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怎么是半截,是断了吗?</span></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五六岁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把口琴,也许是我小舅舅的,我常常从他那里可以偷到一些东西,我记得有一个坏了的金属打火机,其它不记得了,也许没有了,因为我并不是一个惯偷,只是偶尔看见一样喜欢的,便在脑子里徘徊许久:要是被舅舅发现了,他会不会责怪?要是被人说我是小偷,我就不是毛主席的好孩子了!他是我舅舅,我是他外甥,外甥拿一点舅舅的东西不算是偷吧?!可不征求别人意见把别人的东西装进自己的口袋就是偷窃呀!要是做了小偷,将来要坐监牢的,还要坐老虎凳,还要灌辣椒水,老虎凳没啥了不起吧,就是那辣椒水会不会很辣?哦,他们还会用皮鞭抽打,那肯定很痛!</span></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徘徊良久,也许我便深深理解后来读书时读到“……从门到窗子是七步,从窗子到门也是七步……”的心理感受了。终于,我放下了罪恶的念头,放下手头拿起的什么东西,把它放回原处,也把自己的心灵放回原处,我仍旧是毛主席的好孩子。</span></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把口琴没有了外壳,裸露着黄铜的身子,正反面两排长长短短细细密密的簧片,用手拨弄或从口琴上面吹口气,都可以让它发出声音,轻轻柔柔的,像只小猫粘着你的脚跟跟你咪咪叫。后来我发现吸气也能发出不同的声音。我尤其喜欢它的低音部分,可以发出低沉悠长的声音,像在外婆家晚上听见的几十公里外黄浦江上的轮船发出的声音。而我又找到高音区,有几个音的组合吹响很像汽车喇叭的鸣叫。可惜没有任何一个稍微懂得一点音乐的大人能给我哪怕一丁点的指导,否则我完全可能成为一个优秀的音乐家的吧。我并没有丝毫责怪我的父母师长的念头,那年代,他们把我养大已属不易。</span></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个年月,我的家乡,就是个文化沙漠。像我这种刚刚露出嫩芽的纤纤少年,要么将来也长成一棵枯树,要么早早地被沙漠埋葬,别无选择。</span></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半截口琴,并没有改变我的命运,只是在我少年时期让我多听见了不同的声音,虽然我无法把那些音节系统地组合,但,到底,那是来自远方的声音,来自未来,来自科技。</span></p><p class="ql-block"></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