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b>《回望校园》</b></h1> <p class="ql-block">1964年,我从重庆42中学校初中毕业,至今整整过去了一个甲子。回望校园,怀念童年,追忆往事,不禁让人感慨万端……</p> <h5>小学同学</h5> 1955年9月,我开始读书。<br>那时我们家住在江北区许家湾,离家最近的公办学校是苗儿石小学。入学前要进行面试,大人们教我怎样回答老师的提问。<br>其中有,老师问“你家住在哪里?”你要回答:“我家住在许家湾大门。”<br>对于这个答案我心存疑虑,许家湾是一个大院落,确实有一个大门,可是我们家离那儿却很远,怎么能说是在大门呢?<div>我已记不清老师究竟问了一些什么问题,不过顺利地被学校录取。我暗自庆幸,因为三姐在离家很远的一所民办小学读书。<br><br></div> 1956年,我们家搬到了市中区,我和三姐都转入了附近的黄花园小学。这所学校坐落在嘉陵江边,校舍非常简陋,没有大操场,也没有围墙,在一排低矮的教室中间夹杂着几间民房,紧挨着的还有几家作坊式的小工厂。<br>不过离家很近,步行五分钟就能到达。 我生性胆小,来到学校这个陌生的环境尤其害怕,只知道绝对地听老师的话,遵守学校的纪律,努力刻苦地学习。<br>一年级我被评为优秀学生,“六、一”儿童节这天学校要召开颁奖大会,可我却没有胆量上台去领取奖品。犹豫再三之后,向老师谎称生病而请假。第二天,班主任老师把奖品发给了我,是一支带橡皮头的铅笔和一张彩色画片。我把画片贴在床头,每天起床的时候都要仔细地看看,读读上面的文字。多年以后,我才弄明白那是一幅新闻照片,内容是当时的苏联领导人伏罗希洛夫元帅来中国访问,乘坐图—154客机到达北京,毛主席等中国领导人前往机场迎接的情景。<br><br><br> <h5>车水马龙的大桥底下是曾经的黄花园小学</h5> 刚转入黄花园小学的时候,对学校和老师都不熟悉,心里更加胆怯。有一天,我真的生病了,没有去上学。不料算数课教了乘法九九表,老师要求大家回家背熟。<br>第二天课堂上,从第一排开始,老师叫同学们挨个站起来背诵。许多同学结结巴巴地背不出来,老师大声斥责,态度十分严厉。我见到这个阵仗,心里害怕得不得了。情急之中,我一边听同学背诵一边连忙看书默读。不料,我很快就找到了规律,一下子就记住了。当我站起来流畅地背诵之后,老师显然有些吃惊。她大大地表扬了我,同时又狠狠地批评了那些不能背诵的同学。 还有一次,我去人和街小学参加学区举办的讲故事比赛,临上台的时候,我紧张得几乎昏厥,但还是只有硬着头皮上。我用普通话讲了一则毛主席小时候的故事,想不到还评上了奖项,这件事给了我极大的鼓励。后来,我担任了班长,早晨要帮助老师点名,老师不在的时候,要负责管理班上的纪律。通过这些锻炼,慢慢变得自信起来,胆子不再那么小了。 <h5>看望胡永芳老师</h5> 小学老师中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班主任胡永芳。从三年级开始她担任我们的班主任。那时,她刚从人和街小学调来,每天早出晚归,非常辛苦。胡老师身材很瘦小,个子比我们高不了多少。但是她在讲台上却很有精神,声音尤其洪亮,特别是她在课堂上用普通话教学,十分吸引人。那时刚提倡推广普通话,她是我们学校第一个也是唯一用普通话讲课的老师。听她讲课,使人特别兴奋,特别专注,点点滴滴的知识很容易就进入了脑海。<br><br> 胡老师教授作文很有经验,她常常用整堂课来评讲作文。记得一次在写《一件小事》的作文中,我用了刚学过的“漫长”这个形容词,胡老师对此大加赞赏,说用得很贴切,学了就用很好。在写庆祝新中国成立十周年的作文时,我列举了各行各业的巨大变化,分别用了“辉煌的成就”、“丰硕的成果”、“巨大的成绩”、“新的收获”等语句,胡老师在讲评中,一一给予了分析,使我大受鼓舞。那时,我非常喜欢作文课,每做一个新的作文,心里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小学毕业之后,据说胡老师还保留了我的几篇作文。<br><br> <h5>胡永芳老师</h5> 1961年,我升入重庆42中读初中。<br>那时,正值三年自然灾害中最困难的时期。学校的足球场被辟为菜园,沟渠纵横,分成若干小块种上了时令蔬菜。下课的时候,同学们爱到那里去玩耍,看粪水在沟渠里流淌,观察植物的生长,捉瓢虫和蚂蚱,这里俨然成了一处别样的乐园。学校的后山坡上盖起了猪圈,养了几头猪,每一周全校有半天的劳动课,任务就是打猪草。学校有一个姓廖的工友,剃着光头,人称“廖白沙”,他负责喂猪、种菜的工作。不料他患了精神病,经常赤身裸体地在校园里行走,还割掉了猪的尾巴。有一次,他闯进一户人家抱走了一个婴儿,一群人追着他满校园乱跑。<br><br><br> 一年级的时候,我们班的课堂秩序很差。上课时,有些同学聚在一起拍纸画和邮票,随意走动,大声说话,教室里乱哄哄的,这无疑大大影响了教学的效果,学年结束的时候,有好多同学留级。 <h5>初中班主任娄垲老师夫妇</h5> 在这种情况下,学校决定撤销我们这个班,把剩下的同学安插到其他班上去。突然又改变了主意,仍然保留我们班的编制,只是人数少了许多,仅有40个同学,换了新的班主任娄垲老师,教室也被安排在一个僻静的角落。这近乎于劫后重生,经过了这一场变故之后,同学们一下子变得懂事了。<br><br> <h5>娄垲老师70岁生日</h5> 娄老师因势利导,首先在班上成立了中心学习小组,帮助成绩差的同学补习功课,提高成绩。又组织开展学习雷锋活动,清除校园的垃圾和乱涂乱画,并向全校发出了倡议;组织同学到学校图书馆服务,整理和修补图书。通过这些活动,我们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勤奋学习、热爱集体、团结向上蔚然成风,扔掉了落后的帽子,成了全校的五好班集体。<br> <h5>看望娄老师</h5> 初中三年时间虽然短暂,但是学到的知识却是非常实用和扎实的,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当时的政治课教育。<br>我记得一年级的教材是《道德品质教育》,通过一些简短的故事和文章,深入浅出地告诉我们做人的道理。初二时学了《人类发展简史》,重点阐述了劳动创造人、人类社会最终走向共产主义这个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观点。初三学的是《中国革命与中国共产党》,这是一部毛主席著作,是当年抗大的教材。通过学习,让我们初步了解了中国近代的历史和中国革命的历程,脑子里开始有了“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的信念。<div><br></div> <h5>初中毕业照</h5> 那时我们正当年少,正是世界观、人生观形成的关键时期,能受到这样的教育,无疑是我们的幸运,实践证明也是非常有效的。其他如语文、数学、物理、生物和历史、地理等学科的许多知识,至今仍然记忆犹新。<br> 那时的学校生活,给我的印象是“时间紧张而不忙乱,学习任务繁多却不感到繁重”。每天早上7:30到校,第一节课早自习,大家一起高声朗读,主要内容是语文课文、古文和英语。晚上7:00开始,有两节自习课,主要是自主完成作业和复习、预习。下午除正课之外,还有了一堂班会课。由班主任老师通报一些情况,传达布置任务,还有就是读当天的报纸。班上订了一份《重庆日报》,通过它使我们了解时事政治和国际国内大事。<br> 记得有一次,轮到我读报,在读大标题的时候我错读了一个字,使前后内容不能连贯,很是尴尬。因此我记住了这篇报道的内容,讲的是重庆钢铁公司“管理制度改革,干部参加劳动,工人参加管理”的情况,我把大标题中的“三定一顶”,读成了“三定一项”。 <h5>初中三年级班委会合照</h5> 那时,常常有全校的集会活动,主要内容是宣讲国内外形势。主讲者往往会这样开头,国际国内形势一片大好,用毛主席的话来说,就是“东风压倒西风,敌人一天天烂下去,我们一天天好起来。”接下来说,国际形势风起云涌,国家要独立、民族要解放、人民要革命已经成为时代的潮流,亚非拉美革命浪潮一浪高过一浪 ,世界正处于大分化、大动荡、大瓦解、大组合的历史时期……讲到国内形势,主讲人总会说,全国人民高举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通过调整、巩固、充实、提高,战胜了自然灾害,国民经济取得了辉煌的成就,我国已成为世界上唯一的既无外债又无内债的国家。<br>我记得还专门停课几天,学习《中共中央关于在农村开展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的文件,听到了“四清四不清、洗澡下楼、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等新名词。<br> 除此之外,还举办过文学讲座,由钟瑜老师评讲电影《自有后来人》,别开生面,让人耳目一新。每个班都成立了毛主席著作学习小组,利用中午的休息时间进行学习交流。有些同学每周给老师写思想汇报,积极争取加入共青团。学校文工团十分活跃,排练演出了当时风靡一时的话剧《年青一代》,灯光、布景、服装与专业剧团相差无几,师生同台演出,台上台下热情高涨,场场爆满,盛况空前。 初中三年,最难忘的还是传授知识的老师们。一年级的时候,有一位教数学的女老师,我已经记不清她的名字,但她的印象却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br>她个头矮小瘦弱,讲课时,双手撑着讲台,身体前倾,对着闹哄哄的课堂,张大嘴巴,放开喉咙,给人一种声嘶力竭的感觉。一堂课下来,老师早已力不能支,坐下来一边喘气,一边用随身带的大瓷缸,注入开水,再兑上酱油或豆瓣酱,“咕咚咕咚”地喝下去。<br><br><br> 英语老师柴国权,教我们读英语单词。每读一个,随着他发出的声音,教鞭在黑板上使劲地转一下,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费劲地领着我们朗读。不一会,他的额头就浸出了汗水,不时摘下眼镜,掏出手绢来擦拭。有一次,正在朗读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嘴里嘟囔着转身走出了教室。同学们都感到奇怪,有人悄悄尾随出去。只见柴老师走到走廊尽头,从裤袋里掏出小半截煮玉米来,狼吞虎咽地吃进肚子里去。 二年级时,刘平子老师教我们班的语文,当时三十多岁,患过肺结核,正处于恢复期,面色苍白,体态瘦削,走路缓慢,说话中气不足。有时他实在支持不住了,就坐在椅子上给我们讲课。天气稍一转凉,他就换上了长袖衣服,还时常披着一件黑色的女式羊毛衫,看得出生活的窘迫。<br>虽然如此,但刘老师学识渊博,教学认真,方法独到,听他讲授语文,常能引人入胜。记得在学习冰心先生的散文《再到青龙桥》时,刘老师把作者在多年以前写的《到青龙桥去》和刚发表不久的《三到青龙桥》两篇文章也介绍给我们,朗读其中的精彩段落,讲解三篇文章的内在联系,使我们加深了对课文的理解,也使得学习兴趣倍增。<br><br> <h5>60年代的刘平子老师</h5> 刘老师还善丹青与书法,在学习一篇关于三门峡的课文时,他事先画了一幅国画,提前一周将它挂在教室的墙壁上。画的内容就是黄河三门峡水势图,那奔腾翻卷的洪浪和中流砥柱的情势历历在目,跃然纸上。在画的空白处,他还将贺敬之的诗歌《三门峡—梳妆台》的句子节录下来。我们不仅学习了课文,还欣赏了国画,知道了贺敬之,记住了“望三门,三门开,黄河之水天上来!神门险,鬼门窄,人门以上百丈崖。昆仑山高邙山矮,禹王马蹄长青苔。马去门开不见家,门旁空留梳妆台……”这样气势磅礴的诗句,真是获益非浅,受用终身。<br> <h5>90岁高龄的平子老师</h5> 我与刘老师之间还有过小小的交往。一次书法课上,刘老师顺手拿起我用的半锭墨来端详,片刻,他问到:“你爸爸是干什么的?”我知道他其实是问这锭墨的来历,我连忙说:“这锭墨是我姨妈家的,”他没再追问,又说道:“用这种墨来画画最好,如画眼睛看起来是亮的,”他接着说,“现在市面上已没有这种墨了,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去买一锭墨来和你换。”没等他说完,我连忙说,你画画需要,那就送给你了。他笑眯眯地望着我,小心地用一张纸将这锭墨包好,放进了衣服口袋。过了几天,他竟然画了一幅画送给我。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一张三尺宣的斗方,画上是一筐葡萄,他告诉我说,就是用那锭墨来画的,我看果然晶莹剔透,栩栩如生。我接过画来的那一刻,心里有受宠若惊和不知所措的感觉。 <h5>这是我退休后学国画的习作</h5> 1964年夏天,我初中毕业。8月19日,收到了不录取通知书,当天晚上到街道报名上山下乡。20日晚上,就离开家踏上了去大巴山的征途。<br>临行之前,班上送给我一本《长征》日记本,王秀琪校长、姜渭滨主任、团委书记徐国强等学校领导在扉页上题词勉励。<br><br><br><br><br> <h5>我的初中毕业照</h5> <p class="ql-block">至此,我的正规的学历教育就此中断,16岁的我离开母校,踏入社会。应该说,这是我人生中的最大不幸。但又很幸运的是,我在小学阶段和在初中的三年时间里,受到了良好的启蒙教育。不光是学到了扎实的基础知识,还受到老师们勤奋敬业、正直善良的优良品质的熏陶,为我日后继续学习深造,刻苦钻研,形成自己的知识结构,在本职工作中努力做出成绩打下了坚实的基础。</p> <h5>我的初中毕业成绩</h5> 刚到大巴山的时候,我就痴迷于诗歌,尝试着创作。退休之后,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我不假思索、无所企图地选择学习书法和国画,热情高涨,几近痴迷,小有成就。回忆这些往事,细想起来,不能不说是受到了当年的影响。 <h5>我的初中毕业证</h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