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团洲！

李君龙

2024年7月5日16时许，华容县团洲垸洞庭湖一线堤防（桩号19+800）发生管涌险情，紧急封堵失败，导致堤坝决堤，这也是团洲垸时隔28年后的再次决堤。 大堤撕开口子，汹涌的洪水灌入，团洲乡变成一片汪洋。这让无数村民无家可归，让无数人为之揪心牵挂。 霜降过，天渐凉！ 洪灾过后的团洲乡村民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全部上岸，整体迁移，退耕还湖……带着媒体披露以外的太多太多的疑虑，我们一行九人决定前往团洲。 在百度导航的指引下，我们开始进入团洲地界，行驶在前往团洲乡的大堤上，突然，挡风玻璃前方出现一段明显低于路基路面的路，堤坝两边采用的是临时站脚桩，我目测它的泥土新鲜程度，此处应该就是7月5日决堤的现场了。不带半点犹豫，当即转方向、点刹车，将车停靠在堤边。 下车，站在堤岸上，看到这些用沙卵石、黄土从湖底填起来的大缺口，脑海里立即闪现当时官兵们奋不顾身在这里抗洪抢险的画面；几十台消防车支起同样大小口径的白色软管在这里不分昼夜抽水的壮观画面；举目眺望，左手边的湖滩已是一片绿意，偶见几处坑洼里还残留着一些曾经兴风作浪的浊水；右边，一块“万众一心顽强拼搏敢于胜利”的牌子依然显赫，它代表的是抗洪精神；离堤百米的屋场，已是残垣断壁，满目苍痍；透过屋场，大面积的耕地被泥土覆盖，看上去灰蒙蒙一片。此刻，秋风呼啸，同车的默默、维维、杨英一刻也没有心思呆在这堤上欣赏这北枕长江、南濒洞庭、处“江”“湖”之间、南北夹攻的大堤“风景”了，只想快点到达我们要去的目的地——团洲乡团北村团北六组。 按方海清老师给我们提供的定位信息，导航却把我开的这台头车引到了另一个组。也好，既来之，则观之。 我沿着村里灌溉水渠边的一条道路往前走，水渠两边的房子有的只剩下一堆瓦砾，有的留下的是还没有彻底倒塌的房屋框架，幸免于难的房子，要么没有了窗，要么没有了大门，在楼层高的外墙上，洪水浸泡过的泥水印告诉我，这曾经是洪峰的高度；沿路，时有被洪水久泡而死的枯树，有村民们丢弃的家电产品、日用品等等，总之，所到之处全是一片狼藉，让人触目惊心。 在一栋没有了大门、没有了窗户的房子坪前，我的脚好像被强大磁场给吸住了。一位皮肤黝黑、紧锁眉头的老人出现在我眼前，这也是我进村后在住户家看到的第一个人。他坐在堂屋口，上穿黑色棉服，下穿灰色裤，手拿手机，一脸的沧桑感注视前方；我一眼望穿大厅，里面什么家具摆设都没有；斑驳的墙壁，露出重刮后的痕迹。 我怯怯地走近 :“请问，这是您的家吗”？ 对方抬头望向我，好半天才回句“嗯”，然后眼光无神地又望向前方。 “您的房子都这样子了，怎么住呀，不是说政府给整体安置了吗？” “政府建的安置房还没交付，对外是2200元/平方，对我们灾民1400元/平方。” “啊，不可能吧，还要钱？” “我们哪有这钱，当然也是政府出。只不过是政府要按原来房屋基础上的质量、面积大小先折价，然后自己根据自己的实力去买安置房。” “哦，原来是这样。那折价后是不是每家每户都住得上新房？” “不一定！有的盘算后还差几万哩。” 我还来不及问及他家的具体情况，我们的领队默默告诉我，此次要去的那户人家已在前面路口等着我们了。 我们要去的这户人家的户主姓周，名卫兵，六十有余，是团洲乡团北村团北六组的村民。通过了解，他家的房屋、包括偏房，都被这次无情的洪水吞噬，目前暂借住在同村的一户人家里。 车子刚停稳，他和他的妻子，还有同村几位邻居早已等候在此。默默作为牵头人，向村民们表达了我们大家此次来的意愿，并送上我们事先准备好的棉被、冬服等。出发前，就听说了周卫兵的妻子因疫水感染而刚从医院住院回来，默默特地买了些慰问品，当他妻子站在我们面前时，还是为之一震，她那副黄皮寡瘦、病怏怏的样子分明还没痊愈。此刻，周家好似屋漏又遭连夜雨，着实凄惨。这时，大家递递眼神，走出屋去，临时召开“碰头会”，决定向他家捐款一千元。 说实在的，一千元对有钱的人来说，确实是不值得一提，但对我们这些退休的嗲嗲娭毑们来说，却是一种境界，尤其是我们中间也还有困难者，他们中有亲人生病需长期吃药的，有退休工资低于市人平均工资的，当听说要捐款时他们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前不久，杭州的一位妈妈被液化气烧伤，伤烧面积达百分之70以上，他开理发店的丈夫一夜急白了头。曝光后，两天就收到了140万捐款，钱还在源源不断地往他账上打，往医院里送，他丈夫感动得嚎啕大哭，同时告诉所有关心和爱护他妻子的捐款者:医院的前期费用足够了，别再给他们捐款了。别以为所有捐款的人都是有钱的人，是他们的一份社会责任，一份爱心，传递着满满的正能量，才让这个社会处处充满爱。 呵呵！扯远了，还是回到正题来。物资交付后，我迫不急待地想从周卫兵口里得到在前面一户人家那还没了解清楚的答案。周卫兵清楚地告诉我们:房子折价后，一般人都能免费住上新房子。他之前的房子有200平方，外加一偏屋，折价后住上新房还能剩几万。倒了房的住户，在春节前第一批搬迁，最迟最后的一批也将在明年三月份前全部搬完。 “搬了家，干庄稼活那是不是不方便了？” “今后不用种庄稼了，政府出500元/亩。这里，在来年五月份洪水到来之前要达到蓄洪要求。” “那政府釆取的应该是成建制整体搬迁与长效的土地流转机制相结合的方案。” 说起来轻轻松松，但真要“搬得出、稳得住、能发展”，得多大财力支撑，多少细致的工作要做。水之殇，民之殇，痛定思痛，团洲要彻底解决根本问题，就必须出台一揽子政策；只有这样，才能有效的让泥腿子上岸，才能彻底解决村民的后顾之忧。 当我问及周卫兵是不是这里的老村民时，周卫兵马上意领神会:“是的，我是这里的老村民。九六年那次团洲垸决堤就把我家的房屋冲垮过一次，我拼命努力，好不容易刚有了点起色，洪灾又把我打回了原形，让我再度一贫如洗”。说到这里，我分明看到了周卫兵眼角的潮湿，听到了周卫兵哽咽的声音。是呀，人的一生又能有几个28年，谁家又能承受得起这样的灭顶之灾的打击呢？我连忙伸手去与他握手，以表安慰，问他接下来还有什么想法？没想到他随即来了一句“安全、稳定是我余生最大的心愿！”，这是多么经典朴实的语言。周卫兵的这句话代表的不仅仅只是他个人，我相信，这是团洲辖区6村1社区，153个村民小组，2.56万人共同的心声。 再见了团洲！再见了曾经在这里奋斗的世世代代的团洲百姓！我相信，在各级政府的领导下，在团洲村民的共同努力下，团洲村民的明天一定会更好。等到来年花开时，我与周卫兵相约，去他新家做客，去看望他和他们整体搬迁的村民们！ 注:文中附图片均来自本人与众友共同拍摄 一、这块抗洪时树的牌子依然显赫在决堤处，代表的是抗洪精神。 二、曾经大堤决口的地方 三、大堤上缺口处的临时护栏 四、站在另一个角度拍缺口合拢后的堤坝 五、站在另一个角度拍缺口合拢后的堤坝 六、与堤坝最近、洪水冲击最大的入村口简易路 七、堤坝冲击的正前方，现为入村的简易路 八、这是我进团洲遇到的第一个人，还来不及询问爹爹的姓名及其家庭情况，希望他老人家能够渡过这一劫。 九、为数不多舍不得离开家园的一位村民 十、沿水渠两边及主干道拍摄的部份房屋受损图片之一 十一、沿水渠两边及主干道拍摄的部份房屋受损图片之二 十二、沿水渠两边及主干道拍摄的部份房屋受损图片之三 十三、沿水渠两边及主干道拍摄的部份房屋受损图片之四 十四、沿水渠两边及主干道拍摄的部份房屋受损图片之五 十五、沿水渠两边及主干道拍摄的部份房屋受损图片之七 十六、洪灾过后外墙留下的泥水印，它告诉了我们曾经洪峰的高度。 　　十七、路边随拍 　　十八、路边随拍 十九、洪水浸泡过的家具、电器、日用品，之一。 二十、洪水浸泡过的家具、电器、日用品，之二。 二十一、洪水浸泡过的家具、电器、日用品，之三。 二十二、洪水浸泡过的家具、电器、日用品，之四。 二十三、洪水浸泡过的家具、电器、日用品，之五。 二十四、洪水浸泡过的家具、电器、日用品，之六。 二十五、洪水浸泡过的家具、电器、日用品，之七。 　　二十六、随手拍 二十七、周卫兵站在被洪水冲垮的自家房屋的废墟上 二十八、周卫兵现借住的临时屋内一角 二十九、周卫兵现在借居屋内的洗衣机 三十、周卫兵门前所晒的是被洪水浸泡过的书藉。他的家都没有了，他还在可惜他的书。 三十一、捐献物资的部份图片 三十二、捐献物资的部份图片 三十三、捐献物资的部份图片 三十四、默默代表大家给周卫兵夫妻捐款 三十五、燕子给前往团洲慰问的同行录视频 三十六、左起: 朝朝、淡泊、杨英、维维、默默在与周卫兵夫妻交流 三十七、从左起默默、维维、我与周卫兵交流 三十八、作者站在决堤口眺望洞庭湖，眺望团洲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