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三述怀

张宇辉

述怀，顾名思义就应该是陈述情怀，情怀是充满着某种激情的心境。以“五三述怀”为题，是缘于我在五十三岁今年的夏天，厌倦了中国几千年来沉淀出来的比蜘蛛网还要复杂上百倍上千倍上万倍的垃圾－－“关系”。“关系”一词若是动物名词，我想那一定是啮齿目耗子，啃噬着社会财富，滋生着腐败，让正义缺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疏远陌生，甚至相互间仇恨。于是乎，我在一家世界100强的央企辞了职。 白云苍狗 杜甫《可叹》诗：“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杜甫先生描绘了世事的变幻无常，前一秒还是洁白无瑕似白衣，转瞬间就变得乌云密布如苍狗。我觉得杜老先生这首《可叹》诗，来形容此时此刻的我还是比较合适的。 对待自己成为社会灵活就业人员，我没有过多的想法，可能自己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吧！我认为，不完美才是真正的人生，求缺忌满才是人生。人生想要得到“安”，不在别人，而在自己。于是，我为自己做了两个月的待业规划，早晨5点多一点就起床，首先晨跑两公里或三公里，然后玩玩单杠、压压腿，再同小花园的老同志聊聊天；6点多钟，回家做早餐，吃完饭，爱人上班，我去早市买菜，为做晚饭做准备。余下的时间，重拾所学专业，我真的想认认真真地干上几年专业，要不然退休时，我会遗憾的！ 半个月后，我开始在招聘网上找工作，最初我对自己充满信心，毕竟曾在两家央企担任过保卫处处长、成品管理部部长、物流公司副总经理、安全环保部副部长、人事部长等职位，从事管理工作30年。可结果，还是感受到了就业压力，人过50岁，招聘企业往往不会考虑你。内心产生过焦虑，但是，成年人的苦是不能当外人说的，家里人也不要讲。期间，我爱人曾劝我出去旅游放松一下，我说，在没找到工作之前，我是不会出去的，我是男人，得有男人的样子！期间，家里人打来电话，我的心里压力特别大，说实话，落差是有的。一个月的时间，我和一些企业在双向选择着。烦心的时候，我会情不自禁想念我的妈妈，真的好想妈妈，想到泪流满面，失声痛哭。世上惟有妈妈才是最疼爱你的人，会关心你穿的暖不暖，吃的好不好，听你的唠叨，容忍着你的坏脾气，不会生你的气。可是，时间不会倒流，如果会倒流，我会一头扎进妈妈的怀里，在妈妈的怀里尽情哭泣。流逝的时光，真的过去了，回不来了，那时的一切都是美好的。虽说《庄子·内篇·人间世》：“来世不可待，往事不可追也。”但是，我愿意回忆往事，体会着以往的幸福，感受那泪水中的傻傻笑意！ 在我五十三岁的人生里，始终是“一切磨难皆为考验，每一次磨难，都将是好运的开始。”支撑着我。同时，我也坚信，凤凰在烈火中获得新生，其羽会更丰，其音会更清，其神会更髓。 在待业的一个月时间里，真心感谢我的好朋友、好同事、好邻居王若云先生，帮我写简历，并为我投简历1000余家企业，我会记住他对我说过的那句“那种滋味，我晓得。”这句“那种滋味，我晓得。”是雪中送炭，是兄长般的爱，让我尚能看到光，好人就是一束光！ 一个月后，我在齐齐哈尔找到了一份工作，两个月后，成为一名总监。 齐齐哈尔是一座英雄的城市 8月9日，我调到南局宅工作。我深爱着这片土地，我的爷爷奶奶曾在这里生活，现在老叔老婶姑姑们仍在这里生活。当我走到这里，许多往事便在脑海里汹涌激荡，同时也让我对这座英雄的城市又有了深入了解，增添了对家乡的热爱。 8月20日，我对火车站前一尊屹立在青青的草丛之间骑着战马，身披战袍，左手执缰绳，右手紧握成拳振臂一挥，眼中闪烁着坚定光芒的将军雕像所吸引。看了文字说明，我为自己身为齐齐哈尔人，又为自己的知识浅薄，羞得汗颜无地。 这位英雄就是大名鼎鼎的黑龙江首任将军--萨布素。 萨布素（1634--1705），富察氏，满洲镶黄旗人，康熙二十二年（1683）十月，被任命为首任黑龙江将军。康熙二十四年（1685）至二十八年（1689），萨布素率领黑龙江军民英勇抗俄，取得了雅克萨之战的胜利，迫使沙俄与清朝签订了中俄《尼布楚议界条约》，确保清朝东北边境百年安定。 萨布素历任数十年“忠直无隐”、“家无余财”。降职后仍率卜奎（齐齐哈尔）民众治理水患。1705年，因积郁成疾，卒于黑龙江将军衙门。《盛京通志》评价其“有文武干济之才”。 在这里我认为有必要介绍一下齐齐哈尔的建城史，齐齐哈尔自康熙三十年（1691）建成，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黑龙江将军驻地自墨尔根城（今嫩江县）移驻齐齐哈尔城，自此齐齐哈尔成为黑龙江省政治、军事、文化中心。 　　8月23日中午，我第一次来到齐铁南花园，却使我想起一件事情，爸爸妈妈在世的时候常跟我说，你哥是1965年5月16日出生的，出生后的一天，我（你爸）去齐齐哈尔去报喜讯，就是在南花园找到你爷爷的，当时你爷爷正躺在木质长条椅上，听后非常高兴，拉着我（你爸）的手回到家，炒了两个小菜，还喝了两盅小酒儿，你爷爷有了大孙子，爸爸妈妈每一次的讲述脸上都会浮现笑容。 南花园林木葱茏，太阳透过树叶的缝隙，几缕阳光泻了下来，碎金便洒满了曲曲折折的甬道，不时传来一阵娓婉鸟儿的鸣叫声，木质憩亭、白色的石桌石椅掩映其间，花草散发着清新的气息，仿佛置身于仙境。 　　南花园的中心是“殉难烈士纪念碑”，庄严肃穆，讲述着一段可歌可泣的历史。 1947年将日本神社的忠魂碑炸掉，“殉难烈士纪念碑”于中华民国三十六年五月一日立，是在该基础上修建的，为纪念在“鳌龙沟战役”中死难的西满护路中的爱国志士。1945年11月初，郭维城率部进驻齐齐哈尔，接管铁路。后经东北局批准，郭维城宣布齐齐哈尔铁路管理局正式成立，郭维城任齐齐哈尔铁路局局长兼任护路军司令员。1945年12月，上级决定从苏联援助的武器装备中调拨一部分给嫩江军区和齐齐哈尔铁路局，计2000支枪、200箱子弹。由郭维城和副司令员尹诗炎亲自带队到北安领取押运。 然而，这次行动的情报却被潜伏的国民党情报人员林凤生获取。12月15日21时，军火列车行至鳌龙沟子150公里处，突然脱轨并遭到伏击。为尽快解围，郭维城决定由副团长饶民孚、俄语翻译姜桐率三连60余人冲出包围去求援。突围时，饶民孚、姜桐和作战科长姚玉亭等人壮烈牺牲。后来，敌军被增援的骑兵击溃，歼敌50多人，击伤60多人，完好无损地保护了军火。 1946年4月24日，苏联红军撤离东北，郭维城在西满军区司令员黄克诚、政委李富春统一领导指挥下，向齐齐哈尔发起进攻，并一举拿下城池，齐齐哈尔解放。 三枚荔枝 二姑曾对我说，站前大街南面不远处有火车头体育场，再往南是西满烈士陵园，向西一拐便是大乘寺，一路上还是挺好看的…… 8月25日，我骑着比我小8天二姑家的妹妹炜雯的自行车，开始畅游，火车头体育场的设计以铁路设施为主题。“敢打硬拼，冲锋在前，黄继光号前进1820”陈列在体育场大门的正西面很醒目，是一台蒸汽机车，有着不同寻常的历程。 1947年，东北的局势已趋明朗，为了支援解放全东北，在党的领导下，昂昂溪机务段的党员带领大家千方百计使原本趴窝的机车死而复生。前进蒸汽机车奔赴了战场，支持了辽沈战役，为解放全中国立下了汗马功劳。 机车头的北边有一个用铁路桥桁架搭设的小桥很别致，火车头的南边便是南山，据二姑说，我的爷爷也常去那里散步，登山…… 　　途经西满革命烈士陵园时，我想起了许多往事，我的爷爷——张明彦生于一九一一年农历二月二十一，1986年4月逝世，骨灰曾安放在西满革命烈士陵园，爷爷是建国前的老干部。选骨灰盒时，我和小我三个月零六天的妹妹张欣同时看上了摆有西瓜、桃子等水果的骨灰盒，那一年15岁，流露出对爷爷离去的不舍。说起我这个妹妹，她真是优秀，是我们这一辈人当中学习最好的，与我同年，却高我一个年级，还是齐齐哈尔市实验中学的高材生，1988年被上海交通大学录取，毕业后在银行工作，靠才华和能力早早就当上了处长，真是有出息。其实，我们家与三叔家走动的最近，感情也深。有一年夏天我在三叔家住了一段时间，我那时也就小学二、三年级的样子，几天后我就想家了，宇涛哥和张欣妹妹看出来了，总是安慰我，陪我玩，可是我还是想家。无奈之下，帮我写假条，拿上几毛钱，坐上绿色老式公共汽车便回家了。上车不久天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半个钟头下车后，雨过天晴，穿过富拉尔基区体育场，便平安到家。当三叔三婶下班时，发现我不见了，就对涛哥一顿批评，你是哥哥，怎么能让自己弟弟独自回家呢？出了事儿怎么向你二大爷二娘交待。然后，就让刚走进家门的宇飞哥骑上自行车冒雨来到我家，骑了有一个多小时，浑身湿透了，往事难忘啊…… 　　三叔三婶是东北农业大学1959届同班同学，大学毕业后，三叔分到省委组织部，作为省后备干部培养，派到基层锻炼，曾是省里最年轻的乡革委会主任，在克山县任职过农机局长，再后来，与三婶来到黑龙江省农业机械化学校从事教育管理工作。三叔三婶喜欢亲戚家的孩子在假期去他们那里学习、游玩。1987年的暑假，我和大姑家的朝晖姐去三叔家住了一段时间，那时，我上高一，姐高二，张欣妹妹也是高二，那段时光很是难忘！只是我学习不好，滥竽充数而已。当时我哥参加工作了，送给晖姐一枝漂亮的钢笔，姐很是喜欢。有一天，从我家去三叔家的路上，钢笔丢了，是到三叔家发现的。晖姐对我说，能陪姐去找找吗？其实，从我家到三叔家真的是挺远的，坐公共汽车得半个钟头，还要走上一段较长的路程，想找到它如同大海捞针一般。我俩在来时的路上去寻找，那天的运气是真的好！在一片玉米地的人行道上找到了它，只见姐用手一指说：“钢笔，在那里。”说完，姐一个箭步向前，将钢笔紧紧握在手里雀跃了起来…… 　　过了烈士陵园，向右转去，便来到了大乘寺，我长时间停留在那里，向着安放我爱人伯父骨灰的方向望去，时间过的真是快啊，转眼间，伯父离开我们快一年了。伯父学习很好，1965年考上了东北大学，1970年在齐齐哈尔钢厂工作，他对老人很是孝顺，夏天骑上自行车来到嫩江边青冈屯，摆渡过江，再骑车到托力河大队花木村看望父母；冬天会顶着凛冽的寒风，从冻着厚厚冰层的江面上骑过去，土路凸凹不平，还堆积着厚厚的雪，4个多小时的路程，该是怎样的艰难啊！那是家的力量！他老人家对外孙子和外孙女格外疼爱，还给他们补习文化，对我家的孩子也是真喜欢，常常带着他去扎龙、罗西亚大街等地游玩。我们刚结婚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他就四处张罗买抹帐楼房，还让家人（大姨姐祥宇和伯母）借钱给我们渡难关。在这里还要感谢借钱给我的二姑和宇涛哥哥。伯父对弟弟和妹妹们照顾的很好，在自己弥留之际，还不忘给我老丈人留下最后一笔钱－－2000块钱，那是哥哥对弟弟最后的挂念。那个时刻，我想到了长我6岁的哥哥，曾拿出6000元钱让我去读工科大专，又给我买来教材、教辅资料，让我去考职称证和国证，我是幸运的，同样有一个好哥哥…… 　　8月31日我还去了一趟南局宅体育场，在陈列的一台东风1205内燃机车前下了自行车，拿起手机拍照。在机车的西侧老姑从打太极拳的人群中走了出来，老姑说，我一看就是你，你怎么来到这里？我说工作顺路，这里有我儿时的记忆：上个世纪70年代末的一天，父亲带着我去看爷爷，在路边水果店爸爸买了三枚荔枝，我是第一次见到荔枝，真好吃！我吃了两枚，爸爸吃了一枚，爸爸怜爱地抚摸着我的头，看着我笑。走到体育场，我见到了有打网球的，有打门球的，记得爸爸说，打网球比打羽毛球、乒乓球有意思，运动量大，出汗出的舒服！打门球适合老年人运动。其实，我的爸爸游泳很棒，速滑好，俄语歌唱的也好！ 在南局宅工作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老姑对我也好，还曾找到我办公的地方，看到室内有冰箱，有做饭的家什才放下心来。老姑有一天还打电话说，买了一条三斤重的鲤鱼让我中午去吃。还有一天，76岁的老姑骑着自行车去我那里送去了两串葡萄和四根塑封的香肠，并说，拿回家和祥新吃，你吃，你吃……我强忍着泪水，说谢谢老姑。其实，我是听了您说，你吃，你吃才想哭的，这句话是我母亲生前经常对我说的话儿，而现在却再也听不到了…… 9月初的一天，我骑着自行车，横穿龙华路，经过富利街，再穿过龙沙路，便来到工校街，这条街快要走到尽头的西侧，便是工校街15号，现在是黑龙江交通职业技术学院，以前是铁路工程学校。接下来说一下我所知道的铁路工程学校的一些历史： 　　1946年3月，在郑家屯成立西满铁路管理局职工学校；1946年4月24日齐齐哈尔解放，学校由郑家屯迁到齐齐哈尔；1955年1月，更名为齐齐哈尔铁路工程学校；1990年3月学校制定“严谨、求实、勤奋、文明”八字校风，11月，原铁道部部长吕正操为八字校风题词。我父亲在世的时候，常常对我说，1950年吕正操将军来齐齐哈尔铁路局视察工作，你爷爷曾陪同领导去迎接。你的爷爷是1946年夏天来到齐齐哈尔火车站工作的，当时的革委会主任是郭维城将军，副主任是孟力，两位军政领导多次跟你爷爷说，让我去当他们的警卫员，你爷爷说，孩子还是多学点文化好！郭维城将军在国家很有威望，后来成为新中国第五任铁道部部长，他的音容笑貌在我的脑海里依旧很深刻，难以忘怀！ 齐齐哈尔铁路工程学校有我少年的美好记忆！我那热心肠的二姑和好客的二姑夫曾在学校的宿舍楼居住，二姑夫是齐齐哈尔铁路工程学校的测量老师，课讲的很好。有一次，参加齐齐哈尔大学一位院长组织的聚会，其中有三个人就是二姑夫的学生，他们三位比我年长却离座端起酒杯向我敬酒，并说，郭老师是我们的测量老师，为人风趣，课讲的有水平，还下的一手好象棋，据说是铁道部前三名，代我们向他老人家问好！ 记忆中，是个单间，米数并不大，楼道的斜对面有一个长方形的大水池。在新春佳节的时候，我们跟随父母（爸爸哥们8人）去爷爷家拜年，往往会住上一两天，大人们不在家，那里便是我们的乐园，晚上的时候，我们关灯在那里藏猫猫儿，有的藏在柜子里，有的藏在三屉桌的下面，有的藏在床底下，有的站在桌子上。找不到，就扔一些枕头什么的，玩的十分开心，等大人回来的时候，家里已是一片狼藉，二姑二姑夫从不说我们，还跟着开心的笑！后来，二姑家搬到了南局宅北和平20组二楼，那里依旧是孩子们的乐园，记忆中，是长条地板，二姑（铁路五中数学老师）经常打蜡，保养的非常好，那还是日本鬼子时期的地板…… 10月13日，在和鹤山农场的三姨通电话时三姨说，上个世纪60年代你二姑在双山铁路小学教书的时候，我还找过她，你二姑可热情了，工作又有能力，我记得她说：见到二嫂的三妹真开心！我对三姨说：“我二姑天生有副热心肠，那团热就像满格的Wi-Fi信号，太强烈了。我回富拉尔基是拼车的，首次约定坐车地点是一马路北侧的一家书店，我那82岁的二姑知道后，说那家书店我知道，说完拽着我就去……”当晚，我与二姑通了电话，二姑说，有这回事儿。毕业后，当时铁路教师得“下站”，自1964年起，我先后在嫩江铁路小学、双山铁路小学、群力铁路小学任过教，在双山铁路小学时间最长，还当学校的负责人，曾代表嫩江县到讷河参加篮球比赛，乒乓球比赛个人曾荣获过第三名。我说，二姑您挺厉害的呀！二姑听后说，是呗！说完，电话那端的二姑、炜雯妹妹和我同时开心地笑了。那个年代是火红的年代，那个年代是红旗招展的年代，那是个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年代，回想那激情燃烧的岁月，二姑怎能不开心，又怎么不留恋！ 　　回忆是在脑海里呈现过去的事情，是回想。 回忆是一柱香，往事是那飘渺的青烟，我凭着记忆慢慢寻找着最初的味道，那里有家的味道，那里有爱的味道，那里有亲情的味道，那里有好友的味道…… 眼前，金黄的白桦树叶随风飘舞，那散落一地的，不是叶子，是我渐渐远去的逝水年华，是我满满的回想…… 2024年10月15日写于讷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