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轱辘

悠悠岁月

红薯轱辘

2024年，也就是我临近退休的前两年，学校再次安排我外出支教。乡下学生都住校，晚上饭点早，一般5点多一点就开饭了。饭点早，到开饭时间，我仍没一点饿气，就没有吃。到了晚上七点多，想吃点东西，看看屋里空荡荡的，除了一块生红薯外，没啥可吃的。煮红薯轱辘一样能充饥。于是我拿起刀，把红薯皮削了之后，砍成轱辘，丢到锅里，不多一会，红薯煮熟了。我开始盛着吃。把热气腾腾的红薯轱辘吞到嘴里，感到口感特别好。吃红薯轱辘让我的思绪拉回到了四十多年前。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在乡下读小学。那时我国农村尚未改革开放。生产力低下，物资匮乏。村民们的温饱难以解决。生产出的粮食不能填饱肚子。当时农业实行集体化作业。按工分分粮食和蔬菜。我家劳力少，挣的工分少，自然分的粮食也少。为了节省粮食，晚上一般都是烧一大锅稀汤，没有馍，也不炒菜。所以后来农村人把吃晚饭说成是喝汤。有时饥得慌，就煮些红薯轱辘充饥。吃红薯轱辘既挡饥，又省粮。所以当时用“一年红薯半年粮”来说明红薯对解决农民口粮的重要性。

　　我也许就是一个天生的爱吃红薯的主。别人一吃红薯就容易烧心，我却没事，咋吃都不会烧心。就是一连吃上多天，我的胃也能适应。晚上吃红薯轱辘，早上不能太搁兑了，烧红薯稀饭，炒萝卜或者白菜，烙红薯面玉米面两掺饼是家常便饭。不仅饼是两掺面，就是红薯稀饭也是红薯面和玉米面两掺。单用玉米面搅糊太澥，再说玉米面成本也高。单用红薯面搅糊又太黑。用红薯面和玉米面两掺搅糊，烧稀饭，趁热喝，甜丝丝的。用红薯面玉米面两掺烙饼趁热吃，湎甜。凉了，就不行了，吃起来又硬又糟，难以咀嚼。晚上该睡觉了，又烧稀饭，又炒菜，还得烙馍，挺费事的，还浪费，干脆煮点红薯轱辘得了，既省事，又省粮，一举两得。也正是这个原因，我家冬天几乎晚饭都煮红薯轱辘。红薯吃多了，也觉得无味，也想换换口味。若一连吃上十天半个月红薯轱辘，晚上一听说母亲还要煮红薯轱辘，心里就发慌。后来我上了初中，住校，吃食堂。学校伙上向来不煮红薯轱辘。于是周末回到家最想吃的还是红薯，让母亲为我煮一锅红薯轱辘，吃个够。吃煮的不解馋，就让母亲给我蒸。周日下午返校时带些熟红薯。煮熟的红薯和拍的饼子一样，也是趁热吃，软和湎甜，一凉就变硬。硬也得吃，因为吃红薯可以节省粮食。那年月只要能填饱肚子，谁还管那么多呢！大家都没有过多的奢望。

　　进入上世纪八十年代，农村实行包产到户，粮食产量大增，当年几乎解决了温饱问题。人们不再为口粮烦忧了。大米白面吃多了，也想变换一下口味。于是就想到了老朋友红薯。每年红薯一下来，我都要常煮红薯吃。后来，外出上学，学校不煮红薯，想吃红薯只能等到周末回家了。再后来，参加了工作，成了家，立了小灶。每次到街上买菜，总是免不了买些红薯，回家烧稀饭时切里面几块，特别好吃，还有捞头。每年红薯下来，我几乎很少吃馍。吃红薯代替吃馍。和过去不一样的是，以前单一煮些红薯轱辘，现在是红薯轱辘煮熟了，冲些面糊，做成红薯稀饭。妻子不喜欢吃红薯，总是把红薯轱辘挑到我碗里。近些年，我血压高，每年到红薯下来时，我尽量多吃红薯，少吃面，减少能量的摄取。这几年，我外出支教，学校伙上不做红薯，想吃红薯只能到周末回家。也许是吃惯了红薯，隔一阶段不吃好像是却少点啥。

　　吃红薯让我明白了什么是根。现在条件好了，大鱼大肉吃腻了总想改一下口味。能吃的都吃了，能喝的也都喝了，总感到还是不满足。吃来吃去还是红薯最好吃。隔三差五吃点红薯，换换口味，比吃啥都有滋味。

　　只顾回忆过去！我忘记了锅里还煮着红薯呢？我掀开锅盖一看不知啥时候红薯煮烂了。我赶紧用勺子把碎红薯轱辘捞到碗里。趁热吃了，又湎又甜。吃着红薯轱辘，喝着红薯茶，感到很惬意。多年前吃红薯轱辘的感觉又回来了。那时候是因为肚子里缺食，饥饿，感到好吃，今天是尝鲜。

　　吃红薯让我更加怀旧。人就是这样对旧的东西有感情。工具是这样，旧的好使。用了一个阶段，感到好使，顺手。吃的也一样。过去常吃的东西现在就是不吃了，再吃起来还是感到爽口。

　　吃红薯让我不忘过去。人只有不忘过去，才能感恩当下。现在我们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再也不为温饱而犯愁了。我们只有在享受当下幸福美好生活的同时，不忘过去艰难的岁月，才会让我们脚下的路越走越宽，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