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有声

竹立虚谷

　　视频、照片来自巫溪本土摄影家

　　秋深，彩叶的阵矩中，落羽杉鹅毛似的叶子泛起秋天的金色。霜来的时候，风疾声催促，这些金色的羽毛，将翩翩飞旋，跹跹归土，一片接一簇。

　　穿过彩叶的阵矩，追逐清凉的人潮退了，难过的夏天淡成记忆。黄栌敞开火红的心，嵌入崖岸，分明是团团火烧云；乌桕轻拈迷人的杯，深邃入画，盛满了紫红的葡萄酒。

　　暮色如雾，与森林一道密谋着把我们吞进去，在拐弯处才舍得将我们吐出来。我们不是坝下的我们，而是红池坝的心中人。

　　红池坝发出了请柬，将为金黄的落羽杉、火红的黄栌、紫红的乌桕落叶举办专门的宴会。一些人手持用热爱制作的回执，纷至沓来，在落叶的声音中，鉴赏动漫的画卷，放怀行骸之外，浪迹云山之间。忘掉自我，找到另一个我。

　　他们是追光者，心性弥久愈坚，刻入骨子。一张纸、一枝笔、一部摄像机，迷失在天光云影的广阔里。哪怕轻轻提起红池坝高看他们，厚爱他们这一句，灵魂就被点亮，泪流满面作诗如痴似醉书画，于黎明前的黑暗中静等与第一缕霞光见面。被期待着需要着、赞赏着，他们会目光灼灼，热血江湖。他们是红池坝的知交，心贴得如此近。

　　我的伴出生长于红池坝山脚，红池坝是生活之外的生活。他的家曾借宿过很多从泛红池坝来的人，带来挖断崖紫竹生神兵、寒婆婆崖、杀人湾的惊悚传说，那时没有云端花海的风景，只有险象环生的窘迫。哪一年修了公路，哪一年开垦出粮仓菜园，采药人在莽原与森林采到了贝母与天麻，母亲们夏季去那里，搬回山一样的青储饲料，跨过短缺的坎。

　　无论红池坝是什么样子，曾经的主人与客人，去那儿，都是回家。

　追光的人，终会闪光。微醺、沉醉，拧开心的龙头，打开情的匣门，铺纸泼墨，像快乐的孩子；放声歌唱，像深爱的青年。

　　红池深秋的黎明，足够冷。这些无数次穿行红池坝的人，早在黎明前守候在某一棵树下，某一个山头，只有他们知道，当第一道光划破黑夜的时候，红池坝的云像海的波涛，翻腾奔涌，然后如瀑布一样，坠落山底，变成云河。

　　这样足够虔诚，根本不够，云的海浪簇拥着惊心动魄的朝阳，这种景象，总是可遇不可求。如果甚好，还有奔跑的马群、静止的羊群牛群、苍鹰霸气侧漏朝新生的霞光掠去，心可想跳出身外。今天，似乎白白恭候，朝霞划破天与山之间的刹那，云雾都没有涌动。一个声音雄浑的男子唱着《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淡然的收起脚架相机，他们是远方客，为了追逐红池坝迷幻的晨光，前一天风尘仆仆，这一夜席地而卧。

　　遗憾伴随着翻山越岭的步伐，遗憾是上一场奔赴的了结，下一次启程的成因。越是遗憾，越是难忘。

　　5点48分，海拔2458米，等来了红池坝的朝阳。转过身，前方就是金山，朝阳用她的光涂抹的金山啊！不要呼吸不要眨眼，金山的绚丽难以用语言描摹，便转瞬即逝了。

　　红池坝深秋的光，这些追光者把转瞬即逝的刹那，定格成照片短视频、诗画歌酒茶的永恒。这就是了，为什么你看见的群山和云朵，少了神韵与心动。让心颤抖的风景，偏爱了这些心颤抖的人。

　　红池坝清点着一份份回执，一双双清澈的眼睛，回复了奖赏与礼遇。他们便是心心念念的那群人，人潮背后的追随者，执念而感恩。

　　他们听得见落叶的声音，红池坝的彩叶，离开大树小树时发出了空灵的声音。有趣的灵魂聚拢，送飘落的红池彩叶一程，敬它们努力生长的昨天，为这个大草原编织的美丽、清冷。致敬自己，因热爱而不俗的人生。

　风吹过林间，落叶旋转起舞，在阳光下闪耀着多彩的光芒。

每一片叶子都是一首歌，在空中跳跃唱和。落叶有声，美好一路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