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穿毕徒步

林介鸿

十月十九日早上八点从成都出发，经过四个小时车程，到达海拔3200米的四姑娘山镇。这次长穿毕徒步活动是由榕水户外组织的，整个团队二十三个人，再加上三个当地的领队。

入驻酒店后，利用下午的时间，逛了双桥沟景区。景区离镇区只有半个小时车程，观光大巴直接把人拉到景区最里面的雪山脚下。见到雪山的那一刻，世间所有的郁闷顷刻散去。同行的几个资深美女摆着各种姿势摆照，又叫又跳，直接把我看高反了。

晚餐的时候，对着一桌饭菜，我食欲全无。对面的阿狼也说他吃不下，起身走了。我夹了一小块西红柿，放进嘴里，却马上吐了出来。回到房间，喝了两支葡萄糖，躺下睡觉。穿着两条裤子，和三件衣服，盖着被子，仍然浑身发抖。楚楚给我送来了一瓶可口可乐，据说这东西能治高反。于是我就在这异乡的寒夜，颤抖着喝着可口可乐。还舍不得一次将它喝完，我已经将它当药看待了。同房间的老郑是个好人，给我烧了一壶开水。吃了霍香正气滴丸。终于在天亮之前做了一个梦，睡了一觉。

一早，阿狼来到了我床前，互相交流了昨晚高反的情况，约好再走一天试试，如果不行，一起下撤。关键要看早餐能不能吃得下。我愁眉苦脸的吃了一碗稀饭，和半个鸡蛋。EV因为高反发烧提前下撤了。

二十日，长穿毕徒步第一天，天下起了雨。从长坪沟入口到木螺子营地，徒步12公里。天气时雨时晴，雨衣脱了又穿。开始是七公里木栈道，后面是五公里山间土路，沿河谷前行，不时有马帮擦身而过。

一路雪山在望，秋林微红，溪流湍急，彩石成阵。

转个弯，幺妹峰赫然在目，海拔6250米的幺妹峰冷峻而高耸，是四姑娘山四姐妹中最高的一座，峰顶浮云半遮脸，生动的诠释了什么叫高冷。

当晚在海拔3600米的木骡子营地露营。搭好了帐篷，领队说有两个标间，一个三百元。于是给了八个女队友，四人一间。后来又说考虑到我们这团队年龄比较大，上面还有一个通铺，一人五十元，问我们要不要。我当然要。通铺其实就是营地木房子的三楼。两人共用一个防潮垫，一人一个睡袋。十几二十个人齐刷刷躺满一地。我拍了照片给朋友看，朋友说，这不是战俘营吗？

当天晚上，二十来个人轮流打鼾，此起彼伏，仿佛夏夜荷塘的蛙鸣。我一点都睡不着，翻来覆去。原来漆黑的房间突然明亮了起来，望向窗外，皎皎一轮在天，雪山在月光下就像天边的浮云。看了下表，十二点多。我找了点药吃，开始是吃了葡萄糖，后来又追加了霍香正气滴丸。对面的阿玉两口子，在打鼾的空隙，互相投喂布洛芬。而再往里面的伟哥，则整晚靠壁而坐，听取蛙声一片。

二十一日，长穿毕徒步第二天，有三个队友因高反下撤了。他们骑马到景区出口附近的马道起点，一人六百六十元，体重还不能超过一百五十斤。

从木骡子营地出发，溪流一下子变得平缓，成片草地漫延到了雪山脚下。一路清溪浅流，牦牛成群，层林尽染，万山白头。斑斓树林与皑皑雪山互相映衬，秋天的色彩在这里尽情渲染，简直就是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突然记起，今天是我五十二周岁的生日。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我行走在雪山脚下。“忽有旧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

当晚在海拔3900米的叉子沟尾营地露营，刚躺下，就听到雪花飘落的声音，忽然又是电闪雷鸣，雨雹齐下。我在想是不是有谁冒犯了四姑娘山的山神，她才会如此震怒。我在心里默默的求着山神息怒，祈祷雷电快点过去。雷电终于渐渐隐去了，营地一下变得安静，就听到隔壁帐篷的人在说，太漂亮了，又圆又软，不像是冰雹啊。

二十二日，长穿毕徒步第三天。凌晨一点起来，已是满天星辰，北斗七星清晰可辨。前两天，暂时不用的行李还可以由马帮驮着，到了第三天，所有的行李都必须自己背着翻越雪山垭口。背不了也可以由向导背，一个包八百元。很多人选择了减负。凌晨两点，乘四姑娘山还在酣睡之中，出发毕棚沟。登山道上，头灯连成的路线已经绵延很长，逶迤直上。

由于领队一直强调山上很冷很冷，迟疑之中我穿上了三条裤子，五件衣服，其中两件羽绒，又贴了两块暖宝宝，看到暖宝宝还有多余，我又将它们贴到了身上。于是我总共贴了六块暖宝宝，分别是头上一块，肚脐两块，背部一块，两脚底各一块。没走几步，终于扛不住三条裤子的笨重，于是公然在路边众目睽睽之下干起了脱裤子的勾当，脱掉了中间一层。

在下半夜登山，又冷又困。脚趾被冻得发麻，每一步都极为艰难。走几步停一下，一看到有大石头，就靠了上去。没法坐，地上都是雪。楚楚留着鼻涕，说她心跳得特别快，比初恋时候还快。走在后面的阿玉，脸色因痛苦而苍白。暗夜里的雪山如一堵沉默的高墙，在星光下散发着神秘的光芒。

早晨七点，终于登上海拔4680米的雪山垭口。此时，天已大亮，抬眼望去，洁白一片，远处山凹，云海翻滚。雪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领队给我颁发了一枚纪念章。孩子妈看了我脖子上挂着纪念章的照片，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得了奥运冠军，我们家可以从此脱贫。

从垭口下去，是一连十公里令人生厌的下坡路。坡陡雪滑，不小心就会摔倒。此时，冰爪就起了很大的作用。向导是一个本地汉子，穿着一双解放牌胶鞋，帮人背着三个背包，他背着二千四百元健步如飞。

中午十二点多到达毕棚沟月亮湾，景区游人如织。在餐厅吃了一碗面条，整理了行囊，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向了景区的大巴。

三天四十公里的长穿毕徒步，就这样走了过来。透过大巴的车窗，我再看了一眼阳光下的雪山，明亮而洁净。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雪山却已经有了我的脚印，来时的焦虑，走时的艰辛，都已经留在雪山的那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