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中的深情 / 青鸟飞飞（唐晓翠）

青鸟飞飞（唐晓翠）

初冬的季节，料峭的寒意来袭，我在心里轻声地问候：冬天，你好！大片的雪花轻盈地舞蹈，如蝴蝶蹁跹，山舞银蛇，玉树琼花，世界一片洁白。 走在我前面的一对情侣牵手在雪地里缓缓而行，不一会，他们全身被白雪所覆盖。 我好羡慕他们啊！忽然想起留在心底的心愿——和你一起你走到白头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一 往事依依，那些温馨的画面，在眼前浮现，从记忆深处缓缓走来…… 我出生在华北平原的一个省会城市。我上高二那年暑假，远在江南的舅舅和舅妈去欧洲旅游，他们打来电话让我去帮忙看家，我立即前往他们所在的城市。 舅舅家住在一栋三十层的高楼里，是新开发的楼盘。家里养了两只鹦鹉一只猫，我每天要负责它们的餐食。我刚来的时候，猫和鹦鹉对我都比较陌生，三天以后，它们和我逐渐熟络起来。 有一天晚上，我刚要就寝，突然发现墙壁上有一只像蜥蜴一样的小动物在快速爬行。我好害怕，抓起茶几上的扇子扔过去，那只小动物迅速地逃之夭夭了，不知道躲到了哪里。那天晚上，我一夜未眠，我害怕那只小动物夜间会再次出现…… 第二天，我把猫和鹦鹉放到阳台，把室内喷洒了一遍杀虫剂……没有想到，晚上，那只小动物再次造访。我抓起身边的抹布冲过去抽打它，它迅速地跑到窗帘滑道里，看不见了…… 我又急又怕，不知该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去敲隔壁邻居家的门，我想问问他们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开门的是一个年龄和我相仿的小伙子，听了我的叙述，他笑笑说：“小姑娘，你不要害怕，你说的那只小动物可能是壁虎，它不会伤害你的。” “可是，万一我睡觉的时候，它爬到我的身上该怎么办啊！”我很担心地说。 “那，好吧，我去跟你看一下，看看能不能抓到它。”小伙子回答。 在我的指点下，小伙子在窗帘滑道的附近，终于抓到了那只壁虎。 他用手握着那只壁虎，笑嘻嘻地问我：“小姑娘你要如何处置它啊！” “放生就行了，不过，麻烦你把它放到这栋大楼外面远一点的地方，免得它再回来。” 小伙子拿着那只壁虎走了，那天晚上，我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我买了一些水果，给邻居家送去，感谢那个小伙子帮忙抓住了那只令我恐惧的壁虎。 就这样，我和这个小伙子相识了。他叫林陌，比我高一届，刚刚参加完高考，他从小喜欢军营，报考了大学里的国防生。 “你的身手很矫捷，很像一名军人，祝你梦想成真吧！” “你明年也参加高考了，你喜欢哪些专业啊？” “我的数学成绩还行，我是班级的数学课代表，我打算报考师范大学数学系。” 二 一个月以后，舅舅和舅妈从国外回来，请隔壁邻居吃饭。那时候林陌已经收到了大学国防生的录取通知书，他的父母为他骄傲。他坐在我身边一直在给我夹菜，我心里很温暖。我们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回到家乡以后，进入高三冲刺阶段，我抓紧时间努力学习。我把林陌当成了学习榜样，但他的来信我回复的并不多，只有寥寥数语。其实，在我心里，我对林陌有一些朦朦胧胧的喜欢，只是，我认为只有考上理想的大学才能配得上他。 第二年夏天，我终于拿到了某师范大学高考录取通知书，我立即给林陌打了电话。他听到我如愿考取了大学，向我表示祝贺。隔着遥远的距离，我能感受到他的兴奋和喜悦。 爱情就这样悄然地来到了我和他之间。一年以后，我们确定了恋爱关系。 恋爱时光是美好的，可是，我和他是异地恋，见一次面要跨越山海，只有在节假日时偶尔见面，然后，再次面对难舍的别离和长长的等待…… 林陌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北方边塞小城的军营里，成为一名军人。 我读完四年大学毕业时，我的同学们纷纷选择南下去一、二线城市谋生。为了能和林陌在一起，结束我们长达四年的异地“苦恋”，我在矛盾和犹豫中，选择了去林陌所在的北方小城私立学校教书。 为一个人选择一座城，尽管这座城闭塞、偏远、落后，我还是把心和爱都扎跟在这里。因为林陌我爱上了这座小城，我相信我和他携手共同奋斗，一定会有美好的未来。 那时候，林陌在军营的基层工作，任连职干部，属于兵头将尾，自己的时间很少，能陪伴我的时间更少。我千里迢迢为爱奔赴，很多时候，只是我一个人孤独地在晚风中徘徊，心里念着他安慰我的话：“我会好好努力的，等我提到营职干部，就可以为你办理随军了，你要好好给我加油啊！” 三 一年以后，我们结婚了。租住的楼房环境简陋，但敝帚自珍，我把这个温馨的小家打扫得干净整洁。只要林陌一回家，我就像过节一样，多做几个他爱吃的小菜，我们夫妻举杯共饮。也许是因为聚少离多，那时候，他每一次离开家，我都依依不舍，留在我心里最“奢侈”的愿望竟然是希望我们能够朝夕相伴。婚后多年，感觉我们还像是在恋爱…… 生活的苦处处磨砺着我，我一个人承担了所有家务。买菜、做饭、洗衣、打扫卫生……我想做林陌坚强的后盾，尽量把自己照顾好。不能生病，不能不开心，林陌的工作很忙，要是我生病了，他会手忙脚乱的。 我怀孕以后，严重的妊娠反应让我觉得生不如死，晕眩、呕吐、不能闻油烟味，有时彻夜难眠。一个人回到家里，面对冷锅冷灶，经常吃不上饭。即便如此，我从未后悔嫁给他。 林陌对我说：“一个人一辈子的时光很长，年轻的时候必须努力拼搏用于忙事业，咱们的小家你承担了很多繁重的家务。等我从岗位上退下来以后，我一定会加倍补偿你的辛苦付出。军人妻子是最强大的女人，我老婆就是典型的代表。” 女儿出生了，婆婆来给我带孩子。我们租住了大一点的房子。 女儿四岁那一年，林陌被提拔到正营职岗位，同时调入军分区司令部机关工作，没有特殊情况，他可以天天回家了。部队为我办理了随军手续，我进入当地一所高中成为一名数学老师。 熬过五年的苦，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可以团聚了。我们贷款买了自己的房子和车子。 从这时开始，林陌每天下班后，去幼儿园接女儿，然后买菜、做饭，学了一手好厨艺。我们的日子在互相鼓励中越来越好，我们对未来充满信心。 林陌对工作兢兢业业、严细求实。他37岁那一年，被提拔为副团职干部，我和女儿都为他骄傲。 可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幸福其实很短暂。生命的无常有时会把岁月静好鞭挞得粉碎…… 四 一个深秋的晚上，隔壁邻居急促地敲响我家的门，我开门问她怎么啦，她说看到林陌躺在楼下的楼梯上，不省人事。我立即跑到楼下，我看到林陌躺在那里，表情痛苦地抽搐着。我拨打了120，趁医生没有到来之际，为他做了心肺复苏…… 在医院里，经过医生抢救，林陌终于醒了过来。他断断续续对我说：“老婆对不起……我很累……余生我可能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然后他再次昏迷，在ICU里历经两夜三天后，他终于撒手人寰，死因是急性心梗……那一刻，我觉得，他承诺给我的美好未来顷刻之间化成了灰烬。我满怀期待的世界变成了残垣断壁，我的心被他的离世撞击得千疮百孔、疼痛得不能自持…… 我抚摸着他的遗像泪如雨下，我骂他欺骗了我，骂他不守诺言，骂他辜负了我的一世深情……为了他我放弃了大城市优渥的生活，心甘情愿陪他一起来到这边塞小城，可是，他却一个人走了，不理会我的孤苦和无依…… 我再次“变回”了那个孤单的我，只是，从前我对未来充满希望，而今天，我却是一个被爱人“遗弃”的女子，他把我孤零零地扔到世界的这一边，而他去了世界的那一边。 家里到处都是他的影子和笑声，我不敢回家，又无处可去。只能在附近的旅馆里暂住几日，我整夜失眠，心头的阴霾驱之不散。 一个月以后，学校高一年级的一位班主任老师生病做了大手术，校领导找我谈话，希望我能接管这个班。 我当时是很不情愿的，因为爱人刚刚离世，我还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来。可是校领导说，实在物色不到合适的人选，请我帮忙暂代几个月。如果我实在有困难，以后再做调整，并给我配了一个年轻老师做我们班的副班任。我只能接受这种不容置疑的安排，可是我的内心却是愁绪搁浅，疲惫而苍凉。 后来，在我和副班任的沟通中，我渐渐知道学校领导对我的工作安排，是考虑了我的特殊情况。我是远嫁，一个人在这个小城市里没有亲人，女儿又在北京上大学。林陌的离世给了我很大打击，校领导希望我尽快从悲伤中走出来……斯人已去，深情虽在，但伤痛无益。苦痛的人生，应该尽快走出…… 五 了解了校领导的用意，我很感动。原来，除了我的家人，还有这么多人希望我远离心碎的日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他们的用心呵护，让我决定把爱和深情留给我的学生们。为了抚平心中的伤口，我让自己忙碌起来。与孩子们朝夕相处，搬进了学校的教师宿舍，调整了我的教学方案，同时与学生们多交流，了解每个学生的各科成绩，不放弃每一个学生。对那些偏科的学生，成绩较弱的科目，我帮助他们提出整改计划，并联系该科目老师，希望能给予相应的辅导。 我的学生们都很懂事，他们知道我刚刚从失去爱人的痛苦中走出，所以，他们很体谅我，尽量不让我操心，他们把最好的一面呈现给了我。 高考冲刺，是每个学生的十年磨一剑。那年高考，我授课的两个班，数学总成绩分别获得年级第一、第二名。 在此后的多年教学生涯中，我总结经验，尝试新的学习方法，推荐给我的学生们。我的学生中考取名校的越来越多，最近几年，还有学生考取了清华、北大等国内一流学府…… 岁月变迁，时光流逝。如今的我已经年过半百。学校的领导和我的学生们以爱的深情，帮助我在惨淡的人生里，治愈心上的伤痕。让我挥泪斩断情思，毅然决然地走出情感的沼泽地。 六 那一年清明节，我去了林陌的墓地祭扫，点燃一炷香，烧了些纸钱。 我告诉他，我们的女儿成为一名一线城市的律师。我现在生活得很好，虽然此生他“辜负”了我的深情，但我无怨无悔。他走后我融入学生的群体中，此生不再孤苦。如若他泉下有知，请护佑女儿和我余生安好。 时光的脚步渐远，岁月的风尘湮没了很多东西，但偶尔回眸，昨天的故事依然历历在目。那个帮我捉壁虎的少年、那个英俊威武的军人、那个信誓旦旦要在解甲归田后给我补偿的人，虽然他没有信守承诺，可是在我心里，他依然值得深爱。我把前半生的深情留给了他，把后半生的深情，留给了我的学生们。今生来人间走一遭，生活虽然忙碌辛苦，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此生依然值得…… 后记 这篇文章是一位朋友推荐的素材，故事里的女主角为了与心爱的军人丈夫在一起，放弃了留在大城市的发展机会，奔赴偏远的边塞小城。而命运多舛，她的军人丈夫英年早逝，没有与她携手余生，只把她一个人留在了那座小城市里。此后，这个坚强的女子把爱和深情留给了她的学生们。她潜心专研数学教学，耐心辅导每一位学生，最近几年高考中，她的学生们取得了优异的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