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高加索秘境散记

草原羊驼

　　从地图上看,格鲁吉亚并不遥远（上图）。它与阿塞拜疆、亚美尼亚、土耳其为邻；从乌鲁木齐起飞，四个多小时即可到达其首都第比利斯。

可它给人的感觉又十分遥远，是因为它的偏僻，又几乎与世隔绝。其实，它属于亚洲；一般人总以为它已经是欧洲了。

北邻俄罗斯，位于高加索山脉的南麓，称“外高加索地区”。

　　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之一，是具有“外高加索秘境”美称的梅斯蒂亚小镇（Mestia，上图方框处）和乌树古里（Wshguli，上图右圆圈处），它们都隶属于斯瓦涅季中心地区。

由于地处崇山峻岭深处，周围雪山环列，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几乎不与外界交往，它被称作“外高加索秘境”毫不过份。

　　2024年8月22日午后，我们一行从格鲁吉亚西部城市祖格迪迪（Zugdidi,前图左圆圈处）向东北方向进发，150公里的山路，行驶了三个多小时。

高加索大山深处开凿出来的山路，弯弯曲曲、崎岖艰险。路的左侧是类似于我国西藏地区稀松的灰黑色山体，极易发生塌方泥石流；路的右侧是深达数百米的山涧，水流湍急的恩古里河细如白线，在涧底奔腾远去；雨季刚过，频见修路施工；路右侧原有的栏杆被撤去，往往车轮在离松散的路边仅十余公分处驶过，令人触目惊心。

山坡上浓荫蔽日，森林连绵无尽。这里海拔2000多米，其道路之难，难于上青天。

难怪，在二战时期，前苏联把重工业大量迁移到此！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途中倒不失有许多令人陶醉的景色。

崇山峻岭之间，时而云雾缭绕，高山树林时隐时现、变幻莫测；时而阳光灿烂，雪峰就像披着铠甲的武士，闪着熠熠银光，美不胜收。

上图是途中小憩时，远望Ushba雪山（海拔4710米）。

　　深谷中奔腾着的恩古里河伴行左右；我们一路溯流而上，直到梅斯蒂亚。

　　傍晚时分，抵达梅斯蒂亚小镇。

周边群山起伏连绵，雪峰孤耸天际，它们海拔大都在四、五千米。拥有众多成熟的登山、滑雪和徒步线路，是全球户外运动最佳处之一，每天都有来自世界各地的背包客蜂拥而至。

穿过小镇唯一的一条街道，来到座落于镇东南方向的Gistola宾馆。它以十几公里之外的一座著名雪山的名字命名，是梅斯蒂亚最好的酒店。

我们在此住了三夜。

　　从酒店阳台向东西两个方向眺望，古老的村庄散布在恩古里河北岸葱郁的山麓上，数十座中世纪的碉楼（斯凡塔）高高地耸立在绿树之巅；河谷和山坡上弥漫着轻烟，似宿雾，又像炊烟；远处，连绵的雪山闪着冷冽的寒光。

　　在梅斯蒂亚驻留期间,我闲暇时数次在小镇上漫步。

出酒店西行500米左右，有一座长约四十米的钢结构桥（见上图）横跨恩古里河上。此处离河的源头直线距离十余公里。河床上遍布大小石头，中间河面宽二十几米，河水呈灰色，是雪山上的雪水融化而成。

过了桥，就是小镇街道的东端。

　　恩古里河从小镇南面穿过，水势已具一定的规模。

清冷的河水日夜喧哗，河岸岩石峭立，绿树掩映。它流向西南方向，流经祖格迪迪，下泄200多公里，最后注入黑海。

　　梅斯蒂亚街道两旁，商铺和民宿林立。

镇中心有游客服务处、邮局、药店、街心公园等，唯一的一座现代化建筑是警察局。

公交车站在警察局附近。开往格鲁吉亚各地的公交车（几乎全是中型面包车）横七竖八，每天早上八点发车；售票处是一座破旧房屋前面摆着的一张木头桌子，一位五、六十岁的格鲁吉亚老太太嘴叼烟卷坐在那里卖票。

格鲁吉亚语夹杂着俄语、英语不绝于耳。多见年轻人拉着行李箱，睡眼惺忪地从某个民宿中出来向汽车站走去，行李箱的轮子在石块铺就的街道上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空气中弥漫着牛粪、羊粪和焚烧草料的味道。这些味道，正体现出梅斯蒂亚保留下了百年前的原生态。

总的讲，格鲁吉亚还是比较贫穷的，大约和我国八十年代初期差不多。经济主要靠农牧业。

黄牛四处可见。不仅在山坡上觅食，还经常在主人家的大门旁吃草拉屎，甚至在街道中间匍匐休憩……

令我惊诧的是，居然不少的牛耳朵上别着类似芯片样的物件。主人把它们赶出牛栏后就不管了，任凭其或东西游逛、或在山中吃草玩耍；夜幕降临才自行回家。

　　走了这么多国家，头一回见到格鲁吉亚有这么多的狗，尤其是流浪狗。

甚至在人迹罕至的深山密林，也会见到狗一家出没的踪影。r

高加索犬外表凶猛，但也可能由于老百姓还比较贫穷的原因，饥寒交迫的狗“狗穷志短”，见路人常常流露出无助乞求的眼神。

在布拉格作财务工作、利用假期回格鲁吉亚当导游的“马冬梅”，天性爱狗，一路上不厌其烦，把我们吃剩的食品打包，途中只要遇到流浪狗就停车喂食。

有一只狗，过后甚至跟着我们的车跑了几里的山路。

格鲁吉亚政府对流浪狗管理十分到位。几乎所有的流浪狗，哪怕是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它的身上都有免疫过的标记。

　　在梅斯蒂亚三天，基本都在民宿里进中、晚餐。每次就餐，餐桌上的食物品种丰富多彩、琳琅满目。

饮食融合了格鲁吉亚的历史传统和地域特色。有面食、烤肉、炖菜、杂烩以及葡萄酒、特色饮料。以野生香草、胡荽、葱、辣椒、薄荷、大蒜等为配料，味道很特别，国人不一定习惯。

当地人粗犷豪放，热情好客；菜量十分可观，我们往往只能吃掉其中的一半。

　　主食以面食为主。主要有包子、奶酪面包、牛肉饼以及大饼。

格鲁吉亚的包子别具一格，它用水煮而不是蒸制；分为荤馅（猪肉、牛肉等）和素馅（蘑菇、土豆等）两种。食用时，须先用嘴咬破包子一个小口，吸溜出其中的汤汁后再吃其他。

刚开始我有些唐突。不但嘴被烫了，还浪费了汤汁；不过包子馅奇咸，所以也就释然了。

　　奶酪面包也叫乔治亚卷饼（Knachapuri），是格鲁吉亚著名又普遍的食物。

椭圆形的面饼，在其中心位置放上奶酪、黄油和鸡蛋，烤成焦黄，令人垂涎欲滴。

吃的时候，用刀切下其中的一小块，奶酪黄油“藕断丝连”，食客往往手忙脚乱，顾此失彼。

热量极高，吃了几顿后，望而生畏。

　　牛肉饼（Koshki）在格鲁吉亚的餐桌上不可或缺。

发面饼夹裹着上好牛肉、配以洋葱香菜烤制而成，香酥焦脆，味道十分诱人。是我们比较乐于接受的主食。

　　我在梅斯蒂亚沿街的面包作坊驻足观看大饼（也叫格鲁吉亚扁面包，见上图）的制作过程。

其实它的制作方法和新疆的馕十分接近，只是在外表上略有区别。

从中、西亚的伊朗、土耳其、约旦以及那几个“斯坦”等国家，这种主食的制作方法如出一辙。

在格鲁吉亚，居民食用最普遍的主食就是这种大饼。

　　餐桌上当然少不了葡萄酒！

格鲁吉亚是全世界葡萄酒的发源地。

考古发现，6000年前在舒拉维尔山的民居遗迹中就有葡萄籽。格鲁吉亚葡萄酒品种繁多、品质优越，是源于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和气候；全国有葡萄品种525种，被国际葡萄酒机构确认全球第一；再加上独特的陶罐酿酒工艺，价格大众化，成为世界上最受欢迎的葡萄酒。

前苏联就是用格鲁吉亚葡萄酒作国宴酒。

我平日不饮酒。但在格鲁吉亚葡萄酒宛如红宝石色泽的引诱下，忍不住品了半杯；浓郁的果香味立刻沁入肺腑，倍感愉悦，令人难以忘怀。

　　除了葡萄酒，各种饮料也是餐桌上的常客。

品种之多，口感之好，在其他国家并不多见！

其中最有名的有甘草可乐、酸梅果肉饮料、天然气泡矿泉水和一种叫“利贝里”、以蘑菇汁蜂蜜及核桃制成的饮品。

纯净的雪山之水、未被污染的环境以及未被商业化的社会生活，是这些饮料出现的必然条件。

一路上，我们对格鲁吉亚的饮料乐此不彼。

　　无论是在梅斯蒂亚还是在乌树古里，高加索地区最具特色的碉楼—“斯凡塔”令人目不暇接。

它在1990年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

　　我们沿着斯凡塔底部四周转了好几遍，就是没有找到入口。

原来塔根本没有直接入口，其入口在民居的家中。

在梅斯蒂亚街道的后面的百十米处，我看到矗立着一座斯凡塔，就贸然走进近处的居民家；连比划带说，要求参观一下塔的内部，主人欣然同意并引导前往。

斯凡塔都建成四面形，用高加索特有的褐黑色片石砌成；高二、三十米不等，一般四、五层，层之间以木梯上下。

底层用作饲养牛羊等牲畜；二、三层储存粮食、奶酪、蜂蜜、水等生活必需品；最高层留做参观用；有瞭望孔，可俯瞰小镇景色。

主人的热情令我不好意思。临别时我留下20拉里（约50元人民币）作为酬谢。

　 斯凡塔是斯瓦涅季地区民居最典型的标志性建筑，其历史可以追溯到1200年以前（大约是中国的唐朝时期）。

历史上，斯瓦涅季地区由于山高路远，一直未遭外敌入侵；但部族分化导致内部争斗不断，斯凡塔应运而生！它既能为家庭成员起到庇护作用，又能点燃烟火通报敌情。

几乎家家都建有这种塔，只是高低大小不等，这和主人的身份及财力有关。

　　我在梅斯蒂亚逗留的时光悠闲自在，细细地观览了小镇的景色。

清晨，透过恩古里河床遥望，山脚下民居炊烟袅袅，鸡鸣声隐约可闻；斯凡塔静静伫立在晨光里，晓雾在山腰缓缓移动。

远离尘嚣，一片静谧。

　　夜幕掩去了一切。

黑暗中，灯光映照下的斯凡塔尤为引人注目。

山野寂寂，无忧的宁静，只听得见不远处恩古里河水的“淙淙”声。

　　次日一早，从梅斯蒂亚坐越野车前往47公里外的乌树古里。

这些越野车（上图）是日本来的二手车。

在格鲁吉亚，可以见到一个很奇葩的现象：左舵车和右舵车都在马路上跑。

　　刚出小镇，路旁有座教堂。

在离它二十多米的距离，就见司机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上下左右比划，口里念念有词（回程到此亦如此）。

司机三十多岁，无疑是一个虔诚的东正教徒！要不然，看他满脸的连腮胡子、硕大的身躯、深凹的眼睛里射出骇人的光，人们不禁会退避三舍。

　　途中小憩。

山坡上绿草茵茵，高加索马在悠闲地吃草；阳光灿烂，翠绿的山林沿着山麓向远处延伸。

　　不经意间回头一瞥，又见到了熟识的Ushba雪峰。

　　下半程的路况极差。

坑坑洼洼的路面上积满了雪水；路旁黑灰色的山体非常松散，上面几乎未见任何植物。

好在司机路况娴熟、车技高超，在乱石和水坑之间左突右冲；只是作为乘客的我们受了大罪，一路上前颠后倒、天旋地转。

　　路过几个小村子，斯凡塔不时映入眼帘。

　　终于来到了乌树古里。这里海拔接近3000米，是欧洲（姑且就算欧洲）最高的村庄。

共有四个小村子，总人口200人左右。比梅斯蒂亚更原始，游客到此更为稀少。

上图是第一个村子，可以见到几乎每家每户都建有斯凡塔。

　　站在第一个村子旁的小高坡上向北望去，可以清晰地看到第二个村子。

再往里，就没有人居住了！ 不远处，就是闪着冷冽寒光的大雪山。

山野上的涓涓细流就是恩古里河的源头。

　　黄绿色的草甸延伸到远处。近处的小山顶矗立着Lamavia教堂，它是高加索山脉中海拔最高的一座教堂。

教堂的入口是一个1.5米高的小门，我们中间有好几个人在进入教堂时头都被磕了，可以想见，身材高大的格鲁吉亚人被磕头更是家常便饭。

故意如此，以增加对上帝的敬畏感。.

三口铜钟映衬着雪山冰川。时而响起的钟声，经久地回荡在乌树古里荒凉的山野上，悠远、空旷……

　　乌树古里有多条举世闻名的徒步线路。

北边十公里开外，就是俄罗斯。

东面不足二十公里，就是南奥塞梯地区，那里的“多事之秋”世人皆知。

说是“世外桃源”，其实也不尽然。

　　格鲁吉亚的最高峰Shkhara近在咫尺，它海拔5193米，离欧洲最高峰厄尔布鲁士山（海拔5642米）区区数十公里。

厄尔布鲁士山峰的名字，很久以前我只在文章里见过，认为遥不可及；想不到现在我离它是如此地近，几乎触手可及！

　　亏得那天我们在Shkhara山脚下尽情地行走游逛。

因为气候的原因，原定次日徒步冰川和湖泊的计划成了泡影。

蓝天、草甸，白云、雪峰，山坡上黄色小花，空气中弥漫着荒野的气息，杳无人烟的山谷，谁来到这里都会流连忘返！

　　从高处向第三个村子下行的半途，见到了另一座小教堂。

孤零零的教堂立在小山包上，只有一口小铜钟，山风吹过，偶尔发出“叮当”的响声。

背衬雪白的山峰，棕黑色的石片堆砌起来的围墙上，几棵衰草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曳；不远处的村子里，传来了牛群“哞哞”的叫声。

　　午餐在第三个村子的民宿里进行。

进村的道路泥泞，到处都是牲畜的粪便，难以插足。比梅斯蒂亚有过之而无不及。

民居多为木结构，以石块为基础；家家都有木栏杆阳台，远观雪山草甸。

时而见到村里无人居住的房子破旧不堪，院子里杂草丛生，给人以颓废感和野性的美。

　　从梅斯蒂亚前去乌树古里，包车和乘坐公交车都可以。

包车是越野车，来回每辆140拉里（人民币360元左右）,可坐四个人；

坐公交车一般是中型面包车，每人80元人民币来回。

也可根据行程需要，在乌树古里民宿住一晚。我们是当天往返。

在冬季还可乘坐直升飞机前去开展冰雪项目。

由于我对格鲁吉亚的历史文化认识肤浅，本文只能记述了旅途中对格鲁吉亚饮食、斯凡塔以及梅斯蒂亚、乌树古里初步的印象，和朋友们分享。故题目为“散记”。

在午后和煦的阳光里，我们踏上了归程。回头望去，乌树古里峰峦叠嶂，似在遥远的天边……

2024年10月26日 (文中个别资料参考百度,特此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