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春|每周诵读232《花未眠》节选作者:川端康成

承春

<p class="ql-block">✍️✍️墨尔本暮春时节,小区几条街道上的海棠花还在以其之柔美为春天增色;或者说即使无人顾及也自顾自地盛放,哪怕一场雨来就花残凋零完结一世,也倾尽柔美,落英缤纷地铺就一地的浪漫。</p><p class="ql-block">墨尔本作为最宜居城市之一,首当其冲就是自然环境的优美,而花卉品种多得更是数不胜数。可是当百花齐放姹紫嫣红时,我们会驻足仔仔细细凝视哪些花呢?作者如是问。当花不插入壁龛时,又有谁会凌晨四点来关注花末眠,并发现一种哀伤的美呢?正如文中所用米开朗基罗临终的话:事物好不容易如愿表现出来的时候,也就是死亡。多凄惨啊!可事实却是如此。文中还说:“感受美是一种能力!美是邂逅所得,是亲近所得。作者在真花与画中花的比较中感叹美之不同,表达观察自然是艺术美的真谛。</p><p class="ql-block">是的,我们需要融于自然,与草木凝视,与自然对话并仔细观察。一边观察世间万物,一边窥视内在的自己,与自然中自然地敞开自己。在独处时去发现那些隐于世间自然的大道自然,比如小草的韧性,比如玉兰的傲然挺立,比如海棠的盛放,比如蓝花楹的忧郁,比如向阳花只为阳光而开,比如昙花在夜暮下默默还恩情,比如潺潺流水缓缓向前,比如大江大海浩浩荡荡,比如山水水环绕比如风轻云淡……一切都在顺其自然,自然而为之。</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花未眠</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作者:川端康成</b></p><p class="ql-block"> 我常常不可思议地思考一些微不足道的问题。昨日一来到热海的旅馆,旅馆的人拿来了与壁龛里的花不同的海棠花。我太劳顿,早早就入睡了。凌晨四点醒来,发现海棠花未眠。</p><p class="ql-block"> 发现花未眠,我大吃一惊。有葫芦花和夜来香,也有牵牛花和合欢花,这些花差不多都是昼夜绽放的。花在夜间是不眠的。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可我仿佛才明白过来。凌晨四点凝视海棠花,更觉得它美极了。它盛放,含有一种哀伤的美。</p><p class="ql-block"> 花未眠这众所周知的事,忽然成了新发现花的机缘。自然的美是无限的。人感受到的美却是有限的,正因为人感受美的能力是有限的,所以说人感受到的美是有限的,自然的美是无限的。至少人的一生中感受到的美是有限的,是很有限的,这是我的实际感受,也是我的感叹。人感受美的能力,既不是与时代同步前进,也不是伴随年龄而增长。凌晨四点的海棠花,应该说也是难能可贵的。如果说,一朵花很美,那么我有时就会不由地自语道:要活下去!</p> <p class="ql-block"><b>【写作背景】</b></p><p class="ql-block"> 川端康成身世飘零,幼年父母双亡,童年亲人作古,少年生活忧郁。孑然一身的孤儿经历,造成了他孤僻、内向和病态的性情。这种“ 孤儿秉性”自然会使他更多地去感悟人生的苦短和哀怨。正是这样的人生经历造就了他悲剧的人格, 而这种悲剧人格愈至晚年愈见凸显。这种源于“哀以思”的“孤儿情结”使得他对美的无限与人们感受美的有限的思考始终带着一种忧伤的色彩。川端也说他自幼犹如野狗,是个感情乞丐,“这种孤儿的悲哀成为我的处女作的潜流”,“说不定还是我全部作品、全部生涯的潜流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人的成长过程中,如果他感受到太多来自人类社会的情感,如亲情和爱情,这时的人就很容易忽略自然之美,忽略自己生命的存在。但是,如果一个人无法从社会中获得太多的情感体验,那么就会产生孤独感,而且更容易走入到自然中,从大自然中感受更多美的事物。川端康成就是这样一个从人类社会逃向自然,并且深深感受到自然之美的人。</p> <p class="ql-block"><b>【作者简介】</b></p><p class="ql-block"> 川端康成(日语:川端 康成/かわばた やすなり Kawabata Yasunari,1899年6月14日—1972年4月16日),世界知名的日本新感觉派作家,文学批评家,活跃于大正至昭和年间。川端康成在1960年代,曾8次被推荐诺贝尔文学奖名单,1968年成为首位日本人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也是继罗宾德拉纳特·泰戈尔之后第2位获奖的亚洲作家。</p><p class="ql-block"> 川端康成出生于大阪府,毕业于东京帝国大学日本文学系。大学时因受菊池宽赏识于文学批评等领域崭露头角,之后与横光利一等人共同创办了同人志《文艺时代》。他结合西欧的前卫文学创作出了被称为新感觉文学的作品,并作为“新感觉派”作家而受到关注。他的作品类型多样,手法、风格各异,包括诗、抒情文章、神秘主义作品、少女小说等等,因此也被人称为魔术师。此后,他又创作了诸如在死亡和轮回中表现“日本之美”的作品,融合了连歌和前卫的作品等等。这些作品表现了他对传统美、魔界等主题的关注。他对人性的丑恶与无情,人心的孤独与绝望理解得十分透彻。他在日本文学史上留下了许多名著,这些名著奠定了其作为日本文学最高峰的不可动摇的地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花未眠》是由日本著名新感觉派作家、著名小说家川端康成著作的散文。川端康成的《花未眠》,是写凌晨醒来,发现海棠花在夜晚还盛开着,从而引发的一系列关于美的思考。显示了作家后期散文创作秉承了日本文学“物哀”“风雅”的传统,达到了禅趣、哲理美与物哀美的高度统一。</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作品译文全文</b></p><p class="ql-block">我常常不可思议地思考一些微不足道的问题。昨日一来到热海的旅馆,旅馆的人拿来了与壁龛里的花不同的海棠花。我太劳顿,早早就入睡了。凌晨四点醒来,发现海棠花未眠。</p><p class="ql-block">发现花未眠,我大吃一惊。有葫芦花和夜来香,也有牵牛花和合欢花,这些花差不多都是昼夜绽放的。花在夜间是不眠的。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可我仿佛才明白过来。凌晨四点凝视海棠花,更觉得它美极了。它盛放,含有一种哀伤的美。</p><p class="ql-block">花未眠这众所周知的事,忽然成了新发现花的机缘。自然的美是无限的。人感受到的美却是有限的,正因为人感受美的能力是有限的,所以说人感受到的美是有限的,自然的美是无限的。至少人的一生中感受到的美是有限的,是很有限的,这是我的实际感受,也是我的感叹。人感受美的能力,既不是与时代同步前进,也不是伴随年龄而增长。凌晨四点的海棠花,应该说也是难能可贵的。如果说,一朵花很美,那么我有时就会不由得自语道:要活下去。</p><p class="ql-block">画家雷诺阿说:只要有点进步,那就是进一步接近死亡,这是多么凄惨啊。他又说:我相信我还在进步。这是他临终的话。米开朗基罗临终的话也是:事物好不容易如愿表现出来的时候,也就是死亡。米开朗基罗享年八十九岁。我喜欢他的用石膏套制的脸型。</p><p class="ql-block">毋宁说,感受美的能力,发展到一定程度是比较容易的。光凭头脑想像是困难的。美是邂逅所得,是亲近所得。这是需要反复陶冶的。比如一件的古美术作品,成了美的启迪,成了美的开光,这种情况确是很多。所以说,一朵花也是好的。</p><p class="ql-block">凝视着壁龛里摆着的一朵插花,我心里想道:与这同样的花自然开放的时候,我会这样仔细凝视它吗?只搞了一朵花插入花瓶,摆在壁龛里,我才凝神注视它。不仅限于花。就说文学吧,今天的小说家如同今天的歌人一样,一般都不怎么认真观察自然。大概认真观察的机会很少吧。壁龛里插上一朵花,要再挂上一幅花的画。这画的美,不亚于真花的当然不多。在这种情况下,要是画作拙劣,那么真花就更加显得美。就算画中花很美,可真花的美仍然是很显眼的。然而,我们仔细观赏画中花,却不怎么留心欣赏真的花。</p><p class="ql-block">李迪、钱舜举也好,宗达、光琳、御舟以及古径也好,许多时候我们是从他们描绘的花画中领略到真花的美。不仅限于花。最近我在书桌上摆上两件小青铜像,一件是罗丹创作的《女人的手》,一件是玛伊约尔创作的《勒达像》。光这两件作品也能看出罗丹和玛伊约尔的风格是迥然不同的。从罗丹的作品中可以体味到各种的手势,从玛伊约尔的作品中则可以领略到女人的肌肤。他们观察之仔细,不禁让人惊讶。</p><p class="ql-block">我家的狗产崽,小狗东倒西歪地迈步的时候,看见一只小狗的小形象,我吓了一跳。因为它的形象和某种东西一模一样。我发觉原来它和宗达所画的小狗很相似。那是宗达水墨画中的一只在春草上的小狗的形象。我家喂养的是杂种狗,算不上什么好狗, 但我深深理解宗达高尚的写实精神。</p><p class="ql-block">去年岁暮,我在京都观察晚霞,就觉得它同长次郎使用的红色一模一样。我以前曾看见过长次郎制造的称之为夕暮的名茶碗。这只茶碗的黄色带红釉子,的确是日本黄昏的天色,它渗透到我的心中。我是在京都仰望真正的天空才想起茶碗来的。观赏这只茶碗的时候,我不由地浮现出坂本繁二郎的画来。那是一幅小画。画的是在荒原寂寞村庄的黄昏天空上,泛起破碎而蓬乱的十字型云彩。这的确是日本黄昏的天色,它渗入我的心。坂本繁二郎画的霞彩,同长次郎制造的茶碗的颜色,都是日本色彩。在日暮时分的京都,我也想起了这幅画。于是,繁二郎的画、长次郎的茶碗和真正黄昏的天空,三者在我心中相互呼应,显得更美了。</p><p class="ql-block">那时候,我去本能寺拜谒浦卜玉堂的墓,归途正是黄昏。翌日,我去岚山观赏赖山阳刻的玉堂碑。由于是冬天,没有人到岚山来参观。可我却第一次发现了岚山的美。以前我也曾来过几次, 作为一般的名胜,我没有很好地欣赏它的美。岚山总是美的。自然总是美的。不过,有时候,这种美只是某些人看到罢了。</p><p class="ql-block">我之所以发现花未眠,大概也是我独自住在旅馆里,凌晨四时就醒来的缘故吧。</p> <p class="ql-block">图片拍摄:承春(25/10/202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