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二十一床出院以后,来了一位大叔。他性格外向,声音洪亮,喜欢交谈,病房便显得更加窄小。这是一家很局促的医院。医院门前就是一条大马路,日夜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一栋三十多年的九层建筑,基本涵盖了门诊、化验、检查和住院全部的功能。从六楼望下去,五楼的东侧像是伸出来一片小天台。</p><p class="ql-block"> 下午五点多,病房里没什么事了。我下到五楼,从走廊里穿过去走到尽头,果然是一块天台。天台上有几张石凳,稀稀落落的植物散落左右,靠西边竟然有一株高大的鹤望兰。让我忽然想起八十年代的一部伤痕文学。文革后男女主人公再相逢,已是人到中年。只剩下娓娓的倾诉与告白。男主人公说:“你就像一株鹤望兰。”女主人公说:“我哪里配,糟蹋了这么好的名字。”</p><p class="ql-block"> 我坐在石凳上抬头仰望,忽然发觉有一个星期没看见天了。缕缕白云飘荡在蔚蓝色的天上,分外悠闲。回想半生来的点点滴滴,却感慨万千。以前那么好的身体也有趴下的时候。</p><p class="ql-block"> 记得早年和王医生,奥医生,肖医生去爬华山。晚上提个手电筒,一步一步爬上去,览遍秀美山色,晚上又一步一步走下来,腿好像丢到山上一样疼。第二天照样去上班。</p><p class="ql-block"> 人生如逆旅,一步一飘飖。</p><p class="ql-block"> 医生说我脾虚,胃虚,肝虚,肾也虚。以前不相信中医,是因为在西医院呆得太久。就好比跪在教堂念佛经,没有一处对的地方。西医讲证据,凡事要讲个道理。可是,消炎药不管用,止泻药不管用,吃馒头不管用,喝稀饭也不管用。一拉就是两三个月。你告诉我这是什么道理?</p><p class="ql-block"> 经过一个星期的治疗,头疼,头晕,心慌,胸闷,胸前揪在一起的疼基本上没有了。腹泻也差不多好了。令人感伤的是,万丈红尘依然遥不见天际。</p><p class="ql-block"> 广东的秋天来得晚,来得慢。暮色时分,穿一件单薄的病号衫子始觉有些凉意。一颗寒星闪烁在东边的天空上。我站起身来往回走,如果五楼走廊的门关了,就回不去了。明天还要打针,电疗,艾灸,砧杵,还有苦汤汤。</p><p class="ql-block">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p><p class="ql-block">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p><p class="ql-block">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p><p class="ql-block">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