、书法家。近年来从事长篇小说创作，作品有《外事办公室》又名《不解情缘》，46万字已完稿成书。《人生冷暖》上、中卷第一稿已初步完成。《峥嵘岁月》又名《县府往事》26万字已付梓成书。第五部小说《一川烟雨》正在启笔创作中，敬请读者诸友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