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两年前，叶子安从北京的一所重点大学毕业了。按照一般的规律，他应该继续上研究生或者是考公务员。然而，他不想再读研究生，上了十几年学了，他感到累了。他对机关公务员的工作也不是那么感兴趣。他觉得，那种“一眼望到头”的工作没什么意思。他想干什么呢？他就想回到自己的家乡干一番事业。这种想法，早在他上大二时就有了。</p><p class="ql-block"> 那天，他在一个自媒体上看到，自己的家乡冀西县，通过全县人民的艰苦努力，终于修通了一条贯穿五个乡镇，连通十几个古村落的山区公路，还给它起了一个大气的名字——“冀西天路”。这条“天路”当然也串连起了他们淮阴垴村，把那扇古老的山门彻底打开了。</p><p class="ql-block"> 据说，当年西汉的大将军韩信为了打败赵国的军队，故意不走大路，从淮阴垴上翻越到了赵国的地界。打淮阴垴上下来后，韩信发现了一处“小平原”，适合屯兵扎寨。韩信的大军在此驻扎了有半个月，主要是休整和练兵。过了几个月，在冀西的绵河一带，发生了著名的“背水之战”，汉军彻底打败了赵军。</p><p class="ql-block"> 汉军从“小平原”撤走后，留下了一小队士兵看守。后来，不知是把他们忘了还是有意让他们留住，反正是没有人来接他们了。就是这样，此地逐渐发展成一个几百人的山村。说起淮阴垴的历史，起码有上千年了。</p><p class="ql-block"> 叶子安想到自己家乡的历史，同时也想到，既然一千多年前的韩信可以在此创下“背水一战”的伟业，自己为啥不能也创造一个历史？那么，创造什么样的历史呢？他又想，以前他们那儿没有公路，去个县城还要先坐小驴车或者步行到松树谷，在那坐长途汽车才行。现在有了“冀西天路”，汽车可以开到家门口了。既然有了如此方便的条件，何不回家乡创业，用自己的双手，描绘出一副美丽的山村画卷呢？</p><p class="ql-block"> 其实，说到回家乡干事业的想法，也不是从大二才有的。这颗种子早在他上小学二年级时，就让一个到淮阴垴支教的美丽的女教师给种到他脑子里了。</p><p class="ql-block"> 那年，他们村里来了一支四个人组成的扶贫工作队。听村里的人念叨，就这几个省政协的，无权无势，能干啥事？特别是那个带队的张副处长，看着土头土脑的，能有啥本事？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就是这几个“无权无势”的家伙，却干出了超乎人们想象的事情！那个“土头土脑”的张副处长，不但非常会做群众工作，还有一手正骨的绝活儿。那次，一个村民的小孩子摔断了小腿，公社卫生院的治不了，要到县医院才行。张副处长知道了，三下五除二就给接好了。又拿出一种黑药膏，涂到患处，然后对孩子的家长说，每天涂一点，半个月以后就差不多了。听他这么说，人们都不信。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半个月怎么可能好？谁都没有想到，半个月以后，那孩子就能扔下拐杖走路了。这下，村里人都服了，说张副处长简直就是“神医”！</p><p class="ql-block"> 他们不知道，那个张副处长可是“中医世家”，他祖父在文革前就被国家认定为“中医大师”，他父亲是省中医院的副院长。张副处长本人也受家风影响，对中医，特别是正骨很有研究。省中医学院毕业后，他本来想到省中医院或者市中医院工作，谁知，却被某名其妙地分到了省政协。后来他才知道，是他父亲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从医，才通过关系让他到了省政协。</p><p class="ql-block"> 张副处长在省政协也是顺风顺水，三十几岁就当了老干部处的副处长。这次机关组织扶贫工作队，领导让他当了带头人。本来，他是不愿意到山村搞扶贫工作的。这也可以理解，谁愿意离开舒适的大机关，去艰苦的山村搞扶贫呢？然而，领导在和他谈话时暗示，如果这次能够搞出些成绩来，回来就可能提正处长！就是这种“激励”吧，让他有了做好工作的动力！</p><p class="ql-block"> 为了解村民们真实想法，张副处长几乎每天晚上都拿着手电筒，挨家挨户地找乡亲们谈心。通过调研，扶贫工作队了解到，淮阴垴村的乡亲们最需要，也是最急迫要解决的是三件事，就是修公路，建学校，安自来水。</p><p class="ql-block"> 淮阴垴村以前吃水主要是到沟底的一个大坑里挑，上下非常吃力。曾经因挑水摔伤了不少村民，大家早就盼着能像城里那样用上“自来水”。也不知这几个扶贫工作队员有啥本事，硬是请人在山腰上建了一个大水池子，把千百年来从山上流下来的山泉水收集到大池子里，又在池子的底部安了水管。就是这样，那些山泉水就顺着管子流到了各家各户，山泉水就变成了自来水！</p><p class="ql-block"> 通水那天，叶子安他爷爷拧开自来水的开关，清澈的山泉水“哗哗”地流了出来。叶长平说，这下好了，再也不用到大坑里挑水了，也不用担心把人摔伤了。</p><p class="ql-block"> 修公路采取的是“以工代赈”的办法。张副处长说，目前，我们还没有能力给乡亲们修一条宽阔平坦的大马路，只能先修一条从咱们村通到松树谷的简易砂石路。另外，省交通厅只给了咱们五十万元，让咱们包干使用。就是说，咱们一年把这条简易路修好是五十万，一个月修好也是五十万。大家说说，是一年修好还是一个月修好？乡亲们说，当然是一个月了！张副处长笑了，也不能太快了，还要保证质量，否则，人家也不给咱钱。这样，咱们把工期定在五个月，各个村民小组分段包干。</p><p class="ql-block"> 其实，省交通厅给了一百万，让市里扣了三十万，县里又扣了二十万。这个情况，张副处长是不能对乡亲们说的。</p><p class="ql-block"> 三件事中，让叶子安感受最深的是“希望小学”的落成。淮阴垴村以前的村小学还是五十年代修建的，又破又旧，当时的情景就是“破屋子，土台子，里面坐着泥孩子”。扶贫工作队进村后，在省“希望工程”基金会的大力支持下，一座二层的“淮阴垴村希望小学”很快在村东落成。</p><p class="ql-block"> “希望小学”建成不久，学校来了一位支教的女老师，叫郝慧娟。郝老师个头不高，也就一米六左右，鹅蛋型的脸庞上均匀地分布着五官。她的眼睛不是很大，既不是杏核眼也不是丹凤眼，但两个眸子很黑，两眼很有神;鼻头小巧，鼻梁挺直;两片嘴唇不薄也不厚，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p><p class="ql-block"> 郝老师是冀省师范大学的毕业生。那年，学校号召大家到贫困山区支教。郝老师她母亲听说后，希望女儿能到冀西县的淮阴垴当支教老师。女儿不解，问母亲为什么要去那儿？她母亲说，我三十多年前在那里插过队。后来，淮阴垴的乡亲们知道郝老师是当年插队知青魏晓婷的小女儿，对她很是关照。</p><p class="ql-block"> 以前淮阴垴村的学校是没有外语、音乐和美术课的。郝老师来了后，不光教语文，也教外语、音乐和美术。郝老师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再加上受了几年的专业训练，她的歌声已经很美丽。她在给学生上音乐课时，她的歌声和孩子们的歌声在教室里飞荡，飘到了天涯。郝老师上的外语课，给孩子们打开了眼前的一扇窗，让他们看到了自己走出山村的希望。</p><p class="ql-block"> 郝老师说，我希望你们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走出大山。但我还希望你们长大学成以后能够回家乡建设大山。否则，大家都想走出大山，大山留给谁呢？这是让叶子安记忆最深刻的一句话！</p><p class="ql-block"> 两年以后，扶贫工作队走了，郝老师也走了。但是，他们却在叶子安那颗小小的心中播下了希望的种子。</p><p class="ql-block"> 十年以后，叶子安考上了北京的一所985大学。头一次上美学课时，叶子安惊奇地发现，给他们上课的郝慧娟副教授，就是十年前在他们村支教的郝老师。原来，郝老师在完成支教任务后又考取了北京那所985大学的研究生，毕业以后就留校任教了。</p><p class="ql-block"> 然而，有一件事叶子安不知道，此时的郝老师正在遭遇着婚姻的不幸。郝老师她丈夫本来是那所大学一个很有培养前途的青年才俊，35岁就当了正教授。半年前，学校派他前往美国进行学术交流。谁想，这家伙一去不复返，还给郝老师寄回来离婚协议书。说是“协议书”，其实就是最后通牒，签字不签字都得离。郝老师含泪签了协议书，独自一人带着六岁的小女儿生活。</p><p class="ql-block"> 上大四时，郝慧娟成了叶子安他们的班主任老师。那天，叶子安在图书馆偶然遇到了郝老师。郝老师似乎不经意地问，小叶，准备考研究生吗？叶子安回道，不想考。想考公务员？郝老师又问。叶子安答，也不想。郝老师不由抬起头看着叶子安，那你想干什么？叶子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问，郝老师，您还记得您曾经说过一句话吗？郝老师也笑了，我说过的哪句话让你记忆深刻呀？叶子安说，您曾经说过，“”大家都想走出大山，大山留给谁呢？”</p><p class="ql-block"> 听了叶子安的话，郝老师有些惊诧地说，这是我十年前说的话，你还记得呢，真是有心人！顿了一下，郝老师问，怎么，你是想回家乡创业吗？叶子安说，有这个想法，还想听听您的意见。郝老师说，现在的大学生都想往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跑，都想往美国跑，你却想往自己贫穷落后的家乡跑。也好，反其道而行之，说不定能干出一番不朽的事业！如今的年轻人能有这种宽广的胸怀和远大的志向，非常难得。我支持！那么，你回家乡想干什么呢？叶子安说，我们老家风景秀丽，空气清新，非常适合老年人养老。我想在那儿搞康养小镇。郝老师说，你的想法不错，就是，搞康养小镇前期投入很多的。你有那么多资金吗？叶子安说，我没有，我爹有。郝老师问，你爹是谁？能给你出那么多钱吗？叶子安说，我爹是叶鸿福，您听说过吗？郝老师笑了，知道，咱们省有名的地产大亨。只要你爹愿意给你投资，钱就没问题。叶子安说，我想明白了，我爹的钱不花白不花。总比让他都挥霍了强！据说，有一次他到澳门赌博，一晚上就输掉了上千万。</p><p class="ql-block"> 毕业以后，叶子安先到淮阴垴村进行考察。他爷爷叶长平说，你小子能有这个心，爷爷当然支持。至于钱嘛，去管你爹要。你爹那么有钱，留着干什么？叶子安说，爷爷，我也是这么想的。原来，我就怕您老不同意我回乡创业，现在有了您的支持，我更有信心了！</p><p class="ql-block"> 淮阴垴村党支部第一书记杨建辉听说叶子安要回家乡搞康养小镇，非常高兴。他说，现在咱们这里路修好了，条件具备了。再有，县里也正在大力发展旅游业，搞旅游经济。你现在回来搞康养小镇，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这样，你先写一份可行性报告，报到公社和县里。叶子安笑了笑，杨书记，报告早写好了。杨建辉接过叶子安的报告，看到报告里关于资金来源一项写的是“自筹”。他情不自禁地拍了下桌子，好！资金有着落了，其他的还能有啥问题！</p><p class="ql-block"> 十几天以后，杨建辉接到冀西县文化旅游局长吴悦的电话。吴悦他父亲就是五十年前迎接门庄市那批插队知青的县委副书记兼县知青办主任吴树军。吴树军在改革开放后担任了冀西县人大主任，如今已经九十高龄。</p><p class="ql-block"> 杨建辉笑着问，吴大局长，有啥指示？吴悦也笑着说，啥指示呀，我还能给你省里的大处长下指示？要论职务，36岁的杨建辉是副处，而48岁的吴悦只是正科，所以吴悦对杨建辉很客气。杨书记，吴悦说，你们送来的开办康养小镇的报告我看到了。我就想问问，那个叶子安，他爹是不是叶鸿福？杨建辉开玩笑说，错了管换呀！怎么了？吴大局长，有啥问题吗？吴悦这会儿高兴地说，没问题，没问题，太好了！他爹有钱，这个康养小镇准能办成！</p><p class="ql-block"> 拿到了冀西县文旅局的批复，叶子安对杨建辉说，杨书记，我马上去门庄市找我爹。杨建辉笑了，冲着叶子安摆出一个特别的姿势，那好，我们等着你胜利的消息！</p><p class="ql-block"> （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