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谒百丈禅寺，感悟因果

袁州逸民

　　佛教是中国历史中的重要文化符号，佛教文化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宜春地区，既是佛教马祖兴丛林、百丈寺立清规的起源处，又是禅宗“一花五叶”中的三宗（临济宗、曹洞宗、沩仰宗）发祥地。星云大师曾亲笔题写了“禅都宜春”。有“禅都”之名，可见宜春之于禅宗历史的重要意义，故一诚大师也亲笔题词：“宜春是禅宗圣地。”今日百丈寺，也是由佛教界德高望重的本焕长老醵资重建的。

身为宜春人，不走遍此地各处禅宗圣地，显然说不过去。比如百丈寺，我就没去过。于是在友人的带领下，2024年10月25日午后，我与三位友人前往宜春地区奉新县大雄山中的百丈禅寺，前去感悟禅意。

　　百丈寺位于宜春地区奉新县百丈山。唐朝怀海禅师在此为禅宗立下“百丈清规”，从此形成了中国佛教的清规戒律，后世称之为“禅林天下清规”。大智怀海禅师开山之后，这里高僧辈出，禅门五宗七脉，临济、沩仰、黄龙、杨岐，皆出门下，影响极为深远。

《古尊宿语录》卷一记载：“沩山云：‘马祖出八十四人善知识，几人得大机，几人得大用？’仰山云：‘百丈得大机，黄檗得大用，余者尽是唱道之师。’沩山云：‘如是如是。’”

沩山灵祐、仰山慧寂，都是沩仰宗大师，他们的对话评说马祖之后八十四位大师中，有几人最突出，获得大禅机、能施展大法力？结果把临济宗祖师黄檗评为弘扬佛法作用巨大，百丈寺怀海大师则体悟禅机最深。由此也可见怀海大师所在的百丈寺地位之崇高。我们对百丈寺的拜谒，自是充满虔诚。

　　百丈寺位于高山上，远离尘世，是真正的远离都市喧嚣的地方。我们的车在山间盘山路上转了无数个弯，从低处升到高处，来到寺前。山间地广，寺占地较大。一进山门，即有廊柱楹联：

古刹名僧，历千百载沧桑，涧水自深花自发；

玄机妙理，念亿万声经谶，空门惟冷我惟皈。

楹联中既点明历史悠久，环境自然，更说明禅机妙理，助人修行。百丈寺最早的创新，就是寺庙僧侣一边修行，一边劳作，一改此前僧侣过度四处云游化缘的方式。由此“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农禅并重的僧尼实践，也成为佛家信奉的条规。同时，又强化丛林组织形式，在百丈寺为禅宗立下一种规式，形成名满天下的“百丈清规”，唐朝皇帝为此而“诏天下僧悉依此而行”。真所谓“唐宋立基，传千年法乳；农禅并举，守百丈清规”（天王殿楹联）。现在寺庙后面的石壁上犹有“天下清规”四个大字，是唐代大书法家柳公权所书，为百丈寺的镇寺之宝。

　　寺院敞亮而清幽，因地处偏远，不易到达，因而香客稀少，香火不旺。但毕竟是名寺、大寺，有缘人自会不顾路遥途险，必前往拜谒。比如说我们，也算有缘人吧，专程前往了。

进庙，恰逢下午寺僧念佛时间，梵呗声声，悠然天外。我们在大雄宝殿门外恭敬聆听，直待功课做完，诸僧离去，各回各自僧寮。我们才进到大殿中，礼佛。

我想抽签，却未见签筒，问寺僧。一位身材高大的和尚却对我说：为什么要抽签呢？你以为抽签就灵验吗？抽到下签你会怎么想？重要的是心存善念，万事都有因果，有什么因，结什么果。多做善事，多积福田，自然就会有福报。不要凭抽签去预判未来、祈求福份……

真可谓一语点破。此前我总是对抽签有兴致，经和尚这一说，我心也有所触动了。

　　因果，在百丈寺还有一段著名的公案。《禅宗无门关》中有一个“百丈野狐”的传说，也就是“野狐禅”典故的出处——有一个老者，久远以前的迦叶佛时期他在百丈山修行。有人问：“大修行底人还落因果也无？”（修行者也会有因果报应吗？）当时他答：“不落因果。”（意为不受因果束缚。）没想到僧亡后堕入五百生的野狐身。历经五百生，他来问百丈和尚，还提先前那个问句：“大修行底人还落因果也无？”百丈和尚的回答则是：“不昧因果！”（意为清晰认识和理解因果，并遵循因果规律。）这位堕为野狐身的亡僧顿时大悟，这才得以脱离野狐之身。

今人用“野狐禅”一词泛指歪门邪道，实际就来自于禅宗对一些妄称开悟而流入邪僻者的讥刺，用以比喻似是而非之禅。自以为契合禅之真义，实则是对佛法的曲解，结果必堕入自欺欺人、自食其苦的境地。

　　人生在世，都会有种种果报。所受之果来自于何因，他清楚、他明了，受到果报，也不起心、也不动念，这就是大修行人。凡夫俗子，受苦报会不甘心、不情愿，怨天尤人，注定成不了大修行人。

有人说，坏人有坏报，很好理解，可为什么还会好人没有好报的情况呢？我在参访百丈寺后，回来也学习了一些因果佛理，遂有了一些粗浅理解：

人生历程中受到果报，必定是此前哪一时、哪一世、哪一生、哪一劫所造就的。重要的不在于哀叹埋怨：“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谁谁谁导致了我现在这般处境！”而在于清楚、理解因果的存在是客观的，人要在心中认识它，知道人的意识、思想、语言、文字以及人的见闻，所表述和感知的一切存在，都在人的意念之外，理解它，而不是因它而沉沦、不能自拔。而且，应知万事万物都有生有灭，皆在因果之中。修行得道的人也有果报，只是有道者的身在因果中，而心不在因果中，他能在困顿中超脱自我，超然事外。而且无论好报坏报，会一直在变幻中。世间万有万相皆有生灭，概属虚幻无常，因此佛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这也让我想起一则故事：“文革”中，一女知识分子被剃阴阳头，当众羞辱，忍无可忍，心生死念。而当时一位修行人偷偷递她一张纸条，上书：“此时正当修行时。”看开当下的恶劣困境，心在当前的果报之外，坦然面对苦难，认识到这不过是上天在让我们修行而已。最终，她安然度过了那一劫。

从百丈寺出来，下山，途中同去的一友在聊到这几十年来自己生活中所遭遇的不顺，感叹说：“唉，这都是自己的命，只能认命吧！”虽然言语中不乏某些消极和悲观的因素，但她不怨天尤人，不为生活中的种种窘迫而耿耿于怀，既然命中注定自己走到这一步，那也坦然面对，因而日常生活中她依然很乐观，依然常常与朋友们欢聚、同游。我想，这也是一种与修行人的思想认识沾边的人生态度吧。

此前，我们不会对此作更多的分析与思考，而从百丈寺回来后，我们可以对人生有一些思想上的升华，“不昧因果”，明白有因必有果，并认清幻灭与新生。

《金刚经》中的偈语，可以时常念念：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附记】

从百丈寺归来，从央视新闻得知，我们去的那天，恰有五名旅友擅自进入百丈山未开发区域，失联。以致当地动用数百人，在山中艰难搜寻了两日，总算找到了他们，所幸几位还活着。

这，也是因果吧！对此圣山毫无敬畏心，这是因；入山而找不到回去的路，陷于绝境，这是果。

能不敬哉！

我们在寺中留连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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