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之味

张维新

<p class="ql-block">  站在一片葱地里,被一种升腾的气体包围,似乎是站在一片云朵里。我蹲下来,用手拨着这一棵棵长得精精神神的植物。烈日之下,它们竟然没有一个打蔫犯困的,一个个挺直腰,伸长脖子,高举着手臂,信心百倍地生长着。绿色方阵给刚刚进人播种季节的大地浓浓地添了一笔色彩。</p><p class="ql-block"> 我对葱情有独钟是从青年点开始的。1968年夏天,我们这些痴心跟着“闹”革命的城市学生们,高唱着激进歌曲,浩浩荡荡开向农村广阔天地。下乡的头一顿饭是“忆苦饭”,当然,也是接受再教育的头一课。好心的老乡“厨师”在做豆腐渣时放了一些葱花。可能是同学们俄了,也可能是城里吃不到这种东西,“忆苦饭”被我们一抢而空,同学们的脸上没有痛苦,只有赞美和没吃够的表情。(第二天;我们又重吃了一顿“忆苦饭”)时至今日,我仍然难忘那浓郁的葱花香味。当时的盘锦垦区清水农场五岔沟是一个极普通的村子,由于干的是水田话,加上常下雨,我们几乎天天光着脚出去回来。脚被扎出血是常有的事。泥泞的乡村小路,深深浅浅的车辙,把小村分成几大版块。日复一日的重复式劳作,将同学们刚下乡时的精神头削灭了不少,枯操无味笼罩着大家。真就是带着葱昧的农家生活给我们带来一些欢乐。盘锦的农村住房都是平房,平展的屋顶有诸多的用处。各家的房前房后都有两块圈起来的地,主要是种菜。各家的菜有所不同,可也有相同之处,这就是家家都有几垄葱地。那时候,老乡给几根儿葱就是高规格的奖赏了。一次,一个同学趁老乡家没注意偷拔了十几根儿葱。结果老乡家找上门来,吓得这个同学躲到门后。可是老乡家大娘笑呵呵地说:“以后想吃葱就来拔,不过不要乱拔,从一头儿挨着棵拔,记住没?”</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应征人伍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几年后当上了最小的官——排长。当时部队生活很艰苦,一个星期只吃一顿细粮,菜就更可怜了。有时到了周末,战士们进人梦乡,我们几个排长凑到一起,用军用绿色茶缸子倒酒,菜呢,不少时候就是大葱。我这几个战友排长都是山东人,呵,你瞅他们吃大葱的样儿,就是那个美!那个享受!一口酒一口葱,真叫痛快,真叫刺激!我好像找到了山东大汉豪气冲天的感觉,也找到了北方人粗犷强悍英雄气慨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我常对老伴说,我这个人好养活,有个馒头有根儿葱就行。葱的味道真美,甚至可以说妙不可言!拿起一根儿葱,去掉皮儿,咬一口,你细细地嚼,慢慢地品吧……那个辣让你全身心震颤,血液似乎流得快了,气喘得急了,呼吸也加大量了,额头上冒出一层细细汗珠,眼睛里的泪水也跟着激动起来。那个香让你闭上眼睛体会,一种清香向上飘动,更准确地说,一种清香气流直冲人的大脑,这种气体在我们的肺部、胃里和大脑中千折百荡久久不肯离去。那个甜蒙着神秘的面纱,它藏在辣的里面,藏在香的里面,它在你的舌尖痛刺一下以后掉头便跑,不知什么时候,它又跑了回来,那种新鲜的淌着汁儿的甜让你懂得了馋这个词的含义。</p><p class="ql-block"> 葱的辣,葱的香,葱的甜是具有爆炸力的。你不信?热油里的葱花,只是那么几粒儿,可那能牵住人们鼻子的味可以传出很远很远。我们生活的味道就是这样率领着家家户户男女老少们。</p><p class="ql-block"> 葱长得苗条,修长身材,匀称的四肢,白嫩的皮肤。我干脆把它叫作人参。它“出淤泥而不染”,它“人老心不老”,它即使在冰雪严寒里也从不屈服。它虽然也出现在贵族家庭,但是,更多的是为百姓大众服务,是百姓大众的知心朋友。写到这里,索性把我家做菜拌饺子馅儿的绝招告诉你吧,那就是多放一些葱花。三四口人的饺子馅儿,至少要放满满一碗的葱花,不信你就试试。等饺子熟了该吃的时候,你可得有点精神准备,可别香趴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