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25, 25, 25); font-size:22px;">时光如水,岁月匆匆,每每与老母亲聊起过往的人和事,那些饱受岁月洗礼的、苦中带甜的深刻回忆,轻轻的荡漾在记忆的长河中,如同打开了尘封多年的老酒,醇厚且回味无穷,不由得让人感慨万千。</b></p> 一、风云人物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砂流水历史上的风云人物当属何复孝、罗积、何明强。</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何复孝是解放后砂流水的第一届领导,从土改开始,到互助组(变工组)、初级农业社以及高级农业社,他一直任领导,在任期间,组织社员们,兴修水利、铺沙造田,带领大家通过“穷干、苦干、实干、巧干”,把一个人穷、地穷的苦地方,建设成了粮多、畜旺的新农村,人们亲切的尊称他为“老社长”</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老社长最突出的事迹就是带领大家挖井掏泉。</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解放初,砂流水的泉水流量很小,如果四五头骆驼同时饮水,泉水就会被吸干。由于泉水流量小,水地每年只能灌溉一、二次,亩产只有一百多斤。全村二百四十多口人,只有一百六十二亩水地,九十亩旱地,年总产粮二万斤左右,平均每人每年只有八十斤口粮,每年吃国家救济的供应粮三万斤。</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 一九五三年春,党号召全国人民“兴修水利,防旱抗旱,发展农业生产”,当时社里唯一的共产党员―老社长,坚决拥护、执行党的号召,他决心为砂流水解决缺水问题,老社长带领社员在村子周边调查、探索,最后在墩墩沟口深挖近十米处,寻找到了“龙窝”,即泉水的水源,“龙窝”的水很大,但到“泉眼”流出的水却很小,主要原因是大部分的水都渗到地下去了。</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怎么才能解决渗水问题呢?没经验,就派人去五十里外的石门拜师请教;没铁锹、尖䦆头,大家收集废铁烂铧,请二十里外的铁匠帮忙制作;没运输工具,就拧草绳、编箩筐,并制作了小木轮车,在井下运砂。</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砂流水挖井掏泉的水利工程与新疆吐鲁番的“坎儿井”水利工程有异曲同工之处,由竖井、暗渠、明渠、涝坝组成。从“龙窝”到“泉眼”,要挖若干竖井,竖井之间需挖地下暗渠来串联,水流顺着暗渠从“泉眼”流出,经过明渠,再汇集到涝坝。</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砂流水的“坎儿井”工程 90%以上工作量是在挖竖井和暗渠上,从“龙窝”到“泉眼”共挖了三十一口平均深度在8米以上的竖井、560多米长的地下暗渠。先把挖竖井和暗渠的砂石运到地面,再把胶泥(粘性较强的一种天然泥土)、石子运送到井底,混合后垫在暗渠周边,相当于给暗渠做了个防水,防止水流经过暗渠时,渗漏、损失掉,然后再把竖井用原来挖出的砂石回填。</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挖井掏泉不但劳动强度很大,而且环境极其恶劣,井下水寒渗骨,挖井的人冷得实在不行了,就出井上到地面上晒晒太阳,接着继续干。串井即暗渠里面缺氧,让人呼吸都很困难,大家就轮流干。</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挖井需要出大力气,但有些人家缺粮,吃不饱饭。老社长就带头省吃俭用,从自家的口粮中,匀出一部分给特困户。我老母亲说:老社长,佛心得很!记得有次老社长从水泉两毛钱一个买了些形似狗舌头的饼子,用毛驴驮了两钱叉子,说是特地用来犒劳出大力下大苦的挖井人,在那个艰苦的岁月里,能吃上饼子,就算是极度奢侈了。</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砂流水的“坎儿井”工程完工后,泉水流量比以前大了许多,原来灌溉面积小,水浇地过不了小沙河,水量大了后,稳产高产的水浇地达到了三百二十一亩,年产量都在十六万斤左右,砂流水彻底摘掉了贫穷的帽子,人们不但吃饱了肚子,而且有了余粮。从以前吃国家供应粮的穷农业社,成为每年向给国家上交三万多斤粮食的先进农业社。从五六年开始,连续十年累计为国家上缴公粮和公购粮三十一万斤。</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后来上级政府不断组织其他贫困地方的人员来砂流水参观学习,有人悄悄地发牢骚:这里“两山夹一沟,满地是石头”, 一眼望到头了,有啥好参观的!</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砂流水的“坎儿井”堪称砂流水的“红旗渠”, 用现在的话说:砂流水人在先天条件困难面前,不“躺平”,不“摆烂”,不等国家救济!学砂流水应该学砂流水人自力更生,艰苦卓绝的创业精神,而最能体现这种精神的“红旗渠”,只可惜埋在了地下,外来参观的人是看不到的。</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我老母亲说,她是五八年农历四月结婚的,老社长是农历五月去世的。“吃水不忘挖井人”,社员们感念老社长为了大家殚精竭虑,在他的坟前栽了一颗榆树,“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寓意感恩“栽树”人。</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老社长的坟地最初在后沟的一个山坡上,榆树虽然耐旱,但过些时日,学校就会组织高年级的学生,从泉眼抬上桶水,翻过后沟的山,去给老社长坟前的榆树浇水。</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仔细一想,那些抬水浇树的学生们,现在都已年过六十了!</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而与老社长一起挖井掏泉的人们,也都如尘埃一般,归寂于那片生他们养他们的土地了,想必奈何桥上也都没有他们的踪影了。只有现在村里那口满目沧桑的泉水,就像一张被岁月揉搓得破旧的票根,证明他们曾经来过这里!</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罗积和何明强是继老社长后的砂流水的第二届领导。</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五八年农业社改为生产队,六一年罗积任砂流水生产队的党支部书记,何明强任副书记。</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罗积,黄湾人,解放前给黄湾张家放羊,常驻砂流水,羊从山上吃草回来就圈在我家羊圈(即后来生产队的旧马号),羊圈与我太爷住的院子侧面墙上开着一扇门,罗积晚上闲来无事,就到我太爷那里听故事、学识字。解放后,罗积入赘砂流水做了上门女婿。由于罗积识点字,在夜校也学习刻苦,成绩优秀,在当时算是有文化的人,再加上他本人勤学、上进,积极向组织靠拢,是砂流水较早的老党员。</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罗积对上大力宣传砂流水人战天斗地,自力更生的精神和取得的喜人成果,对下耐心的做好每个社员的思想政治工作,使砂流水多次评为甘肃省的“五好生产队”,成为全省学习的“红旗队”,他本人曾任甘肃省贫下中农协会的委员,当选为全国人大代表。</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22, 126, 251);">(罗积做为全国人大代表与周恩来总理一起合影留念)</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何明强,榆中条城人,共产党员,解放前给裴家堡邓地主家当过伙计,解放后来到砂流水的。他对犁地、种地、耙地、打场、扬场、平田整地等农活样样精通,非常能吃苦,计划也周到,人们尊称他“何老汉”。</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如果说罗积是砂流水“红旗队”的形象代言人,主抓群众的思想意识形态方面的工作。何老汉就是砂流水的实干家,带领群众,主抓生产业务。</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18px;">(何明强老汉)</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许多人都记得何老汉每天早晨必须喝一口熬得浓酽的能扯线拉丝的茶,然后才开始一天的劳作。何老汉带领大家铺沙压田、打井挖水、在高造坪、旱平川开垦荒地,进一步扩大了生产规模,增加了生产队的粮食总产量,提高了群众的生活水平。每逢过年过节,生产队都宰羊宰牛的,每年农历八月十五吃羯羊肉、十月一吃老羊肉,成了砂流水人的传统美食节。</b></p> 二、激情燃烧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人民公社大跃进时代,上面只要有政策,下面执行得非常快,那才是真正地“雷厉风行”。</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老母亲说,五八年的农历六月份的某一天,她们正在四沟门“亲帮亲、邻帮邻”的互助收割小麦,中午有人来传话:要实行人民公社啦,集体吃大锅饭,已派人挨家挨户的收米面呢,大家晚上回家不用做饭了。</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果然,晚上回家,大家都到何天荣家吃了砂流水的第一顿大锅饭。</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随后,就要求社员们将农业社分给各家各户的口粮全部缴公,由集体大食堂统一安排。口粮缴公最多、贡献最大的三户人家是:张世发家、何复忠家和我们家。</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生产队的大锅饭在何天荣家吃了不久,为了用水方便,集体食堂挪到涝坝沿边的刘永选家。后来由于人多地方小、锅灶小,食堂又搬到了集体库房,即土改时分来的水泉大地主周朝贤家的上房,地方宽敞了,砌了四、五个大灶,我母亲任食堂管理员,负责记录食堂的进出流水账,以及给各家各户舀饭、分饭。</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我很好奇,食堂管理员这样的好差事怎会落在成份为“上中农”的母亲身上呢?</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因为母亲常说,那个年代由于成份较高,处处受限制,好事一般都是贫下中农优先。</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砂流水和腰水原合并为一个农业社,五八年分开,各自成了生产队。我母亲的娘家是腰水,土改时,砂流水和腰水两个村子一起定的成份。土改工作组入住村后,统计村里的总人口、总地亩,计算出人均地亩数,符合人均地亩数的户为“中农”;低于人均地亩数的为“下中农”;只有很少地或没有地的为“贫农”。高于村里平均地亩数的为“上中农”,地亩数多于上中农的为“富农”,多于富农的就定为“地主”。</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砂流水和腰水两个村共四十二户人家,好像只有定了砂流水刘家一户地主,腰水王家,即我母亲娘家一户上中农,砂流水我们家一户为中农,其余都是贫农和下中农。</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母亲说刘家地主完全是自己苦出来的,土地都是自己起早贪黑的开荒出来的,根本不是剥削他人得来的。</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提到母亲能在食堂当管理员一事,她说那纯属村里实在没人了。因为村里的男劳力大部分去尖水、白茨沟儿等“大炼钢铁”去了,还有一部分去了“洮河工程”。</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留下的妇女们,能出门的都高举红旗,敲锣打鼓的一个村一个村的轮着干农活,每到一村,或深翻土地、或摘棉花、或挖萝卜、或掏厕所……走那儿就吃那里的大锅饭。</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在轰轰烈烈的“大炼钢铁”运动中,砂流水除了出劳力,还贡献了不少粮食。老母亲说野麻滩吴家人赶着骆驼,隔几天就来砂流水给“大炼钢铁”的人们驮运粮食来了。</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大炼钢铁”的群众运动,造成人力物力的巨大浪费、国民经济比例的严重失调以及自然资源和生态环境的严重破坏。“大炼钢铁”运动不到一年就停止了。</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砂流水人的劳动积极性一直非常高涨,特别是尝到“坎儿井”水利工程的甜头以后,又在红湾等多处挖出水来。老母亲说有段时间,她和我二姑都身怀有孕,挺着怀孕六七个月的大肚子,从两丈多深的井里,踩着井壁的脚窝,爬上爬下的去挖砂运砂。</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先不说孕妇爬上爬下是多么的危险,就说一个孕妇在地下潮湿、缺氧的环境下还要猫着腰挖沙,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呀?“干革命的激情”真的把人性、人道主义都给“烧”没了呀!</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老母亲说,她就是那么的热情似火的拼命劳动,想争取靠近共产党,但怎么积极努力也没用,“上中农”的成份把她拿捏得死死的,最终也没能加入共产党,只加入了共青团。</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1965年11月12日的甘肃日报头版整版报道砂流水人十年艰苦创业的事迹,称“英雄”的砂流水人是改造大自然的“闯将”。 我看到“英雄”和“闯将”的字眼时,仍不住泪眼朦胧,敬佩之余,更多的是心痛和心酸!</b></p> 三、激情飞扬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砂流水巨变,不仅体现在粮食、牲畜等不断增长的物质财富上,人们的精神世界也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好人好事层出不穷。</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优秀的村干部有老社长何复孝的弟弟何复贤,自担任生产队队长以来,他一心为公,任劳任怨,人们都尊称“老队长”。妇女队长马兰卿,脏活累活抢着干,一百五十多斤重的粮食口袋,她扛起来稳稳的就像个小伙子。</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五好社员有:在四沟门日夜浇水的田禾高;义务搓缰绳、给铺砂人义务抬开水的孙世昌;主动请缨出山放乏羊的老羊倌张世常;热心助人的“百家忙”刘甲桂等等</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砂流水的小学办起来了,业余夜校扫盲班、妇女识字班办起来了。没有教材,我姥爷王振旭和我十一舅爷刘永连负责编写,主要以认字为主,教写《百家姓》、《妇女三字经》等,也编写了一些儿歌,多是赞扬村里优秀社员的,如:</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武文海,种地是能手,耙的深,种的匀……”</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刘甲桂、马兰卿,妇女带头人,大柴背一捆,烧材取暖又照明……”</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田禾高,真能干,挖洋芋,三担三,连驮带背到家院,老婆揽,女儿端,一端端到窖里边。”</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好娃娃,在家庭,帮大人,做事情。腿又快,手又勤,眼又尖,心又灵。又抬水,又扫地,又烧火,又喂鸡。妹妹哭,抱妹妹,弟弟闹,照弟弟。”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22, 126, 251);">(前排左起是马兰卿、何复贤、张世禄、罗积、驻队干部周兴荣、拍电影的老李,后排左起是拍电影的老冯、何天书、李秀、张学让、白作礼、张思地、张永宪、张思恭,)</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文化室、阅览室有了,常有兰负责的托儿所,也在刘永选家的院子里办起来了;生产队里有线电话也通了,安装在张世常家,由他老婆当接听电话员;有些社员家里还装上了广插匣子、喇叭。一九六〇年,甘肃省电影制片厂专门为砂流水拍了一部专题记录片。</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孩子的读书声、民兵的操练声、青年人的歌声,让村子里处处生机勃勃。</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22, 126, 251);">(前排左起是张思忠、周荣、刘永勤、驻队干部、何清俊、何天荣,后排左起张学让、刘生智、刘某、张学恭、张学权、𨿅呜催)</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我父亲张学让在部队当兵时,篮球打得非常好,曾取得国家二级运动员证书。复原回乡后,闲暇时间就教村里的年轻人打篮球,成立了砂流水业余篮球队,农闲时就去水泉、白银比赛打球。</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砂流水业余秦剧团也组建起来了,而且戏码还很硬,常常和水泉秦剧团汇演交流。我大爸张学权当导演,其中张思忠扮演《辕门斩子》中的佘太君、我父亲扮演《三世仇》中的王老五,何清俊和我父亲对唱的《二进宫》,都让人赞不绝口。我姑父雒鸣催的干鼓鼓与何天富的板胡,更让人叹为观止。</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砂流水人随着文化生活的丰富,人们的格局也打开了,思想境界也提高了。曾带动腰水生产队给邵家水让出十涝坝水,使邵家水生产队干旱的六十亩地交上了水。前后支援兄弟社队的马骡驴有四十多头。</b></p> 四、人间清醒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也许挨饿受罪的日子过怕了,就拿老社长家来说,一九二九年天大旱,庄家颗粒无收,他家活活饿死了四口人。砂流水人深深懂得“手中有粮,心中不慌”。</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五八年吃大锅饭,要求大家把家里所有口粮都全部缴公时,有些人心里很不踏实,就暗地里藏了一些粮食,没有上缴。罗积带领党员、干部,挨家挨户的去检查、搜寻。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在成份最高的刘家搜查时,发现刚进大门的道道里,竖放着一个大背篼,好像装满干草的样子,有人拨过上面的草,下面全是小麦。众人惊呆了,按照当时的政策宣传,“私藏粮食”与 “私藏大烟”一样,是要问罪判刑的。罗积说:给你们一个主动改正的机会,今天我们就不把私藏的粮食拿走了,若明天主动上缴生产队,这事儿就不再追究了,如果不上缴,那就该咋办就咋办。第二天,刘家人主动把粮食缴了。双方各让了一步,这事就算翻篇了。</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我爷爷在我家驴圈里挖了一个大坑,坑里放进一个大缸,缸里装了满满一缸小麦,最后给缸盖儿上面铺了厚厚的一层土。爷爷的那活儿,干得非常隐蔽,搜查组没有看出任何破绽。</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就在野麻滩吴家人的骆驼,快把我们砂流水仓库的粮食给“大炼钢铁”的人们驼完的时候,何明强心里也犯怵了,这样驮下去,砂流水的老小吃什么呢?思前想后,何明强瞅准机会,趁驻队干部罗贵和王干事回家不在的那天,在苍苍暮色掩护下,他悄悄带领他老婆、常有祥老婆、我母亲及几个大点的娃娃,连背带抬的往王兴发家的地窖里藏了一些粮食。</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王兴发家的地窖是顺着靠山的洞穴挖的,很隐蔽。何明强先给窖里面放了很大的一个专门储存粮食的草编洞子,由于小麦剩的不多了,驻队干部心里有数,如果动了,太过明显。但荞麦多得没数儿,他们就偷偷摸摸的把荞麦藏了满满一草编洞子。</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由于“大炼钢铁”时大批农村劳动力和粮食被占用,好多土地没劳力耕种,留下的人也没有粮食吃了,被迫出门讨饭去了,全国人民的生活开始发生严重困难,民间流传着“人吃人,狗吃狗,麻雀老鸦吃石头。”</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我母亲说,五九年开春,她被派到定西财政学校去学习食堂管理,为期四十多天,其中有二十来天是到宁远、信远等地方给春种去了。她们每到一村,只见树皮、苜蓿草都被人吃光了,有的村庄空无一人,田间地头,冷不丁的就会看现一具瘦骨嶙峋的尸首,吓得她们一个人根本不敢单独外出,哪怕是解个手,都要结伴而行。</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在帮助那些地方春种抢种的时候,每人每饨只供应二两杂粮,多是苦荞面和高梁。好在是春天,土卯卯里的苦苦菜很多,刚刚发芽,红嘴嘴、白杆杆,非常嫰,和在杂粮中一起吃,总算不挨饿了。老母亲说,多亏了她从家里出门时带了一些炒面,好歹还能吃点细粮。要不是何家老太太给她在定西百货大楼工作的娘家人龚生福捎带了一袋炒面,她还可以给自己多带一些呢。</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砂流水由于有何明强的运筹帷幄,以及我爷爷那样未雨绸缪的人,冒险藏了一些粮食,在那场史无前例的天灾人祸中,砂流水人没有一个饿死的,也没有一个外出讨饭的。</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大跃进运动中提出“以粮为纲”的口号,不断宣传“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理念,导致粮食亩产量层层拔高。各地纷纷提出不切实际的高产目标,甚至出现了浮夸风和虚报风的现象。</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砂流水也“不甘落后”,为了突出表现革命的“优异”成果,把好多旱沙地上报成了水浇地。我父亲当时是生产队的会计,非常冷静地据理力争,坚决反对这种虚报的做法,无奈 “胳膊扭不过大腿”,不但没有制止住,我父亲反而落了个“给红旗上抹黑”的罪名。</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虚报的后果就是核定生产队应缴公粮时,水浇地核定的远远比旱沙地高,砂流水人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据后来的会计王兴发讲,他非常清楚的记得,砂流水的公粮每年要缴一万三千四百二十八斤,远远高于其他生产队。这个数字到2006年国家取消农业税前,一直都没变过。</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公粮是无偿上缴国家的,公购粮每斤公购价仅0. 135元。</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一万三千四百二十八斤,什么概念?用200斤的麻袋,可以装满68个麻袋,大车需要拉好几车呢!</b></p> 五、人兴畜旺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砂流水不但在农业方面粮食连年丰收,畜牧业也发展的非常好。羊从解放初的一百六十二只发展到二千七百多只,牛、驴等大牲口从二十五头,发展到一百三十头,真是牛羊成群、马驴骡满圈。砂流水人说“羊骡牛马是摇钱树,水地砂田是金饭碗”。</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骡子,耐力非常出色,能够长时间负重前行,砂流水的大车都是用骡子拉的。大车一般用三匹骡子,一匹驾辕,两匹拉梢。如果有三匹拉梢,那就是豪华阵容。</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赶大车一般配两个人,掌鞭子赶车的人叫车把式或车户,另一个做副手。砂流水最辉煌时有三辆大车,技术好的车把式有张思忠、刘生智,姬世创、何天华,白作礼、我四爸张学恭、六爸张学林、还有我父亲等。</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赶大车人啪啪的长鞭声,驾辕牲口的嘶鸣声,咯噔噔的蹄响声,车轱辘的吱吱声,以及车把式放开嗓子吼秦腔的唱声,像一曲充满激情和力量的交响曲,久久的回荡在砂流水的山沟中……</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赶大车,表面上安逸、潇洒,很令人羡慕,实际上是件非常辛苦、非常危险的工种,如出车时牲口的绳套、笼头、草料都得操心,还有装卸车上的货物,弄不好就会车仰马翻。</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有一年冬天农闲时,生产队派大车去给旱平川修铁路的地方拉石头,即搞副业,给生产队挣钱。爷爷给他们送干粮回来时,心疼说:这些娃儿太受罪了,晚上睡的地窝子,早上起来,土把眼睛、耳朵的填上了。</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作为车把式,首先要驯服骡子,大牲口认人,若是生人,耳朵一敏,搭理都不搭理。砂流水有一匹趱骡子,那家伙生性暴烈,力大无穷,少有人使唤得了它,偶尔还会踢伤人。趱骡子只有血气方刚熬气硬的白作礼,恩威并施,把它驯服得服服帖帖的。特别神奇的是,只要白作礼对着趱骡子把鞭子一扬,趱骡子乖乖的就位上岗。。</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相比较,砂流水的那匹蔫骡子就非常温顺,妇女儿童都可以骑它。</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生产队的小儿马,是六四年砂流水生产队被评为甘肃省红旗队时,省上奖励的。我父亲和老王骑自行车去天水,来回走了近1000里路,用时一个星期,才把它牵回来的。</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老王,名叫王建忠,秦安人,是砂流水引进的专业技术人才,皮活儿干得非常好,是附近有名的“皮匠”,经常走南闯北的干活,我父亲当过兵,生产队就派他俩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前往天水去牵马。</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父亲讲过去天水牵马时,发生的一件让他俩十分尴尬的事儿。那就是下堡儿刘兴甲的父亲刘宗道在天水工作,他家里人让我父亲和老王给捎带了一只羊羔,羊羔送到,刘宗道一家特别热情,端来一簸箕核桃,给了个夹子,一个劲儿的让他俩上炕夹吃核桃,我父亲和老王怎么也不上炕,因为脚穿秋鞋,走路太多,使他俩的脚又臭又脏,实在不好意思脱鞋。</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说小儿马胆子很小,过苦水河时,不敢凫水,我父亲和老王一个前面拽,一个后面推,费了好大劲儿才过去。</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小儿马个头没有骡子大,比毛驴大一些,但很精练,干活不偷懒,大家都比较喜欢它。</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让砂流水人最喜欢的还是大儿马,它是何明强家的母马入农业社后下的儿马。</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b><b style="font-size:22px;">大儿马,全身一色枣红色,毛发锃亮如丝,鬃毛红中透黑、长而浓密,眼睛炯炯有神,嘴巴宽大有力,蹄子坚实,四肢矫健,体型高大雄壮,浑身肌肉线条流畅有力,叫声更是响彻云霄,让人一眼就能感受到不凡的力量与俊美。</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大儿马的基因非常好,生产队把它作为“父本”,特地和十几头草驴一起圈在旧马号里,想让它多多的“开枝散叶”。 我爷爷和张世发爷爷专门“伺候”着大儿马和它成群的“后宫佳丽”以及它们的幼仔们。大儿马不负众望,让它的“后宫佳丽们”给生产队生下了好多强壮又耐劳的骡子。</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附近社队都很艳羡,纷纷牵着草驴,来和大儿马配种,作为酬谢,他们给大儿马带来一些大麦、荞麦、豆子等饲料。生产队一百多头大牲口,只有大儿马“单锅单灶”的吃独槽,受孕的驴“吃小灶”,其它的大牲口都在生产队新建马号的大槽里“吃大锅饭”。 大儿马被喂得膘肥体壮,爷爷经常刷着它那浑身油亮发光的毛皮,笑着夸张地说:“这大儿马的身上光得就连苍蝇都滑得爬不住。”</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村里人都舍不得大儿马干重活,在那“通讯靠吼,治安靠狗,交通高走”的年代,大儿马也只有在非常情况下,人们才偶然作为代步工具用。比如又一次,常家的小孩得了急症,命悬一线,我尕爷张永宪骑上大儿马,一溜烟的飞奔二十里外的水泉,去搬韩禄的父亲韩老医生。医生是我母亲的姨爷,我尕爷刚走开,我母亲就赶紧准备和面做饭,面还没擀开,我尕爷和医生就骑着大儿马回来了,可见大儿马强大的力量和惊人的速度,小孩幸亏诊救得及时。</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大儿马给予砂流水人道不尽的安全、温暖和希望,也和砂流水人建立了深厚的情感,大儿马死后,全村人都沉浸在无尽的悲痛之中。</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那是大约七四年某一天的傍晚,大儿马不知吃了什么,肚子胀的很厉害,它在泉眼喝了些水后,摇摇晃晃的跌倒在离泉眼不远的地方,它挣扎着怎么也起不来了,村里没有兽医,我爷爷闻讯急忙赶到,他用自己摸索的土办法,给大儿马扎针、用点燃的旧鞋底放在马鼻子跟前熏……</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我爷爷使出了浑身招数,大儿马还是站不起来,最后连摇尾巴的劲儿都没有了,我爷爷流着眼泪依依不舍的走开了。我们一群不知深浅的小孩,都围着大儿马看。我是第一次亲近大儿马,以前对它都是敬而远之,我用手摸了摸它那鼓得圆圆的肚子,温突突的,毛绒绒的,毛色没了昔日的光泽,我想动动它的眼皮、耳朵,只见它眼里也流着泪水……</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大儿马真的死了,人们把它葬在了离泉眼不远的枯井里。大儿马大约活了二十岁,相当于人类五十岁左右。</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民间的风水学中,马被视为繁荣、发展和进步的象征。砂流水人认为:砂流水的好运和成功一定程度上是大儿马带来的。自从大儿马死了以后,村里的“脉气”就不旺了。</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虽然“陈年往事往,旧物散颓光”。 但是正如龙是中华民族的图腾一样,大儿马似乎成了砂流水人心目中特有的“图腾”。而象征着勇气、坚毅、拼搏、积极奋进的“龙马精神”,则永远地刻印在了砂流水人的基因里。</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right;"><b style="font-size:22px;">张梅</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right;"><b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二〇二四年十月二十六日于兰州</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提醒:文中有些图片、数据来自报纸、网络及老人口述,如有冒犯和侵权,请私下联系,我将尽快去修改或删除。</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