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程旅行

王腊忠

昨天晚上刷到沙白的最后一个视频，才知道世间有这样一个女孩。让我震撼、悲伤，更让我佩服，她有一个伟大的父亲，忍住内心的悲伤和无奈，不愿让女儿长期被疾病的疼痛煎熬，陪她一起去瑞士旅行实施安乐死，结束了43岁的年轻生命。

中国人不习惯讨论安乐死这个话题，看到你，惊为天人，不仅勇敢，而且美的发光，对待选择安乐死的态度是我们国人不习惯的，但是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接受并理解。生命是自己的，它应该被自己支配；生命是美好的，它应该是绚烂夺目，而不是腐烂变质的。沙白，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感谢你来过我们的世界，在宇宙的另一端也要狠狠的快乐和幸福。

沙白是一位在短视频平台上迅速走红的网络红人。她的视频内容以日常生活分享为主，风格清新自然，受到了许多年轻人的喜爱。

今天反复看了沙白生前的许多视频，进一步了解她的人生经历，对她的这一次单程旅行，很惋惜很佩服。她的才气和对人生的态度让我们扼腕叹息之余，更多的是理解，短暂的一生，留下太多的思考，她看透生死的宽容与豁达会一直长留人世间。

沙白，女，上海人，20岁时罹患红斑狼疮，这是一个不死的癌症。20多年爆发七次，导致肾衰，今年10月23日，沙白在自己的视频账号上，留下了最后的遗言，称她准备于24日下午四点，在瑞士安乐死。她是首位公开获批在瑞士安乐死的中国内地华人。一辈子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离开人世后还留下了巨额的遗产。

沙白，一直以倒计时的方式直面死亡。七十多岁的父亲陪她去瑞士旅行，这是一场特殊的旅行，对沙白白而言，是一场单程旅行。瑞士是世界少有的几个实施安乐死的国家之一。沙白知性、优雅、爱美，自信，真实，有才华，会英语、法语，尤其是一口很纯正的英文很惹眼，小时候就是一个学霸，一个以独特方式活着的女人。在最后弥留之际，她选择通过视频的方式分享自己去瑞士进行安乐死的心路历程，这一举动引起了人们的关注，最近她的视频也是以“最后一天”、“倒数第一天”、“倒数第二天”作标题，意味着离结束生命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心境很平淡，跟平时没有什么两样，甚至会由衷地露出迫切和欣喜，因为从此以后她不会再承受没完没了的透析日子；不用再目睹手上脚上无数的针眼，和红斑狼疮以及激素带来的丑陋面容和遍体鳞伤；她的父亲也能够解放了，没有了她的拖累，可以安度晚年时光。

视频中的沙白穿戴精致，时尚优雅，喜欢锻炼、蹦极，并且以各种不同姿态去体验蹦极。她是因为患了红斑狼疮使用药物，导致了肾衰竭，尿毒症晚期。已经住院治疗半年多了，每周需要透析三次维持生命。手臂因透析而被扎了无数针孔，可以说每天都生不如死。

她的视频引发了人们对生命的思考，许多人对沙白白的勇气与洒脱表示敬佩，她的视频也给了大家带来了一堂堂生动的生命教育课程，她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让人们思考如何面对疾病与死亡，这是对传统观念的极大挑战。许多网友慢慢地理解了她，并送上自己诚挚的祝福。很多人善意劝她，希望她活下去，好死不如赖活着。但她不愿意向生命妥协，不信天命，生死由己，以一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姿态，热烈地活着，不在意生命的长度，只要求生命的质量，让短暂的生命绽放光芒，证明自己曾经来过这个世界，就足够了。她坦然地谈论生死，直面生死，很真实，很勇敢，就像谈论别人的死亡一般。

说真的，虽然我是一位医生，也无法做到如此通透、豁达。她的举动给混沌的人类打开了另一扇窗，照进一束光芒，让那些对生命的长度有执念的人，改变对生命的看法，她这种乐观灿烂的灵魂更令人向往，给活着的人以力量与勇气。我们终归殊途同归，她只是先行一步而已。谁不是在倒计时地活着呢，只不过沙白的倒计时有具体的期限，取决于去瑞士办理签证的审批时间，安乐死机构实施这一行为的时间节点，取决于最后在瑞士陪老爸旅游的日程安排。

虽然年过半百，也是一位三十多年工龄的资深医生，但谈到死亡还是感到有些残忍和恐怖。小时候老家乡下，如果哪家有人去世了，都特别害怕，躲得远远的，连最喜欢捡鞭炮玩的兴致也没有了。经历了父亲、母亲、大姐和嫂子先后离去之后，才慢慢适应，身边的朋友和同事也陆陆续续走了不少，每次参加葬礼都无比落寞、苍凉，心里像堵上了一块石头，很沉很沉，万般不舍。

目睹在医院重症监护病房生命垂危，永远无法醒来的病人；接待自己诊室那些颤颤巍巍、胡言乱语、口水滴答的病人，我也会时常思考安乐死这个话题，毫无质量的生命，应该要有安乐死来加持，真心希望在我老之将至的时候，在我失去生存能力、苟延残喘的时候，中国已经通过了“安乐死”这一法规。它能够保持年老者最后的体面和尊严，也能为国家节约大量的经济资源，减轻养老压力，多方得利何乐不为。

人生就是一场单程旅行，没有谁能够活着离开这个世界，沙白姑娘的选择不是一个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是一场遵循内心的自我救赎，是大爱在阴阳两个世界的延续，在另外一个平行世界，我们终将相遇。

2024.10.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