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的微笑

小龍

（自我救赎，躲在家里撰文。修罗场中，身在城中村，心系广阔的天地。回应心中野性对远方的呼唤，只为下一个行程蓄力，我和车继续启程。本文细节可能存在润色，请理性阅读)

一个月之内两次踏上云南这片神奇的土地 ，这里是彩云之南鲜花盛开。此次是一场无准备便仓促成行的自驾之旅，心里总感觉似乎缺了些什么。我们来到古镇之际，已是下午。这是一个紧邻缅甸的边陲古镇，有着600多年的悠久历史。刚刚下过一场大雨，古镇被笼罩在一片氤氲的氛围之中，远眺朦胧迷离充满了神秘的气息。通过手机下单预订好民宿后，民宿主人在古镇的入口迎接我们。此次一同出行的共有四人，分别是老人家、老板、平哥以及我。我们带着对古镇的好奇，迈入了这片静谧幽深历史韵味浓厚的神秘之地。同行三人上了民宿主人的电动小四轮，在前面带路免票进入了古镇，独留我一人开着车跟在后面。当到达收费口，我被景区保安拦住，依着保安的指引我来到售票处，凭随行年过7旬老人家的身份证购得半票才得以进入景区。扫码付费后，售票姐姐解开那遮住半张脸的口罩，朝我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说不清是不是职业所需，我总感觉这个微笑透着一股神秘莫测，让我心里不禁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预定的民宿处在古镇后山顶的高处。下午3时左右，我们四人收拾妥当，出门踏上了在古镇的闲逛游览。当下正值旅游淡季，游人稀少，街道景区显得冷清。古镇依山傍水、环山而建，绵延数里，错落分布着寺院、道观、祠堂以及众多幽深小巷。建筑呈现出中西合璧的奇妙风格，既有徽派建筑的婉约，又有西式建筑的明朗，还兼具东南亚风情，仿佛隐藏着无数的故事。古镇四周被群山环抱，东南西北各方各有一座死火山，中间是马蹄形盆地，这独特的地形更增添了几分神秘气息。镇里竖着十几座牌坊，分为百岁坊、文化坊、节孝坊等三类。双虹桥桥头的“文治光昌”牌坊是文化坊，双虹桥桥旁的“冰清玉洁”牌坊为节孝坊，这些牌坊在岁月中静静伫立，似乎在诉说着曾经的过往。

　　由于古镇的街道皆是弯弯绕绕的弯道和倾斜的斜坡，那地面和矮墙是用火山岩黝黑的石头砌成，在岁月的磨砺下显得坑洼不平，仿佛每一个凹坑都装着一段神秘的故事。当老人家拿着手机说已经走了1万多步的时候，我们选择了一个靠近洗衣亭且临水的露天茶餐厅坐下，点了几杯生榨石榴汁。此时尚未到饭点，周围的景色古朴而雅致，透着一种别样的韵味。云南这地方最不缺的便是鲜花，我们就在这个被鲜花环绕的露天茶座喝着饮料聊着天，享受着花卉吐纳出来的新鲜空气。临近十五，傍晚时分，一个像云南铜盘火锅般大的月亮从后山缓缓地爬上天空。这里位处云南的西北部，月亮大且亮，月亮上的山脉形象就像铜锅里翻滚着的牛肉。这季节秋雨绵绵，不多时月亮就被云层遮掩。我们点了几个菜，掌柜推荐从四川批发回来、七十多元一斤的高度土炮，我们要了一斤半。哧溜四声干了一杯酒，五官皱在一起，随着“哇”的一声后，脸才舒展开来。就着菜慢慢喝慢慢聊，一盘牛肝菌炒肉没多久就吃完了，我用筷子翻了翻剩下的青椒，真的是没有一块肉后，土猪肉好吃老人家吩咐厨房再加一份。片刻，服务员悄无声息地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站在桌边。冲着我们笑了一下，我的心不禁“咯噔”一下，这古怪的笑容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意味。

　　饭后我们几个有点嗨了，于是移步至旁边那看似府邸的酒吧继续。酒吧是由旧房子改建而成，分为一二楼，我们上了二楼，二楼全是用木结构搭建，弥漫着一种木头腐朽的气息，让人隐隐感到不太舒服，仿佛这味道里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在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想到明天还要赶到芒市，况且老人家向来有早睡的习惯。一直保持着自律魅力的老人家凑近我耳边大声说：“让老板和平哥接着玩吧，我俩先回去。”在和老板及平哥商量后，我和老人家便离开了酒吧。此刻，夜色如墨，将整个古城笼罩得严严实实，尚未打烊的小店，灯光影影绰绰地照着古朴的老建筑，营造出一种暧昧的氛围。打开手机步行导航，显示我们距离民宿有757米，我在前领路，老人家跟在我身后，我们俩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导航摸索前行。这时，天空又下起了雨，古镇飘着一股灰尘湿水的味道。深秋的雨不大，却带着丝丝寒意。我俩在黑暗中摸索着，期间还误走了一段小路，最终回到了民宿。

　　我洗漱完毕，慵懒地躺在床上刷着今日所拍的图片。彼时，房外天井骤然响起一阵嘈杂之声，我清晰地听见老人家用颇为严厉的口吻在数落平哥：“为何你独自一人回来，老板呢？”平哥瓮声瓮气答道：“我乘坐摩托车回来，那摩托车无法搭载两人，老板令我先行返回。”此刻已然深夜11点多，我匆忙穿上衣服，抓起手机说道：“我现在去接他。”

　　推开民宿那扇虚掩的大门，外面仿若被浓稠的黑暗吞噬，古镇上的灯光皆已熄灭，四下一片死寂。我打开手机上的电筒功能，一路小跑着赶去酒吧。在酒吧内一番寻觅，却未发现老板的踪影，出来后在旁边稍有光亮之处再度找寻，依旧不见其人。询问酒吧服务员，我向他比划了老板的身形，环抱双手在肚子前划了一道弧线后，他告知老板刚刚离开酒吧。查看手机，电量仅余15%，随后我微信老板，很快收到回复说他正在走路回民宿，还发了一个定位给我。我点开微信位置，显示我与老板相距300多米，遂跑步前去寻找。蓦地，我惊觉距离我约20米远的山墙上，就在刚刚经过的一个斜坡道，有两张泛着诡异绿光的脸孔疾速飘过，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心脏瞬间揪紧，心里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狠狠撞击了一下。我有迎风流泪的毛病，便使劲揉了揉双眼，暗自思忖或许是酒后和吃多了菌子所致的幻觉吧。多年以前，我曾经在都城夜晚拍摄红色的宫墙，朋友在微信告诉我，晚上这些地方很猛的，容易产生幻影。面对黑色的山墙，皆是些古老陈旧的建筑，加之这漆黑的夜晚，愈发显得阴森神秘。偶尔房檐的水珠滴下水洼，那声音震颤，我小心翼翼地走着。待我赶到导航所示位置时老板已离开，再次联系老板后，又收到一个定位，此时老板正迷路中。我将位置放大查看，发现老板距离民宿大概还有几十米。我赶忙联系老人家，让他和平哥在民宿周边找寻。

　　一番紧张忙碌过后，我却惊觉自己已然迷失方向。手机因开启电筒功能，不断报警提示电量过低。导航引领我沿着一条1米多宽的小径走上斜坡，身上已被雨水淋湿，头上也冒出了汗珠。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的阻碍，眼前一片朦胧不清。道路旁正在装修的古祠堂里传出“咕、咕、咕”的声音，古祠堂的大门已被拆除，那巨大的黑洞里面漆黑一片，仿佛要把人的魂魄扯进去，令人毛骨悚然。恰在此时，我的鞋底竟脱胶了，火山石铺就的路面本就不平，雨水渗进鞋里，脚趾显得冰冷，我紧了紧衣服把风衣的帽子戴上。就在这之际，一阵微弱的电流“嗡嗡”声传入耳中。我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壮胆干咳两声，突然发现距离我3、4米的斜坡拐弯处，好似刚才见过的一张泛着绿光的脸，这次看得真切，竟是一张女性的脸朝着我飘然而来。我惊慌失措地紧急靠在路边一堵矮墙上。这个古镇依山而建，房屋层层叠叠。那矮墙作用以阻挡人或物品掉落至下一层楼楼顶瓦面。雨已停一阵狂风吹来，风衣后衣领突然被什么东西猛地揪了一下，仿若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拉住我。此时的我已退无可退，孤注一掷。我举起右手，朝着从高处快速冲向我的那张泛着绿光的脸用力拍去，瞬间听到一个女人的近乎嘶吼大喊声：“哎呦，你干嘛！”紧接着一阵刹车声传来，我方才明白是骑在电动自行车上的女人的声音。此时的我已然蹲下身子，而那只“冰冷的手”还在紧紧抓着我的后衣领，把我的风衣帽子也给扯了下来 。听到这个女人的声音后，我高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毕竟这是人的声音。我这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这个女人的肩膀上，用力不轻，女人脸色跟牙一样白含着愤怒和委屈。但见她双眼圆睁，显然也被吓得不轻，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安静下来，眼角滚动着泪滴。这女人大概四十来岁，无端挨了这一巴掌。我用手去摸背后那只“冰冷的手”，在手机的光照下才发现是放在矮墙上的簕杜鹃花盆栽，长长的枝条上长着的尖刺已然刺破了我的风衣，我费劲地取下枝条。而后仔细观察，原来那绿色的脸竟是电动自行车的仪表盘光影映照而成。我对还愣在原地的女人说：“你为何不开车灯？你可知道你把我给吓死了。”女人说：“我家就在此处，刚从家里推车出来忘了开车灯，可你也不能打我呀！”我心里想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刀子嘴豆腐心，父母也从小教育我有些戳人心窝子的话永远不能说，何况这里是她的地头。就算心里狂喷对方祖宗几代，嘴上也要说求同存异，还与其握手拥抱。于情于理都是我打了她一掌，不仅打痛了人家，总不能再往人家伤口上撒辣椒面弄不好她会掀桌子。

　　稍后，我满脸堆笑说尽好话。转入正题说：“我迷路了，已在这附近兜转了好些地方，找不到我住的民宿，手机又快没电了，这里还漆黑一片，你能否帮帮我？”这大姐应该是热心肠的人，我这狼狈的模样引起了她的好奇，她大概猜出我是个游客，此时确实需要帮助。她接过我的手机，仔细查看民宿位置，然后说：“民宿就在这个山坡顶上。”把手机还给我接着说：“我送你一程吧！”我上了她的电动自行车，她打开了车灯，电动车只有一个座位，她往前挪了挪，我坐上半个屁股，也没有脚踏板，两只脚吊着，脱胶一半的鞋底在地上“哒、哒、哒”行驶着。我能感觉到她的心跳比我的更为剧烈。好在就那么一小段路，很快就到了。行至能看见我们下榻民宿后，我拍拍她的肩膀 对她说：“行了，就到这里吧！我自己能走回去。”她转过头对我说：“好吧，不好意思哈！刚才吓着你了。”然后冲我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我整了整防紫外线的风衣，转身说了句:“谢谢您！”她冲我摆了摆手，消失在古镇的深处。

　　我向着那已被阳光晒得褪去红色的灯笼微光走去，推开“依呀”作响的大门走进民宿，打了一个喷嚏。此时老板已经回来，他们仨正在天井那里激烈地争论着什么。我则默默无言，径直回房脱下衣服躺在床上。这个夜晚，我枕着两个枕头，惊历了惊魂一刻后，一晚似睡非睡。

　　晨光撕扯窗帘布上的缝隙透进来的时候，我就起床了。想要考证一下昨晚上那离奇的遭遇。那“咕、咕”的声音，原来是这里居民饲养的鸽子发出的。我站在古城下层的小巷，抬头仰望上层巷道，看到那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快速飘过的泛着绿光的两张脸，竟是前后两辆电动自行车，那一米多高的矮墙恰好遮住了电动自行车的灯光。早餐，我们寻了一家小店，每人点了一碗云南米线。当28厘米直径不锈钢盘盛着的米线端上桌前，一个戴着神秘头巾眉宇间似曾相识的女人冲我露出一个微笑，可能因为昨晚上发生的那些事情，总感觉这个微笑透着几分诡异，我后背不禁一阵发凉。匆匆吃完米线，我便急忙爬入驾驶席，没有理会迎宾座椅腰托阻挡的功能。一脚油门驾驶车辆从古镇的后山道路离开了古镇，直至出了大路，我们才惊觉原来这个古镇是无需收取门票的。

小龍

2024年10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