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阿婆（笔记小说）

张矢

年轻时，李家阿婆两口子经过不懈打拼，自建了一栋小楼。

幸福的生活刚刚开始，老伴积劳成疾，撒手人寰。

不久，房子被拆，开发商赔了十几套房，阿婆升级成了收租婆。

儿女住市区，自己仍住农村，收房租只收现金，定好收租时间，每一家错开几天，这样她就觉得有事干了。

凌晨三四点起来，在村里闲逛，看谁家地里菜好就拔一些，别人也看不出来。

拔完菜回家做饭，吃完饭去上厕所，用的不是卫生纸，是手帕，擦完去河里洗，循环利用。

然后喂鸡喂鸭，再捡几个鸡蛋鸭蛋，再弄一些自家种的菜，挑些品相一般的，放在篮子里，盖上富有年代记忆的花布。

这时天就蒙蒙亮了，她要步行去公交站点，坐车去城里收租。

刷老年卡，免费。

晃悠一个小时到城里，她还不忙去收，先是去菜市场转悠，然后去小区翻翻垃圾桶，看有没有纸盒塑料瓶之类。

快到12点就去租客家里，一为收租，二为蹭饭，三为兜售菜和鸡蛋。

蹭饭是不成文的规矩，收租这天租客都得管饭。

你吃什么她吃什么，不挑食。

你不做饭也行，你吃方便面，她也能吃，这是规矩。

卖菜给租客也是规矩，你不买老太太就瞪你，还要撒泼打滚。

但蹭饭和买菜成本太低，一般租客都捏着鼻子认了，没人计较。

吃完饭阿婆继续捡破烂。

按老话讲，出来一趟空手回去就算是丢了东西。

捡到下午，阿婆就坐公交车回去，紧赶慢赶，她要赶在太阳彻底落山之前。

因为天黑回家要开灯，费电。

回家之后有剩饭就吃，没有就睡觉。

不收租的时候，阿婆就去子女家。把种得最好的菜，养得最肥的鸡带过去，目的是看看孙子孙女。

这一天 她肯定要破财了。

儿媳不喜欢她身上酸臭的味道，孙子也不喜欢，尽管她不承认有，但去之前还是先去澡堂，彻底清洗一番，只要五块。

春夏秋就在家里冲洗，但冬天实在撑不住，只能让澡堂子挣钱。

她咬咬牙付了钱，在里面折腾一上午，顺带洗了积攒多天的衣服和床单被褥。

澡堂老板不愿做她生意，但她要是撒起泼来一天生意也不用做了，只能咬着牙认了。

过段时间，她会以老顾客的身份郑重要求老板送一次澡票。

澡堂老板看着她扭动的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叹了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