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静静守候的老宅<span style="font-size:15px;">【散文】</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亦诗亦游</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本打算参加侄子的开业庆典后,再曲道回老宅看看。</p><p class="ql-block">距上次回老宅住了一些时日,转眼又一个三年过去。房子漏雨,两年前,二哥二嫂雇人修缮了房顶,铺了地砖,粉刷了墙壁。二嫂说,房子修亮堂了,你又不回来了。感觉得出,这是二嫂有些嗔怪了,也从侧面表达希望我能常回来看看。我心里也一直想回去再住一些时日,想来想去,这次还是没有回去。</p> <p class="ql-block">奔谁去呢?二哥家早已搬到城里,就连每次回去都能见见面的那位发小,听说身体状况也不容乐观。长辈不用说了,连同辈人都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新生的一茬又一茬,谁还认得你。只有空空的老宅虔诚着,静默着,守候着,日日期待着某一天归来的脚步叩响整个村落,让屋里屋外再次喧闹起来。花开了又谢,蛙鸣了又歇,北方的雪花在祝福声里迎来一个又一个新春佳节,却不见主人的身影。</p> <p class="ql-block">上次回来住了一个来月也没能去坟前给父母上柱香,烧点纸,磕个头,心里总感到愧疚。每每想起,眼里的潮水难免一阵阵向外涌。在旧历十月初一到来前,回放几段旧时光里的碎片就算是向千里之外的二老敬奠了,请二老原谅不孝儿。</p> <p class="ql-block">人都说,你出生的地方有你一生也抹不去的记忆,乡情是割不断的脐带,而老宅就是这情感的纽带。事实也验证了这句话,故乡的宅院和当年在老宅生活的场景一桩桩,一幕幕,经常在梦里出现:</p><p class="ql-block">两间土垒的墙,野生苫房草覆盖的房顶。略带斜坡的院子。房前由直径一两寸长的圆木组成的木栅栏围成的菜园里,种着两架黄瓜。黄瓜花开了,看着黄瓜钮一天天长大,心里那份期待,是幸福的感觉。两垄鬼子葱(小圆葱),两垄大蒜,是每年必种的菜蔬,苞米茬子粥熟了,到园子里掰几瓣儿鬼子葱,蘸着农家酱,辣得满头大汗,那个爽。</p><p class="ql-block">屋后也有一块菜地,最东边有个泥垒的烟囱,是屋子里小炕的排烟通道,当年大哥结婚就住在屋子东北角的小屋。</p><p class="ql-block">豆角在有限的园子里也是必种的。只有方寸大的那两小块韭菜和芹菜是我最喜欢的食材。煎鸡蛋,放进一点点韭菜末;炒土豆片,掰几根芹菜放进去,那炒出来的味道就是人间美味,以至于到现在,也是经常摆在餐桌上的美食。</p> <p class="ql-block">最富浪漫的记忆要属后园那棵海棠树,每当花开季,那绵绵细雨滋润后的绿肥红瘦,曾无数次走进我的梦乡。它与村子西北何家坡地里漫坡的果树遥相呼应,在童年少年的时光里,曾慰藉过一个寂寞的灵魂,是一生都缠绕不去的最美画面:漫坡遍野的果树星罗棋布在田垅之间。花树下,何家那位古稀之年的老叟扶锄站立歇息的神采总与古代身穿汉服,高高的发髻盘在头顶,汗巾在春日的暖阳下,时不时被风吹拂摆动的样貌相重合,那种遥远的古朴的美刻在心底,成为一生最美的底片。老人每年产的糜子(去皮后,东北人叫它大黄米)用来包粘豆包,是每年腊月里分享给家人的最美劳动果实。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里,因为羡慕,所以记忆犹新,挥之不去。</p> <p class="ql-block">老屋右侧由北而南依次排列着苞米楼子,小猪圈,大猪圈。所以带“楼”字,是因为搭建得离地面三四米高,人上去需要登梯子。这是为了防老鼠来偷吃粮食想出的办法。这里也是我喜欢光顾的地方,除了东房山胡同有过堂风,是乘凉的好去处外,大热天,这里也是最佳选择地。中午小憩,不用担心过堂风带来的着凉感冒。</p> <p class="ql-block">它们的后面,是每年秋后砍运回来的够烧一年的柴火。</p><p class="ql-block">紧贴着西房山下,是用木栅栏里外抹上黄泥围起来的仓房。那里也是我无聊时光有所寄托的地方。大姊出嫁前,每年都要喂养一头年猪,排骨,下水,猪肉;生的,熟的,都在缸里或扣在大铁锅里。北方的冬天寒冷,这些地方就是无污染的天然冰箱,装多少都不用花电费。</p><p class="ql-block">煮熟的排骨,冻硬的粘豆包;红罗卜缨子和大葱葱段腌制的咸菜,都是我日里或餐桌上最难忘的记忆。</p> <p class="ql-block">近腊月,就要准备迎新年,积攒一年的喜庆都要在这年终岁尾呈现。不必说家家排号到屋里有磨的人家拉水磨磨黏玉米包粘豆包,炕也要比平时烧得更加热乎。作为家里的一员,特别是这个时节,更要为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劳动一直是农家日子里的主旋律。戴着棉帽子,套上母亲做的厚厚的笨笨的棉手闷子(棉手套),挑着担子,顶着凛冽的寒风,走一步退两步地奔向几里外的西山去打疙瘩(劈树桩)。土篮子满了,就踉踉跄跄挑回来,这是十四五岁的年纪。</p><p class="ql-block">院子里摆放着木头,锯成一段段,然后用厚厚的沉沉的斧子把它们劈成若干瓣儿,这就是劈材。这是考验体力和耐力的劳动。劈剁后的柴火,摞得整整齐齐。看着自己的劳动果实,大人是不会夸奖你的,因为在农村,这样的活是家家孩子都能干,也应该干的活,没什么可炫耀的,但自己心里还是美滋滋的。</p> <p class="ql-block">秋天的白菜用刀削去多余的叶子,用来烀猪食,剩下的晾晒一段时日,用它渍酸菜。园子里每年都要挖临时菜窖,放箩卜白菜。存放前,菜是要打理利落的,多余的叶子、缨子都要消掉。</p><p class="ql-block">农家总是撂下这样捡起那样,有忙不完的活。在忙忙活活,辛辛苦苦,日日冀望,一大家子人围坐在炕桌前说说笑笑,和千千万万乡下人一样,日子就在这样的日子里一天天过着。</p> <p class="ql-block">那时,每家的孩子,少则两三个,多则十来个,最多的十个还要有余。日子过得清贫,仿佛一切的责任都怪吃饭的嘴太多。现在想想,过日子过得不就是人嘛。有人,才有烟火气。</p> <p class="ql-block">从有记忆,房子已经翻盖过三次,现在的房子已是第三次翻盖。最早的房子,是极为简陋的。屋子里连天棚都没有,一抬头,就能看见头顶横杆上挂的东西,而挂在屋子东北角的一个吊筐对我是最有诱惑力的。每到年节,亲戚邻里送来的糕点就放在这里,我时不时被馋虫所蛊惑,在克制不住的情况下,也难免一次次成为家里的硕鼠。后墙的窗户也不足一平米,更多地挡住了北风的劲吹,但削弱了采光效果。连第二次翻盖的房子,前面的窗户,连整块玻璃都安不起。每年年底要换一次窗户纸,用鸡翎子蘸上几滴豆油掸在窗户纸上,这是老祖宗留下的采光智慧。</p> <p class="ql-block">父母在的时光真好,有哥哥姐姐陪伴的童年少年,真幸福。苦日子不止一家,家家都是在年复一年的期盼中度过。户户都是茅草房,热炕头,人人穿的都是那仅有的几种颜色和款式,大人孩子的思想也像他们的着装一样纯朴单一。</p> <p class="ql-block">回顾过去,不是怀念那时的贫穷和落后,有父母呵护的日子,是人生最幸福的时光。有老宅不时传出的欢声笑语,它可以在你回望风雨人生路时泛起一丝丝暖意。于是,又鼓足勇气整装待发,跨过一道又一道坎儿,翻越一座又一座难以逾越的山。</p><p class="ql-block">二哥曾有过要把老屋卖掉的想法,放在那里,长久不住,还要维修。大家不赞同,终于没有卖。即便忙,或远隔千里,不能频频回去探望,至少在心里,一想到故土,心有处安放,情有所寄托,归来有个落脚地儿。</p><p class="ql-block">近乡情更切,不必问来人,物是人虽非,老宅那盏灯,一直在为久别归来的游子启亮。</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5px;">2024.10.26</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