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菜和“董小姐”

哥本哈根的猫

我家曾住市区苏式“老破小”的一楼，窗外是一个封闭花园。仲春跃上枝头嫩绿的香椿、初夏低眉顺眼的黑紫桑椹、深秋耀眼灯笼般的石榴和红柿，隆冬写意国画似的大雪压青松，好一派自然风光。老龄化社区当年刻意规划的花园却无人打理，里面植被茂密，充斥各路“神仙”。刺猬、黑蛇在草丛中游走，“黄大仙”仿佛永远在赶路似地一晃而过。更多的是各种品种的流浪猫佯装若无其事地守在树枝和墙头上，它们随时准备出击下一个倒霉蛋儿。而枝头上各种鸟儿毫无畏惧地叽叽喳喳、蹦蹦跳跳。在这闹中取静之处我们竟然收留过一只“逃婚”的虎皮鹦鹉，也见过闲猫扑斑鸠、恶狗吠刺猬的“鸡飞狗跳”，还有那不知疲倦的啄木鸟抓住一颗大树摇头晃脑“叨叨叨”。

大疫当下，有备无患。购买一台医用设备，外包装是一个精美的木箱正好做花盆。铲了十几斤园土，沤了有机肥，泡了买花赠送的香菜种子，择一良辰吉日认真播种。期盼实现香菜自由。

秋日风轻云淡，香菜很快发芽。无奈细长的新苗在往来流浪猫咪的肆意“践踏、蹂躏”下，只在木箱边角活下来几棵。其中一只漂亮的小白猫干脆以木箱为家，经常卧在木箱里面晒太阳。

最后这几颗香菜幼苗孤独地越长越高，终于越过箱边向着太阳的方向挺进。我在它们弯腰折断之前剪下来这几片光鲜的叶子仔细清洗，煮泡面的时候放进去瞬间有了方便面外广告照片的高大上感觉。再配一截火腿肠和煎蛋让这潦草的晚餐有了锅气。

很快冬季莅临，老桩香菜没有如愿继续给我的泡面贡献色香味意。它们枯萎后没有留下任何曾经存在的痕迹。

口罩当下，周围的部委机关、国企食堂全部关闭，所有市区的动物一夜之间失去了食物来源。天气日渐寒冷，这只白色瘦弱的流浪猫像寒号鸟一样没有离去的意思，继续在窗台蜗居。因为它的耳朵上有做过绝育标志的剪口，我们给它取了名字叫“董小姐”。

在北京第一场寒流抵达时刻我在木箱里香菜的遗址上放置一个大小合适的纸箱，用美工刀掏了一个供猫咪进出的小洞，妻子认真在纸箱里垫了保温的纺织品。

我们每天提供食水，希望“董小姐”再接再厉能挺过这个寒冬，必须坚强啊！

我们每天临睡前检查纸箱，它经常不在窝里，但第二天总能继续见到它。有一次她受了重伤，大腿外侧的伤口数月不愈。她在纸箱里面躺了好几天。为了及时救助她，我们在纸箱门口设置了小米摄像头。

作为流浪猫，“董小姐”其实是个狠角色。我每个月都能在窗外见到董小姐为了保住我们这块领地对比她大几号的过路公猫呲牙。

有时候白天我们也开窗换气期望董小姐能进屋暖和暖和，但她一般不为所动。

大户人家出身的董小姐很高冷，非常偶尔她想进屋做客，一般会在窗外凝视。我们这时候开窗的话，她一定会进屋小心翼翼地玩耍一圈。

有时候“董小姐”会带她的绿林朋友一起造访寒舍取暖，我们也毫不在意。

因为“老破小”下水道经常堵塞，我有时候清理管道后忘记归位那沉重的铸铁地漏。终于有一天市政部门在外面用高压水清污，下水道的老鼠被惊吓爬出地漏进了我家厨房，恰逢董小姐和她的绿林朋友在我家做客遂果断出手，哪有什么一言不合，厨房瞬间成战场，首战即决战！我庆幸的是她们“管杀也管埋”。

北京市中心也有老鼠？我们为万无一失利用口罩期间难得的平安时段网购大量粘老鼠的贴纸。费尽心机布置的贴纸沾满德国小蠊却没有一只哺乳动物时候，我们深深折服于“董小姐”团队的专业性。

“董小姐”很幸运，这个口罩冬季里有惊无险。终于盼到春暖花开。“天增岁月人增寿”，清明后我打算认真种点香菜备战备荒，平战结合继续享受泡面的锅气。为避免重蹈覆辙提前买了一平米铁丝网隔离流浪猫。

还没有来得及播种香菜。有一天发现放置的食水没有动过，而“董小姐”也不知去向。几天后终于见食水少了很多，而“董小姐”继续杳无音信。食物估计是被其他流浪猫或过路黄大仙享用了，我们白白惊喜一场。一周后有其他流浪猫占了我家窗台这个有物资补充的生态位，但这些过路客昼伏夜出，享受食水却基本不同我们见面。时间久了我们也经常忘记在窗外补充猫粮和水。三心二意的同时也期望再次见到人见人爱的“董小姐”。

“董小姐”的绿林朋友也再也没有来过，数年后小时候读过聊斋的我们终于领悟“董小姐”是老天给我们的礼物。大疫将去，老天安排她去忙其他事了。

从夏天到冬天，窗口继续经过很多流浪猫，也有几只小白猫，但都不是董小姐。“董小姐”大概率是去了喵星。

如果没有口罩，其实“董小姐”是不会同我们邂逅的。正常情况下她的流浪生活不需要人类的施舍。

岁月如梭，再次种香菜已经是五年以后。

我们通过校友会申请收养一只流浪猫二代。中秋节带着一盒月饼作为聘礼接回了一个月大的“刷子”。

新的香菜茁壮成长，“刷子”像个刷子一样上蹿下跳。

似水流年。

注：最后一张是“刷子”，其他都是“董小姐”和她的绿林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