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调》（一）

芮城老李

　　《丑奴儿》

风陵渡过黄河所思

多事风陵古渡头，

来也乡愁，

去也乡愁，

五味杂陈是今秋。

因甚无风三尺浪？

福何缘由？

祸何缘由？

黄河不语水东流。

　　五十年前的今日，我在风陵渡踏上回津的列车。

风陵渡在现今年轻人的眼里，是一个颇为浪漫的名字。

“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身。”

多少“情痴”为郭襄的痴情黯然神伤。

然，我心中的风陵渡却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风陵渡的冬天真的很冷。

此次回津与以往不同，以前回津是探亲，这次回津是因为我被“选调”了。这意味着：

“风陵渡，我要和你说再见了。我回家了。”

“选调”，这个词现今年轻人未见得真正理解其的含义。

在当年，对于一千七百万知青，对于知青家庭，意义特殊。

“选调”演绎出多少“悲喜剧”？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选调可以改变一个知青一生。选调可以解除知青父母思亲之苦，减轻他们的经济压力。

北京知青闫哥们儿，顶着80华里西风和细碎的雪花，车载加徒步为我送行。帮助我排队买票，托运行李…。

想起了六年前，“老表”带我在永乐渡口北渡黄河，进入芮城县…。

上苍安排了我最好的哥们儿带我来到这里，又安排了我最好哥们儿送我离开这里。

由于河津县有知青因选调被人“顶了”而自杀。运城地区立即叫停选调录取通知书发放。

实际上，大学录取通知书已经发完了，扣住的只是天津两所中专的录取通知书。

当时消息是要保密的，知青不知内情，迟迟没得到录取通知书，很是焦急。官方答复只是：“等通知”。

两个月的时间，每个知青倍感煎熬，不知命运又有什么变化。

当真正拿到录取通知书时，发现录取通知书上要求报到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尽管县招生办一再说录取通知书不会作废，但几年插队的生活经验告诉大家，任何“承诺”，“保证”，…都不靠谱，都存在变数。

仅用了一天准备时间，大家都出发了。

在车站我遇到了邻村的L插友，我被录取的是“房校”，他是“电校”。那时大家对哪所学校“优劣”没有任何关注，关注的只是能否回津。同时还有几位，我只见过C知青和R知青。为了早一天到家，大家决定南渡黄河绕道孟塬回津。

知青相遇总是自来熟，，一路不感寂寞。但发现R知青很少参言，当时认为她一个女生，说话不随便。后来知道了她的录取通知书是改了名字的。录取通知书本来是录取学校填写的，“县招办“改成她的名字。并有县招办的印章。她顶了别人。前途未卜，心事重重。

其实我的录取通知书也被改了名字，而且是改了两次，有两个县招办的印章。

列车出发不久，就行驶上了黄河大桥。火车开得很慢，透过车窗，我看着桥下黄色的河水，看着渐行渐远的北岸风陵渡方向，心中油然“莫名之感”。

想起了贾岛的《渡桑干》：

客舍并州已十霜，

归心日夜忆咸阳。

无端更渡桑干水，

却望并州是故乡。

那时的我还没有意识到风陵渡，芮城县，南张村…。竟成为一生的“魂牵梦绕”。

黄土地，黄河滩成为抹不去的记忆。

我忘不掉老表带我初次来到这里的木船，黄河激浪。

忘不掉那些普通的芮城人，在我无助时，伸出的援手。

忘不掉房东大娘桶狀柴锅熬出来的热粥。

忘不掉房东老汉低头吸烟的侧影。

忘不掉回津前，老汉为我打包行装搓草绳的粗手。

忘不掉临行前房东大娘抱住我的眼泪。

她竟失声：

“娃子，还能见到你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