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通讯录里,她的名字,静默地躺着,这般熟悉,又那般遥远。岁月,却再也没有给了我们命运的交集。</p><p class="ql-block">生命中,有一些人,本身就是过客,仅仅是某个时期的相遇,转过身,就再没了踪迹……</p><p class="ql-block">可是,终究还是留下了一些印记。</p><p class="ql-block">秀秀住在一个窄窄的胡同里,去她家须拐进一条巷子,巷子两边都住有人家。巷子也很窄,车马是进不去的。小路中间洼两边高,下雨阴天时雨水顺着小路涌出巷子。估摸着走到巷子一半时,往西就出现了一个胡同,秀秀家就在胡同的最西边,且整条胡同里只有她家一户人家。</p><p class="ql-block">我们俩同岁,都属猪,她的生日在三月,比我大几个月。我俩不是本家,也不同姓,但从老一辈开始,两户人家关系就较好。秀秀的父亲在世时在外地上班,只要歇班的时候,就爱到我家串门儿。她也就成了我儿时最为重要的伙伴。</p><p class="ql-block">最早的记忆片段,是四五岁时。我和秀秀,在她家西屋,从高高的土炕上往地面跳。两个人的胳膊都是短短的,上晃下摇,脚踩在炕沿上弯膝一蹬,便蹦到地上了。因为用力过猛,我的头撞在对面的黄漆木柜上,她站在炕沿上哈哈大笑。</p><p class="ql-block">还有一个久远的记忆,很深刻。暮色朦胧,我心惊胆战地躲在秀秀家老房的木门后,秀秀的母亲拽着秀秀的手,母女俩哭哭唧唧、踉踉跄跄地往里屋走,院子围了很多很多的人,表情冷漠,沉默不语。秀秀的爹,死了。那是童年的我,第一次对死有了模糊的认知,以至于以后上学时走到那扇木门时,都惶惶恐恐地跑过去。</p><p class="ql-block">四岁的秀秀,没了父亲,她还有一个姐姐,那年只有七岁。记忆里,秀秀娘是一个瘦小而精明的中年妇女,平日里一说话脸上总是带着微笑。年轻时秀秀娘心气极高,秀秀爹在世时,常常因一些琐事而呕气吵架,她总觉得秀秀爹没本事,工作也不体面,更挣不来大钱,和他那几个兄弟相比,最没出息。秀秀爹一年到头在家的日子并不多,只有歇班的时候才回来。而她们家,争吵却成了家常便饭。秀秀娘一吵架就回娘家,一住就是个把月。可等到秀秀爹离世后,秀秀娘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或许是为了两个孩子,她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在婆家扎下了根,抚养孩子,赡养公婆,熬着岁月,熬着命运,正正派派地把自己熬成了老太婆。人呀!就是这般地难以琢磨!</p><p class="ql-block">秀秀家的老房新房都在我上学必经的路上。老房子在巷子北头儿,因为儿时记忆里有过死人的模糊片段,小学六年的上下学,我走到那里,心里都是害怕的。新房子在巷子南头儿,有一条窄窄的胡同直通到秀秀家。为了给自己壮壮胆量,我总是早早地出门,去秀秀家等她,然后结伴同行。那时心里暗想:秀秀爹的魂魄总不至于从老房子里跑出来吓唬自己的女儿吧。</p><p class="ql-block">秀秀家里,收拾得很整洁,即便有些东西看上去很破旧,却洗得很干净。炕上的被褥单子,也叠放得整整齐齐。早上秀秀家吃饭总是很晚,我们两个总是踩着古老的上课钟声踏入校门。校长站在歪脖子榆树下,一只手扯着绳子,敲打着生了锈的铁钟,一只手指着我俩,嘴里嘟囔着:“又是你俩,又是你俩……”</p><p class="ql-block">那时,我在心里默默地下过无数次决定:以后再也不去叫秀秀,自己来上学。可是第二天早上,两条腿还是不听话地拐进了秀秀家的胡同。是仅仅因为害怕吗?不,绝对不是!秀秀家有很多很多的小说,它们杂乱地堆放在她家东屋的墙角。她的大伯叔叔们曾经都是读书人,这些或许才是最吸引我的。等秀秀吃饭的这段时间,我就随意地翻看那些破旧的书籍,四大名著呀,金庸的小说啦,民间传说等等,真是又惊讶又羡慕呀!晚点儿就晚点儿吧,校长那明晃晃杵着的手指,也不是那么地让人害怕呢。</p><p class="ql-block">秀秀在同龄人中,只有我一个玩伴儿。平日里她从不多说话,哪怕是在巷子里遇到认识的长辈,也从不开口打招呼。秀秀私下跟我说,她记不住该称呼人家什么。家里来了客人,无论大人小孩儿,不迎不送。世俗的一切繁文缛节,她丝毫不在意。秀秀的衣服,大都是大伯家姐姐穿过的,有的裤子破了洞,秀秀娘却舍不得扔掉。密密地缝补后,秀秀很坦然地穿着。秀秀话虽少,却不是内向懦弱的那种。她的目光炯炯有神,喜怒也从不形于色,学习成绩更是班上的铁第一。</p><p class="ql-block">小学六年,我心里一直想着去超越秀秀,却一直没能实现。</p><p class="ql-block">故事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