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无梦到徽洲</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李恩德著</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b><b style="font-size:22px;"><i>初到屯溪</i></b></p><p class="ql-block">1972年4月我和夫人从接受再教育的新疆7971部队农场分配到和田地区医院工作。因为离家太远无法照顾年迈的空巢老人,十一年之中经过反复申诉,最后当我自幼过继给独身的姑妈做养子的家庭背景得到确认之后才获得了调回内地工作的许可。遗憾的是商调函发出后事先联系好的上海某接收单位却出了状况。我们耐心地等了很长时间商调以失败告终。</p><p class="ql-block">怎么办?唯有重新寻找接收单位,否则来之不易的许可证将被宣布过期作废。正在走投无路时,内兄说他在安徽省屯溪市为我们找到了一个接收单位。这个市的中医院因为要兴建住院部,需要引进高年资的中医师。内兄说他是在与屯溪市市长的交往中获得这一信息的。王市长在询问了我们的学历和资历后表示欢迎我们去他那里工作。</p><p class="ql-block">我知道屯溪是皖南山区的一个县级市。抗战时期上海、南京有不少单位曾迁移到那里避难,一度有小上海之称。一九七二年夏天我和大学同学树成到黄山旅游时走到过这座小城的附近,觉得那里虽然欠发达,但是山清水秀倒是宜居的好地方。唯一不理想的是离开上海还有四百多公里路。</p><p class="ql-block">内兄在合肥工作只能为我们牵线搭桥,要将事情办成还得我们去落实!恰巧这时母校上海中医学院给了我了一个针灸医师提高班的学习名额。我虽然不是专职针灸医师,但是作为中医病房负责人,提高针灸治疗技术是必需的。于是向院长提出参班的要求。说穿了也是想乘机到屯溪去走一趟。经过院长批准,1985年元月7日我离开和田回上海。途中经蚌埠中转先去了趟合肥。</p><p class="ql-block">这是我第二次到合肥。内兄的家已经从厂区搬迁到铜陵新村了。新居是六十多平米的小三室。那时我们的小女儿勤勤跟随外公外婆正住在合肥。一家老小七口人(内侄小忠已应征入伍)住得并不宽敞。勤勤在合肥住读给兄嫂增加了不少负担,我深表感激。从1982年算起我又有三年没有见到小女儿了。她长高了!也长大了!看着她独自一人背着书包上学去我内心感到十分愧疚!</p><p class="ql-block"> 不巧的是内兄出差去了,本打算和他商谈去屯溪的事只好往后推了。我小住了两天赶在学习班开班之前回到了上海。</p><p class="ql-block">学习班在南市区斜桥的一幢大楼里办了一个月。授课的老师都是针灸研究所的专家。对我来说这个学习班实际上是补了业务上的短板,收获还是不小的。</p><p class="ql-block">春节前夕岳父岳母突然从合肥回到了上海。原因是勤勤与同班同学发生口角,对方家长找上门来耍泼让舅舅舅妈很难堪。这事让我,尤其是让勤勤她妈情感上十分受伤。</p><p class="ql-block">过完春节内兄往江西出差的日程一时定不来,我只好在上海等消息。新学年开学后小勤转学到长白一村小学上三年级,和她上五年级的姐姐同校了。这一等就是一个月,直到三月下旬我才前往合肥与内兄会合前往屯溪。希望能在内兄的协助下一举将事情办妥。</p><p class="ql-block">三月三十日当我们赶到屯溪时王市长已经出差去了。内兄公务在身不能久留,将我托付给了他的高中同学叶思明和几位业务上的熟人,四月一日便离开了屯溪。</p><p class="ql-block">内兄离开后我只好一个人四处奔走。先去了卫生局,一位安徽医学院毕业的程姓局长接待了我。他说此事他做不了主,只要市长批准了他们那里绝无问题。接下来又去了人事局打听,得到的回答是他们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p><p class="ql-block">这时我突然想起前几年和田地区医院有位安徽休宁籍的周医生举家调回了故里并且已在徽州地区医院荣任院长。我便去找他,希望他能助我一臂之力。周医生夫妇俩虽然是从我们医院调走的,却是长期在皮山县医院当院长。由于共事的时间不长我们之间不是很熟悉。周院长说他刚从县上调上来不久,人事方面,特别是对屯溪市的人事条线一点不熟悉,暂时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他还说,既然王市长答应了那这事就一定能办成。</p><p class="ql-block">到处碰壁之后我悄悄地视察了屯溪中医院。这家医院位于下马路10号,离老街很近。我去过许多医院,但是没见过屯溪中医院这么小的医院。当我第一次踏进她的大门时几乎有点惊讶。整个医院只有三幢破旧的小楼。左手边的小楼底层是中药房,楼上是办公室。迎面的一幢楼几乎装进了全部临床、医技、药剂、护理、挂号收费等科室 ,而面积绝对不会超过一千平方米。右手边的平房内则是只有一台40毫安X光机的放射科。实事求是地说,这就是一家中医门诊部。但医院的招牌很气派,是书法家舒同题写的。</p><p class="ql-block">王市长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没有人能说出确切的时间。在无限惆怅中我漫无目的地在屯溪的大街小巷中逛了一遍。</p><p class="ql-block">屯溪是座山城,城区东起自社屋前,西至老大桥。叶大哥的家就住在社屋前那个方向。门前的那条路叫黄山路。路北不远处的小山下是火车站,路南大约一公里处新安江自西而东缓缓地流淌着。江的那边是一溜平川,地名上叫阳湖。稍远处有连绵不断的山丘高低错落。</p><p class="ql-block">沿着黄山路往西走路北是一片新建的居民区,清一色的五层楼,叫荷花池新村。水池和荷叶确实有的,因是冬令时节,只见残荷在寒风中摇曳,清澈的池水在阳光下泛起细细的涟滟。继续往前走,路北是屯溪药厂和屯溪食品厂,路南是机床厂和柴油机厂。快到市中心时看到了叶大哥工作的徽州机械工业公司招牌。我下榻的屯溪饭店就在黄山路的尽头。饭店的对面是汽车站,邮局和新华书店等单位。</p><p class="ql-block">屯溪市的另一条主干道是新安江路,往南路左的主要建筑是市政府,路右是一个小广场,广场边上是个电影院。一座水泥桥横跨在新安江上通往阳湖。新安江在此处淤积出了一块江心洲,东片建了座体育场,西边造了座文化馆,再往南就是城乡结合部了。从屯溪饭店往北新安江路两边是一些百货店和烟杂店,电信局也在这条路上。这条路的繁华地段比较短,往北不足二百米就进入了徽山和华山构成的小峡谷中。就在谷口处沿着华山有条往西的延安路。一路走过去教育局、公安局、第四中学、工商行、胡开文笔墨庄,还有煤球店都集中在这条马路的两边。</p><p class="ql-block">延安路直达江边,新安江的支流率水自西向东,横江自北向南在此汇合成新安江。一座百年老桥横跨江上,桥那边是黎阳镇和沙洲新村。华山到了江边也戛然而止,在江边形成一堵几十米高的峭壁。屯溪最豪华的宾馆~华山宾馆就坐落在这座小山中,红墙碧瓦飞檐斗拱的民族式建筑依山势布局,显得十分优雅而高贵。华山宾馆的大门正对老街的入口。</p><p class="ql-block">转身走进老街,立马感到古旧的明清建筑别有一番天地。据说这条老街形成于宋代,但那个年代的遗迹已消失殆尽。前几年为了拍摄电视剧《李逵下山》特地做了一些修缮,经过工匠们的努力旧貌得以部分重现。踏着石板路沿街往里走,看见镶着狼牙边的酒肆茶楼的店招迎风招展,头戴方巾身着青衣的小二时不时用方言吆喝一阵,虽然听不懂却有种时代穿越感。再往里走古玩店、笔墨庄和字画廊、茶叶店一家连着一家,各类金字招牌争奇斗艳,生活气息渐浓,卖柴米油盐酱醋的商店多了,各色糕饼铺小吃店也多了。一家叫“同德仁”的国药号引起了我的注意。幽深的殿堂,一派古色古香的装潢,展示着它悠久的历史。我在店前待了一会儿,听着从店堂中传出的阵阵捣药声,闻着从店中散发出的阵阵药香,从心底感到些许欣慰。</p><p class="ql-block">又往前走了百十米,看到一座新建的“老街”牌坊立在街口。穿过牌坊老街在这儿分为左右两叉,左边是徽菜馆,再过去,穿过新安江路就是屯溪饭店了。我站在街口犹豫了一下,决定沿右边的街道继续往里走。</p><p class="ql-block">与前面走过的街面不同的是这里的店铺没有炫目的金字招牌。但见小巷深邃粉墙斑驳,墙头上的花窗、屋檐上的瓦当、门楼上的砖雕无不展示着徽派建筑的风采。街面明显地收窄了,店铺的门面也小了许多,都是一些从事竹木器具加工的小作坊和烟杂店。</p><p class="ql-block">再往前就是菜市场了。对于已有移民意向的我来说这是必须关注的地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在菜场内转了一圈,总的印象是供销两旺。因为听不懂当地方言对物价的水平不大清楚。</p><p class="ql-block">走出菜场新安江又出现在眼前了。与嘈杂的菜场相比江边的环境堪称优美。由于江心岛的存在江面宽不足百米。水不是很深,江底的卵石清晰可见。江面上几艘乌篷船在慢悠悠地航行。是在捕鱼还是在招徕游客不得而知。江岸驳得很好,沿江修的马路叫滨江大道。一幢乳白色的大楼建在一片绿荫之中,近前观之原来是新安江宾馆。</p><p class="ql-block">屯溪确实是个小地方,就这么一走便逛了大半个城。屯溪地方虽小但是名气不小。这些年来随着旅游业的逐渐兴旺,大概是眼界开阔了,屯溪人觉得自己的家园比奥地利的维也纳还美,于是自称起东方维也纳。我没有去过维也纳,只知道她是阿尔卑斯山中的一座小城,有山有水还有丰厚的人文底蕴。不过当我在屯溪的山水间走过一遍之后我认同了这个充满自信的比喻。</p><p class="ql-block">四月五日内兄在南昌办完公事回到屯溪。一打听王市长还没有回来。内兄重任在肩必须尽快回单位安排生产任务。这天他在宾馆里与厂里的同事史主任打了个电话,请他过来帮忙协调一下。史主任是王市长在芜湖电校的同学。他是建议我们调往屯溪工作的大媒人。我在合肥时已经见过这位助人为乐的老大哥。</p><p class="ql-block">内兄回厂的第二天史主任如约来到屯溪和我会合。又过了一天,王市长终于回到了屯溪。在史主任的安排下4月9日我终于见到了王市长。我打量了坐在办公桌前的市长一眼,觉得忚是位面善之人。在史主任引荐之后我便将我和夫人的学历和工作经历以及为什么要到屯溪来工作做了简要的介绍。王市长说他非常欢迎我们到屯溪来工作。说完打电话招呼卫生局程局长到办公室来,指示他抓紧时间和中医院联系落实接收事宜。程局长走后王市长又给人事局打了电话,告诉他们中医院将引进两名来自新疆和田的上海医生,要求他们在办事程序上适时跟进。</p><p class="ql-block">离开市长办公室时我郑重地向王市长道了谢。心中充满了感激。回到宾馆后我将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写信向两家老人做了汇报。并以简短的字句给翘首以盼的夫人发了份电报。</p><p class="ql-block">程局长和中医院的张院长沟通后第二天(4月10日)打电话到宾馆通知我说:“张院长将与几位副院长一起研究后做出决定。”事情办到这个地步我自然要到中医院去拜访一下了。</p><p class="ql-block">小地方消息传得快,当我出现在院长办公室门前时立即被认了出来。院长自我介绍说他姓张,一九七0年毕业于安徽医学院。我开玩笑说,那我们是同庚啦。于是相视哈哈一笑。闲聊了一会儿,三位副院长相继到来,相过面之后各自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因为诊务在身,副院长们相继告辞后张院长开始和我谈正事。他很抱歉地说,因为医院条件差,实在没有能力为我们提供住房。他除了希望我能谅解,还希望我表个态。我说这事好办,我可以暂时租房子住嘛。他说这个暂时恐怕是要做长期打算的。说到这里我明白了他们接纳我们是有条件的,即要自行解决住房问题,并且不得反悔。听了这话我心里有些不快,不能安身焉能立命嘛。但是口头上还是若无其事地说,要不我写一份保证书吧。张院长说,不用的,把话说开了就行了 。</p><p class="ql-block">接下来张院长和我交流了毕业后的经历,对我们远赴边疆工作这么多年深表敬佩。张院长说,屯溪中医院是由一家联合诊所转制过来的。二十世纪50年代随着社会主义改造的逐步深入,自由职业的中医开始组成联合诊所。当时在屯溪比较有影响的程、方、李几个世医家族就联合起来了。60年代初在政策的推动下这几位老中医招收了一批高中生当学徒。现在三老中只剩下“程老”了。他的儿子、女儿、媳妇都在医院工作。好在这批学徒都已经成才,刚才见过的王副院长就是程老的高徒,而方副院长则是已过世的“方老”的公子。张院长还说,医院确有扩建的计划,主要是建住院部。苦于经费不落实一直没有动手。你们在大医院工作了这么多年,有丰富的管理中医病房的经验,正是我们需要的人才。</p><p class="ql-block">经过漫长的等待,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挫折,我以为这回总算是把事情办成了。将好消息和思明哥、余经理等人分享后大家都觉得很高兴。都说等了十几天终于把事情办成了。这时从离开和田那天算起我已经离岗三个多月,超假多日了。4月11日我满心欢喜地乘了十几个小时的长途汽车回到了上海。</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幸遇思明哥</i></b></p><p class="ql-block">思明哥姓叶,是内兄高中的同学 ,他们是1958年一起从上海支援合肥建设的。他幸运地参加了人民大会堂安徽厅的筹建并且在那个过程中爱上了来自屯溪工艺竹器厂的女工吴雅芳。有情人终成眷属嘛,思明哥就这样从省城合肥来到了山城屯溪并扎下了根。</p><p class="ql-block">我第一次见到思明哥是在屯溪饭店。那一天我和内兄从合肥到屯溪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因为事先没有通知叶先生我们要来,便在屯溪饭店下了榻。晚饭后内兄给老叶打了个电话,不到半个小时老叶便骑了自行车赶过来了。叶先生个头不高,体型微胖,说起话来慢吞吞的,上海口音基本上没有改变。他问明了我们的来意便邀我们第二天中午去他家小聚。</p><p class="ql-block">第二天上午内兄陪我拜访王市长未遇便领着我早早地去了叶先生家。叶先生当时是徽州地区机械工业公司的业务员,住在社屋前那个方向的公司家属院内。他有一儿一女,年龄比我女儿稍长。叶夫人姓吴,对我们也很热情。在闲聊中叶先生对我们去新疆工作这么多年深感意外,并坦率地说先调回来再说,等以后再找机会回上海就是了。</p><p class="ql-block">这天晚上余经理和老边应内兄的约请到我们下榻的屯溪饭店坐了一会儿,余经理的工作单位是徽州汽车配件公司。老边好像没有固定的工作单位。因为没有见到王市长,内兄拜托二位继续为我引荐。余经理家住隆阜。老边就住在老大桥那边的沙洲新村。思明哥和余经理比较熟,和老边好像没有什么交往。</p><p class="ql-block">第三天一大早内兄乘火车去江西后思明哥让我们到他家去。我想,白天他和雅芳姐上班,两个孩子上学,我一个陌生人就这么住下来似乎不妥就婉言谢绝了。这天晚上思明哥约了他的朋友上海小三线指挥部的老蒋为我的调动出谋划策。老蒋说,小三线要撤回上海了,人事已经冻结,否则倒是可以调到他们那里去。</p><p class="ql-block">由于事情办得不顺利我的心绪很不好,思明哥劝我不要着急,他说大不了等半个月,王市长回来了事情自然有分晓。自从见过一面后我感觉到他就像老大哥似的。他是一位热情仗义乐于助人的大哥。他不是那种自来熟,也不是只会热情不办实事的人。凡事只要他力所能及一定会全力以赴的。尽管我第一次去屯溪时他没能帮上大忙,但是我对思明哥是很有好感的。</p><p class="ql-block">半年后当我终于办妥调往屯溪中医院工作的手续后,思明哥的家几乎成了我们搬家过程中的转运站。雅芳姐的哥哥是位搬运工人,我们从和田寄到屯溪的四十多包书籍以及在隆阜安家时购置的家具和锅碗瓢盆都是吴大哥拉着平板车送过去的。来回十多公里,我们要付费,他说这是业余时间里的义务劳动与公司无关。这让我们非常感动非常过意不去。</p><p class="ql-block">我们在屯溪生活了八年,思明哥对我们的关心是经常的。逢年过节我们像家人一样一起聚餐。他很会烧菜,上海的本帮菜和徽帮菜都烧得像模像样。我们全家很乐意去思明哥家做客,两个孩子对思明和雅芳以舅舅舅妈相称。当然,我们也经常邀请思明哥一家共进午餐,礼尚往来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夜长梦多</i></b></p><p class="ql-block">四月十一日我从屯溪回到上海后便开始信心满满地静候佳音。过了半个来月夫人来信说和田人事局还没有收到屯溪方面发出的调档函。又过了几天我收到了周光院长从屯溪给我写的信。他在信中说,前几天他到市政府办事又将我们的事向王市长拜托了一番。他让我再耐心等一等。</p><p class="ql-block">转眼间到了五月头里,我有点沉不住气了。心想在屯溪时方方面面都说得好好的。怎么人一走茶就凉了呢?正在郁闷中突然接到国林打来的传呼电话,说他们厂在上海四川北路横浜桥附近开了一个门市部,约我去那里见个面。</p><p class="ql-block">国林是我们在和田认识的江苏省吴江县盛泽镇支疆知青。前几年他们根据知青返城政策回了故里。盛泽离上海不远。春节后因为内兄陪我去屯溪面见王市长的日子一直定不下来,我便买了张车票去看望他们。说起来盛泽只不过是吴江县属下的一个镇,但它的丝织业却是非常发达,自古便有华夏第一镇之称。原本只想会会老朋友,不料盛泽给我的印象相当不错。因为国林要到乌鲁木齐去推销他们厂里的丝绸产品,我小住了两日便回上海了。</p><p class="ql-block">见面后国林听说我们调到屯溪去的事办得不顺当,便劝我到他们厂里去当厂医。然后他将我引荐给了厂长。那位厂长也姓张,原先是吴江县的组织部长。听了我的自我介绍表示愿意接受我们去他们厂工作。</p><p class="ql-block">当天晚上我就随他们一起去了盛泽。第二天一早张厂长在他的办公会议上当着我的面作出了同意接受我们的决定,并责成厂办立即起草一份相关文件让我寄回和田。张厂长的办事果断以及我对盛泽的良好印象促使我下了去工厂当厂医的决心。</p><p class="ql-block">盛泽新生丝绸厂的调档函寄出后我又开始盼望有好消息传来。半个月后据夫人来信说,他接到新生丝绸厂的信函后很纳闷。觉得我又办了桩不靠谱的事。他与人事局的王大姐商量后,王大姐说,国营企业当然有权接受两名厂医,但是真的要办成功还是要经过县级人事部门的。她担心档案发出去后吴江县人事局那一关不好过。</p><p class="ql-block">本着能尽快把事情办成的愿望,王大姐还是同意寄档案了。夫人赶紧让医院给我们做政治思想和工作能力鉴定并填写了体检表。然而就在这时又遇到麻烦了。新提拔的院办主任官腔十足地说谎:“李主任接受任命时写过保证书说不调走了!”夫人立即怼了回去并将此事报告院长。几天后院长办公会议决定“既然已经同意人家回内地工作就不要卡了。”</p><p class="ql-block">夫人受到的委屈对我刺激很大。一气之下我写了一份辞职报告寄了回去。觉得还不解气,又给人事部部长赵东宛写了一封长信,诉说了我的身世以及大学毕业时政审材料如何被大摆乌龙,到了新疆后为申请调回内地受到了种种冷遇,总算拿到了东归的通行证商调函又让联系好的接收单位弄丢了。现在好不容易又找到一家工厂愿意接受我们去当厂医,却又被组织部以提干的理由给卡住了。我实在不明白我们为就近照顾空巢父母的努力为什么总是驼背摔跟头两头不着地。字里行间当然也说了一堆牢骚话。</p><p class="ql-block">大约过了一个多月。有一天杨浦区人事局的两位工作人员突然上门找我说事。原来我给人事部写的信被转到他们手中了。那一天我正在拖地板,赤膊赤脚,衣帽不整。生母躺在床上,养母正好端一盆衣服从楼下上来。他们四处打量了一下,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临走时留下一句话“看杨浦中医院能不能接受你们,回去联系一下。”说是回去联系,其实人走了公事也就办完了。</p><p class="ql-block">真叫事不凑巧,到了八月头上,就在夫人为我的档案四处奔走了两个多月而毫无进展时,盛泽的朋友打来电话说,拍板给我们签发调阅档案的厂领导要去法国考察,他担心没有张厂长坐镇我们的事会被耽误。这一下又让我抓瞎了。我马上将调盛泽可能又要落空的消息电告夫人,让她暂时不要往新生厂发档案了。情急之下我决定再到屯溪去一趟,看看事情到底卡在哪儿了。</p><p class="ql-block">我这人公关能力很差。现在回过头来看,中医学院、国棉十七厂都在情理上亏欠于我 ,我都没有勇气找他们讨个说法。张绚邦老师乐于助人,对我也很关心。关键时刻我也没有想到请他在上海中医院盈宪盖院长面前推荐一下。</p><p class="ql-block">想当初我们从上海到新疆,后来又从和静到和田,都是只凭组织上一句话就将事情办成了。现在轮到我们有求组织了,这事怎么变得这么难办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再赴屯溪</i></b></p><p class="ql-block">抱着孤注一掷的信念我决定再到屯溪走一趟。先给思明哥打了个长途,问清王市长是否在屯溪。接着又给王市长写了一封信。我在信中说:“我们真诚地从万里之外的和田投奔屯溪,一是为了就近照顾空巢老人,二是为了借一方宝地谋生。如果事成我们定会肝胆相照,努力工作的。如果贵方不能成全也请给一个准话,不要让我们再日复一日地等待下去。为办成此事我已离岗等待四个多月了!”</p><p class="ql-block">估计信寄到了,八月十八日我再次登上了前往屯溪的长途汽车。第二天一早我赶在上班前就到了市政府。上到二楼的市长办公室等在门外。市长已经上班了,屋里屋外都有人找他办事。瞅准一个空档我上前自报家门说明来意。王市长抬头注视了我一会儿,伸出左手从旁边的废纸篓中取出了我前几天写给他的信看了一眼说:“实在对不起,事情拖得太久了。”说完,他便给人事局长打了一个电话,让他立即将我们的事情办妥。放下电话,王市长让我去人事局坐等。我恭敬地给市长鞠了一躬,真诚地说了声谢谢!</p><p class="ql-block">人事局就在同一幢楼内。我很快就找到了他们的办公室,礼貌地敲门后进屋,局长客气地起身接待了我。我们作了简单的交谈,然后由一位办事员给我们签发调令。调令签好后我和局长都过了目,确认准确无误后才郑重地盖上红彤彤的大印。局长问我是否要将调令随身带走。我说:“不用,还是从邮局寄吧。”这一刻我内心的感受复杂极了。</p><p class="ql-block">想当年组织上分配我们到新疆工作虽然并不心甘情愿但还是服从了。一晃十五年过去了,父母老了,我们不年轻了,孩子渐长渐大了。为了阖家团圆,为了给长期空巢的父母一个有依靠的晚年,我们争取了十多年,听了那么多伤人心的话,遇到了一道又一道的关卡……但是我们没有放弃,终于一步步地走到了今天。心中忽然感悟到,漫长的努力换来的成功原来只在一瞬间。我们将会记住1985年8月19日这一天。</p><p class="ql-block">那位为我签发调令的工作人员在做完手头工作后悄悄地问我:“你认识史正训吗?”我说:“认识,他是我内兄的同事。”他笑了笑说:“我和他是亲戚。”“啊,太巧了,幸会幸会!”接下来我又对局长说了一番感谢的话。客气完了局长让我跟随一位工作人员到邮局把调令以特种挂号函件寄走了。</p><p class="ql-block">与此同时我同时给岳父、给夫人发了报喜的电报。</p><p class="ql-block">既然调令已发出,我又一次到屯溪中医院去拜会了未来的公婆,说了许多感谢的话。</p><p class="ql-block">据夫人说,当她在和田接到我从屯溪发给她的电报立即去人事局向王大姐做了汇报。王大姐说因为前几天组织部已同意放出我的档案,她没有耽搁已将我们的档案封装好送到邮局机要科了。于是赶紧打电话到机要科查询档案是否已经出口。对方回答说,因为机要科的办事员生病休息了几天档案还没有出口。真是上天保佑。于是赶紧取回重新处理后寄往屯溪。</p><p class="ql-block">既然事情已经办妥我得赶快回和田去搬家了,十万八千里的路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到达的。思明哥和余经理听说我已将大事办妥了都为我高兴。我对思明哥说,回到和田后我会将一大批书籍打包先邮寄过来,请他代为接受一下。然后又将租房子的事和两位老大哥商量了一下。一切安排好了才去车站买返回上海的车票。</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b><b style="font-size:22px;"><i>在屯溪安家</i></b></p><p class="ql-block">常言道,归心似箭。我们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将家从和田搬到了屯溪。因为路遥运费昂贵,除了二百多公斤的书籍,一台十四吋的彩电和一应细软,整房家具和所有的坛坛罐罐都送人了。这意味着到屯溪重新安一个家将会遇到一些困难。</p><p class="ql-block">行李运到乌鲁木齐后,因为当时的屯溪火车站还没有开通零担货运,站上的工作人员建议我们可选择绩溪或景德镇为到达站。这两个站都远离屯溪,我们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去这两个站提一吨多重的行李,考虑再三还是做了先将行李托运到上海,然后再从公路转运到屯溪这种舍近求远的选择。</p><p class="ql-block">紧赶慢赶终于在国庆节前回到了上海。过了一个愉快的节日之后先去北郊站打听行李何时能到达。得到的回答是,行李到达后会有提货通知寄给收件人。为了给安家提前做些准备我们决定先到屯溪去报到,然后再回上海转运行李。</p><p class="ql-block">坐了一整天的长途汽车。一路上我是熟门熟路了,夫人却感到很新鲜。当晚在离思明哥家较近的前园饭店住了一宿,第二天便去中医院报到。张院长对我们这么快就从新疆把家搬了回来很是佩服。我说,人是到了家还在半路上呢。于是我就将在乌鲁木齐托运行李时遇到的尴尬说了一遍。张院长听罢抱歉地说,这事医院可以帮忙的呀!老李,你见外啦!</p><p class="ql-block">不管见外不见外,凡事自己多努力总没错。因为住房还没落实我们的户口和粮油关系只好暂时挂在中医院的名头上。接下来便去拜访思明哥夫妇。我们邮寄过来的书籍在思明哥家的客厅里堆了一大堆。恩明哥说,知道你们调成后余经理已经在隆阜物色了一处民房。明天就陪你们去看看。</p><p class="ql-block">隆阜在屯溪市北郊,距离中医院大约三公里。余经理就住在这个小镇的紫竹巷。他的邻居程老是屯溪一中的退休教师,老两口子住着一幢三开间二进的古民居。余经理知道我们调动办成后便和程老师说了我们的情况,程老师表示很乐意将东厢房租给我们。</p><p class="ql-block">房子比较老旧,大约有五六十年的房龄。这东厢房大约有三十多平米,隔成里外两间,没有独立的煤、卫、水。烧饭的地方被安排在门厅内的一角。上厕所则要到后院去。用水还算方便,因为院子里有口压力汲水井 。</p><p class="ql-block">看过房子后程老师很客气地说:“农村条件差,比不上大城市。”并问我们能不能将就着住。然后邀我们到客厅中坐了一会儿。徽州古民居的客厅很有特色。先说迎面的北山墙,墙上除了挂中堂和对联外,墙根下还有一张供桌。供桌上摆着一面镜子、一只瓶状的笔筒、一座自鸣钟。看似平常,其实他的含义颇深。三者合起来暗指终生平静。据说那只瓶子是专门放主人的帽子的,不能作他用。供桌前是一张八仙桌,两边各置一把太师椅。厅的两侧各有一间耳房,耳房的上方是一圈绣楼,以前是供女眷居住的。客厅里光线说不上很好,在他的前部是个天井,光线就从那儿射进来。天井的地面是用麻石铺就的,四周有排水沟。据说这叫肥水不外流。厅内的廊柱和绣楼的额木方上雕了许多花饰,五禽六畜花草虫鱼都有。若从外观上看,徽派古民居的围墙特别高,门不是特别宽敞,窗特别小而且位置很高。砖砌的墙头刷上石灰浆后显得斑斑驳驳,我想所有这些就是徽派民居的特色了。说实在,徽派民居和我老家南京的民居的确有很大的区别。</p><p class="ql-block">从程老家出来,信步在周遭走了走。新安江的支流从镇中穿过。因为明代著名的思想家戴震出生在镇中,无形中为此镇增添了几分人杰地灵的氛围。徽州师范专科学校占据了村东好大一片土地,地区防疫站和地区看守所则占据了镇中的中心位置。紫竹巷正好就在看守所的后面,既安全又僻静。离医院虽有点远,骑上自行车也就十来分钟的事。 </p><p class="ql-block">房子租好了,我们将情况向领导做了汇报。从新疆调出时,因为路途遥远和田地区行署人事局给我们签发的干部派遣公函的有效期是两个月。这两个月的工资调出方已预付了。眼下刚过国庆节,离11月2日还有二十多天。虽然已经报过到,领导仍然爽快地同意我们回上海去等行李。</p><p class="ql-block">在安家这个问题上我们无疑是受到了怠慢。不过客观地说,当时要医院给我们分房确实有困难,但是主动帮我们租一间房总不困难吧。院方没有这么做有点不近情理。我猜想他们可能是在对我们进行考察。他们不仅想知道我们和王市长究竟有多深的交情,而且想知道我们在屯溪究竟有多少人脉。这从解决住房问题的过程中是可以看出一点名堂的。两个上海人大老远地从新疆调到屯溪总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吧。</p><p class="ql-block">实事求是地说,我们和王市长既没有亲情也没有友情。我内兄的同事(合肥无线电二厂)史某和王市长是芜湖电校的同学。史某是屯溪人。我内兄就凭这层关系,在屯溪主持黄山牌电视机订货会议时认识了王市长,并结交了其他几位朋友。在20世纪80年代人际关系当然也有钱权交易,但基本上还是比较守规矩的。这从我们的调动前后费时一年多便可略见一斑。</p><p class="ql-block">因为办成了一桩大事,心情自然比较好。回上海的途中有意路过杭州,夫人想到西湖去看风景。那是一个极其闷热的天气,湖心岛上游人如织。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我,扭头一看竟是我的大姨。原来她是跟老年旅游团出来玩的。老人家听说我们从新疆调回来了开心得不得了。进而听说是调到屯溪,叹了口气说:“这回轮到你到安徽还债了!”我外婆是芜湖人,两个阿姨早些年已各有一个孩子到安徽工作了,这回加上我就全了。</p><p class="ql-block">玩了一阵子天空中突然乌云密布,要下雷阵雨了。赶紧到码头去乘船上岸,船驶到半途狂风大作,平静的湖面立时白浪滔天,游船剧烈地颠簸着,不一会船篷被撕裂了。瓢泼似的大雨瞬间淋得我们浑身透湿。亏得艄公有经验立即将船靠边行驶,但已吓得我们心惊肉跳了。好在是大热天,风雨过后衣裤不久便晒干了。这场暴风雨大大地影响了我们的游兴,随即乘公交车去了火车站。四个小时后回到了上海。</p><p class="ql-block">又过了一个星期终于等来了提货通知。二妹夫从厂里借了辆卡车将行李从北郊站拉到中宁路的公路零担货运堆场。那天正好是星期天,开铲车的师傅不在岗,我们的行李因为体积大分量重无法入库,就搁在露天了。过了一天,突然下起雨,并且连续下了好几天。那雨点落在地上,恰好似滴在我们的心头上。箱内的衣物肯定是被淋湿了。心里那个急呀,真正是叫天天不应 叫地不灵。</p><p class="ql-block">一直过了十月二十日雨才停了,连忙买票去屯溪 。不放心被雨水淋了几天的行李箱呀。开箱之后果然中来了。怎么办呢?该晒的晒该洗的洗,等这些事料理停当了才能开火餐。到街上买了锅碗瓢盆、柴米油盐、外加两张钢丝床。当这些东西在屋里摆开后终于有个家的样子了。就在我们缺东少西的时候房东程老借给了我们一张八仙桌,邻居老余送了我们一张小方桌。加上从和田带回的四张骨牌凳,终于有了坐下来吃饭的条件。</p><p class="ql-block">我们从上海托运过来的行李抵达屯溪后是委托老余请运输队的工人从车站搬到隆阜的。费用当然是老余垫付的。在结算这笔费用时老余先是伸出一只手晃了晃。我以为是5元钱,付款时老余才说是50元,这让我吃了一惊。从车站到隆阜不足5公里,行李的重量不足1吨,怎么会这么贵呢?我不好意思问收费标准,也没有索要发票。事后老余解释说,是用马车拉过来的。入户时费了老鼻子劲。</p><p class="ql-block">11月1日是星期五,我们正式上班了。因为庙小菩萨多,毕士敏坐诊中医儿科,而我则暂时坐诊西医内科。既来之则安之吧,自己找上门的嘛,条件再差也不能抱怨。再说是打着市长特批的旗号过来的,怎么也得给人家留个好印象吧。</p><p class="ql-block">屯溪居民是以煤饼作燃料的。在第一次逛屯溪时我已看到了煤球店,于是上门求售。但被告知说要凭票供应。问在何处领煤票?说是在燃料公司。好吧,那就去找燃料公司。一位负责人问我有没有燃料供应证,我说我们是从新疆刚调回来的。他又问我有没有燃料计划转移证,我说只有户口迁移证。他说:那就请新疆把你们的燃煤计划转过来。真是天方夜谭。怎么办呢?怎不能吃生米吧。窝了一肚子火去找叶先生诉苦,叶大哥给了我一百斤煤票算是暂时解了燃眉之急。</p><p class="ql-block">住房和燃煤两件事让我们在情感上很受伤。记得报到后到市政府向王市长致谢时他曾客气地对我们说过“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于是在一个星期天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又一次拜访了王市长。王市长听完我和㦓料公司负责人的对话后很生气,说是乱弹琴。关于住房问题王市长倒没说什么。过了一天,燃料公司的一位办事员特地到医院对我们表示了歉意,我们的燃料供应证很快办妥了。</p><p class="ql-block">古人云,知恩图报。我们是懂得这个道理的。在调往屯溪的过程中漫长的等待虽然使我十分焦虑 ,但是王市长,中医院领导,还有方方面面的朋友给予我们的帮助是必须真诚地致谢的。屯溪并不是我的故乡,它和上海还有四百多公里的距离,我和这些领导也非亲非故,他们完全可以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婉言谢绝我们的加盟。</p><p class="ql-block">这一年的十二月份我们乘王市长在省委党校学习之机专程到合肥设家宴感谢了他。此后在屯溪八年中我一直与王市长保持着良好的私交。从合肥回来后我们又以同样的规格在房东程老的客堂中设宴感谢了各位院长。思明哥,余经理,小三线指挥部的老蒋都作为我的朋友都应邀作陪。我觉得事成之后略表谢意是应该的。而事成之前就请吃送礼是行贿受贿。说轻了是超越道德底线,说重了就是违法乱纪拖人下水。</p><p class="ql-block">生活工作安定下来后,我们开始进行家庭基本建设了。首先是要打造一套家具,作为行李的包装箱从新疆带回来的木料就是派这个用场的。叶大哥陪我到屯光的纤维板厂买了几张三合板和纤维板,房东程老又帮我们请了个木匠,照着当时比较流行的式样便开工了。</p><p class="ql-block">其次是要教会夫人骑自行车。这样上下班就方便了。屯溪的物资供应不紧张,花了一百多元买了辆24寸女式自行车。夫人的胆子虽然比较小,但平衡功能挺棒,只用了几个星期天便基本上学会了骑车。屯溪的马路不宽,机动车不多,有我陪在边上慢慢地骑还是很安全的。</p><p class="ql-block">我们在隆阜住了几个月之后,大概有关方面觉得在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了。一对夫妻大学生调到屯溪中医院工作,居然要自己想办法在隆阜租私房住,而且没有房租补贴!这事于情于理好像都有点说不过去呀!据说人大常委会上还有人对此发表过议论。房管会的老邱有一天找到我,让我跟他到黎阳老街去看房子。记得那是一个下雨天,房子就在街口,也是幢古民居,里面已经住了几户人家。准备给我们的那一间的通风采光很差,面积也不大。论条件远不如我们租的私房。我自然不满意。老邱说他可以按我的要求进行大修,直到我满意为止。我觉得不管怎么修也增加不了面积,改变不了格局,一家四五口人无论如何是住不下的。于是真诚地感谢了他的好意,婉言谢绝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难得的大团圆</i></b></p><p class="ql-block">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到了阴历年底了。离开上海这么多年,两个女儿都十岁出头了还没有在一起过个团圆年。我们想回上海过年,考虑到刚调来不久,想请假又不大好意思。那年头还没有实行春节小长假,用三天的假期回上海过年实在太仓促了,于是跟领导说清了原委,终于请到了一个星期的事假。</p><p class="ql-block">其实我当时还有一个小心事,就是要为尤伯庆祝七十岁寿辰。龙伯是一九一七年一月十九日(阴历龙年12月26日)生人。一九八六年那年的春节是二月九日。等我们回到上海时无论阳历还是阴历都已错过了龙伯的七十岁生日。能不能提前祝寿我不知道,反正我有这么点心意。</p><p class="ql-block">小年夜一早从屯溪出发,到上海时已是傍晚时分。提着大包小包往家赶。过年嘛,年货自然是不能少的。冬笋是屯溪的土产,上海人就好这一口,炒个肉片很上档次的。顶市酥,云片糕这些甜点老人孩子都喜欢吃,与麦琪淋蛋糕相比极富营养又别有风味。</p><p class="ql-block">在外多年练就了一手煎炸蒸煮的技艺,烧顿年夜饭对我来说已不在话下。有大哥掌勺弟妹们自然开心。工人新村的灶头间是共用的,五户人家挤在不足二十平方米的空间里,一齐开火时那场面绝不比饭店的后厨逊色。老邻居都称赞我的厨艺,我说这恐怕是外公的遗传,说说笑笑中一桌菜便烧好了。</p><p class="ql-block">那年的年夜饭一家老小坐满了一张圆桌一张方桌,觥筹交错间年迈的父母和我养母脸上堆满了笑容,孩子们喝着饮料吃着平时不能经常吃到的鱼肉,很快就将小肚皮喂饱了。弟妹们则乘着酒兴天南地北地侃着大山。年夜饭虽然年年吃,这一年的年夜饭我们吃得特别开心。</p><p class="ql-block">年初一照例要给两个阿姨拜年的。那年头上海人的住房很囧,一下子拥进十几个人谁家都吃不消。尽管如此,两个阿姨对以我为首的外甥团队的到来还是高兴得不得了。因为我已有好多年没有领头给两个阿姨拜年了,两个阿姨几乎不约而同地说起了二十多年前的旧事。那是一九六三年的年初,快过春节的时候外公突然去世了。我母亲和大阿姨回乡下为外公处理后事了。那年小阿姨因为刚生下小儿子未能同行。阴历十二月二十六,大阿,姨和我母亲正准备返回上海,这时传来了我奶奶去世的噩耗。母亲立即终止行程,我爸和我龙伯也立马回乡奔丧了。上海就剩下我和五个弟妹了。那年我十八岁,第一次主持家政,不仅年夜饭照吃,年初一还领着弟妹们挤公车汽车横穿半个上海给两个阿姨拜了年。这事让两个阿姨很感动,也让我爸妈很欣慰。其实,18岁无论对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不小了,在非常时期应该也必须能够独当一面的。</p><p class="ql-block">走亲访友,迎来送往,三天年假就这么过去了。甚至很少有空坐下来与老人们聊聊天。但是有一个问题是必须议一议的,这就是两个孩子和她们的瘦奶奶(我生母体胖,养母体瘦)何时住到屯溪去。</p><p class="ql-block">因为种种原因两个孩子都是在上海出生的。萍萍由瘦奶奶带大,勤勤由外婆带大。尽管外公外婆十分疼爱大外孙女儿,一直希望她能在外婆家住几天。不知什么原因萍萍只愿意到外公外婆家玩上一会,每次吃过午饭就要回奶奶家。这让外公外婆难免有些伤感。勤勤比姐姐小两岁多,从小跟随外公外婆在上海合肥两地跑。记得在她很小的时候也和姐姐一样不肯在奶奶家过夜,她的经典台词是一面哭一面说“我要外婆!”因为两个孩子和我们离多聚少,在情感上确实比较生分。</p><p class="ql-block">鉴于住房问题还没有解决,商议的结果是暂缓接孩子和瘦奶奶去屯溪,但在萍萍小学毕业后一定得解决这个问题。虽然根据政策外省户口的孩子在上海至少可以读到初中毕业。只是孩子长期与父母分居两地对他们的心理发育是没有什么好处的。再说,不管是中考还是高考面对自己从未接触过的考卷类型孩子也会不适应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子欲孝而亲不在</i></b></p><p class="ql-block">一九八六年三月五日上午十时我突然接到电报,说我养母于上午九时突然病故。这犹如晴天霹雳,我彻底崩溃了。春节回上海和她老人家团聚时她还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呢?记得当时我对她说,等我找到合适的住房立即就接她过来养老。</p><p class="ql-block">回到上海已经是三月六日的下午了。交通不便插翅难飞呀!熬过了一个悲痛万分的夜晚第二天上午到纺二医院,亮明身份后在院方引导下到太平间跪拜了养母。养母的遗容是安详的。会是什么病夺走了她的生命呢?回到家里听我生父说,那天一清早养母和往常一样忙碌,在楼下洗衣服时突然觉得不舒服,上楼后上了马桶便面红耳赤,随即便不能言语,接着便昏过去了。救护车到后,据说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她身体动弹了一下,呼吸心跳便停止了。这是典型的猝死,极有可能是脑出血。养母平素有头痛,该不会是血管瘤破裂吧?</p><p class="ql-block">丧事办得很隆重,亲朋好友都来了,南京老家的故旧也来了。追思之余我深感愧疚。我从小接受养母的抚养,到头来不仅没能为她送终,甚至没能为她养老。为了纪念我的养母,现将她的生平记录如下。</p><p class="ql-block">养母是我的嫡二姑,本名李彩云,生于1917年1月9日(阴历龙年12月26日)。二姑年轻时吃过不少苦。自从我太爷爷太奶奶去世后,为了减轻家庭负担,二姑九岁时便帮邻村的一个大户人家去放牛了。每天早出晚归,辛苦得很。</p><p class="ql-block">那户人家的牛脾气特别犟,犁地时非得有人在前面牵着走才行。即使是这样偶尔也要发点牛脾气。有一次犁地时,二姑牵着牛绳在地里走着,突然间那牛发了疯似的狂跑了起来,掌犁的人一时控制不住,犁头直冲着二姑便铲了过来。慌乱之中龙伯避让不及,脚背被犁头划开了一条大口子,顿时血流如注。后来因为伤口感染几乎要了她的性命。</p><p class="ql-block">为了减轻爷爷奶奶的负担,二姑十五岁时便跟随一位远房亲戚到上海纱厂当了包身工。所谓“包身工”就是包工头以契约方式到乡下招徕的童工。契约规定,三年之内包工头负责提供吃住,而童工的工资则全部归其所有。在此期间如有伤病包工头概不负责。这是一种赤裸裸的剥削。</p><p class="ql-block">二姑做完三年包身工后获得了自由身。由于二姑在上海探出了一条谋生之路,这之后我大伯、我父亲、我大妈、我母亲乃至我大阿姨都先后到上海当起了学徒工。到1947年底时咱家的生活重心已经转移到了上海。</p><p class="ql-block">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1948年的春天,二姑在上海突然生了一场重病。据父亲说,二姑得的是重症伤寒。在上海治疗了一些日子不仅不见好反而日益加重了。为了以防不测,根据她本人的意愿,我父亲在定海桥码头雇了条船由大伯和奶奶护送她回到了老家。</p><p class="ql-block">回到老家后二姑在病危之中向我母亲袒露了希望将我过继给她做儿子的心扉。那时我不仅是家中的长子长孙而且是唯一的男孩。但我母亲却本着救人先救心的大慈大悲胸怀,在征得我爷爷奶奶的同意后,立即按照乡间的习俗为我举行了庄重的过继仪式。就这样我从小就有了既是父母的儿子又是二姑养子的双重身份。如果连爷爷做主为我在后陶认的一门干亲更是一身兼三子了。二姑属龙,她给我起了个“龙存子”的乳名,并让我称呼她“龙伯”。</p><p class="ql-block">在这之后龙伯经历了九死一生的磨难,在我母亲的精心护理下终于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据父亲说,龙伯的病之所以能得到奇迹般地康复与我妈的坚持是分不开的。在龙伯生命垂危的当口我妈坚决不肯放弃治疗,她除了到处求医问药,还每天不间断地用稠米汤喂龙伯。经过几个月的顽强抗争,龙伯的病渐渐地脱离了危险,一天好似一天,到四九年春天已经康复得比较好了。</p><p class="ql-block">以我三十多年做医生的临床经验作判断,我认为龙伯患的一定是肠伤寒。这是一种急性肠道传染病,与中医所说的伤寒有所不同。“菌血症”导致的休克以及因护理不当造成的肠出血、肠穿孔是该病最主要的致死原因。从这一点上说母亲当初所做的努力不仅是正确的而且是非常有效的。</p><p class="ql-block">我既然过继给了龙伯,她在乡下养病期间我自然得留在她身边的。从那时起龙伯就成了我的监护人。一九五四年的春天龙伯重新回到上海的纱厂里做工,因为她一开始做的是临时工,生活上有诸多不便,所以在过了好几年之后才将我的户口迁移到上海去。</p><p class="ql-block">我和龙伯的母子关系虽然没有得到政府的有关部门去办理过相关手续,因为是既成事实,并且符合收养法的有关规定,在若干年后还是得到了新中国有关法律的认可。劳动保护法规定,凡是国营企业的正式职工其直系亲属经过申请,在得到批准后都可以享受一定的劳保福利,比如治病的医药费可以按比例报销等等。一九五五年初龙伯在上海国棉十七厂做满六个月的临时工后升为正式工,按有关规定她为我和奶奶申请了劳保。尽管那时候我的户口还在乡下,工会经过调查,很快就核准了她的申请。从那以后龙伯车间里的同事才知道,“老姑娘”生了场重病,不仅大难不死还得了个外快儿子。</p><p class="ql-block">在将我过继给龙伯做儿子这个问题上我父亲母亲是绝对信守诺言的。否则,我作为长子老早就可以在他的名下享受劳保福利了。但是父亲没有这么做,一直等到龙伯转为正式工后才在她的名下为我办理了相关手续。不仅如此,凡是在牵涉到父子关系的问题上父亲也是很认真的。比如每次填写履历表,他都要在备注栏内注明这层关系,从不把我的名字填在直系亲属栏内。等我转学到上海后,不管我填什么表父亲只允许我将他和我母亲的名字填在社会关系栏内。</p><p class="ql-block">一方面是由于住房的原因,但更主要的是龙伯始终不愿在户口上与我父亲分开。说白了就是,龙伯不愿意让我从亲生父母身边离开。因此我和龙伯一直没有单独组成过家庭。龙伯自从有了工作后她每月都把工资的绝大部分交给我母亲,一直到退休后仍然如此。在她的意识里,她和我始终是以父亲为户主的一家人。</p><p class="ql-block">没曾料想到的是我大学毕业时历史和我开了一个大玩笑,硬生生地使我和龙伯天南地北地分开了十几年。</p><p class="ql-block">众所周知,以前大学生毕业分配时是要进行政治审查的。当时中医学院的外调人员根据我的档案记载到上海国棉十七厂调阅了我养母的档案。不曾想到上国棉十七厂还有一位女工和我养母同名同姓,两人都叫李彩云。我养母在粗纱车间,另外一个李彩云在筒子车间。国棉十七厂革委会政工组保管档案的人找到一个李彩云的档案就放了出去。接收档案的人只管抄。抄完之后双方签名盖章核对无误便完事了。就这样一桩冤案便产生了。</p><p class="ql-block">由于那位李彩云的丈夫俞阿根在新中国成立前曾参加过一个反动组织,我的家庭出身便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从红五类变成了“黑五类”。我是不是因此被分配到了万里之外的新疆我虽不能确定,但肯定是有影响的。新疆不是不能去,但弄得这么不明不白总不应该吧。</p><p class="ql-block">到了新疆后我很快就知道国家有照顾孤老的政策,于是就申请调回内地工作。这时那次错误的政审结论又起作用了。因为根据那结论我养母不仅不是孤老,反而成了既有夫君又有四个儿女的妇人。这桩冤案一直过了十二年才得到纠正。当我拿到那份错误的政审结论时简直就像做了一场噩梦似的。</p><p class="ql-block">现在我将那位与我浑身不搭界的李彩云档案抄件柏成照片让大家看一看。这桩错案是错得多么荒唐。那个李彩云的丈夫姓俞,住在浦东洋泾区金桥乡俞家宅41号。我姓李,养母姓李,生父也姓李,叫李嵘森、生母姓陶,叫陶桂珍。我们住在杨浦区长白一村44号。那份档案上从头至尾都没有我的名字。那个李彩云的大儿子生于1944年,高中毕业于陆行中学;我叫李恩德,生于1945年,高中毕业于控江中学。我就不明白王里忱老师在抄那份档案时就没有怀疑过有点不对劲吗?当事人我的名字都不在档案中他究竟是在审查谁呀?就凭拥有一个“德”字就深信不疑了吗?这么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居然让两位政工干部弄假成真了,真是可悲呀!</p> <p class="ql-block">现在我还要追述一下与这桩冤案相关的另一件事。大学毕业前,记得有一天我吃完午饭从食堂里出来,迎面碰上了赵学敏老师,他没头没脑地对我说了句“对组织不老实!”当时我一愣,正想问个明白,赵老师头也不回地进了食堂。我没有追上去。回到宿舍我就想,这话肯定有来头,到底是什么来头呢?不知道。赵老师是学生处的政工干部,我们彼此认识但从未单独接触过。过了几天我突然有所醒悟了,莫不是政审中发现我的家庭出身有什么问题了?</p><p class="ql-block">我过继给姑妈做养子是解放前的事。我的户口迁到上海后姑妈并没有和我自立门户。姑妈仍然和我一起生活在以我生父为户主的那个大家庭中。能证明我和养母关系的有效文书资料除了我加在她名下的那张劳保卡,还有我的档案记载。自从我到上海后不管填什么登记表父亲都让我将他们写在社会关系那一栏中 。</p><p class="ql-block">再说,我在文化革命中曾两次进入专案组工作,个人和家庭背景都是经过严格审查的,如果有什么问题早该发现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思来想去心中虽感不快,也只能放在一边了。因为政审结论是保密的,赵老师欲言又止本已违规,我更不可能再去刨根问底了。</p><p class="ql-block">如果说王里忱老师在外调时因为记不住我档案的具体内容,面对十七管理档案的工作人员发错了的卷宗一抄了之尚有一点可卸责的理由,那么赵学敏老师面对两份截然不同的材料居然会信假为真做出我“对组织不老实”的结论实在是匪夷所思了。</p><p class="ql-block">一九八五年我们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从新疆调到安徽黄山工作。心想这回离得近了,只要住房一落实我便可以将龙伯接到身边了。然而我调回来还不到半年,还没有来得及和她团聚,她老人家居然在一天早晨突然中风而逝。这件事对我的刺激很大,我因为没能为她老人家尽孝道深深地感到自责。说实在经历了这桩冤案我非常恨那些不负责任的政工干部,因为他们的失职常常造成百姓家不可挽回的痛苦。</p><p class="ql-block">养母的墓建在苏州香山之麓太湖之滨。她仍然和我的生父母毗邻而居。墓碑上铭刻着“先慈母李彩云之墓 儿李恩德 媳毕士敏率孙女李惠萍 李惠勤敬立” 。建基的费用是由弟妹们垫付的。八八年十月我专程赴苏州主持了龙伯骨灰的落葬仪式。并对弟妹们在此期间给予的多方帮助表示衷心的感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女儿回到我们身边了</i></b></p><p class="ql-block">办完养母的后事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身心疲惫。两个女儿的转学问题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那时的通讯条件比较差,打个长途电话挺麻烦的。首先要落实好屯溪方面的学校上海方面才能办转出的手续呀。幸好一位同事的姑妈在屯溪中心小学任教务长,承蒙她的协调问题很快得到了解决。</p><p class="ql-block">那年萍萍虚岁十四,上小学六年级。勤勤十二岁,上小学四年级。对于离开上海去屯溪萍萍是不乐意的。这不奇怪,因为她对生她养她的那个环境有感情嘛,对身边的亲人有依恋嘛。勤勤对转学则表现得很无所谓,因为在这之前她已在上海和合肥之间转学过好几次了。几乎成了转学专业户。</p><p class="ql-block">根据萍萍的要求,她的大娘娘也就是我的大妹一路陪伴着我们到了屯溪。为了稳定萍萍的情绪大妹在屯溪住了半个月才回上海。</p><p class="ql-block">屯溪中心小学离我们工作的医院比较近,但是离我们住的地方相当远。那一段时间我每天早晚用自行车驮着她俩来往屯溪和隆阜之间。晴天倒没有什么,碰到雨天常常弄得很狼狈。有一回雨下得很大,我送勤勤去上学,她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半道上掉了一只鞋也不吭气,等到了学校才发现她赤着一只脚,让我又气又心疼。</p><p class="ql-block">放学回家后孩子们忙着做作业,我们则忙着做晚饭。十几岁的孩子正值生长期,应该给她们多补充一些营养。隆阜虽然没有正规的小菜场,但是买菜并不困难。当地的农户习惯于将自家院子里的各色蔬菜摆在马路边叫卖。专营鸡鸭鱼肉的个体户也有自己固定的摊位。夫人每天早起的第一件事便是到马路边去买菜。我的任务则是将食材变成美食让孩子们吃得高兴。</p><p class="ql-block">和孩子们一起生活固然可以享受到天伦之乐,但是也会遇到一些烦恼。因为两个孩子长期和我们分居,情感上难免有些生分。照顾好她们的饮食起居并不难,难的是走进她们的内心。由于两个孩子性格有明显的差异,一个胆小爱静一个胆大好动,这一碗水端平的政策实行起来颇有难度。我们时时担心自己的言谈举止会在无意中对两个孩子的感情产生不良的影响。</p><p class="ql-block">转学到屯溪时萍萍就要升初中了。屯溪的中学有五六所,唯有一中是省重点。我们十分担心换了一个环境会影响她的升学考试。好在孩子学习很自觉,放学后不用我们督促就忙着做功课。东厢房虽然有两扇窗户但是采光条件较差,即使在白天也要开灯屋子里才亮堂。孩子做作业时周围的环境很安静,但是老鼠常常出来捣乱。程老宅子里的老鼠因为不缺吃的个头长得很大。勤勤见了硕大的老鼠很惊奇,不仅不怕竟然去逗它玩。萍萍一看见老鼠就一惊一乍怕得不行。这样就或多或少地影响了她们做作业的进度</p><p class="ql-block">城里的孩子自然没有见过乡村的生活环境,比如上卫生间就让她们很不适应。程老家的卫生间在后院里,是敞开式的。虽然不能称作茅坑,实在也很简陋。当两个女儿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卫生间时是又新奇又恐惧。其实,程老家的厕所虽然简陋,但不失清洁安全。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姐妹俩上厕所不再害怕了。程老家的后院挺大 ,又有围墙。院子里既种蔬菜也种花草,树上还时不时有小鸟啼叫。 勤勤在陪姐姐上卫生间时常常会搞点小动作,每次都让姐姐哭笑不得。</p><p class="ql-block">住在隆阜那段时间我们从周一到周六都是早出晚归。中午放学后两个孩子要到医院里来吃饭。吃完饭就在小会议室里休息会儿。下午放学了也要先到医院里来等我们下班。那时候夫人的自行车骑技很一般,我就将两个孩子一前后地驮上。三公里多的路虽不算远,徒步走起来还是蛮耗时间的。</p><p class="ql-block">平时没有时间陪孩子们到户外去活动,只有星期天才能抽空到隆阜中学的操场上去教两个孩子骑自行车。隆阜中学就在镇子的西边,步行几分钟就到了。那时萍萍的个头已经很高,26英寸的女车骑上正合适。但是她胆小费了不少周折才找到骑车的窍门。勤勤又矮又小,坐在坐垫上脚尖都够不上脚蹬。可是她非要骑,让我扶都扶不住。亏得那时教会了她们骑自行车,要是等到上中学时上学就来不及了,因为屯溪一中离家更远了。</p><p class="ql-block">程老家的东院里有一口手压汲水井。孩子们没见过这样的自来水。每当我们洗衣服时小勤都要凑上来压水,她觉得那样很好玩。因为人小,压一会儿就没力气了,常常弄得一身水。</p><p class="ql-block">七十多岁的程老夫妇很喜欢我们两个女儿,夸她们懂礼貌,每次见面都不忘甜甜地叫一声程爷爷程奶奶,这让他们非常开心。</p><p class="ql-block">我们在隆阜紫竹巷住到第八个月的时候,位于岭下的华山新村交付使用了。医院有几户人家因各种原因先后拿到了承租的房卡。我们并没有梦想自己会有分。有一天房管所的老邱叫我跟他到华山新村去看房。说是在王市长的关照下房管所已决定将华山新村7单元5o4室承租给我们了。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呀!在这之前,邱主任曾在黎阳一幢大杂院中让我看过一间房,我觉得不合适而婉言拒绝了。</p><p class="ql-block">到现场看过后发现那是一套比较小的三居室,面积只有六十多平米,而且多层的顶楼。尽管条件不是十分理想,我们还是感到非常高兴。那时正值暑假,于是立即准备搬家。为了能早一点住上新房子,两个孩子楼上楼下跑了无数次,累得够呛。思明哥一家可是帮了我们大忙。雅芳姐的哥哥拉着平板车为我们运家具来回跑了好几趟。记得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人席地卧在完全没有装修的新房中,尽管忙了一天累得腰酸背痛,却兴奋得久久不能入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筹建住院部</i></b></p><p class="ql-block">屯溪中医院建住院部的规划在市里已经立案多年了。王市长同意调我们进中医院的目的正是为此做准备的。只是因为建设经费一直没有落实所以才迟迟没有动工。一九八六年春天经多方努力这项工程终于开工了。拟建的五层住院楼由徽州建筑公司承建。工程预算48万元,由省地市三级财政按比例拨付。</p><p class="ql-block">建材中的钢筋水泥在当时是计划供应的。因为供不应求这类物资在市场上便有平价和议价的区别,两者间的差价相当可观。当时上海在安徽的小三线员工已经开始回撤。通过叶先生的介绍我刚到屯溪就认识了三线指挥部的老蒋。有一天老蒋对我说,他们那里有20吨平价的钢筋计划快到期了。他见中医院在盖大楼就问我是否需要这批计划。我将情况向张院长汇报后,他说:“能有这么好的事情!那是求之不得呀!”并委托我抓紧时间办好这件事。</p><p class="ql-block">那年头在物资的采购和运输过程中有许多潜规则。建筑公司听说我们从三线指挥部搞到了一批计划内的钢材,开始时反应很冷淡。因为用了这批钢材会影响到工程的预算。经过协商建筑公司方面提出这批钢材的采购必须由他们经手。我觉得这很正常嘛。但是三线指挥部的老蒋说计划只转给中医院,和建筑公司不搭界。这样一来要办妥这件事还必须由我出面。那时我们刚刚从隆阜搬到华山新村的公租房,正值暑假期间,乘这个机会我将两个孩子送回上海度假了。</p><p class="ql-block">钢材交易所在黄浦区南苏州河路,每次开好提货单后建筑公司的采购员就甩开我独自行动了。钢材在什么地方提我完全不知道。这个采购员也是个上海人,他并不用自己单位的卡车运输钢材,而是专门找个体经营的车主。后来我才知道这样他可以从中得到一些好处,也就是所谓的回扣。我将自己的所见和疑惑及时向领导做了汇报。领导说这事他们会妥善处理的。为此我和建筑公司的采购员到上海跑了几次,算是为医院做了点小贡献。</p><p class="ql-block">随着工程的进展又要到苏州电梯厂去落实我们预定的电梯交货时间和安装事宜。这回是我和外科方医生一起去操办的,在销售科和技术科之间来回协调,很是费了一番周折。</p><p class="ql-block">说到方医生,我觉得他实在是个多才多艺的人。住院楼的设计图纸居然是他一笔一笔画出来的。因为医院各科室对房间设计都有一些特殊要求。按理说这事完全不用他亲自操刀,但他就是有这股热情,实在也是难能可贵。在住院部土建工程竣工后,我负责床单被套的制备,他负责病房呼叫系统的安装调试。相比之下他的工作量要比我大得多了。此外他还要筹建手术室,忙得不亦乐乎。</p><p class="ql-block">我们调到屯溪后在上海也请人打造了一房家具。所需材料是我弟弟好几年前就准备好的。二妹夫很认真地进行了监工。事成之后我利用采购钢材之便将它们运了回了屯溪。也干了点假公济私的事情。要是不未雨绸缪等到岳父岳母从上海过来帮衬我们时,尽管有居住的空间,但是没有一张像样的床铺让他们休息实在是说不过去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编辑《屯溪中医》</i></b></p><p class="ql-block">我调到中医院的最初一段时间里,因为中医诊室里己无法安排工位,领导就让我就在西医内科上班。当时科内已经有四位医生。门诊量并不大,医生经常闲坐在那儿。这样的日子过了差不多半年多。有一天张院长将我叫到办公室去说,住院部建成后你是要挑大梁的。现阶段我们准备编辑一份《屯溪中医》,想请你和医务科王科长一起主持这项工作。他要我负责组稿审稿,印刷发行则交给王科长去办。我能理解领导的意图。张院长还说,与此同时顺便将屯溪市中医学会也建起来。</p><p class="ql-block">历史上徽州出过不少名医,在学术上很有一些见地。因为新安江流经徽州腹地,这些名医便自称为新安学派,他们的学术也被冠以新安医学之名。为了弘扬本土的人文当时徽州地区已经成立了新安医学研究所,有一位姓项的(安徽中医学院六九级本科生)在负责这项工作,主要是到民间发掘相关史料,尚属起步阶段。</p><p class="ql-block">在这种形势下屯溪中医院自然不能落在只有几个人编制的新安医学研究所后面呀!在我们调进屯溪中医院之后医院又从祁门县调入这位姓王的医生。他是文革后的本科生,老婆在屯溪地震台工作。夫妻分居好几年了。据他说,他本应在我们之前调进来的,为了给我们让路而等了一年。此人在校时曾任学生会主席,又是中共党员,医院委任他为医务科长。当时医务科没有太多的事情,闲着也闲着,于是就兴出了编辑《屯溪中医》和筹备屯溪中医学会这一档子事来了。</p><p class="ql-block">中医学会虽是学术团体但在基层要开展象摸象的活动其实是很难的,且不说活动经费和活动场地,就是连时间都难以安排。这事我在新疆和田地区干过,成立起来也就是个摆设。稍有资历的即便不给个副会长也得给个理事的名分,最后还能剩下几个会员呢?平时就秘书长一人撑门面。我也被推举为副会长,王科长任秘书长。会长自然请德高望重的程老担当。</p><p class="ql-block">要编一本有特色的杂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从专业角度来说要有相当的学术水准,从栏目设置来说应该有新意,至于文字表达更应生动活泼。尤其是创刊号应该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p> <p class="ql-block">因为黄山是观光胜地,每年来此旅游疗养的首长和名人络绎不绝,其中应邀来中医院视察客串的亦不在少数。文人相见少不了写写画画,历年来留下的墨宝当然也不少。卫生部的胡熙明部长题写的“继承发扬祖国医学遗产,努力提高诊疗、学术水平。”便是其中之一。在编辑屯溪中医创刊号时我将其置于封内首页,其他名人的题词本属应景,也择优择贵选了几幅。</p><p class="ql-block">正文的首栏刊登了王副院长为他的师傅程老整理的验案。然后是我从上海中医药大学温病教研组一位师兄处组来的“肾病从温热论治”。再后面依栏目分类选登了院内外各位撰稿人的力作。我和夫人也有论文与众人分享。既然是地方性的杂志少不了要弘扬一下本土特色。根据这个旨意我找到时任上海中医学院各家学说教研组组长的亦师亦友的严世芸教授(后官至上海中医药大学校长),希望他为我们撰写一篇有关新安医学的文章。不料得到的回答是,在中医各家学说史中并无新安医学一说,新安医学派从来也没有得到医界的认同。他还教导我说,比如绍兴出了个医家张景岳,是不是因此就可以称其为绍兴医学或绍兴学派呢?我无言以对。为了不致空手而归只好转而向师兄求救。这才有了上述“肾病从温热论治”的大块文章。关于弘扬新安医学的稿件肯定要上栏的,这事就交给王科长去办了。结果他在祁门县和歙县中医院组到了两篇文章,稿件的质量稍差了点,万事开头难嘛,但总得先开个头呀。</p><p class="ql-block">承印单位选择了徽州地委印刷厂,因为离得比较近,我时常过去和负责排字的师傅们聊天。那时候还是活字排版,每一个铅字都要由工人到字架上去捡。熟练工人捡字的速度快得犹如鸡诼米。捡好字后就排版,然后印出小样进行校对。我看过后发现需要改正的地方不少。如果一本杂志错别字太多那是对作者和读者的不尊重。校对小样很费时,多花点时间还是值得的。有几篇文章的观点有新意,但是文字表达太差劲了。我费时费力给顺了顺作者反倒不乐意了。虽说文责自负,但是也不能差到词不达意文理不通的程度呀。</p><p class="ql-block">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屯溪中医创刊号终于面世了。印了一千份。立即分发到相关方面征求意见。据王科长在圈内的反响很不错。这一年年底我去重庆参加中医急诊研讨班,带了十几册去做交流,也得到了同行们的好评。</p><p class="ql-block">由于屯溪药厂在这本杂志的封底土做了一版广告,他们因此分担了一部分印刷费用。为了感谢特约撰稿人,张院长批了十元钱作稿费。我不好意思说少,便请去龙华医院进修的方琦医生转交给我的师兄。方琦医生在上海问了一下行情,觉得太丢份了便没敢出手。至今我还欠着师兄一份大人情呢。</p><p class="ql-block">《屯溪中医》出了创刊号之后每年都有跟进。院内职工撰稿的积极性很高,各县医院的同行们也积极投稿,尤其是年轻人敢于提出一些新见解,一时间学术气氛活跃了起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家有一老赛过一宝</i></b></p><p class="ql-block">我们在新疆工作了十五年过惯了两人世界的生活。调到屯溪后特别是将两个女儿接到身边后,日子一下子变得紧绷起来。一九八六年为了那20吨钢材我三天两头出差在外。夫人既要上班又要照顾两个女儿饮食起居实在是很累的。</p><p class="ql-block">自从我们承租到一套三居室的房子后住的地方比较宽敞了,岳父岳母表示要和我们共同生活一阵子。这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呀!家有一老赛过一宝嘛。我多年在外没少让老人操心,现在也该让他们过上轻松的日子了。</p><p class="ql-block">那一年的秋天内侄要从济南军区某部复员了。他是一九八二年从合肥参军的。入伍时他选择的安置意向是回上海就业。适龄青年服兵役不是哪来那去吗?以前是,但是从一九八二年起有了新政策。我内侄的父母是二十世纪50年代从上海支援安徽建设的。二十多年过去了,居住在上海的爷爷奶奶年事已高且身边无人照顾。就凭这一条内侄在服役期满后是可以进行异地安置的。</p><p class="ql-block">可以安置,但落实接收单位却不容易。是邻居陈哥有力的援手帮助他实现了这一梦想。说白了就是只有搁置我们一九八三年水到渠成的商调才能确保内侄的异地安置。要是我们在他复员之前回了上海,他就没有异地安置的理由了。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呀!</p><p class="ql-block">十一月中旬内侄乘复员前到上海落实安置单位的机会抽空将爷爷奶奶护送到了屯溪。那年我岳父七十一岁,岳母七十五岁。二老乘了一整天的汽车后看到我们生活在山清水秀的环境中,居住着宽敞明亮的三室一厅感到十分满意。内侄在屯溪小住了几天又和他爷爷一起返回了上海。因为他的复员安置程序还没有走完。</p><p class="ql-block">这一年的年底我要去重庆中医研究所进修一个多月,幸亏岳母的全力帮衬才克服了困难。这时候萍萍已经考上屯溪一中。因为教会了她骑自行车,上学放学不用接送了。可是勤勤还在上小学,一时还不能完全撒开手。</p><p class="ql-block">让我胸闷的是,刚过完年,一九八七年的二月十五日,我岳父居然独自一个人离开上海乘了十几个小时的长途车来到了屯溪。这一天离我从上海返回屯溪不过二十天。早知有此计划当初何不和我一起回屯溪呢?从那以后二老每年都要在屯溪住上七八个月,余下的日子不是到合肥去小住一阵就是回上海待着。</p><p class="ql-block">两个孩子上中学后午饭在学校食堂吃省了我们不少事。但是早晚两顿是马虎不得的,孩子正在长身体呀!尤其是小女儿勤勤胃口好得不得了。有一次吃肉包子加稀饭,她一气吃了六七个,我怕她过饱说了她几句,她竟委屈得哭了一鼻子。</p><p class="ql-block">平素里买菜烧菜的事归我管,其他家务都由夫人包揽了。女儿渐长渐大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母亲的操心。天长日久满负荷运行,夫人的体力和精力终于顶不住了。有一次我随院领导去浙江考察,走了一个多星期。回来时夫人发热咳嗽,偶尔还咯出点鲜血,一查白细胞居然发现了中毒颗粒。这可把我吓得不轻。请地区医院的汪主任看过,用了不少药总算有惊无险慢慢地康复了。</p><p class="ql-block">夫妻两人同在一个单位又在一个科室确有许多不便之处。当时具有中级职称的中医内科医生有十几人,可是愿进病房的只有一人(主要是给我面子,说好了碰到难题要我顶上去),如果夫人再不进就玩不转了。病房工作是二十四小时责任制,八小时之外实行一、二线在岗值班。因为肯进病房的主治医师只有三人,轮班的次数一周至少有两次。虽然没有特殊情况值二线班的主治医生可以不起床,但心理上的压力是不小的。人非铁打钢铸,家里家外两头忙自然伤津耗气,过了一定限度岂有不病之理。有一时间我出现了心律失常。查过心电图之后诊断为频发性室性期前收缩。因为有明显的临床症状,除了好好休息吃了不少药物才得以康复。</p><p class="ql-block">屯溪是四类工资地区。当时我们两人的收入加在一起只有一百七十元,还比不上在和田时一个人的收入。为了让孩子能健康地成长有限的钱首先要花在她们的身上。为此我们省吃俭用。在屯溪的八年中岳父岳母的常相随不仅精心地为我们看好了家,而且在支付生活费时还有意识地多给了一些。龙伯生前小有积蓄,那钱是她为自己准备养老用的。她突然走了让我措手不及。在料理她的后事时那笔钱则大大地缓解了我们的经济危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赴重庆研修中医急证</i></b></p><p class="ql-block">中医院过去因为没有住院部,所有的医生都集中在门诊各显神通。病人吃了医生开的药医生不能马上知道疗效,一般都要等到复诊时才能见分晓。如果病人不来复诊,要么是好了,要么是跑了。于是江湖上便有自称一帖灵的医生混迹。要是中医自己管病房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病人躺在你管理的病床上,他的诉求你必须及时解决,这时候倒是真的需要一贴灵的医生。</p><p class="ql-block">世人都喜欢称呼中医是慢郎中。所谓慢,是说病去如抽丝得慢慢地调理。但是也有病来如山倒的时候,慢慢来是不行的。中医院建病房就是要补齐病来如山倒时中医应该如何应对的短板,以及发挥自己的优势对慢性病和一些疑难杂症进行系统全面的/康复。</p><p class="ql-block">重庆中医研究在中医急证的研究方面颇有建树,在国内同行中是走在前面的。受卫生部的委托重庆中医研究所已经办了十几期这方面的研修班,已经建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中医急诊培训中心。一九八六年十二月初屯溪中医院终于得到了卫生部下拨的一个研修名额。研修班为期一个月,除伙食费需自理,住宿费和学杂费均免收。消息传出后我对张院长说,我想去参加这期研修班。等领导们正式作出决定后离开十二月十二日开班的日期只有三天了。</p><p class="ql-block">从屯溪去重庆要么到芜湖去坐江轮,要么到上海去乘火车。算了算路上需要的时间还是从上海出发来得快。于是立即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十二月十三日我从上海乘上了前往重庆的火车。那时从上海到重庆那时要从南方绕个大圈子,得花两天时间。</p><p class="ql-block">在这之前我在西北的山水间穿行过多次,秃山和荒漠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南方的青山绿水完全是另外一种景象。但是到了贵州境内情况变得不那么乐观了。过去只听说贵州地无三尺平天无三日晴。坐在火车上天晴不晴倒无所谓,这车窗外的山一座连一座没完没了,车速也慢得出奇。尽管坐在卧铺车厢里,那心情依然是十分不爽。</p><p class="ql-block">一路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没有赶上开班典礼还拉了三天课。这个研修班共招收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六十名学员。全部住在一幢由卫生部斥资建造的楼中。三居室的套房内安排了六张铺,卫生间、洗漱室、淋浴房一应俱全。我和来自湖北省沔阳县中医院的艾医生同居一室。</p><p class="ql-block">授课老师是以著名西学中主任医师黄星垣领衔的一批文化革命前毕业于成都中医学院的中医专家。教学的形式既有专题报告也有经验交流,不失高水平又有趣味。</p> <p class="ql-block">中医治疗急证有数千年的历史,不仅积累了极为丰富的医学理论和临床经验,而且有很高的疗效和多种多样的抢救方法。自从一九七九年全国中医内科急证会议之后,内科急证的学术工作有了新的起步。如各地中医杂志较多的选登了中医治疗内科急证的文章,各地中医院相继建立了中医急诊室,重庆市中医研究所制成大型中药输液“新三宝”,各地中医院建立了以中医中药为主的中医病房。所有这些研究进展都为我们这期研修班增添了新的色彩。研究期间我们还去重庆中医医院进行了观摩和考察。这个研修班的时间虽然只有一个月,我所得到的收获却有许多。</p><p class="ql-block">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室友之间渐渐地熟悉了。我将《屯溪中医》送给了室友和任课老师并请他们多多指教。在以后的聊天中听到了他们对这份刊物的赞许和期望。班主任老师是我们安徽的女婿,聊过几次聊天之后他甚至萌生了到黄山举办中医急证学术研讨会的愿望。对此我表示了热切的期盼。</p><p class="ql-block">学习之余当然也没有忘记休闲。重庆中医研究所在江北区一号桥,那个地方离重庆解放碑很近。解放碑当年是重庆的闹市区,我常常在傍晚时分到那里去逛一逛。都说重庆是山城,其实重庆城中山并不多也不高。我的感觉是坡地多于平地。比如过了一号挢就是连续的上坡下坡,直到解放碑附近才是一块不太大的平地。从这个意义上说将重庆叫做山城是不太确切的,应该叫坡城才好。当然这只是玩笑话。其实,中医研究所也是建在一块坡地上。我们住的那幢楼有前后两个门,从前门进去是一楼,从后门进去却是三楼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重庆印象</b></p><p class="ql-block">重庆夏天的闷热早有耳闻,冬天的潮湿这回可让我领教了。我到重庆时已经是十二月中旬了,但是天气一点也不冷。从上海穿去的呢大衣基本上用不着。天气不冷但湿度很大。再一个就是雾多,有时雾太浓老师被堵在路上,我们这边都不能准时上课。</p><p class="ql-block">因为湿度大被子总是湿漉漉的,让人感到很不爽。我们住的虽然是民房但条件不差。最让我满意的是房间内有冲淋房,24小时都有热水供应。洗澡是方便了晾衣服却成问题了。中午之前将衣服晾在室内和室外完全没有区别。等到雾散了太阳光也是弱弱的。中午到傍晚这段时间必须抓紧时间晾衣服,要是忘记了就是一大损失。因为人多地方小,即使不忘记,动作稍慢点就占不着地方了。洗一双袜子一个星期都晾不干,这让我感到很不适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麻婆豆腐和烧鸡公</b></p><p class="ql-block"> 研修班的伙食很好,但还是挡不住地方风味美食对我的诱惑。重庆的麻婆豆腐和烧鸡公很有名。研究所附近有一家饭店。听当地人说此店的麻婆豆腐和烧鸡公特别正宗。有一天中午我去那家店专门点了这两道菜,一荤一素,本想美美地吃上一顿的。记得豆腐是伍角钱一客,鸡公煲是一元钱一客。先上来的是麻婆豆腐,热气腾腾一股酱香,红油几乎遮住了豆腐的白色。说是豆腐,其实佐料中有肉縻和豆瓣酱。我浅尝一口,第一感觉是烫,接下来才感到辣。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随之而来的麻。原来麻婆豆腐不仅仅是又辣又烫,麻才是它的特色。我这人耐辣不耐麻,只觉得口腔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舌头都有点不听话了。</p><p class="ql-block">烧鸡公是用公鸡肉烧的,佐料有葱姜大蒜等。烧鸡公也是又麻又辣,好在鸡肉鲜嫩滑爽特别开胃。我硬着头皮嘬着嘴艰难地吃完了这顿饭。过了好久那不愉快的麻劲才过去。回到宿舍说起这事,当地人说,不耐麻的人可以让厨师少放或不放花椒的。要是早知有这么一说,就不至于受那份罪了。</p><p class="ql-block">重庆人爱吃辣恐怕与那个地方湿气重有关。在我们中医看来,辛辣可燥湿嘛。但是过度的麻辣烫对身体,特别是对消化道还是有伤害的。还是要适可而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重庆火㶽</b></p><p class="ql-block">重庆火锅比麻婆豆腐更有名。因为我不习惯它的吃法,尽管在那住了一个多月也没有去品尝它。怎么个不习惯呢?主要有三个方面。</p><p class="ql-block">第一,重庆的火锅是分食不分锅。在一只铁锅里放上一副木质的十字架,这样一只火锅就被分成了四个空间。每位食客占据其中之一。与互不相识口味各不同的人在一只火锅中搅和总觉得怪怪的。我看到的重庆火锅也与北京涮羊肉的火锅造型不一样。它是在四方桌上挖个洞,铸铁锅就架在这只洞上,炉子则放在桌子下面。</p><p class="ql-block">第二是重庆火锅的食材太杂,除了各种肉片和蔬菜外,下水和海鲜河鲜都可以放到锅里涮。大致相同的食材在一个锅里涮不会串味,反之就不一样了。爱吃的人自然觉得这样没有什么不好。可是不爱吃的呢,心中难免有点腻味。你想想,这样一来这锅汤到底成什么味了?</p><p class="ql-block">第三,换人不换汤。我几次看到一拨食客走后老板就提起字架,用笤篱将锅里的残渣捞一下,然后再加点汤水继续让下一拨客人享用。对这种换人不换汤的经营方式我认为既不卫生也不安全。</p><p class="ql-block">那时火锅店的设备很简陋,场地可以是露天的,也可以在大棚内。</p><p class="ql-block">室内的条件相对好一些。每到夜晚火锅店的生意出奇地好。由此可见重庆人是真爱吃火锅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寻觅南方小吃</b></p><p class="ql-block">重庆人口味重无麻无辣不成菜。研修班的伙食确实不错,重庆的特色菜食堂里隔三差五地都有奉献。回锅肉、辣子鸡、水煮鱼、酸辣鱼,还有各式蔬菜都给我留下很好的印象。说实在,每天与酸辣口味打交道对于我来说也打熬不住。于是我就隔三差五地到市场上去寻找一些南方风味的小吃。在重庆找南方风味的小吃并不难,那个地方在八年抗战中毕竟接待过八方来客。甜品中有山城酒酿圆子,雪枣糕,宁波汤圆等。重庆人将上海人说的馄饨叫抄手,这是一个很形象的名称。如果要做一个比较的话,我觉得“馄饨”这个名称太让人搞脑子了。虽然网络上有多种关于馄饨之名的来历,读来总觉牵强。重庆小吃中有一种包子每笼只蒸一个,那蒸笼只有挙头大,客人一买就是一摞。我看着觉得很新奇,遗憾的是直到临走时都没能尝一尝它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红岩村</b></p><p class="ql-block">红岩村是笼统的叫法,其中包括好几个单位。红岩村13号是八路军驻渝办事处大楼。为适应在敌特包围中斗争的需要楼内的一些设置很奇特。比如传达室的地板上安装了一只很隐蔽的脚踏电铃,以便在紧急时向内部发出通知。再比如传达室门后掩蔽着一个通向二楼的小门,大门开时即掩了小门。毛泽东、周恩来和南方局的领导人在此办公住宿的房间里陈列着许多革命文物。</p><p class="ql-block">曾家岩50号是当时南方局在重庆市的办公处,也是一幢3层楼房。这幢楼房的右侧是国民党特务头子戴笠的公馆,左侧是国民党警察局的派出所。这幢楼的二层有两个房间分别作为周恩来、董必武同志的办公室兼宿舍,底层和三层为南方局其他同志用。1945年8月,毛泽东同志在重庆与国民党谈判期间,曾在底楼会议室接见过中外人士。周恩来同志会见各界人士和中外记者也常在这里。</p><p class="ql-block">桂园原是国民党谈判代表之一张治中先生的公馆,是一座砖楼小院,位于曾家岩50号右侧不远处。1945年毛泽东同志在“重庆谈判”期间,张治中先生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特地提供给毛泽东办公和会客用的。楼下会客厅是当年毛泽东、周恩来同国民党代表进行谈判和签订<国共双方代表会谈纪要>的地方,毛泽东曾在这里接见过各界民主人士和记者。在右边的餐厅里,毛泽东和周恩来曾宴请各国驻华使节和中外各界人士。二楼是毛泽东和周恩来办公、休息的地方。现在这里陈列着他们在重庆期间活动的照片,以及《新华日报》《解放日报》等登载的有关毛泽东在重庆活动的报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瞻仰革命烈士陵园</b></p><p class="ql-block">重庆市烈士陵园建在沙坪坝区歌乐山麓。广场上有巨型红岩烈士雕像,令我肃然起敬。登上几十级台阶后有一长方形的墓地,其中长眠着三百多位在11•27大屠杀中殉难的烈士。</p><p class="ql-block">瞻仰了烈士墓后我们便沿着歌乐山麓一条不太宽敞的公路前往白公馆。走在那条路上不时可以看到路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某某烈士殉难处。那是一个冬日的下午,西斜的太阳光从山坡上的树丛中投射到我们身上,我一边走一边感到有一股阴气逼人。</p><p class="ql-block">白公馆其实是一幢山中别墅,坐落在公路左侧的山坡上。高耸的白色围墙很醒目。这幢别墅原为四川军阀白驹的私产。白驹自诩是白居易的后代,就借用白居易的别号“香山居士”把这幢别墅取名为“香山别墅”。1939年,戴笠在歌乐山下选址时看中了它,便用重金将它买下改造为迫害革命者的监狱。</p><p class="ql-block">走到离白公馆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山路通往它的大门口,我们拾级而上走了好一会才到。院子里是一幢两层的西式洋房。抗日爱国将领黄显声,同济大学校长周均时,爱国人士廖承志,共产党员宋绮云,徐林侠夫妇及幼子“小萝卜头”等都是被囚禁于此。读小说《红岩》时那个地牢和审讯室给我的印象特别深。特比走进去看了看。地牢原来是储藏室,而审讯室原为防空洞。在院内墙上写有“进思尽忠,退思补过”,“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等标语。白公馆后面的山坡上有杨虎城将军和宋振中一家被害的现场。</p><p class="ql-block">离开白公馆继续前往渣滓洞。那里原为程尔昌于1920年开办的小煤窑,因渣多煤少而得名。渣滓洞三面是山,一面是沟,位置比较隐蔽。1939年,国民党军统特务逼死矿主,霸占煤窑,在此设立了监狱。</p><p class="ql-block">渣滓洞的大门就在马路边。门内分内外两院,外院为特务办公室、刑讯室等。内院一幢两层楼房,内有16间房男牢,另有两间为女牢。内院墙上写“青春一去不复还,细细想想”“认明此时与此地,切莫执迷”“迷津无边,回头是岸”“宁静忍耐,毋怨毋忧”等标语。我们先在外院的办公室、刑讯室中看了一遍。审讯室中的铁锁链、竹签、辣椒水、老虎凳等酷刑器具让人触目惊心。然后顺序到各监室隔着门窗看了一遍。各监室外均有一铭牌,上面书写了曾经关押在那里的革命烈士姓名。</p><p class="ql-block">瞻仰过这两处革命烈士纪念地后心情十分压抑,革命的胜利来之不易,我辈应该格外地珍惜。</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磁器口访古</i></b></p><p class="ql-block">1986年时重庆还没有划为直辖市,尽管如此,他毕竟是西南的大都市呀!中医研究所所在的一号桥虽然说不上有多繁华,至少比较现代化了。要想看旧时的重庆是什么样子唯有磁器口可见一斑。于是我们在一个星期天特地去了一趟古镇磁器口。</p><p class="ql-block">磁器口位于重庆市沙坪坝区嘉陵江畔,始建于宋代,古镇拥有“一江两溪三山四街”的独特地貌。马鞍山踞其中,金碧山蹲其左,凤凰山昂其右。三山遥望,两谷深切,凤凰、清水双溪并出。嘉陵江由北南奔,江宽岸阔水波不兴,实为天然良巷。作为嘉陵江边重要的水陆码头,磁器口曾经“白日里千人拱手,入夜后万盏明灯”繁盛一时,被赞誉为“小重庆”。是重温老重庆旧梦的好去处。</p><p class="ql-block">史料记载,磁器口最早的名字叫白岩场,始于宋真宗咸平年间,因为这里曾有一座白岩寺而得名。据说:明建文四年,建文帝朱允炆被其四叔朱棣篡位,从地道仓皇逃出皇宫后削发为僧,浪迹天涯。当他流落到巴渝一带时,曾在白岩山上的宝轮寺隐匿长达四五年。后来,世人知道事件真相,就以皇帝真龙天子曾经隐居在此的事实而将宝轮寺改名为龙隐寺。如此这般,白岩场也被改称为龙隐镇。</p><p class="ql-block">磁器口古镇的四街是具有古色古香的传统文化历史街区。这里的房屋虽然多为砖木结构,却浓缩着古镇的建筑精髓。比如钟家大院,据史料记载,这个大院是慈禧太后管家钟云婷所建,距今已有120年历史,这个兼容了我国北方四合院与南方私家花园特色的大院得以较为完好地保存实在不容易。再比如翰林院,那里原为鲤鱼石学舍,有清一代从那里先后走出了三位举人。这个当年读书人向往之地的内庭现存一座小拜月台,据说是当年主人举行家庭祭祀的地方。</p><p class="ql-block">同样是临江靠水的古镇与我曾经看过的江浙的周庄、西塘相比,它们的格局和风采则是各有千秋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北碚记</i>趣</b></p><p class="ql-block">我们研修班的班长是北碚医院的医生。他对自己的家乡赞美有加,说那里环境十分优美,素有“嘉陵江畔明珠”“重庆都市后花园”的美誉。他还特别推荐那里的温泉,说是在冬天里洗一个温泉澡有多么的舒服。经不住他的再三推介,加之北碚离市区不太远,于是我和两位室友便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天乘车去了那里。有一段公路是沿嘉陵江边而建的,我记忆犹新的是有一块巨石伸入嘉陵江中,公路只好从巨石下凿了一条隧道通过。后来我才知道重庆人将这种地形地貌叫做"碚",我们去的那个地方在重庆市的西北部,故名北碚。</p><p class="ql-block">我们在镇上转了一圈后便去了温泉公园。园内有好几处露天的泳池,虽然是隆冬季节,泳池内却是热气腾腾。除了露天泳池还有一人一间的室内浴池。我在浴池内凫了一会儿,水温虽合适,那水质因含碳酸盐,洗过之后头发、皮肤又粘又涩,感觉并不是很爽。只好又用清水和香皂重洗一遍才算完事。</p><p class="ql-block">在公园里走动时无意间发现一棵怕痒痒的树,只要用手轻轻地抚摸它的树干,立即就会出现枝摇叶动,浑身颤抖。如果用手在树干上下滑动,枝叶甚至会发出微弱的“咯咯”响动声。这事以前从未见过,实在令人称奇。</p><p class="ql-block">回到研究所后将此事说给同室的人听,一位来自北京的老医生挺有见识。他说,北方人叫怕痒树为“猴刺脱”。因为树身太滑,猴子都爬不上去。它的学名叫紫薇。春天花开满树,艳丽如霞,故又称满堂红。秋天结果,状如大豆,内有种子多粒,11月成熟。</p><p class="ql-block">回单位后我又在《辞海》上查了一下。这种怕痒树除了紫薇外还有赤薇、银薇和翠薇。它的特别之处在树干上。此树年年生表皮,年年自行脱落,表皮脱落以后,树干显得新鲜而光滑。至于此树为什么怕痒,一般认为是因为它树干细直树冠重大造成头重脚轻的状态,树干一旦被触动树枝便晃动起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枇杷山览胜</i></b></p><p class="ql-block">重庆既然被称为山城,城里自然是有山的,枇杷山便是其中之一。此山海拔345米,为重庆旧城区最高点。因其离中医研究所不远,且是观赏山城全景的绝佳处,我和室友竟去了两次。</p><p class="ql-block">山算不上高但要登上山顶还是要出点力气的。好在山路蜿蜒、曲径通幽,边走边玩倒也不觉得累。行至半山时有阜园一座,内有长廊、单亭、水池、琵琶女等景点,一一走过。</p><p class="ql-block">继续往上攀登。有一双层八角亭立于山顶,站在亭中南眺长江,北望嘉陵江,整个渝中半岛景物近在眼前。实在是观赏山城景色的好地方。山上还有一处博物馆,展示了重庆的物华天宝和前世今生,是一个深入了解重庆的大课堂。</p><p class="ql-block">一路上听同游的本地同学说神侃枇杷山山名的由来。一说是因山上曾植有很多枇杷树而得名;二说是此山山形类似中国乐器“琵琶”;三说是相传从前山上住过一位美丽的姑娘,每夜弹着琵琶召唤她在南岸的爱人,音乐激越美妙,后人怀念之传为山名。传说总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明知可信度不高我却听得津有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看人造卫星备份</i></b></p><p class="ql-block">重庆科技馆就在中医研究所附近,有一天突然传出消息说,我国已发射的人造卫星备份展览将在重庆科技馆展出。这是一条让人期待的好消息。没过几天,展览正式对外开放了。票是由中医研究所发下来的。出于安全考虑展览馆暂时由部队接管了,馆内馆外可谓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站岗的战士都是荷枪实弹。</p><p class="ql-block">大家非常有秩序地排着队进场,先是纪律教育,诸如不能用手触摸实物,不能随意走动,不能大声喧哗,场内不准吸烟等等。然后是看一段录像,主要是卫星发射的场景和研制方面的新闻报道。</p><p class="ql-block">我国第一颗人造卫星是一个球形多面体。多面体的每一面墙上都贴了金铂,看上去金光闪闪的。从第二颗开始卫星改为圆柱体了,体积自然较第一颗大许多。卫星内部构造是保密的,体积大了,安装的设备多了,重量就增加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到大足看石</i>刻</b></p><p class="ql-block">研究班结业前主办方为我们安排了一次户外活动,即组织我们到大足县去看石刻。关于石刻,或曰摩崖造像,我国有敦煌寞高窟,洛阳龙门,大同云冈之胜,加上重庆的大足一共是四处。专家认为,无论从规模还是艺术水平而言,大足石刻均属首屈一指。既然如此,倒是值得去看一看。</p><p class="ql-block">大足石刻位于大足县境内,距重庆167公里。我们是利用元旦假期去大足的。那时路况差,走了六七个小时才到大足县城。在街上匆匆吃过午饭后便驱车去了宝顶山。山门是一架飞檐斗拱的木牌坊。进牌坊有圣寿寺。此寺始建于南宋,现存的为清代重建。庙宇巍峨,雕梁满目,坐落于山势俊秀、环境幽雅的林木之中。因为我们的目的是看大佛湾造像,只在寺前稍作停留便离开了。</p><p class="ql-block">大佛湾位于圣寿寺左下一个形似“U”字形的山湾。在这之前我曾经看过介绍大足石刻的纪录片,身临其境好像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地方崖面长约500米,高约8—25米。确实是摩崖造像的理想场所。造像刻于东、南、北三面崖壁上。依次为护法神像、六道轮回图、广大宝楼阁、华严三圣、千手观音、佛传故事、释迦涅槃圣迹图、九龙浴太子、孔雀明王经变相、毗卢洞、父母恩重经变相、雷音图、大方便佛报恩经变相、观无量寿佛经变相、六耗图、地狱变相、柳本尊行化图、十大明王、牧牛图、圆觉洞、柳本尊正觉像等。全部造像图文并茂,无一龛重复。</p><p class="ql-block">我对佛教知之甚少,粗粗看过一遍多不能记忆。唯有千手观音龛、圆觉洞两处留有深刻印象。千手观音龛位于南崖的东部,在一面近百平方米的崖壁上,观音身高不及三米,结跏趺坐在莲台,头戴宝冠,面部庄严,双手合十。另一千余只手各持不同法物呈圆形布满岩面,似孔雀开屏,真乃鬼斧神工,叹为观止。</p><p class="ql-block"> 圆觉洞也开凿在南崖上,在毫无支撑的情况下凿出一只五六百立方的山洞实在太不容易了。但更令我惊讶的是从洞顶竟有一泓泉水流进凿在洞壁上的一条龙身,然后又从龙嘴中吐出再注入地下暗道流出洞外。石洞的正面壁上造了三尊佛像,两侧壁上造了十二尊菩萨,我想圆觉洞大概就因此得名。</p><p class="ql-block">大佛湾北崖上有一只佛(福)眼,如果谁能闭着眼睛将食指插入其中就是有福之人。一时间许多人都争先恐后地试身手。这事看似简单,实际上成功的概率极低。为什么呢?那福眼离地约二米,大小如一只乒乓球,人要站在五步之外闭上眼睛走过去,直接而不是摸索着将右手的食指插进福眼,其难度可想而知。我看了一会也试了一回,别人没有成功,我同样没有成功。</p><p class="ql-block">小佛湾位于圣寿寺右侧,坐南面北。其主要建筑为一座石砌的坛台。坛台上用条石砌成石壁、石室,其上遍刻佛、菩萨像。主要有祖师法身经目塔、七佛龛壁、报恩经变洞、殿堂月轮佛龛及十恶罪报图、毗卢庵洞、华严三圣洞、灌顶井龛等。</p><p class="ql-block">这天晚上我们借宿在大足县一所技校。学生们放假回家了,我们就在他们的床铺上将就着睡了一夜。这事当然是中医研究所通过关系协调的。不住旅馆费用是省下来了,但是总觉得有点不妥。用别人的卧具和将自己的卧具借给别人用都不是一件小事,像这样的事主办方是应该征求一下我们的意见的。</p><p class="ql-block">第二天一早我们去了北山。那个地方距县城只有1.5公里。北山绿树环绕,山顶有一倾斜白塔,塔下有两座大佛。造像崖面长约300米,高7~10米。龛窟密如蜂房,造像近万尊。对于一般人来说要看懂这么多造像是不可能的,尽管有讲解员讲解,听了之后仍是如堕五里雾中。</p><p class="ql-block">粗粗看过一遍后印象比较深的仍是观音像。有一处享有北山石刻之冠盛名的125号“数珠手观音”,就是人们俗称的媚态观音。这尊观音像并不大,仔细端详之下,数珠手观音在椭圆形的背光环中,显出了她轻盈的身影,裙带曳曳生风,好像刚刚走到凡尘,那脸上带着天真腼腆的甜甜微笑,这魅力的确令人倾倒,怪不得称呼她为媚态观音。媚态观音的表情不仅具有浓厚的生活气息,而且具有“从凡入圣”又“从圣入凡”变化的特点,反映了当时社会人文关系的异变,表现出宗教艺术开始走向人间化、世俗化的鲜明特征。</p><p class="ql-block">北山除了摩崖造像还有碑刻。从书法角度说,韦君靖碑和古文孝经碑一隶一楷,堪称精品。碑文的内容对研究北山石刻则提供了珍贵的第一手资料。大足的石刻除宝顶山和北山外成规模的还有三处。由于时间关系我们未能一一观赏。</p><p class="ql-block">回程的路上看到一支为新嫁娘送嫁妆的队伍。说实在我还没有看到过这么简单的嫁妆。最令我不可思议的是,一幅床架子居然都没有油漆。那年代在上海年轻人结婚,家具都是以48条腿为标准的呀!东西部的贫富差距显而易见 。</p><p class="ql-block">中午在一处叫"东湖"的景点停车吃饭。饭前乘游艇在湖中逗了一圈。这个东湖实际上是一座水库,并没有引人入胜的景致。湖中产鱼,午餐自然少不了品尝一回。东湖餐厅对红烧鲤鱼的定价方法很特别,他不是论条买,而是论斤卖。客人先将鱼挑好,然后过秤,根据分量多少给出一个价格。我觉得这种定价方法很公平,值得推广。</p><p class="ql-block">山城一别已经过去很多年了。重庆也从四川省的一个市变成了直辖市,地盘扩大到原四川省的一半。这些年来重庆有了长足的发展。纪录片中展现的重庆城乡新面貌已经美到不可同日而语的境地了。在此谨祝愿山城重庆越来越好,越来越美。</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b><b style="font-size:22px;"><i>长江三峡见闻</i></b></p><p class="ql-block">我读中学时著名作家刘白羽在<人民文学>上发表过一篇名为"长江三日"的散文,记述他从重庆乘江轮顺流而下的三天里在船上的所见所闻和所思。自从读了那篇文章后我就期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在长江上游览一番,亲眼看一看长江三峡的瑰丽风光,并且也写点什么。这样的机会终于在1987年的年初到来了。那时我刚结束在重庆中医研究所的业务培训,去时乘火车从南边绕了个大圈子。回程时想到了水上还有一条路,于是就买了张三等舱的船票,也花了三天的时间从重庆到了武汉。</p><p class="ql-block">为了买船票,跑过好几次朝天门码头。朝天门是长江和嘉陵江的交汇处,是重庆最大的水陆码头。白天看上去气势雄伟的。嘉陵江纳细流汇小川纵流一千多公里从左侧注入长江。长江容纳了嘉陵江水后声势益发浩荡。码头两边的江岸上有不少街巷,虽以棚户、吊脚楼居多,可也热闹成市。据说古时候朝天门主要的作用是“迎官接圣”,即上级有重要官员来重庆或者皇帝有圣旨、诏谕到重庆,都在朝天门码头靠岸由地方官员前往迎接,这也是朝天门得名之由。</p><p class="ql-block">但是到了夜晚朝天门码头的景象实在不敢恭维。岸上路灯昏暗,江面上虽有一点点渔火,仍然是一片混沌世界。预定的开船时间是次日上午,不知什么原因让我们头天晚上就上船了。那时候正逢长江的枯水期,船泊在离岸很远的江面上。上船要从岸边向下走很多级石阶,然后再在沙滩上高一脚低一脚地走上一阵才能到达舷梯旁。三等舱正好在甲板上,八个人一间分上下铺。这个条件比四等舱好多了,不说空气如何,单是环境就安静许多。</p><p class="ql-block">同行的有我大姝,她是听说我要取道三峡回上海,特地从江油的一家三线厂赶过来结伴的。同住一室的除了几位研究班的同学外还有一对从江津某三线厂回上海过年的张姓夫妇。换了一个环境难免要折腾一番,等安定下来后已经大半夜了。于是一夜无话。</p><p class="ql-block">等到我从梦中醒来时天已大亮了。以为船已在航行中,走到舱外一瞧才知道仍泊在原地纹丝未动。江面上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我们非常不巧地遇上了大雾天。船舱虽然很局促,但比火车的车厢宽敞多了。船上有早餐供应,但是大姝上船前买了不少熟食和糕点,于是一边吃着点心和熟食一边耐着性子等开船。这一等就是半天,一直到中午雾才散去。随着几声汽笛鸣响客轮终于拔锚起航了。</p><p class="ql-block">"大江东去"说的是长江奔腾向海的总趋势,其实一路上是百转千回的。这不,江轮刚离开朝天门码头便朝北拐了个弯。</p><p class="ql-block">俗话说山不转水转。长江在重庆以东走了一个倒U字形之后进入了铜锣峡。铜锣峡是小峡,两岸的山虽然不太高,但江面还是窄了许多。峡中江水浑浊,江船穿梭,江雾时聚时散。到峡口镇时长江又来了一次大转身,这回朝北走得远了一些,到凤山时才想起还要南下与乌江会合。</p><p class="ql-block">因为乌江的汇入,涪陵的江面豁然开朗,"众水汇万涪"果然名不虚传。涪陵镇规模不大,以出产榨菜而闻名,我们上海人吃的榨菜多数来自这个地方。这个地方,长江中有一道长达1600多米的石梁,因其形状像条鱼,被称作白鹤梁石鱼。这道石梁在丰水时没于水中,仅在冬春枯水期才露出水面。自唐代以来,前人在上面刻了许多有价值的水文资料,所以是一处极为珍贵的历史文化遗迹。从船上看过去石梁的确很壮观,只是离得太远完全看不到梁上的题刻。</p><p class="ql-block">从涪陵往东令人瞩目的名胜古迹开始逐一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首先是丰都鬼城。中国人相信鬼神,这是一种信仰,和洋人相信上帝没有什么区别。但让我困惑的是,鬼城,也就是鬼神世界的最高权力机构怎么会设在这么个偏僻的地方呢?与我们同行的宜宾老张对此颇有见识,他说他曾去过鬼城,于是就这个话题一路上他给我们讲了许多自己在鬼城的见闻。</p><p class="ql-block">老张说,丰都鬼城是一座起源于汉代的历史文化名城。它被人们传为“鬼国京都”“阴曹地府”,成为人类亡灵的归宿之地,实际上是以讹传讹。相传汉代有阴长生、王方平两道士先后在丰都的名山修炼成仙后白日飞升,于是道家就把那里列为道都的“洞天福地”之一。至唐代,有人图方便将“阴”“王”两姓连缀为“阴王”,从那时起名山就逐步被传说附会为“阴王”(阴间之王)的居所,即演变成“阴曹地府”的鬼都了。后经明清小说家的反复渲染,"阴王"之说更加神秘怪诞。与此同时,有好事者在名山仿阳间司法体系营造了一个等级森严,融逮捕、羁押、庭审、判决、教化功能于一炉的“阴曹地府”,用来惩治生前作奸犯科者。至此鬼城初具规模。后来又陆续建起了许多与“阴曹地府”相关的寺庙殿宇,乃成今天的气象。</p><p class="ql-block">老张说他在鬼城旅游时对哼哈祠和财神庙比较感兴趣,至今仍记忆犹新。于是他给我们讲了哼哈二将和文武财神的故事。</p><p class="ql-block">传说哼将叫郑伦,本是商纣王的大将,官至督粮上将,曾拜度厄真人为师学得一身绝技。度厄真人授他窍中二气,碰到敌人时鼻子一哼响若洪钟,并喷出两道白光吸人魂魄。郑伦靠着这个绝招战胜了许多对手。后来被周武王的大将擒获,遂投靠了周武王,仍当督粮官。</p><p class="ql-block">哈将陈奇也是商纣王的大将,曾得异人秘术炼成腹内一股黄气,张嘴一哈黄气喷涌对手魂魄自散。陈奇曾与降周的郑伦交战,一哼一哈不分胜负。后来陈奇被周将黄飞虎刺死。武王灭纣后姜子牙归国封神,封郑伦和陈奇镇守两释山门,宣布教化保护法宝为哼哈二将之神。</p><p class="ql-block">关于财神的传说是这样的。看过《封神演义》的人都知道,比干是商纣王的叔父,为人正直,对纣王忠心耿耿。他见苏妲己迷惑纣王扰乱朝纲,又见纣王整日荒淫无度且暴虐凶残,便多次冒死直谏。纣王非但充耳不闻还在苏妲己的挑拨下加害比干。有一次,苏妲己愁眉苦脸地对纣王说: “我得了心口疼的病,一定要吃了比干的心才能活。”于是比干在又一次强行劝谏时,纣王怒道:“都说人心有七窍,我倒要看看你的心有几窍。”于是令兵士剖开他的胸膛,取出他的心给苏妲己入药。比干挺着没有心肝的身体骑马来到街上,见一妇人正在叫卖空心菜,于是比干上前问道:菜无心可活,人如果无心呢?这位妇人头也不抬,只说了一个字“死”。于是比干倒地而亡。因为比干是个“无心”丞相,能够处事公正秉公办案,于是后人为他修了财神庙,并封他为文财神。 </p><p class="ql-block">武财神是赵公明。传说他是钟馗的老乡,陕西终南山人,乃上天皓廷宵度天慧觉梵气所化。因见秦始皇残暴不仁而隐居山中。一直到西汉时张道陵入鹄鸣山修炼收他为徒,令他骑黑虎守护丹炉。张道陵修炼成天师后,又命其守护“玄坛”(道教斋坛),所以赵公明又称赵玄坛。后来,他被玉皇大帝召为神霄副帅,一身数职爵位很多。他能驱雷电、呼风雨、除瘟疫、祛病灾,并兼管诉讼,伸张正义,平反冤案,监督买卖,使双方生财,所以被民间奉为武财神。</p><p class="ql-block">过了丰都之后便是忠县地界了。以忠字作为县名历史上独此一家,其中必有故事。相传东周时巴国的大将巴蔓子为平息内乱向楚国借兵。楚国要以割让三个城池为代价。巴将军说,事成后我若不能满足你们的要求愿以项上人头相赠。内乱平息后巴将军为了保护国土的完整毅然自刎以项上人头谢了楚国。巴将军的忠义之举世代相传,至唐代贞观年间太宗皇帝为巴将军的忠义所感遂赐“忠”字为州名。</p><p class="ql-block">忠县县城往东有一座拔地而起四壁如削的孤峰立于长江北岸,峰上有一座建于明代万历年间的寨子。明末农民首领谭宏起义时曾在此占山为王,潭宏字石宝,遂改寨名为石宝寨。石宝寨距今已有四百多年,远远看过去依然壮观。寨楼依山而建,飞檐展翼。寨顶有古刹天子殿,临岩筑墙、殿宇巍峨、蔚为奇观。巴将军的塑像便供奉在大殿的正中我们乘的是江轮不是游轮,对于这些风景只能远远地望一眼而已。</p><p class="ql-block">过石宝寨天色渐晚。江面上升起了薄薄的雾霭。这一段江流比较平直,偏北的航向使右手方向的山崖顶部能够沐浴在夕阳的光辉里,远远地看过去给人一种鲜亮的感觉。当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从崖顶消失后江面上顿时昏暗了起来。来往船只都打开了夜航灯,明亮的光柱扫过江上的波涛泛出片片涟漪。当此起彼落的汽笛声在江面上回响时夜色越来越深了,劈波前行的江轮激起的浪花有节奏地拍打着船体发出哗哗的声响,我站立 在略有摇晃的甲板上仰望漆黑的天空,希望能看到寒星和皓月,但是我失望了。于是深感古人对川江两岸“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的景观描述不我欺也。</p><p class="ql-block">江轮航行到万县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这是本次航行停靠的第三个码头。这时我们离开重庆已有二百公里了,但到宜昌还有二百多公里。船上的广播喇叭中传出消息说,江轮要在万县过夜,万县以远的乘客可以凭票上岸活动活动,但一定要在十一点之前回到船上。</p><p class="ql-block">万县虽是一个县,是因“万州毕汇,万商毕集”而得名。县城依山而建。从码头到江岸有许多级台阶。上了岸但见路灯璀璨,感觉中夜市还是比较繁华的。路边既有店铺也有地摊,卖的东西五花八门。正值甜橙上市的季节,自然要买点尝鲜。转到一处专卖三峡石工艺品的小店,货架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所谓工艺品。我挑了件"一帆风顺",以五角钱的价格买了下来。说是工艺品,其实就是用环氧树脂将两块长条形砾石一横一竖地粘在一起。但我觉得看上去蛮顺眼的。</p><p class="ql-block">第二天一早,江轮从万县起锚继续东去。在码头上停泊了一夜的江轮甲板上船舷上结满了湿漉漉的露珠。天空是晴朗的,有浮云若在平原上此刻应该是日上三竿了,但是峡中却见不到日影。江面上似有水汽在蒸腾,两岸的峰峦间有薄雾在随风飘动。从万县到瞿塘峡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航程,途中还要在奉节上下客人,也就是说一时三刻还进不了三峡。吃罢早饭便和老张站在舱外的走道上边看风景边聊天。</p><p class="ql-block">读过三国演义的人都知道张飞是在阆中被部将范疆、张达暗害的。范张二人作案后投奔东吴,行至云阳听说吴蜀已讲和,便将张飞的首级抛于江中亡命夭涯去了。后来一渔翁在无意中捞得张飞头颅便将其埋葬在飞凤山麓。世人为纪念这位英雄就在半山腰上建了一座张飞庙,于是民间就有了张飞“头在云阳,身在阆中”之说。</p> <p class="ql-block">关于云阳的张飞庙民间还有一个"相不拜将"的传说。康熙年间,文华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张鹏翮回老家四川蓬溪扫墓祭祖,乘船途经云阳张飞庙时,随从提议进庙祭拜三国名将张飞。功成名就并以清廉著称的张大学士觉得没什么可祈求的,便以“相不拜将”为由拒拜。继续航行30里后夜宿三坝溪。次日清晨船工醒来发现头晚泊好的船鬼使神差地退回了张飞庙脚下的渡口。张大学士认为是船工没系牢船绳走锚了。于是重新启程上行30里又夜宿三坝溪,早晨醒来船再次退回了张飞庙脚下的渡口。张大学士不信邪,又上行,不料天亮时船仍停在庙脚的渡口。事不过三,张学士大惊之余连忙登岸向张飞谢“罪”。等他返船启航时,突然江上清风鼓帆,将船顺风直送30里外的三坝溪。由此可见蜀人对张飞的崇敬之心。</p><p class="ql-block">过了云阳便是奉节了,这地方古称夔州。三国后期,刘备兵败退守白帝城,弥留之际将宝贝儿子阿斗托付给诸葛亮,史称白帝托孤。后人为旌表诸葛亮“托孤寄命,临大节而不夺”的忠君爱国思想而将夔州改为奉节县沿用至今。</p><p class="ql-block">江轮在奉节稍事停留,上下客人后继续顺流而下。县城东边有一座泛着发紫色的小山,山上的古城就是白帝城。据说这座城原名紫阳城。西汉末年公孙述在紫阳山占山为王,因城中一并常冒白气,犹如白龙飞升,公孙述便借此自称白帝,遂改紫阳城为白帝城。</p><p class="ql-block">过了白帝城就要进入瞿塘峡了。北岸的崖壁上有一巨大的石刻“夔门” ,经描红后十分醒目。船在中流航行,放眼望去但见两岸壁立千仞。北岸的峭壁稍低因而可见崖后的层峦叠嶂。因为江流在不远的前方朝南拐了个弯,于是江北岸一座临江而峙的高山与南岸高接云天的峭壁就形成了一扇名闻天下的瞿塘峡关门—虁门。</p><p class="ql-block">据《山海经》记载,蘷是东海流波山上的神兽,其状如牛,出入水必见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我暗想,巴人深居山谷中怎么会用“蘷”来命名自己家的领地呢?忽然记起中学语文课本中关于瞿塘峡的一首歌谣:“滟滪大如马,瞿塘不可下;滟滪大如猴,瞿塘不可游;滟滪大如龟,瞿塘不可回;滟滪大如象,瞿塘不可上。”说的是船过瞿塘峡之前一定要仔细观察挡在峡口的那块巨石,并根据它露出水面的形状谨慎行船。否则会有船毁人亡的危险。我想巴人一定是将这块滟滪石当成虁的化身了。可惜这块水中巨石在三十年前(1956年)已经被炸掉了。</p><p class="ql-block">进入峡口,船行在南岸的峭壁之下,仰望崖顶立刻让我想起李白在《蜀道难》中的首发语“噫吁唏,危乎高哉……”峡谷两岸摩崖石刻随处可见,在南岸白盐山上有一块巨大的岩壁颜色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呈现出粉红色叫做粉壁墙。粉壁墙上的题刻多数因字体不够大,在船上看不清楚。唯有孙元良将军写的“夔门天下雄,舰机轻轻过”和爱国将领冯玉祥将军写的“踏出夔巫,打走倭寇”能看得真切。远望江北岸的崖壁上有一些凿石为窟的印痕,熟悉沿途景点的老张说,那就是棘人放置悬棺的地方,一时让我想入非非。</p><p class="ql-block">长江辟此一门开始浩荡东泻。我站在甲板看江轮在峡中破浪前行,一会儿有山体出现在船头左侧,一会儿有山体出现在船头的右侧,山不转水转江轮就这样在峡谷中曲折前行。沿江可见酷似凤凰昂首畅饮山溪的“凤凰饮泉”,栩栩如生的犀牛翘首东望的“犀牛望月”;垂挂绝壁袒胸露乳的“倒吊和尚”,充满神秘色彩排成“之”字形的“孟良梯”。</p><p class="ql-block">瞿塘峡只有8公里长,船行其间不过半个多小时。但是它的雄伟气势确实震撼人心。船行其间仰望千丈峰峦,只见云天一线,奇峰异石千姿百态。俯视峡江,惊涛雷鸣一泻千里,犹如万马奔腾势不可挡。在这样的水面上航行确实有一种“峰与天关接,舟从地窟行”感觉。我在想,是什么力量将一条南北走向的巫山拦腰截断,辟出如此陡峻的峡谷?是急于东去的江水?好像不可能。除了强烈的地壳运动能将山体齐刷刷地撕开还能有更合理的答案吗?</p><p class="ql-block">船行瞿塘峡中同行的老张说,由于葛洲坝已建成,三峡的水位已经比过去提高了不少,所以现在的江面看上去宽了不少,不过两岸的奇观异景并没有被淹没。</p><p class="ql-block">行至巫县时有大宁河自北流入长江。三峡中的巫峡从此展开了它幽深秀丽的画卷。巫峡长达46公里,需航行两个多小时。前人有诗曰:“放舟下巫峡,心在十二峰。”我揣摩诗人的心思是,从朝天门一路过来几百里的风景名胜已经让他饱了眼福,现在就要进入巫峡了,他可要细细地欣赏那耸立在江边的十二座山峰了。</p><p class="ql-block">所谓巫山十二峰是指江北的登龙、圣泉、朝云、望霞(神女)、松峦、集仙;江南的净坛、起云、上升,飞凤、翠屏、聚鹤诸峰。由于净坛、起云、上升三峰隐于南岸群山之后,船行江中实际上只能看到巫山九峰。我怀着一颗好奇的心和船上的旅客们一起按顺序将这九座山峰认真地看了一遍。说实在我觉得除了望霞、集仙两峰顶上有一些嶙峋的怪石可供遐想外,我没有发现这九座山峰有什么奇特之处。</p><p class="ql-block">在船上我听到了这样的传说。相传, 大禹在巫山治水时, 西王母的女儿瑶姬遨游东海归来, 驾着彩云,翩翩来到巫山。她为大禹治水的顽强毅力所感动, 从云端中下来, 在授书台上 把三卷天书授给大禹。大禹用三卷天书降伏了妖魔, 疏通了河道消除了水患。瑶姬见巫峡水险滩恶, 为行船保安全, 为农民保丰收, 为樵夫驱虎豹, 为病人种灵芝,就邀约11位仙女 一起留在了巫山。 天长日久后她们屹立的地方渐渐化成了12 座山峰。</p><p class="ql-block">神话总是很美的。十二峰中以神女峰最著名,峰上有一挺l拔秀丽的石柱,形似亭亭玉立的少女。她每天最早迎来朝霞,又最后送走晚霞,故又称“望霞峰”。巫峡谷深狭长,峡中湿气蒸郁不散,容易成云致雾,云雾千姿万态,有的似飞马走龙,有的像春蚕蠕动,有的像瀑布一样垂挂绝壁,有时又聚成滔滔云纱,在阳光的照耀下,形成巫峡佛光,因而古人留下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千古绝唱。</p><p class="ql-block">江轮行驰到官渡口时巫峡便结束了。江轮驶入了湖北省境内。江面增宽了不少,岸边的群山仍然是略无阙处,重崖叠嶂。三峡的最后一峡西陵峡将从香溪一直延伸到南津关。这一段航程近百公里,曾经以滩多水急闻名于世。随着葛洲坝的建成现在上游水位提高滩多流急的现象应该也有所改善了吧。</p><p class="ql-block">西陵峡自西向东依次可分为兵书宝剑峡、牛肝马肺峡、崆岭峡、灯影峡四个峡区。于是一一看将过去。</p><p class="ql-block">兵书宝剑峡是西陵峡的起始段,起于香溪河口,止于新滩,长约5公里,江面最窄处只有一百多米。沿岸岩壁主要由石灰岩构成。北岸崖壁石缝中有古岩棺葬的匣状遗物形似书卷,其下有一块巨石直立似剑插入江中。传说是诸葛亮藏兵书藏宝剑的地方,故名兵书宝剑峡。蜀国在蜀地只存在了四十多年,巫峡基本上就是它的东疆了。我想,诸葛亮真要藏兵书宝剑恐怕也不会选这么个显眼的地方。</p><p class="ql-block">兵书宝剑峡向东过新滩不远,江北岩壁上有两块重叠下垂的褚黄色岩石,一块形似牛肝,一块形似马肺,故名牛肝马肺峡。如今牛肝还完整,而马肺则在清光绪二十六年被入侵的英国军舰轰掉了下半部,使马肺残缺不全。行家说这牛肝马肺和兵书宝剑都是地下水中的碳酸钙沉积形成的钟乳石。大自然造物的神奇实在令人叹为观止。</p><p class="ql-block">在兵书宝剑峡和牛肝马肺峡之间有个屈原镇,船上有人说,在离开北岸不远的地方有个屈原村。这么说,屈原就诞生在这里啦。但是中学历史书上却说屈子的故里是在靠近宜昌那边的江边。我觉得这个地方不大可能是屈原的诞生地,颇有点玩现代版争抢名人出生地的嫌疑。理由很简单,用屈原的名字命名他的出生地分明是今人的主意。</p><p class="ql-block">过了牛肝马肺峡长江的江面变得十分狭窄。据同行的老张说以前江船经过这一段时除了要减速还要礼让鸣笛。在机器动力船出现之前所谓鸣笛是以打铃体现的。四川话将打铃说成“空玲”,不知何时"空聆"被误会成崆岭了。关于此峡当地有俗语说:“青滩、泄滩不算滩,崆岭才是鬼门关”,由此可见昔日的崆岭滩有多凶险。</p><p class="ql-block">莲陀至南津关间有灯影峡及黄牛峡。灯影峡峡壁明净纯无杂色,两边云鬓凝翠飞泉漱玉。崖壁映入江水静影澄碧。我们过灯影峡时已是下午四点多钟,虽然西斜的太阳尚未引出晚霞,但阳光照在崖顶的那四块象形石上仍然映射出了似曾相识的唐僧师徒四人的影像,灯影峡即由此而得名。</p><p class="ql-block">过了灯影峡后行不多久便可望见一排陡峭的石壁。它高耸于郁郁葱葱的群峰之下,俯瞰着波涛汹涌的激流。绝壁下九条蜿蜒下垂的山脊宛如九龙戏水,气势雄伟壮观。那横空的石壁就是黄牛岩,崖下便是“黄牛峡”。与灯影峡相比,黄牛峡两岸山势高耸,岩形粗犷多变。这里是有代表性的震旦纪地质断层。曾经有新闻报道说地质学家不久前还在黄牛峡中找到了珍贵的鱼类化石、三叶虫化石及其他海洋生物化石。</p><p class="ql-block">以前,黄牛峡这段江面上水急礁多,船行至此必须小心翼翼。若是逆水行舟更是进展缓慢,往往舟行数日仍可望见黄牛岩。于是世代流传下《黄牛谣》“朝发黄牛,暮宿黄牛,三朝三暮,黄牛如故。”李白过此也曾赋诗“三朝上黄牛,三暮行太迟。三朝复三暮,不觉鬓成丝。”不过这种逆水行舟的艰难程度现在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机器动力的广泛运用使纤夫们已无用武之地。</p><p class="ql-block"> 在黄牛峡南岸的黄牛山下,矗立着一座红墙黄瓦,金碧辉煌的古建筑,这就是三峡中最大最古老的建筑—黄陵庙。黄陵庙原名“黄牛祠”,三国时,诸葛亮入蜀,路过黄牛峡,见庙宇残破,便出资重修一新,还为此书《黄牛庙记》。 </p><p class="ql-block">出了西陵峡江面豁然开朗,顿时有一种轻舟已过万重关的感觉。回首来时路,重温宋人、著名地理学家郦道元在《水经注疏》中关于三峡的记载别有一番感慨。郦翁说: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至于夏水襄陵,沿溯阻绝。或王命急宣,有时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春冬之时,则素湍绿潭,回清倒影,绝巘多生怪柏,悬泉瀑布,飞漱其间,清荣峻茂,良多趣味。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涧肃,常有高猿长啸,属引奇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故渔者歌曰:“巴东巫峡三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今番我在深冬时节乘江轮过三峡,沿江所见居然与郦翁所记大同小异。所谓小异是一路上我还看到了岸上红得鲜艳的枫叶和绿得苍翠的松涛。尽管这道风景时断时续,但它给我的印象却是既深又美。其次是我没有听到川江号子也没有看到拖着木船逆流而上的纤夫,更没有听到猴子的叫声。我觉得这是时过境迁的好事。毛主席“更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平湖。”的愿望了,三峡的通航条件和生态环境已经大大地改善了。</p><p class="ql-block">自重庆至宜昌一路眼见了三峡的风景名胜,耳闻了三峡的许多故事传说。若将这二者糅合在一起便是别具一格的三峡文化。至此,经过二天的航行我已经从重庆顺利到达宜昌,虽然乘的不是轻舟,但是已过万重关的喜悦是一样的。</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过葛洲坝船</i></b><b style="font-size:20px;">闸</b></p><p class="ql-block">长江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千万年来她以自己的乳汁滋润着全流域的山山水水,养育了亿万华夏子孙,功在千秋。</p><p class="ql-block">但是,长期以来长江的水患也给沿岸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因此,“更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便成了领袖和人民的共同愿望。</p><p class="ql-block">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位于宜昌境内的长江第一坝—-葛洲坝终于建成了。从此西陵峡和巫峡的通航条件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但是大坝同时阻断了坝前坝后的水上交通。于是过船闸拔地而起。1987年初我乘客轮从重庆返回上海,船到南津关后就是通过船闸翻过了这座尚未全部竣工的大坝的。</p><p class="ql-block">葛洲坝建在南津关口下游两公里多远的地方。江轮刚一驶出峡口就可以看到这座水上长城的雄姿。由于江面豁然开朗,江水一反在峡中奔腾翻滚的景象,顿时变得十分平静,果真是高峡出平湖了。</p><p class="ql-block">我曾经在江南的河道上不止一次地见过船闸,印象中那闸门无一不是通过提升或下沉实现启闭的。难道葛洲坝的船闸的启闭也是采用这种模式吗?再一想,不对呀!葛洲坝坝前坝后的水位落差有几十米,如果只有一道闸门,那门一开不就成了瀑布啦?</p><p class="ql-block">胡思乱想中江轮已经驶入了左岸边的一条狭长水道。水道的一边是壁立的山崖,一边是平行于江岸的长岛。水道的尽头耸立着一座巨型的钢铁大门。我想这条水道一定是为建船闸开凿的。船长小心翼翼地将船从铁门中开了进去。真是不看不知道,看了才开窍。原来门内是一只巨大的长方形的水池。水池的宽度大约有30米,可供两艘驳船并列。水池的长度嘛,因为前方有先进闸的船挡着一时看不清,估计至少有一百多米。这个大水池就是船闸。等我们的船停稳后并系牢了缆绳,坝上的工作人员开始关闭闸门。</p><p class="ql-block">一切就绪后船闸开始排水。大约过了15分钟,船闸中的水位降到了预定的水平后便稳住了。这时从船上仰望闸顶足有十层楼那么高。船闸大铁门的真面目一览无余,实在是巨大无比。据说那铁门每扇都重达600多吨。接下来下游的闸门一点点地打开了,透过门缝可以清楚地看到下游的江面。当闸门全部打开后,船闸中的船开始有序地缓慢的一艘接一般地驶出了闸门。</p><p class="ql-block">完成这一系列动作总共用了半个多小时。我站在甲板上亲眼目睹了闸门闭合和开启的全过程。坝上坝下水位落差20多米,这么庞大的一组船队在片刻之中就完成了几十米的下降并顺利地翻过了大坝,那场面非常令人惊喜。</p><p class="ql-block">江轮出闸之后继续向下游驶去。回过头来看葛洲坝又是另一番景象。大坝高47米,长两千六百多米,由一座27孔泄水闸、2座电站、3座船闸、2座冲砂闸组成,它除了能够泄洪防涝,还能利用长江水力发电,实在是一项造福人类的伟大工程。</p><p class="ql-block">泄洪闸前巨大的水头冲天而起,溅起的水沫形成漫天水雾,即使立于百米之外也感到水汽拂面沾衣欲湿。正值夕阳西下,阳光照射在水雾上,在泄洪闸前形成一道五彩斑斓彩虹,极为壮观。刚才还为避让水雾而躲进舱内的乘客这时重又站到了船舷旁尽情地欣赏起这难得一见的美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饱览江汉平原风光</i></b></p><p class="ql-block">从宜昌到武汉还有450公里的航程。走完这段水路大约需要一整天的时间。江水挣脱了高山峡谷的约束后像脱了缰绳的野马似的,自由自在地在江汉平原上奔腾起来,浩浩荡荡,横无际涯。这个横呀,不是一泻千里直奔大海,而是一路上像捉迷藏似的忽东又西、忽南又北,从而使得长江干流在中游形成了九曲十八弯的格局。</p><p class="ql-block">天黑以后江面上船灯闪烁,汽笛声声。吃罢晚饭便在仓室内聊天。聊够了就睡觉。船到沙市时因为有几位学友要下船,朦朦胧胧中打了个招呼便又睡着了。第二天清晨醒来也不知道航行到什么地方了。过了好一阵子才听说快到岳阳啦。</p><p class="ql-block">自从在中学语文课本中拜读过先贤范仲淹先生的杰作《岳阳楼记》后,我对这一千古名胜景便念念不忘了。现在走到了它跟前,非常想见它一面。哪怕只是远远地凝望它一眼也好。很可惜,船在江中行,又宽又高的江堤挡住了我的视线,江堤那边的景物一点也看不到。我只能在心中默默地吟诵“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前人之述备矣。然则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p><p class="ql-block">城陵矶在岳阳之东。它是与南京燕子矶齐名的长江中游第一矶。我以为可以在江面上看到它的雄姿的,然而现实又让我失望了。我没有看到像燕子矶一样突兀于江中的巨石,只看到一座繁华的码头。后来我查了一下资料才知道,此处“地层为板溪群浅变质岩基底,处于湘江古断裂带上。第四纪以来,河湖继续沉陷,边侧相对抬升,由于矶头濒临江岸,南北介于东风、芭蕉两湖之间,面朝荆江,成为三面临水的岛矶。城陵矶突出江湖汇口,具有抗冲和挑流作用,是此处Y字形水道南侧的洞庭湖口节点。”</p><p class="ql-block">过了城陵矶,下一个可以期待的江岸胜景便是古战场赤壁了。此时我们距离赤壁还有近百公里,江轮要走上好一阵子呢。闲着没事,忽然想起了古时候存在于长江和汉水之间的“云梦泽”。记得我最初在闲书中看到“云梦泽”这三个字时,觉得它一定是个神秘的地方。后来才知道,由于江汉间地势低下,汛期长江和汉水涌入其间常常形成一片汪洋。再后来随着泥沙的淤积,一片汪洋便被分隔成大小不等的湖泊群。唐代诗人孟浩然笔下“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的景致现在已经消失了。</p><p class="ql-block">赤壁终于到了。据熟悉此地的乘客说,江边那座小山便是赤壁山,那里便是三国时赤壁大战的古战场。船行的航道离江岸比较远,我既没有看到赤色的崖壁,更没有看到镌刻在崖壁上的“赤壁”二字。大江东去,不仅浪淘尽千古英雄,也改变了沿江的地形地貌。难怪宋代的苏东坡当年站在江边也只能抒发一通怀古之情了。</p><p class="ql-block">又经过一段漫长而平静的航行,过了江夏,也就是诸葛亮草船借箭的地方,傍晚时分我们终于抵达武汉了。远处,夜幕下长江大桥上的灯光像一串晶莹透亮的宝石项链系在江面上。江轮穿过大桥后缓缓地靠上了北岸的汉口轮船码头。两岸的灯光倒映在江中在水下形成一条不断向前延伸的五光十色的彩带。随着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条水中的彩带一刻不停地震荡着,显得扑朔迷离。</p><p class="ql-block">停泊长江轮的码头在江北岸与汉水的交汇处,离长江大桥不远。站在船舷边看江景,南岸近处最为壮观的建筑莫过于黄鹤楼了。在这之前我虽然没有到过武汉,但是黄鹤楼的地理位置和它不同于一般建筑的造型还是知道的,因此一眼就认出来了。</p><p class="ql-block">上岸后就在码头附近寻了一家旅店住了下来。这天已是一九八七年的元月十五日,离开春节只有十几天了。算算行程,去一趟沔阳至少得花两天的时间。我还想到上海去弯一弯。快过年了总得去看望父母吧,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孩子们置办年货。这样要在年前赶回屯溪还是蛮紧的。当然,如果从芜湖下船直接回屯溪那就宽松多了。</p><p class="ql-block">因为明天一早要去沔阳,吃过晚饭找了位旅馆的工作人员问清长途汽车客运站的方位,又将购买回上海船票的事托付给同行的大妹,我便早早地睡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赴沔阳县中医院取经</i></b></p><p class="ql-block">在重庆中医研究所进修时我的室友中有一位来自湖北省沔阳县中医院的艾医生。在交谈中我得知他们医院前几年已被评为全国示范中医院。一个县级中医院能获此殊荣肯定有其独特之处。于是我就想在进修班结束后顺道去他们医院看看。学习他人的成功经验对于我来说是提高病房管理水平的重要一环。</p><p class="ql-block">第二天一大早从汉口解放大道附近的长途汽车站乘车去了沔阳。沔阳县在汉阳的西北方向西。过了汉江后汽车沿着318国道一路往西。本想一路上好好地欣赏一下江汉平原风光的,不巧的是碰上了迷雾天气。雾虽然不是很浓但能见度大大地降低了。原野上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为了安全车行速度自然提不起来。快到中午时迷雾散得差不多了。终于能比较清楚地看清立在路边的标牌了。记得曾经路过一个叫“侏儒”的村子,乍一看到这样的地名让我感到很奇怪。该不会是生活在这里的人身材都异常矮小吧?后来查了一些资料才知道,原来此地多岗丘小山,其中最矮小者便被叫做侏儒。侏儒山下的村子就以山名村了。</p><p class="ql-block">中午时分到了沔阳县城。沔字在古汉语中作河流解,沔阳作为地名就是汉水南边的一座小城。出了车站打听好中医院的方位便一路寻将过去。县城规模不大,没有看到古城墙。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路上行人匆匆。东张西望地走了一阵,相中了一家面馆便进去吃了碗热干面 。香辣咸鲜是这碗面的特点,既果了腹又感到浑身热乎乎的。</p><p class="ql-block">沔阳这地方是古云梦译的一部,是楚文化的发源地之一。传说中大禹治水分天下为九州,沔阳便在荆州之中。春秋时楚平曾王在此抛印止风浪,屈原在沧浪之水遇渔父 ……名胜古迹肯定是不少的。</p><p class="ql-block">不多久我在沔阳大道51号找到了沔阳县中医院。正值午休时间,我先在门诊部转了一圈,又到住院部看了看。医院的规模虽不大但院容院貌还是不错的。因为距离下午开诊时间还有一段时间,我就坐在院前的凉亭中休息。可能是穿着和当地人不一样,引起了值班人员的注意。他过来和我交谈了几句便将我领到院长办公室 。</p><p class="ql-block">我将艾医生写的引荐信给院长看过,一阵寒暄之后我们便切入正题交谈起来。这家医院始建于1965年,文革后调整了经营理念,崇尚厚德精医、惟是惟新,逐步实现了寓治疗,康复、教学、科研于一体。十年来他们沿着这条路走了过来,克服了一个又一个困难,也取得了一些经验教训。</p><p class="ql-block">下午我在医务科一边浏览各科归档的住院病历,一边和医务科长就病房的管理,中西医的配合,各种中医适宜技术在康复病区的应用 ,特别是如何开展中医急诊进行了比较深入的探讨。然后他领着我参观了各科室,特别留意地看了他们的煎药室。</p><p class="ql-block">傍晚时医务科长将我送到镇上的一家宾馆住下。正准备吃晚饭时突然停电了。我以为是临时故障,服务员却说是常有的事。没了电一切都停摆了。赶紧在附近凑合着吃了顿便饭。黑天摸地的哪儿也去不了,只好回宾馆睡觉。一夜到天亮断了的电都没有来过。这临时停电的时间实在也太长了。</p><p class="ql-block">第二天仍然是一个迷雾天,好在这雾还没有浓到不能行车的程度。八点以后沿着来时路往回走,回到汉口时已是下午两点了。匆匆地吃了顿晚点的午饭,因为大妹已经在昨天买好今天晚上去上海的船票,在余下的时间里必须抓紧时间到对岸的黄鹤楼去看一看。</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登黄鹤楼</i></b></p><p class="ql-block">黄鹤楼建在长江南岸的蛇山之上,山虽然不高但是楼挺高,在渡轮上就能看到它壮观的雄姿。从南岸的轮渡码头沿一条马路往南大约前行了一公里多才在蛇山西坡找到黄鹤楼的大门。也就是说,现在的黄鹤楼并没有建在原址上,已不是临江而峙了。</p><p class="ql-block">黄鹤楼坐东朝西,大门是牌楼式的,门内两侧䢖有配亭,轩廊和商肆。主楼耸立在山巅,金黄色的琉璃屋面和葫芦形的宝顶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显得古朴富丽,十分气派。楼前有一巨石,上面刻有"天下第一江山"六个描蓝大字。再往上有石阶从左右两侧通往大楼的底层。</p><p class="ql-block">据文献记载,黄鹤楼始建于三国时代东吴黄武二年(223年)。一千七百多年来多次毁于战火又多次重建。眼前的这座黄鹤楼是两年前新落成的。在这之前黄鹤楼实际上已经从地平线上消失了一百多年。二十八年前修长江大桥时因引桥要从黄鹤楼旧址上通过,所以重建的新楼就从黄鹄岭向南迁移了一千多米。</p><p class="ql-block">主楼外观呈正四边形,楼高五层,层高约十米。赵朴初先生写的"气呑云梦"匾额悬挂在一楼的飞檐下,而"黄鹤楼"的金字招牌则高挂在五层的飞檐下方。</p><p class="ql-block">进入一楼大厅前,最醒目的是立在外走廊上的一排一人不能合抱的擎天大柱。柱子上雕有精美的云纹和仙鹤图案。入厅,迎面的墙上是一幅“白云黄鹤图”瓷板画。画面上黄鹤楼占据了中心位置,其上一仙人骑着黄鹤吹着铁笛似离似归,下方群人载歌载舞,整幅画面洋溢着浪漫神奇的气氛。画面两侧的柱子上挂着清末重臣张之洞的一副名联:爽气西来云雾扫开天地撼;大江东去波涛洗尽古今愁。</p><p class="ql-block">从楼外看,两层之间约有十米的高度,进到楼内感觉矮了许多。正在疑惑间,讲解员(那时还没有使用导游这个称呼)领着我们沿着楼梯往上走。大约登了三十多级楼梯,我以为二楼到了,不料讲解员却说,现在所在的地方并非二楼,而是一楼与二楼的夹层,俗称跑马廊。这样的跑马廊每二层之间都有。因此黄鹤楼内部是九层。跑马廊里陈列着历史的名人字画,我转了一圈便顺着楼梯上了二楼</p><p class="ql-block"> 二楼大厅的正面墙上,用大理石镌刻着唐代阎伯理撰写的《黄鹤楼记》。此文记述了黄鹤楼的兴废和名人轶事。楼记两侧是两幅壁画,一幅是“孙权筑城”,形象地展示了黄鹤楼和武昌城相继诞生的历史。另一幅是“周瑜设宴”,反映三国名人去黄鹤楼的活动的情景。三国时期黄鹤楼只是夏口城一角的岗楼。晋灭东吴以后该楼在失去其军事价值的同时逐步演变成为官商行旅“游必于是”“宴必于是”的观赏楼。</p><p class="ql-block">二楼大厅的中央陈列着唐宋元明清和现代六座黄鹤楼模型。唐朝的黄鹤楼,一楼和城相连,外看只有两层,整体结构比较简洁粗犷,给人一种古朴雄浑的感觉。宋代的黄鹤楼由楼、台、轩、廊四部分构成,每层翘首重檐。元代的形式延续了宋代的风格,明代则依然是两层。清朝的黄鹤楼分三层,第一层有12个檐,代表着一天12 个时辰,第二层十二个檐,代表一年有12 个月,第三层的二十四个檐则代表一年24个节气。最后一座就是现在的黄鹤楼了,它以清代黄鹤楼为样本,既不失黄鹤楼传统的独特造型,又比历代的楼更加雄伟壮观。</p><p class="ql-block">三楼大厅迎面的墙壁上是一幅名为“文人荟粹”的陶版瓷画。画面人物神态各异,栩栩如生。中间那位黄袍加身的正是唐代大诗人崔颢。相传有一年,崔颢慕名来到黄鹤楼,他游览后即兴赋了一首诗:故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崔颢的诗虽好,由于他的名气不大,当年并无人赏识。过了一年,诗仙李白来到黄鹤楼,游览之后诗兴大发,正当他提笔欲写时,抬头看到了墙上崔颢的诗。据说他当场就愣住了,摇摇头,搁笔不写了。围观的人不知何故,纷纷问为什么?李白叹了口气,吟了一首打油诗:一拳打碎黄鹤楼,一脚踢翻鹦鹉洲。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吟完,拂袖而去。由于李白的推崇,崔颢的诗名声大振,黄鹤楼也随着崔颢的诗名传遍四方。</p><p class="ql-block">四楼是黄鹤楼的文化活动场所,陈列了当代书画名家游览本楼的即兴之作,这里还专门备下了文房四宝,不管哪位游客有兴趣,都可在此一显身手。四楼大厅用屏风分割成几个小厅,内置当代名人字画和各种旅游纪念品供游客欣赏、选购。我囊中羞涩只选了一只绘有黄鹤楼全景的瓷盘,花了一元钱将其收入囊中。</p><p class="ql-block">黄鹤楼五楼的三面墙壁和额枋上共镶嵌了十幅名为“江天浩瀚”的组画,正面墙上的第一幅记载了远古的长江文化演替发展的过程。第二幅是在石绿底色上用金线描出的水浪占据了全部画面,使人似乎站到了长江的一个横断面上感受着急流东去的波涛。第三幅反映的是三国以后黄鹤楼的兴废过程。其他七幅画在额枋上分别是:长江源流,上游瀑布,三峡风光,庐山奇景,太湖风光,江流入海和沧海横流。</p><p class="ql-block">五楼的外走廊是观赏武汉三镇美景的绝佳处。滚滚东去的长江,使天堑变通途的长江大桥,还有对面龟山上高耸入云的电视塔……黄鹤楼像一位老者,稳坐于蛇山之巅见证了武汉三镇的沧桑和日新月异的今天,更以期待的目光展望着繁荣昌盛的未来。</p><p class="ql-block">众所周知,鹤类中并无黄鹤,那么此楼为何以“黄鹤”为名呢?一种流传最广的说法是,原楼建在黄鹄矶上,武汉人念“鹄”为“鹤”,以讹传讹遂成事实。另一说便是最早出现在南朝科学家祖冲之的笔下带有神话色彩的"跨鹤之宾"。这一传说后被鲁迅辑录在《古小说钩沉》里。</p><p class="ql-block">还有一说是将"跨鹤之宾"人性化了的故事。一辛氏妇女在蛇山的黄鹄矶头开了一家小酒店谋生。有一天,来了一位身材魁伟衣着褴褛的客人,他神色从容地问辛氏:“可以给我一杯酒喝吗?”辛氏不因对方衣衫褴褛而有所怠慢,急忙盛了一大杯酒奉上。如此持续了半年,辛氏并不因为这位客人付不出酒钱而显露厌恶的神色,依然每天请这位客人喝酒。有一天客人对辛氏说:“我欠了你很多酒钱,没有办法还你,给你画只鹤吧。”于是从篮子里拿出橘子皮,在墙上画了一只鹤。因为橘皮是黄色的,所画的鹤也呈黄色。画完,他让店里的客人拍手唱歌,这时墙上的黄鹤便随着歌声合着节拍翩跹起舞。从此酒店的生意愈加兴旺。</p><p class="ql-block">过了十年,辛氏积累了很多财富。有一天那位衣着褴褛的客人突然又来到酒店,辛氏上前致谢说,“我愿意供养您,满足您的一切需求。”客人笑着说:“我哪里是为了这个而来的呢?”接着便取出笛子吹了一首曲子,只见天上的朵朵白云自空而下,墙上的黄鹤随着白云飞到他面前。客人便跨上鹤背乘着白云飞上天去了。辛氏为了纪念这位客人,便用十年间赚下的银两在黄鹄矶上修建了一座楼阁。起初人们称之为“辛氏楼”。后来改称为“黄鹤楼”。</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看大江东去</i></b></p><p class="ql-block"> 离开黄鹤楼之后在原路返回旅馆的途中,我们在江边多待了一会儿。为的是体会一下“风樯动,龟蛇静,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的诗情画意。长江在穿过武汉三镇时江面大约有一千米。时值深冬,临江大道下裸露出了一片江滩。这时正好有一列火车从江北开过来,在隆隆的车轮滚动声中脚下的土地微微地颤动着,但心灵上的感受却是震撼。忽然想起毛主席的另一首著名词作:“茫茫九派流中国,沉沉一线穿南北。烟雨莽苍苍,龟蛇锁大江。黄鹤知何去,剩有游人过人处。把酒lei滔滔,心潮逐浪高。”武汉呵,武汉!你不仅是一座繁华的城市,更是一座英雄的城市。</p><p class="ql-block">因为当天晚上我们还要乘江轮继续往上海前进,时间不允许做进一步的深度游。我只能用匆匆的脚步在武汉三镇浮光掠影走了一回。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再回来看你的。</p><p class="ql-block">傍晚时分在码头附近找了一家饭店特地品尝了武昌鱼。在我看来那武昌鱼竟和上海的鳊鱼差不多。鱼肉鲜嫩,只是又辣又咸口味重了点。</p><p class="ql-block">前天在夜色中到达武汉,两天后又在夜色中离开了武汉。当我站在甲板上回看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武汉灯光时,我对这座城市充满了好感。</p><p class="ql-block">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航行到九江市的江面上了。九江是个大码头,上下船的乘客比较多,停靠的时间也比较长。乘这个机会我站在甲板上一边东张西望,一边任凭无边的思绪自由放飞。说是“一山飞峙大江边”,那只是诗人的浪漫,其实庐山离开长江边还很有一段距离呢!我虽然没有登过庐山,但已经看过电影庐山恋。此时此刻,朝霞满天,李白的诗篇“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的胜景好像就在眼前似的。</p><p class="ql-block">自九江以东,日夜奔流不息的长江终于止住了九曲十八弯的蛇行,像是被一双神奇的手捋直了,向着东方、向着大海一泻千里。这几天乘江轮在平原上航行的感受完全不同于此前在三峡中航行的感受。记得初中时读过唐代诗人王湾的七律《次北固山下》,其中的前四句是“客路青山外,行舟绿水前。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此时此地江面上除了见不到悬帆的木船,其他景致几乎都和诗人描写得一模一样。</p><p class="ql-block">江轮停靠芜湖港的时候天色已晚。在余下的航程中我比较在意的是马鞍山附近的采石矶。那里是诗仙太白“醉酒捉月,骑鲸升天”的地方。在明月当空的夜晚,到时候朝着太白楼的方向行一个注目礼,吟一首诗仙的《牛渚矶》“绝壁临巨川,连峰势相向。乱石流洑间,回波自成浪。但惊群木秀,莫测精灵状。更听猿夜啼,忧心醉江上。”略表一下我对诗仙的缅怀之情。</p><p class="ql-block">武汉到上海江轮走了两天两夜。那时已临近一九八七年的春节。顾不得旅途疲劳 ,先去车站买好去屯溪的长途汽车票。看望过两家的老人之后又到𩙿品公司我采购了一年年货。没想到临走的那一天早晨,芷江路长途汽车站人山人海,进站的次序十分混乱。我可是买了有座位的车票呀!居然差一点上不了车。这家长途车站的管理水平真有待提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有朋自远方来</i></b></p><p class="ql-block">从新疆调回内地后了却了一桩心事却多出了不少烦恼,因为对新的环境不熟悉,寂寞时还真有点像远在天边的老朋友老同事。尤其是最初的那几个月常常在梦中回到那个曾使自己痛并快乐着的地方。一九八七年初夏的一天突然收到朋友姜师傅从常州寄来的信,说他从和田回老家探亲,过几天要来看我。这事让我喜出望外,立即回信将乘车路线详详细细地告诉了他。过了一个星期老姜人没来信又来了,他说因为交通不方便这次就不来了。我有点生气了,回信跟他说,交通怎么不方便呀,不就是从南京或上海倒一次车吗?你在新疆一个开着大卡车独来独往方便惯了,乘别人的车不自在是吧。</p><p class="ql-block">信寄出后我就后悔了。对朋友怎么能这样说话呢?人家说不能来肯定有自己的难处。交了十几年的朋友不能就这么断了呀?</p><p class="ql-block">朋友没来同事还真来了。老吴是最早到屯溪看望我们的和田同事。他是上海人,长我十二岁,一九五七年从武汉同济医学院毕业后分配到和田地区医院,从外科医生一直做到院长。这次他是利用到上海出差的机会专程来看我们的。当然也可以这么说,他是专程来看望早我们几年从和田调回老家的周光夫妇和我们的。这位周院长和他的夫人展大夫几乎是和老吴同时期从浙江医学院分配到和田地区医院工作的。周光在地区医院外科工作了几年后被派遣到皮山县医院当院长去了,十五年后重回地区医院外科,再后来就调回老家休宁县医院了。在我们到屯溪前不久因为工作出色荣升为徽州地区医院院长。</p><p class="ql-block">老吴在屯溪逗留了两天,我本想陪他上黄山玩玩的,他说他年纪大了又有高血压,主要是来看望我们和老周夫妇的,聊聊家常叙叙旧情也就心满意足了。他说,屯溪地方虽小但山清水秀,离上海不算远,比和田强多了。这位老兄和我很投缘,平日里他当院长我当医生,星期六晚上则邀我一起搓麻将,他麻技甚高但从不赌钱,赢了自我炫耀,输了甘愿受罚。我的麻技就是他一手教出来的。逢年过节我们常在一起聚歺,他划拳水平堪称一流但从不和人斗酒,偶尔输了不耍赖懒。那么多年我在歺桌上从未见他端过酒杯,他总是以茶代酒。</p> <p class="ql-block">又过了些时日又有两位和田的小同事来看我们了。她们是到安徽参观学习的,大概是听吴院长介绍了我们和周院长夫妇在屯溪的工作情况就顺道过来看我们了。我们在和田地区医院工作时全院的工作人员不足二百人,不仅彼此都认识而且多有交往。两个年轻人中一位是管病案室的,和我工作上接触较多。周光从县上重回地区医院工作时间虽短,因为他的夫人展大夫是儿科医生,年轻的妈妈们和她关系都很好。我请两位年轻人上黄山去玩玩,她们却说在新疆早看够大山了,只想在这儿呼吸新鲜空气。因为是公出她们也就待了两天。</p><p class="ql-block">还有一位客人是从澳大利亚远道而来的,她是周院长夫妇的同事,姓林,是妇产科医生,早在我们到和田之前就出国了。我们和这位林大夫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听说过她和丈夫在和田工作时的许多故事。林大夫听说我们也在和田待过便要见我们,于是就这样认识了。交谈中感到林大夫性格却十分豪爽。她在悉尼她帮助过许多中国留学生,时任上海市卫生局副局长的周建萍就曾得到过她许多关照。林大夫说,有生之年她还想到和田去走一走看一看,因为和田对她来说是永远不能忘却的人生经历。</p><p class="ql-block">最让我们感动的远道来访者是新疆新和县的罗大夫,她是到屯溪参加学术会议的。这位罗大夫我们只在学术年会上见过面。她说她从乌鲁木齐出发时去自治区中医院拜访了良师益友张绚邦秘书长。张老师听说她参会的地方是屯溪立即想到了我们,并以中医学会的名义签发了一份精美的表彰状让她带给我们,表彰我们为新疆的中医事业作出的贡献,感谢我在理事会中对他工作的大力支持。罗大夫的来访让我在更宽广的时空中再一次回到了那遥远的地方。</p><p class="ql-block">来访的朋友中当然也有专门奔黄山而来的。有一天接到大学孙卓君同学的电话,说她住在徽州饭店。我急忙骑车赶过去,原来是一家三口来游黄山的。由于实在分不开身我们没能陪老同学上山去游览。只能介绍了一些登山的注意事项。过了几天孙同学从山上回来了,我们聚了一次。毕业快二十年了,当年的同窗现在天各一方,说实在还是很想念的呀。孙同学说,游黄山饱了眼福却苦了两条腿,她先生下山时不慎拉伤了肌肉,不得已顾了顶滑竿抬将下来。这可是应了那句上山容易下山难的老话。</p><p class="ql-block">最让我想不明白的是叶盛德同学来访。他帮助肾病专家沈庆法师兄在黄山举办肾病学术研讨会,大概是想让我助一臂之力就来找我了。奇怪的是他到屯溪后并不和我打照面,径直跑到医务科让总护士长给我打电话,说有位同学要见我。我问是哪位人家不让说,我问什么事,说是邀请我上山开会。弄得我一头雾水。当时病房里正好有病人出状况便将此事放在了一边。过了好几年我才知道来访者是同学叶某。这位仁兄和我不在一个班,平时基本上没有什么接触,真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想的。</p><p class="ql-block">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有兄弟姐妹从家乡来自然是更快乐的事。萍萍自从到屯溪上学后每逢暑假都有回上海住一阵子的愿望。我们忙于工作不能每次都亲自接送她们姐妹俩,有时只能劳驾她的娘娘叔叔帮忙走一趟了。只要时间允许,弟妹们到了屯溪后大多会去黄山游览一番。上海人对黄山是又爱又怨,常将“不到黄山想黄山,爬过黄山怨黄山”挂在嘴边。我在屯溪工作期间曾多次陪专家学者上黄山休闲,深知徒步登山的甘苦。但我还是坚信黄山的大美是举世无双的。为了欣赏大自然的美景苦一点累一点也是值得的。</p><p class="ql-block">我岳母兄弟姊妹九个,她年龄最小。姐姐们成年后嫁的夫君分布在大江南北,他们中既有共产党的高官,也有国民党的死硬分子。有一年她二姐的孙子罗立勇从福建晋江来屯溪找我们,这事可让年近八十的岳母高兴了好一阵子。当时小罗在做对讲机的推销工作,他想去黄山风景区派出所谈生意,就让我将在公安局里认识的人介绍给他。后来听他说起做生意的诸多艰辛实在让人听了胆战心惊。他在皖南四处奔波时为了人身安全,特地将戴在手指上的一只嵌宝戒脱下寄存在我屋里。可见谋生的路上并不太平。</p><p class="ql-block">屯溪一别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上小罗了。有一年我到厦门出差,本想到晋江去找他的,结果一忙起来机会就错过了。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随领导赴浙江考察</i></b></p><p class="ql-block">经过一年多的施工,到一九八八年的春天住院楼的主体工程已经竣工,在进行内部装修的阶段卫生局程建航局长率领中医院的一班人马赴浙江进行了一次工作考察,目的是学习如何管理中医医院的病房。</p><p class="ql-block">屯溪中医院自一九五九年成立起,二十八年来一直在门诊的框架内运行。现在住院部快建成了,应该如何管理不仅是一个新问题,而且是一个有争议的问题。两位中医学徒出身的副院长觉得,像他们这样资历的中医师是不能进病房翻班的,但可以通过会诊的形式给住院病人开处方。至于病房的日常工作可以交给西医或者年轻中医去管。</p><p class="ql-block">西医出身的张院长和只有中专学历的黄副院长觉得如此开办中医病房应该不是正确的方向,如果中医不管病房那何必建住院部呢?如何化解矛盾统一思想?张院长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请卫生局局长带队去浙江兄弟中医院进行一次工作考察。于是留下黄副院长看家,三位院长,加上内科主任、外科主任,总护士长,门诊主任、药房主任,一行十人,开着刚购买不久的二手救护车便上路了。</p><p class="ql-block">这次外出考察前我已被任命为内科主任,统管病房和门诊工作。其实,关于安排这次外出考察,大概只有我能体会到张院长的另一层用意,即为我能顺利开展工作铺路。因为屯溪中医院的骨干力量至今还是以两位中医副院长为代表的那批学徒。病房能否办好少不了他们的配合。这当中两位副院长以身作则的支持是至关重要的。</p><p class="ql-block">第一站去了建德县中医院。</p><p class="ql-block">从屯溪去建德要从千岛湖北岸绕一个圈子。春三月里,一路上湖光山色美不胜收。因为程局长已经通过官方渠道打过招呼,接待我们的工作很到位。建德这地方我前几年给屯溪中学生科技夏令营当保健医生来过一次,是很不错的地方。</p><p class="ql-block">座谈会上建德市中医医院的院长介绍说,中医病房一定要突出中医特色。接着紧扣这个主题医务,护理,药房分别介绍了他们的工作流程。然后院长又领着我们实地考察了相关科室,检阅了归档的中医病历。我看得出两位副院长不仅听得认真,而且看得仔细。晚饭后还主动问我对未来的工作有什么打算,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协调……</p><p class="ql-block">第二天去了杭州市中医院。我发现方副院长和这家医院很熟,好像在某些中成药的应用上有业务往来。那时改革开放正在进行,采购药品拿回扣已是公开的事,只是还没有发展到私吞的地步。</p><p class="ql-block">照例是座谈、参观,内容大同小异。那时放射科邵主任的儿子因腮腺瘤正在杭州第二人民医院住院治疗,我们受邵主任之托专程去看望了他。领导们还是很注意劳逸结合的。在杭州除了游西湖外还去了灵隐和岳坟。为此我们在杭州多住了一天。</p><p class="ql-block">在杭州我也为自己办了桩私事。那一年的秋天我们的小女儿勤勤要上初中了。鉴于中学离家较远,必须以自行车代步。由于她身材矮小,我在杭州为她买了辆20英寸的自行车。</p><p class="ql-block">选择绍兴市中医院参观学习还有另一层安排。邵主任是绍兴人,单身在屯溪工作。快到退休年龄了,老家的房子年久失修。他不准在屯溪养老。希望医院帮他将绍兴的房子修缮一下。领导决定去实地考察一下。</p><p class="ql-block">在绍兴禹王陵、沈园、鲁迅纪念馆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我很想去兰亭看一看,因为它和禹王陵不在一个方向,只好走过路过又错过了。这天晚上我们在咸亨酒店品尝了一顿正宗的绍兴菜。不掺水的老酒和入味的茴香豆勾起了我对鲁迅笔下孔乙己的遐想。</p><p class="ql-block">张院长是位很有心计的领导。当时卫生部有意向在屯溪建一个以“研究新安医学”为名目的疗养基地。地址就选在小华山脚下。这事正由张院长牵头在筹备中。宁波有座天一阁藏书楼,他想去看看此楼的建筑风貌,为“基地”的设计开拓思路。这样一来宁波之行就一举两得了。</p><p class="ql-block">去宁波市中医院的途中经过奉化,顺便去溪口镇逗了一圈。车子停在镇卫生院门前,有家饭店的小老板要拉我们去他店里吃饭。我们不愿意,双方差点打起来。考虑到影响,我们没有去雪窦山,只在丰镐房里转了一圈。</p><p class="ql-block">在宁波办完事后本应打道回府了。不知是哪位领导说了句“到普陀山去看看”。于是第二天一早我们就赶到镇海码头去。原以为可以早去晚归的,到了岛上才知道必须住上一夜。</p><p class="ql-block">普陀山是一座并不算小的海岛。因为是观音菩萨的道场,佛教文化氛围很浓。领导带我们去普陀山的目的我不好揣测,对我来说不过是又一次的游山玩水。岛上的一些石头和山洞经历代高僧点化后都成了佛教圣迹,如南天门、观音洞、磐心石,潮音洞、二龟听法、离不去观音等。那时岛上除了有几座古旧的寺庙外,并无华丽的楼堂馆所,我们在码头附近的农家住了一宿。就近在广济寺、百步沙、千步沙转了一圈。岛上的空气清新,远离都市的喧嚣,确实是一处修身养性的好地方。</p><p class="ql-block">从宁波往返回我们并没有走原路,而是从 南边绕了一圈。第一晚赶到义乌,本想去小商品市场看看夜市的,多数人都对此无兴趣只好作罢。第二天从兰溪,衢州,常山,龙游,开化一路往回走。沿途所见虽然也是山区景色,毕竟各处还是有所不同的。漫山遍野的杜鹃花给我留下了美好的印象。</p><p class="ql-block">在浙江转了一圈花了一个多星期。回到屯溪小女儿骑上了专属 自行车很高兴。夫人却因劳累过度生病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为病房启用做准备</i></b></p><p class="ql-block">1988年的秋天大楼内装修完成了。内科病房在三楼,外科病房在二楼,各设床位五十张。四楼预设康复科,五楼是职能科室和图书室、病案室、会议室。医技科室和推拿科门诊则安排在底楼。</p><p class="ql-block">接下来要做开张前的准备。在这之前各科室新增的编制已经到位。在医务科王科长的协调下病房启用前的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地开展了。</p><p class="ql-block">一百多张床位需要的被褥床单等如果要全部买现成的需要一大笔资金,为了节约一点我们决定自己动手缝制。因为方主任要组建手术室,他的事情也不少,于是内外科的活计就集中到了一起由我统筹。</p><p class="ql-block">缝制医用床单、被套枕套需要大批本白的棉布、纱布、棉花胎、枕头芯和床垫。护士长造了一个预算,我和总务科长一起到百货库房找领导谈了一个优惠价。然后以先提货后付款的方式运回了所需的原材料。那些天同事们都将自家的缝纫机贡献了出来,裁的裁缝的缝忙得不亦乐乎。床单被套缝制好了要往上面印院铭,放射科的邵医生用废胶片精心地刻了一整套模具。不知是谁到印刷厂弄来了桶红颜料,当印好院铭的床上用品晾晒在病房楼顶上时大家的心里别说有多开心了。就这样我们硬是通过自己动手为医院节省了一笔可观的费用。</p><p class="ql-block">病房启用前不仅要定医护岗位还要进行必要的上岗前培训。病房工作的基础是团队协作,完全不同于门诊的独立自主。另外还要制定一系列的规章制度。对于西医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可对中医来说就难了。前几年从安徽中医学院毕业的年轻人大多数都去了外科。他们毕业后一直干外科,现在没有理由让他换岗嘛。何况外科也需要住院医生呀!那些中医学徒年龄都比我大,没有理由让人家给我打下手。几个中医学校毕业的只有一位态度比较积极。比较搞笑的是居然有人提出自己收病人自己管,但是只管开药不进病房。弄得我这个主任哭笑不得。这事在别的医院还真没听说过。好在病房里要同时配几名西医住院医师,定岗的事就这样解决了。</p><p class="ql-block">根据医院管理规范,病房医生应该实行三级查房,住院医师24小时负责制。当时中医内科已获得主治医师职称的人倒是不少。但是能进病房带班的人却很少。门诊上有位姓蒋的女医生,年龄比我大几岁。她是退伍军人,以中西结合的资格从医。我觉得她和我搭班管理病房是比较合适的。我几次三番邀请她,院长也帮着做了不少工作。结果是不仅碰了一鼻子灰,还结下了梁子。这事让我百思不得其解。</p> <p class="ql-block">无独有偶,年轻中医中也有一个奇怪的女人。她是上海中医学院毕业的,就凭同门校友这层关系她也应该支持我的工作呀?可是她居然牛得很,就是一百个不听招呼。她坐在门诊占一个位子已经好几年了,病人极少。她如果有事业心,进病房锻炼几年业务上肯定会有提高的。我不明白院领导为什么一直放任她不加管教。</p><p class="ql-block">既然是中医院的病房自然少不了要用中药。在新疆工作时我已有过一次筹建中医病房的经历,加上从沔阳县中医院、浙江几所中医医院学得的一些经验,没有费太多的周折一间颇具现代化的煎药室便建成了。</p><p class="ql-block">工作进行到这一步就等订购的病床到货了。方主任忙完了手术室的筹建开始进行病房的呼叫系统调试。这是一桩十分费时间的事情。线路虽然在基建时就暗埋好了,但在与主机联通时往径会出错,于是就要一遍又一遍地调整,直到大功告成为止。我们这一阶段的工作全院职工都看在眼里并给了我们高度的赞扬。</p><p class="ql-block">一九八九年三月一日病房正式启用了。那一天市里的领导、局里的领导,还有兄弟医院的来宾都到场表示祝贺,徽州电视台也发布了新闻。两年来我为住院部的筹建贡献了自己的力量。全院的职工也都为这一工程的顺利进行做出了贡献。屯溪中医院从此步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努力拓展业务</i></b></p><p class="ql-block">病房启用后如何提高医疗护理水平是科主任必须时时关注的问题。走出去请进来应该是兼顾的。根据我们当时的业务水平请进来较为迫切。于是就想到和黄山市医院的高年资医生建立起经常性的请会诊机制。根据需要内科的汪主任、肺科的吴主任、血液科的方主任、泌尿科的王主任先后成了我们签约的指导老师。在这几位主任的指导下我们对危重症的诊疗水平有了较大地提高,病人对我们的信任度也提高了。</p><p class="ql-block">当时徽州地区医院的院长是我们在新疆和田工作时的一位同事,所谓熟人好办事,谈了几次这件事得到了院方的支持,所以实行起走来也比较顺利。过去请外院会诊是要由医务科出面安排的。现在算是权力下放,由科主任根据需要随时安排。过去这种会诊是不付费的,现在则是给予个人一定的报酬。那时候人们对金钱的渴望还是相当理性的,账目也在财务上走得很清楚。这种合作机制一直到我离开时都没有中断。</p><p class="ql-block">如何增加门诊量也是办好医院的关键。屯溪中医院虽然汇聚了一方名医,但人们对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还是深信不疑的。一九八九年初医务科王科长告诉我说,上海有一位姓顾的退休老中医希望到我们医院来坐诊一段时间。当时退休医生走穴的现象已经很普遍。不知什么原因顾主任看上了屯溪。第一次接触后我才知道他是上海第四人民医院中医科主任。我的同学胡永珍研究生毕业后曾在这家医院中医科工作。我便以此为话题和颇主任攀谈。顾主任对肝病很有研究,是上海著名老中医,他的助手汤医生则对妇科很擅长。于是很快达成了协议,他们通过挂号费分成获取报酬。</p><p class="ql-block">顾主任在屯溪坐诊三个月,我们相处得很好。临走时我陪他们上黄山去玩。上山时天气晴朗,从云谷寺乘索道上到北海时天色突然变了,原以为是阵头雨结果是越下越大。在北海宾馆开不上房,等到下午只好冒雨下山。在汤口住了一宿,第二天雨过天晴,重新乘车上山。那年顾主任已经77岁高龄,身体健康精神饱满,经过昨天的折腾后顾主任说不要再上山了,于是就在慈光寺附近转了一会儿便返回了。</p><p class="ql-block">请了外来的“和尚”势必会对本院医生的诊量有所挤压,这当中也产生过一些矛盾,因为是院方的决策,一句“顾全大局”也就摆平了。</p><p class="ql-block">那年医院刚购置了一台东芝公司制造的B超,为了提高使用率张院长决定请几位上海的超声专家来献技。地区医院超声科的汪主任在这方面占有丰厚的资源。根据院长的安排我和汪主任一起到上海去接专家。那一天是一九八九年的六月四号,后来才知道那一天天安门广场出大事了。我们请到的是上海超声会诊中心的几位资深专家,有华山的,瑞金的,六院的。记得从上海返回时在绩溪附近差点翻了车,迎面驶来的一辆货车将我们的车挤了一下,要不是司机小黄反应得快后果不堪设想。这次超声会诊效果很好,为不少病人解决了疑而未决的问题。这样的会诊后来每年都进行一次并持续了好几年。屯溪的病人要专程到上海去找这些专家是很困难的。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张院长管理医院确实很有心计。</p><p class="ql-block">所谓走出去就是送专业人员外出进修。为了能取得实效选择合适的进修基地很重要,太高了不行,太低了也不成。进修中医自然是上海的龙华、曙光两家医院比较好。进修西医一时还真不知选哪家医院好。正在这时上海铜仁医院找上门来了。此院位于长宁区,解放前是圣约翰大学的附属医院。他们找我们的目的是为了安排职工游黄山方便一些。对我们的要求自然能全部满足。这层关系明确后铜仁医院倒是不客气,没过一个月便来了二十多人的旅游团,这上山陪游的事又落到我头上了。后来铜仁医院确实为我们许多科室的业务进修提供了许多方便。</p><p class="ql-block">这当中有桩搞笑的事,有一次方副院长和王副院长和我一起到上海洽谈中医业务。为了节约时间就乘了晚上的飞机。华山路口的延安饭店是我们屯溪人爱住的地方,因为总台的领班是位屯溪小伙,对家乡人很热情。为了少开一间房我将二位院长安顿好后便回家了。第二天一早我赶到饭店时发现床上的床罩纹丝未动,感到很诧异。原来他们不知道要将床罩撤下,觉得睡在床罩上不如睡在地毯上舒服,于是就这么委屈了一夜。</p><p class="ql-block">这次在上海出差主要和龙华医院进行了一些接触。大学同学陈XX时任龙华医院行政副院长,给了我们不少帮助。在此之后,铜仁医院和㔫华医院成了我们的进修基地。</p><p class="ql-block">集中说了这么多东奔西走的事,很有不务正业之嫌。其实我的绝大部分时间和精力还是花在业务上的。查房、值班、审签归档病历,处理医患纠纷,经常是成天忙得屁颠屁颠的。所幸的是在我主持工作的几年中内科病房没有发生重大医疗事故。当然也没有做出什么值得称道的贡献。</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三十周年院庆</i></b></p><p class="ql-block">屯溪中医院成立于一九五九年,转眼三十年过去了,在同仁们的努力下事业有了很大的发展。我们从新疆来到屯溪中医医院,加入这个团队已经四年了。</p><p class="ql-block">如何庆祝建院三十周年院领导早有安排,并且提前和我们这些中层干部做了协调。因为建住院部医院背负了沉重的债务,开源节流是必需的。前面说过的拓展业务便是这一部署的重要组成部分。为了节流院庆就不能大操大办了。为此院部统一定制了一款题有“屯溪中医院建院三十周年”的白色搪瓷茶缸赠送给全体职工以资纪念。另外编辑《屯溪中医·三十周年院庆特刊》。拍摄全院职工集体照。并邀请已退休的老职工出席庆祝建院三十周年晚会。别具一格的是允许各科室自力更生地在院内聚餐一次。</p><p class="ql-block">院庆那天,各位领导和来宾致辞后,我作为医院的新人在即席发言中,对三十年来为屯溪中医院发展壮大作出贡献的全体医护人员致以崇高的敬意。特别为名中医程老的健康长寿衷心祝福。</p><p class="ql-block">当天晚上举行了一场生动活泼的歌舞晚会。我们科室献演的歌舞“高山情”赢得了兄弟科室的好评。为了排演这个科目的年轻人做了很多努力。那时我们科室调进了一位姓胡的年轻中医,他出身于绩溪的中医世家,因为时运不济未能进中医学院取得学历,但通过自学考试取得了大专学历。此人颇有些文艺细胞,笛子吹得好,歌也唱得不错。于是我们就排了一支载歌载舞的“高山清”。为了练舞几位护士和女医生确实花了不少业余时间。为了增强效果又到地区京剧团借了服装道具。正式演出时还真像那么回事。后生可畏呀,十年后这个年轻人开始走上医院的领导岗位,直至从张院长手中接过接力棒 。黄山中医院易地至荷花池重建,进入了又一个新的发展阶段。</p><p class="ql-block">那一年安徽中医学院有一批毕业生在我们医院实习。这些年轻人个个能跳会唱,什么街舞、太空步,扭起来蛮热闹的。他们还和外科主任方医师合作自编自导自演了一个小品,砭针了“老军医”自吹自擂到处招摇撞骗的丑恶嘴脸。</p><p class="ql-block">在几位院领导中方副院长的歌唱得很好。当各科室的节目演得差不多的时候我们就起哄让方院长献歌,方院长一点也不怯场,一连唱了好几首。黄副院长也是爱热闹的人当然也不能放过他,于是让他唱黄梅戏。几经扭捏黄院长还是登台了。他清唱了一段夫妻双双把家还。毕竟是安庆人,多少有点儿童子功,唱得有板有眼。王副院长和张院长平时在公共场合不苟言笑,这会儿就算赶鸭子也得让他们上架了。王副院长说,我实在不会唱不会跳,但动动手还可以,前几天画了张杏林春晓图献给三十周年院庆。他随即展示了自己的作品并博得一片热烈的掌声。最后轮到张院长了,他几经讨价还价还是唱了支歌。</p><p class="ql-block">会餐的事在院庆前就进行过了。两位护士长很能干,一清早去菜场买了鸡鸭鱼肉各色瓜果蔬菜,当然还有饮料酒水,经过一下午的煎炸蒸煮到下班时一桌像模像样饭菜已经摆在我们面前了。年轻人凑在一起吃饭斗酒是免不了的,礼节性地邀酒之后随着酒精作用的显现场面开始热闹起来。我不胜酒力陪着大家热闹了一阵便退场了。喜庆的日子尤其要注意病房的安全,这一天我在病房里加了一个班,反正是星期六就给年轻人一个尽兴的机会吧。</p><p class="ql-block">俗话说,三十而立。对一个医院来说,三十年的历史算不上悠久,但是在砥砺前行的过程中一支医技队伍已经锻炼得日臻成熟了。愿我们在未来的日子里为自己从事的神圣事业作出更大的贡献。</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躲不开的烦心事</i></b></p><p class="ql-block">两个上海人从新疆调到屯溪工作,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做出的选择。我们初来乍到时出于礼节见到新同事时都是主动打招呼的。一回生二回熟,但是就是有那么几个人一直不给我面子。不仅是爱理不理简直就是不屑一顾。尤其是一位姓蒋的亮中西结合招牌的护改医的专业女军医,好像我抢了她饭碗似的,一副仇恨在心中的面孔。</p><p class="ql-block">病房定员定岗时我本不想揽内科主任这个活。我曾向张院长建议从老职工中任命一位正职科主任,我给他当副手,这样可能好开展工作。张院长说:“他们当中要是有一个能挑这副担子病房早就建起来了。”我当上主任后果然没有一呼百应的号召力。中医师们谁都不肯进病房。有个刚从上海中医药大学毕业没几年的小女生,坐在门诊一天看不上一个病人,她居然也不肯进病房(后来成了法轮功死硬分子被收监)。还有个姓程的中专生说:“我收的病人只能吃我开的药别人不能插手。”我说:“行呀!你进病房吧!‘他说:“那不行。”我真不知道他们一个个凭什么这么牛(没过几年,喝酒过量一命呜呼)。</p><p class="ql-block">在病房里医生和病人之间有点小矛盾不奇怪,但是不应该大吵大闹。我认为做医生的应该克制一些比较好。可是我们有位女医生不理这个茬,有一次不知为什么事她和自己床位上的一位女病人吵了起来。我让她少说两句她却愈加暴跳如雷。并因此和我结下怨仇,愤怒地一甩手跑了。事后她还上演了一场请在精神卫生中当医生的亲戚来给病人作心理测试的活报剧。</p><p class="ql-block">后来医院要实行绩效考核,并据此发放奖金。这是一桩最令我头疼的事。如平均分配人均可得几十元。但是不能这么算。于是立了一个规矩,即多劳多得。既然是奖金,凡完不成指标的不参与奖金分配。好不容易把奖金分割清楚了,又有人提出要查账底。查就查吧,就算我当主任的一分钱不拿,看你一个只会坐门诊的医生又能多得多少?这个破主任我实在是当够了!那个姓蒋的女医生一再拒绝领她的奖金,沟通不成只好把她那一份上交院部。</p><p class="ql-block">院领导当然也知道我的烦恼。曾经打算给我配备一名工作秘书。我觉得这事太招摇了。与其如此还不如重新任命一位更能干的科主任呢!可惜领导没听我的建议。</p><p class="ql-block">我知道自己不是当官的料,我只想当一个合格的医生。面对这些烦人心事确实让我很苦恼。说句实话,当我后来抓住一个机会被上海市嘉定区作为人才引进时,虽然他们对我的安排是到一家镇卫生院领衔中风后遗症的康复研究。这是一个断绝了自己技术职称进一步晋升的岗位,但我还是欣然接受了。这当中的原因除了为孩子的前途着想,或多或少也包含着我对黄山市中医院工作环境的厌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屯溪老街</i></b></p><p class="ql-block">凡是有些年头的古镇一般都有条比较繁华的街市。这些年我走南闯北,到过一些古镇,也见识过一些有特色的街市。相比之下还是屯溪的老街风景独好。要不然它也不可能被评为国家级非物质遗产。</p><p class="ql-block">我第一次到屯溪时走马观花般地在老街上走了一回,就觉得这条街挺有看头。置身其中仿佛有一种回到过去的感觉。等我调到屯溪工作后,上班的地方正好在下马路,离老街的南端很近。每天上下班时又必须经过老街的北口,时间长了还真对老街产生了一种感情。</p><p class="ql-block">据史料记载,屯溪老街的形成和发展与宋徽宗移都临安有些联系。当年外出的徽商赚了钱返乡后,除了在家乡大兴土木建造豪华的私宅外,也在新安江畔模仿宋城的建筑风格建造水陆码头和商肆,所以老街在宋代就有了一定的规模。不过那时不称老街而称“宋城”。据休宁县志记载,元末明初时一位名叫程维宗的徽商在屯溪小华山脚下,新安江畔兴造了八间客栈,史称“八家栈”。从而形成了老街西口曲尺形的格局,老街就是从这儿发祥的。现在那段街大部分门面被农业生产资料公司占着,居委会和房管所也设在那儿。那里也有几家茶楼酒肆。建筑风格和商业局面与东段大不一样。电视剧《李逵下山》水中打斗和劫法场的戏就是在那儿拍的。我想,拍宋朝的戏选中那个地方做外景地,至少说明那个地方还有点宋代街市的影子。</p><p class="ql-block">又过了几百年,屯溪茶商渐渐崛起,随着"屯溪绿茶"外销越来越兴盛,各路商家相继在老街建商号,街道便从八家栈逐年向东延伸,渐渐发展到"镇长四里”。大约在清朝末年,屯溪老街已发展为钱庄、典当、银楼、药材、绸布、京广百货、南北货、盐、糖、日杂、瓷器、黄烟、锡箔、纸张、酒楼、饭店等行业比较齐全繁荣的市场了。</p><p class="ql-block">从清末到现在又过去了一百多年,值得庆幸的是老街的风貌得到了比较好地保存。在有记录的几次火灾之后,不仅没有进行大拆大建,而是本着修旧如旧的原则进行了复原。从这一点上说老街的确不愧于一个老字,这也是值得今人欣赏的价值所在。</p><p class="ql-block">老街的走向基本上是沿江顺水蜿蜒伸展,因为略显弯曲整条街道首尾不能相望,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老街的可看之处首先在于街道两旁鳞次栉比叠致有序的商铺。这些店铺大多为两层,全部是砖木结构。店面多为单开间,少数为两间或三间连通。值得注意的是几乎整条老街的店铺至今都采用木排门,开市时卸去排门后店堂一览无余十分敞亮。</p><p class="ql-block">其次是这些店铺的门楣上流光溢彩的金字招牌非常有看头,不少出自王朝闻、启功、沈鹏、亚明、唐云、林散之、黄苗子、费新我等书坛魁星之手,还有省内名家和地方书法精英的墨迹。“三百砚斋”居然拥有吴作人、沈鹏、罗工柳、刘炳森四位大师题写的匾额,可谓匠心独具,体现了徽商讲求仁德的“儒商”经营理念。除了店招之外,值得一看的还有临街房屋门楣上的砖雕以及楼上的花窗和窗下裙板上的木刻。这些砖雕木刻虽然外观素雅,但是刻工精湛,几乎可以当作艺术品欣赏。</p><p class="ql-block">走在老街上如果将视线稍稍抬高一点,在两旁的屋脊上还可以看到另一道风景线,那就是层层叠叠错落有致的马头墙。这马头墙是每幢房屋的山墙在屋面上的突起部分,高约一米多,自屋脊顺屋面的斜坡分四阶或三阶延伸至屋檐。墙面刷白,墙顶覆小青瓦,垛头饰以各式瓦当。因其形状似马头故名马头墙。马头墙的功能是防火所以又称作封火垛,是构成徽派建筑风格的重要元素之一。远远看过去有一种典雅的韵律感。</p><p class="ql-block">老街的店铺多为前店后坊。像“同德仁”“茂槐”“老福春”“汲古轩”“艺林阁”“徽宝斋”等老店更是所谓的“前面通街、后面通河”的大格局。因为工作关系我曾深入同德仁国药号的内庭参观。这家创建于清朝同治二年的百年老店虽历经140多年的风雨,依然保持着当年的风采。古色古香的店堂虽不宽敞却很明亮,嵌在店堂深处立柱上的鎏金“橘井流香”给人以厚重的历史感。穿过店堂饮片仓库占据了后坊的大部,狭小的空间中储物架排列有序。用传统工艺制作丸散膏丹酒的药的小作坊在这里不仅得到了保存,而且在继续发挥它的作用。空气中充满了中药特有的气味。</p><p class="ql-block">整条老街店铺共有300余家,除了经营柴米油盐日用百货外不少店家是专营文房四宝和土特产品的。这里既有徽墨、歙砚、徽漆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工艺品,更有祁红、屯绿、黄山毛峰、太平猴魁等享誉中外的名茶。因为粘上了“名特优”价格不菲。此外还有一批古玩字画店,徽州乃至全国的书画名家都有作品在此展示。</p><p class="ql-block">老街长达一千二百多米,但街面狭窄,窄处不足3米,宽处不过5米。街上的路面为褐红色麻石板,下有排水道,天雨时不至积水成灾。走在老街上,在整齐排列的商铺间常常会出现一条深邃的小巷。一般游人较少深入其中,难得见其精彩。其实随着老街不断向东延伸,老街两边的民居也越建越多,由不同年代建成的300余幢徽派建筑构成了3条横街和18条小巷。小巷中的民居都是清一色的徽派建筑。有的巷名很别致。如武兴趣巷、珠塘巷、祁红巷、鱼池巷、海底巷,还淳巷、风林巷、梧岗巷、德仁巷、地盘巷、枫树巷等。</p><p class="ql-block">老街作为历史文化遗产应该得到很好的保护,但三条横街如何开发,特别是18条小巷居民的居住条件如何改善也是不可忽视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屯溪的人文</i></b></p><p class="ql-block">屯溪老街很有名,其实在它的身后,屯溪的人文底蕴也相当深厚。我刚到屯溪时借住在隆阜紫竹巷的一幢古民居中。河对岸就是戴震纪念馆。后来搬到华山新村戴震公园就在房子对面的小华山上。</p><p class="ql-block">戴震(1723——1777),字慎修,一字东原,号杲溪。安徽休宁人。出身徽州小商贾之家,乾隆举人,屡考进士不中,后纂修《四库全书》,殿试赐同进士,任翰林院庶吉士。少时勤学好问,成年后,对经学、天文、历算、地理、音韵、训诂等都有深入研究,为18 世纪杰出的唯物主义哲学家、考据学大师及“徽派朴学”集大成者。 戴震幼从塾学,遍览诸经及小学之书。</p><p class="ql-block">戴震纪念馆就坐落在隆阜中街,称为“摇碧楼”。馆内有瞻仰厅、藏书楼、阅览室。瞻仰厅安放了一尊戴震塑像,正中悬挂着端木题的“盖代大师”的匾额。厅中玻璃柜里,陈列着戴震著作的手稿、乾隆谕旨等珍贵文物。瞻仰厅两侧是藏书室,收藏戴震参与编撰的《四库全书》和各种版本的戴震著作及上万册的经史子集等书籍。在休息厅内摆放着古朴典雅的清代家具,挂有展示戴震生平的图画,形象地描绘了戴震“治学不为媚时语,独寻真知启后人”坎坷求索的一生。</p><p class="ql-block">我的珠算虽然没有学好,但是我对珠算学家程大位还是十分敬仰的。特别是到了屯溪后参观了他的故居后这种敬仰愈加强烈了。</p><p class="ql-block">程大位的故居位于屯溪市内前园村,始建于明弘治年间,距今已490年历史,1986年再次按原样修缮。故居为两层,一脊二党三开间,东西厢房分列两边,建筑面积五百多平方米。前堂为客厅,立有程大位画像和悬挂六角宫灯,横梁上的匾额为著名数学家苏步青教授所题。两厢为程大位及家人住房。楼上大厅内陈列有古今中外各式算盘、程大位著作、程氏宗谱及各种珠算资料、图片。在众多展品中,最令人瞩目的是形状各异的算盘,大者有81档,1.75米长,小者如戒指算盘,仅2厘米长,具有较高观赏价值和文物价值。故居西侧为宾园,程大位号宾梁,故名。园内回廊小泾,花草山石,景致幽雅。墙垣窗户均为算盘图案,极具特色,又体现故居主人珠算宗师的身份,构思巧妙。</p> <p class="ql-block">查了一下程大位年谱,他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1533年生于休宁率口。少年时好学读书极为广博,对书法和数学颇感兴趣。从二十岁起便在长江中、下游一带经商遍历吴楚,因商务计算需要随时留心数学,遍访数算名家和民间珠算高手。同时搜集很多书籍进行刻苦钻研,时有心得。四十岁时回率口老家专心探究钻研各家学说,加上自己的见解,于六十岁时完成杰作《直指算法统宗》。</p><p class="ql-block">说到人文自然会想到文房四宝。歙砚和徽墨的源头虽然不在屯溪,但是它的市场主要在屯溪。且不说屯溪老街上专营歙砚和徽墨的商店有多少家,展示出来的精品有多少款。参观一下位于小华山脚下延安路旁的胡开文笔墨庄,了解一下笔墨纸砚的制作工艺,对于天南海北的游人来说绝对是涨知识的选择。</p><p class="ql-block">屯溪位于新安江畔,文人墨客,包括三教九流之一的郎中,都喜欢在自己的头衔前面加上新安两字。于是新安书画、新安医学便应运而生。新安医学虽然在中医史和中医学术流派史上名不见经传,但经过一班年轻人的努力发掘,现在新安医学已经在学术界争得一席之地。</p><p class="ql-block">在屯溪除了有重大历史价值的人文景观,那些与老百姓日常生活休戚相关的民俗民风也挺有意思的。我在屯溪工作和生活了七八年,每逢重大的节假日,特别是一年一度的春节期间,隆阜的抬阁(是集历史故事、神话传奇于一体,融绘画、戏曲、彩扎、纸塑、杂技等艺术为一身的特色传统民俗舞蹈。)、黎阳的鼓仗配合舞龙舞狮都会给市民们带来许多快乐。</p><p class="ql-block">曾经听说屯溪拜年的规矩与别处大不相同。亲身体验后果然不同凡响。拜年的人进门必吃一碗面和两只鸡蛋!这个待遇听听都让人有点为难。不吃行不行?吃不下怎么办?此举不知何意?还有,婚宴开始时放一通鞭炮这是喜庆的常规。你听说过再放一通鞭炮就表示婚宴结束了吗?这种风俗让我这个外乡人感到很新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屯溪的美食</i></b></p><p class="ql-block">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屯溪既有山又有水,好吃的东西还真不少。</p><p class="ql-block">首先来说说黄山的笋。黄山竹笋可以从冬天吃到春末夏初,最便宜时(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才一角几分一斤。巨大的毛笋可达十余斤。那时用鲜笋炖蹄膀是咱家的主菜之一,两个孩子也爱吃。吃得高兴了都自称是大熊猫。鲜嫩的竹笋用油焖了,或者和五花肉一起红烧味道也是上佳的。在吃鲜笋和笋干的同时屯溪人还会制作笋衣。它以毛竹笋衣为原料,采用独特的工艺焙制而成。形状扁平、卷曲,色呈淡白或淡黄。内含较高的蛋白质、粗纤维和人体必需的多种元素。其味鲜美可口,是纯天然的绿色食品。</p><p class="ql-block">其次是蕨菜。其食用部分是未展开的幼嫩叶芽,经处理的蕨菜口感清香滑润,再拌以佐料,清凉爽口,是难得的上乘下酒菜,还可以炒着吃,加工成干菜,做馅、腌渍成罐头等。我们在屯溪时蕨菜的外销形势很好,主要是出口到日本。后来听说日本人胃癌的高发跟他们爱吃蕨菜有关,蕨菜的身价一落千丈。</p><p class="ql-block">黄山香菇属“徽菇”类,徽菇又名“香蕈”,曾被评为中国四大名菇(徽菇、赣州菇、汀州菇、北江菇)之首。“屯溪老街”牌香菇肉厚味鲜、营养丰富,按品质和外观可分为花菇、厚菇(冬菇)和平菇三种,皆是徽菇中的上品。用鲜香菇与鸡、鸭、五花肉红烧不仅营养丰富,而且味道非常好。</p><p class="ql-block">黄山石耳俗称“石衣”,是一种药食两用的山珍。在徽菜中属上等名菜。黄山石耳的形状和木耳相似,但比木耳要大一些。正面颜色乌黑,生有细刺茸毛,背面长着一层青苔似的淡绿膜,正中有蒂与寄生的岩石相连。《本草纲目拾遗》中称石耳“作羹饷客,最为珍品。”用石耳煨肉或炖鸡,鲜美可口,历来为食客称赞。”民间常用石耳治喉痛,疗效显著。</p><p class="ql-block">屯溪的山民喜欢养殖一种似鸭非鸭的禽类,学名叫山鸭,当地的俗名叫“teng”。它与鸭不同之处在于头上长有似冠非冠的肉疙瘩。此物的优点是油脂少瘦肉多,在屯溪时我们没有少吃它。有一次我和夫人回上海办事,女儿的表姐从合肥来玩,三个女孩子到菜市场买了一只teng回来,信心满满地要做一道大菜。宰杀时以为放过血的teng肯定死定了。于是将其置于盆中用开水烫毛。不料开水刚浇上去,teng却一跃而起窜到楼下去了。三个孩子先是吓了一跳,继而狂笑不止。捡回来,砍了头再烫。忙了一上午总算搞定,烧得好吃不好吃我不知道。反正听了故事觉得挺逗的。</p><p class="ql-block">屯溪不靠海自然不出产海味但是河鲜还是蛮多的。鳜鱼虽不产在新安江里但经徽州人别出心裁的烹饪却成了徽菜的招牌之一。徽州人每说起它都有一种让人忍不住要咽口水的诱惑。恕我直言,这道菜我吃过多次,掌勺的师傅均非等闲之辈,但我始终没有获得过满意的舌尖上的享受。甚至可以这么说,臭鳜鱼的美味在某种程度上还比不上油炸臭豆腐。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感受,并无砸招牌的恶意。</p><p class="ql-block">为了公平起见,我特地摘录了一段徽州人为这道菜撰写的文字以正视听:“臭鳜鱼又名“腌鲜鳜鱼”,所谓“腌鲜”,在徽州土话中就是臭的意思。黄山“臭鳜鱼”闻起来臭,吃起来香,既保持了鳜鱼的本味原汁,肉质又醇厚入味,同时骨刺与鱼肉分离,肉呈块状。此菜历经200多年的历史,关键在于它的特殊性,在烹制之前腌制后的鳜鱼闻起来“臭”,烹制后的鳜鱼吃起来香,这一“臭”一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使其成为徽菜的经典之一。”</p><p class="ql-block">我在思明哥家多次吃到他烹饪的一道用石鸡、马蹄鳖、火腿、鲜笋片一起清炖的汤菜,那个鲜、香简直无与伦比。这道菜有点像江南的腌笃鲜,但是远胜于它。但从食材上看就不在一个档次上。</p><p class="ql-block">先说石鸡。体形似蛙,皮肤色黑而光滑。生活于山间乱石丛中,常与蛇为伍,叫时有鸡鸣的声音,故名之。宰杀时用沸水烫一下褪去体表的黏液。剖腹去内脏,然后切成四块备用。再说马蹄鳖,即半斤大小的甲鱼,宰杀后切块备用。火腿的腌制在屯溪具有非常悠久的历史,以咸香著称。至于鲜笋那就不用说了。上述食材备齐后加葱姜、料酒等调料,大火烧开,去浮沫转小火慢炖至汤色成奶白。</p><p class="ql-block">现在来说说屯溪的小吃。屯溪人将油煎饼叫做馃。据说这种小吃源自古徽州绩溪县、歙县一带。早在唐代,徽州人远行时就会带上课作为干粮。至明清时期,谋更是成为徽州人必备的食品。传统的馃馅子有香椿、萝卜丝、竹笋、梅干菜等。现在已发展到肉酱、槐花、黑芝麻、豆沙、花生,时令蔬菜等多种款式,咸甜兼顾,荤素搭配,很受欢迎。</p><p class="ql-block">屯溪不仅有油煎的馃,而且有火烤的烧饼。因为成立了地级黄山市,这种原名“蟹壳黄”的烧饼现在改称黄山烧饼了。黄山烧饼以上等精面粉、净肥膘肉、梅干菜、芝麻、精盐、菜籽油为原料。纯手工制作饼坯,经泡面、揉面、搓酥、摘坯、制皮、包馅、收口、擀饼、刷饴、撒麻、烘烤等10余道工序始成。其烘烤则在特制炉中进行,内燃木炭,将饼皮贴于炉的内壁,经烘烤、焖烘、直到炉火退净后出炉,前后约数小时而成。</p><p class="ql-block">还有一种既可以当点心又可以当菜的毛豆腐。此物的前期制作是将豆腐切成长条,在潮湿温暖的环境中让它长出3-5公分或白或黄或灰的“毛”(菌丝)。食用时将长了毛的豆腐块放在平底锅中用油煎,煎到两面金黄,然后浇上特色酱或辣椒酱吃。舌尖上的感觉是一种有别于油炸臭豆腐的另类享受。</p><p class="ql-block">屯溪有家食品厂生产的玉带糕和徽墨酥远近驰名。从制作工艺上看好像与江浙地区生产的同类产品并无二致,但是吃过之后方知其技高一筹。尤其是玉带糕,它绵软香糯,甜而不腻的口感深得广大食客的追捧。我们每次回上海都要捎上一大包。</p><p class="ql-block">有吃的当然还得有喝的。屯溪不产名酒但是产名茶。屯绿炒青,虽然不是顶级的名茶,因其价廉物美广受茶客们青睐。该茶条索紧密,匀正壮实,色泽绿润,冲泡后汤色绿明,香气清高,滋味浓厚醇和,是中国绿茶中的名品。“屯绿”属炒青类,屯绿毛茶又称“长炒青”。其做法起源于松罗匹茶的制法,品种有珍眉、贡熙、特针、雨茶、秀眉、绿片等6个花色18个不同级别,此外还可窖制茉莉、珠兰、玉兰、玳玳、桂花、玫瑰等花茶。</p><p class="ql-block">老街上的茶庄林立,黄山毛峰,太平猴魁,祁门红茶等历史名茶专卖店的金字招牌熠熠生辉。</p><p class="ql-block">黄山毛峰主产区位于黄山风景区及周边地区,干茶外形芽叶肥状匀齐,白毫显露,形似雀舌,色泽金黄隐翠,俗称“象牙色”,口感鲜爽醇和,回味甘美。有一种工艺毛峰,用手工将数十根雀舌似的茶叶扎成一朵花,冲泡后茶花在杯中绽放美不胜收。</p><p class="ql-block">太平猴魁主产于黄山山麓猴村,猴岗,龙门一带,选料精良,采摘考究。成品色泽苍绿,“二刀一枪”挺直有锋苗,含而不露,芽叶肥壮重实。但是与毛峰相比猴魁冲泡后的茶叶外形很不中看。优点是茶汁滋味甜醇,尤其较毛峰耐冲泡。</p><p class="ql-block">祁门红茶主产于黄山祁门县一带。祁门县境内山清水秀,林木葱郁,茶源丰富。鲜茶经发酵后茶汁发生神奇的变化,制作工艺十分复杂。成茶外形条索紧细苗秀,色泽乌润,金毫显露,汤色红艳明亮,叶底鲜艳匀整。“祁红”香气鲜醇甘厚,入口醇和,味中有香。饭后饮祁红一杯有助于消化,有益于健康。我曾有幸饮用特级祁红数月(只是价格不菲)几至爱不释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屯溪的方言</i></b></p><p class="ql-block">有人说屯溪话是世界上最难懂的方言。这话虽有几分夸张,大体上还是靠谱的。我在屯溪生活了八年只学会了有限的几句屯溪话,至于听基本上是聋子耳朵空摆设。记得最早学会的一句是“我不晓得”,这话到屯溪人口中变成了"ABCD",其次像“早晨、中午”分别读作“天光、刀头”,“油条”读作“丝瓜布”等等。</p><p class="ql-block">众所周知,汉语有21个声母,39个韵母,以及4个声调。所谓普通话就是按照上述相关规则栟音。如果某一地区的人在讲话时有意识地对部分声母、韵母或声调稍稍作了改变,他们讲的话就成了方言。我曾经就屯溪方言的特殊性请教过屯溪一中一位语文老师,他说屯溪方言只有19个声母,31个韵母,而声调却有6个,所以有些字词的发音显得很特别。因为我对屯溪方言的关注只是出于一种好奇,请教的过程并不十分专心。以至于连少了那两个声母都没有记住。</p><p class="ql-block">随着在屯溪待的时间长了我才知道所谓屯溪方言实际上是指休宁县东乡那一区域的土语,而在整个徽州“六邑之语不能相通”则是普遍现象。科室里的医生护士来自徽州的四乡八镇,真正说起家乡话相互之间常常也是鸡和鸭说驴唇对不上马嘴的。</p><p class="ql-block">常言道入乡随俗。我深深地体会到外乡人学当地方言的用武之地是在小菜场。进城卖菜的村民和山民是不习惯说普通话的,如果用普通话询价,一听就知道你是外乡人。倒不是怕买卖不公平,而是心里不爽。当地人用方言叽叽咕咕地说上一阵子,买卖成交了。虽然不一定得到多少优惠,至少心情是愉快的。</p><p class="ql-block">直到离开屯溪我也没能学会屯溪话,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学得的单词也忘记了不少。为了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特地到因特网上搜索了一下,选择了一些比较有趣的普通话和屯溪方言的对照附录如下:</p><p class="ql-block">我—阿 你—尔 他—渠</p><p class="ql-block">小—细 大—砣 </p><p class="ql-block">哥哥—砣郎 兄弟—雪忒</p><p class="ql-block">看看—曾 看电视—曾爹西</p><p class="ql-block">鹅卵石—河螺扁 东西——物事</p><p class="ql-block">白天—日间 先前—先头 </p><p class="ql-block">今年—跟年 今天—跟日 </p><p class="ql-block"> 玉米——苞萝 向日葵——丝瓜莲</p><p class="ql-block">油条—丝瓜布 聊天——说鳖</p><p class="ql-block">回家—克河 门后面—摸黑呀</p><p class="ql-block">凌晨(天快亮的时候)—天光 </p><p class="ql-block">中午—当头</p><p class="ql-block">黄昏(日落以后星出之前)—挨夜边 </p> <p class="ql-block">井绳—井索 垃圾—仂瑟 </p><p class="ql-block">浮萍—薸 芫荽—洋须菜 </p><p class="ql-block">扁豆—扁荚 小米儿—细米 </p><p class="ql-block">山芋—红苕 玉米—苞萝 </p><p class="ql-block">小白菜—细白菜 大白菜—砣白菜</p><p class="ql-block">公鸡—鸡公 母鸡—鸡母 </p><p class="ql-block">鸡蛋—鸡子 鸭蛋—鸭子 </p><p class="ql-block">鱼卵—鱼子 黄鳝—蛇鱼 </p><p class="ql-block">蚯蚓—河恨 蜘蛛—蜘蛛 </p><p class="ql-block">蝎子—酸蝎 老鼠—戳子 </p><p class="ql-block">屁股—屎窟 肛门—屎窟眼</p><p class="ql-block">最后讲一个笑话笑乐一乐。有一天下班了,办公室主任招呼我说:“勒李,克河”。我说“都下班了,开什么会呀?”他一愣,随即改口道“回家啦!”。于是,相视而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屯溪的雨雪天</i></b><i style="font-size:22px;"><span style="font-size:20px;">气</span></i></p><p class="ql-block">屯溪是一个位于天目山和黄山之间的小盆地,横跨北纬30度线,四季分明是它的气候特点。但是汛期的雨冬天的雪却有点不寻常。</p><p class="ql-block">先说这汛期的雨。由于是丘陵地带,水往低处流的效应特别明显。新安江的两条支流横江和率水在屯溪汇合后江面虽然增宽了不少,但是河床比较浅,所以雨量只要稍大一点江水都会快速上涨。如果遇上连天的暴雨事情就比较麻烦了。</p><p class="ql-block">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前流经屯溪的新安江上只有两座桥,一座位于老街的西口连接屯溪和黎阳镇。这是一座始建于明代嘉靖年间的拱桥,俗称老大桥。另一座位于江心洲上连接屯溪和阳湖镇,俗称新桥。新桥虽然是钢筋水泥结构,但桥面与堤岸几乎没有落差。每当江水暴涨时新桥常常被淹没,于是屯溪和阳湖的交通就会中断,给民生造成诸多不便。相反,经历百年风雨的老大桥却在风雨中岿然不动畅通无阻。为此,那座新桥的设计者和决策者没有少挨老百姓的骂。</p><p class="ql-block">随着城镇化的快速推进,屯溪江面上少桥的局面正在得到改善。小华山脚下和屯光村那儿已经建成了两座新大桥。但是老街北口的那座历史悠久的老大桥一直未得到有效地保护,万一哪一天被洪水冲毁了损失就大了。</p><p class="ql-block">不料一语成谶。屯溪老大桥终于在2020年汛期中被洪峰冲垮了。我的朋友将老大桥垮塌瞬间的视频传给了我,看了之后我心痛不已。桥塌之后,相关部门的相关人员将被问责是毫无疑问的。虽说老大桥可以原地原样重建,但是历史的血脉却从此中断了。</p><p class="ql-block">江水漫堤的地点主要发生在黎阳和阳湖那边,因为那边的江堤防汛水平较低。我在屯溪生活了八年水漫山城的场景就曾见过几次。有一年汹涌的江水从新桥那个方向涌进城里,滨江路和路边的小菜场都被淹了,阳湖和屯溪的交通中断了一天一夜,害得许多人有家不能归。</p><p class="ql-block">我居处的华山新村位于小华山脚下,山不高且山体以岩石为主。下大雨时虽有雨水从山上流下来但不会形成水患。我们的邻居徽州建筑公司采石场的职工宿舍离山体太近我倒是有点为他们担心。</p><p class="ql-block">真正意义上的下雪天在上海是难得一见的。在上海冬天里哪怕是飘点雪花也会让大人小孩兴奋一阵子。屯溪与上海的纬度差不多,冬天下雪的机会却比上海多得多。屯溪要么不下雪,要下就是大雪。十几厘米的白雪将大地铺盖得严严实实,放眼望去到处是一片白色。雪后初霁环卫工人忙着清理马路上的积雪,孩子们则忙着堆雪人打雪仗。我的最爱是端着相机去拍雪景。若能碰上雾凇绽放,拍到几张自己满意的照片那心情会变得非常好。</p><p class="ql-block">雾凇,俗称树挂,它不是下雪时堆积在树枝树叶上的积雪,而是空气中水汽或过冷的雾滴在低温状态下直接冻结在物体上的乳白色冰晶沉积物,在南方是一种难得一见的自然奇观。这种自然景观在北方比较多见,被誉为北国风光之最。当我第一次在屯溪看到雪后的雾凇时既感到惊奇又特别兴奋。一卷胶卷一会儿便拍完了。</p><p class="ql-block">平日里我每天要路过的新安江边种植了许多柳树,柔软的柳条一直垂到水面上。风起之时柳条轻盈地摆动着,就风景而言虽然说不上精致倒也赏心悦目。冬日里当雾凇出现时这江边的垂柳会突然被银装素裹起来,那绵延不断的树冠似烟似雾与天上的蓝天白云相接,让人分不清天地的界限。近瞧柳条上晶莹闪烁似雪非雪的凝华,它美丽皎洁,简直就像无数根洁白无瑕的羊脂玉项链悬挂在空中。</p><p class="ql-block">当然,雾凇并不只见于柳树的枝条上。在适合雾凇形成的环境里一切草木乃至架空的电线都会无一遗漏地被披上晶莹剔透的银装。雪后的屯溪气温低,空气中水汽丰富 ,加之城里的山丘上草木郁郁葱葱,正是形成雾凇的理想环境。我曾经仔细观察过雾凇在不同树种上的风采,比如松树上的雾凇在松针和松枝部位就有所不同,前者丰腴后者骨感。水杉挂上雾凇后宛如一柄冰清玉洁的长剑直指苍穹。总的来说雾凇在落叶乔木上展现的是苍劲地形,而在常绿乔木上展现的是丰满的态。凝结在草丛和灌木上的雾凇基本上就是白茫茫的一片了。</p><p class="ql-block">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屯溪的雪下得快化得也快。为了应对冰雪带来的寒冷屯溪人有烤火的习惯,各单位在冬季来临前都会给职工发放一笔烤火费,或者由总务上集体采购一批木炭分发给职工。在冬天能有这种福利还真不错。木炭是用杂木烧成的,优质的木炭乌黑锃亮,敲击一下会发出“当当”的声响。质次的呈深棕色,没有烧透的不仅分量重而且敲起来声音沉闷。要想得到一篓全部是优质品的木炭几乎是不可能的,商家总会在当中掺杂些等外品的。用木炭烤火不需要架火炉和烟囱,备一只铁制的火盆就行了。优质木炭很容易点燃,燃烧时热力很足。那种享受绝不亚于吹空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花山谜窟</i></b></p><p class="ql-block">因为有黄山的大美在那儿摆着,屯溪的山景自然不在话下了。然而突然有一天距屯溪仅12公里的花山却出了大名。</p><p class="ql-block">花山位于篁墩至雄村之间新安江南岸,是黄山山脉的余脉,山高百余米绵延5公里,放眼望去是一派皖南山区的风光。据说,有一天村民放牧在花山下的一头牛突然失踪了。全村人四处寻找,最后在一个山洞中找到了那头误入歧途的耕牛,从而发现了一处隐藏了千年的谜窟。</p><p class="ql-block">这一意外的发现很快引起了有关方面的高度关注,也成了屯溪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过了半年多由地质专家和考古专家组成的考察队探明了石窟共有36处,遗址区面积达7平方公里。这些石窟不同于国内外其他著名石窟,它不是佛龛,而是规模宏大的地下“库房”。根据对石窟中出土的釉陶等文物进行鉴定,推断出了石窟开凿的年代应不晚于西晋,距今已有1700多年的历史。</p><p class="ql-block">消息传出后旅行社首先捕捉到了商机,中学生自然是捷足先登的游客。一九九〇年学校组织秋游,我两个女儿先后都去了那里。回来我问她们是不是很好玩?得到的回答是,石洞里空荡荡的一点也不好玩。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又过了几个月在电视里看到花山谜窟的纪录片。石窟是空的一点不假,但是它的构造和规模却令人惊叹。这部纪录片黄山电视台播了又播,它展示的场景让人有身临其境的感受,看得多了在我脑海中留下的记忆非常深刻。</p><p class="ql-block">有一个标为2号洞的石窟,洞口在半山腰,呈虎口张开之势,洞内有几十根石柱昂然挺立,组成长80米,宽1·5米、高4米的地下长廊。更令人惊奇的是廊中有廊,而且更深更长。</p><p class="ql-block">镜头转到24号洞,洞门面向山路而开,呈扁长方形,宽约50米,高约30米。洞内有6根三人合抱粗的方形石柱分成两排支撑着窟顶。如此四层,深入地下。洞内有水。</p><p class="ql-block">35号石窟口小洞大,有一段20米长的引洞。走到引洞出口处,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一座惊人的地下大厦,总面积有4000平方米。26根周长约10米的异形石柱顶天立地,一派豪气、霸气、帝王之气。环绕大殿有36间石房,最小者其面积仅2平方米;石房墙壁厚薄不一,最薄处仅10厘米厚。</p><p class="ql-block">与举世闻名的敦煌石窟相比,花山谜窟洞内没有壁画、没有佛像,也没有文字,更无任何史料记载,就是在当地的民间传说中也难寻其踪影。但花山石窟点多面广,形态殊异,“规模之恢宏、气势之壮观、分布之密集、特色之鲜明、国内罕见,堪称中华一绝”,难怪被媒体誉为“北纬30度神秘线上的第九大奇观”。</p><p class="ql-block">看过这部纪录片后几个疑问一直在我脑中翻腾,这些石窟的洞口并不隐蔽,连牛都能进去的地方难道从来没有人进去过?如果有人进去过,为什么民间没有传说,史料没有记载?现在洞中尚存少数石材,那么开采出来的石材运到什么地方去了?</p><p class="ql-block">我们居住的华山新村原本是屯溪采石场,直到现在还有工人在采石。按常理,开山取石当然是露天作业方便。花山石窟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力气在山洞中取石?凿出的石洞很规则不像是单纯为了取石。开凿出这么大的石窟究竟要派什么用途呢?总之,花山石窟开掘的年代、用途、石料去向、持续时间、开掘者身份等至今都是未解之谜。</p><p class="ql-block">花山石窟被炒成北纬30度神秘线上的第九大奇观后,开发旅游便时不我待了。据说现在已建成4A级景点。不过我觉得有关方面的宣传有点太过分了。没有殷实的人文史料支撑,也没有引人入胜的景观,单凭一批空荡荡的石窟摆在邓儿,终究是成不了气候,成不了奇观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访潜口古民居</i></b></p><p class="ql-block">从一九八八年初住院部投入使用,两年来一班年轻人为病房的正常运转做出了重要贡献。我作为科主任内心十分感激他们。由于只顾忙工作一直没有和同事们结伴外出游玩过。</p><p class="ql-block">科室里有位姓汪的护士家住潜口,一再邀请大家去她家玩玩,顺便游览一下紫霞山庄。那是一处正在兴建中的徽州古民居博物馆,很值得看一看。三十年院庆之后黄副院长轮班上病房,我和他一合计就接受了邀请。</p><p class="ql-block">潜口离屯溪大约有二十公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于是就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天骑了自行车上路了。同行的有十个人,可谓浩浩荡 。潜口在屯溪的东边。那时歙县到屯落的公路已经拓宽了,路况非常好。平坦的公路两边花红草绿,远处的山丘云雾缭绕,在这样的环境中骑游实在是一种赏心悦目的享受。说说笑笑中立在岩寺街口的石塔已经遥遥在望了。</p><p class="ql-block">在石塔下向左转了一个弯,上了去黄山的公路,又骑了几公里潜口镇便到了。潜口这地名听起来好像怪怪的,其实大有来头。传说陶渊明曾隐居此地的桃花坞,后人便以他的字(陶潜)作了地名。此外还有一说,因潜囗是去黄山的必经之地,过了潜口越往里山越多,好像万山都潜伏在其中似的。</p><p class="ql-block">因为事先约定了时间,小汪早早地便在镇外的公路边等候我们了。汇合之后我们推着自行车跟着小汪朝镇中走去。穿过几条小巷,小汪家到了。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客人让小汪父母在左邻右舍面前很露脸。一阵寒暄之后登堂入室,但见八仙桌已经移到堂屋的中间,茶水糕点摆了一桌。为了答谢主人的盛情款待我们也献上了一点薄礼。</p><p class="ql-block">茶毕,为了不影响主人备饭,我便提议先到屋外去观景。小汪家的后院无围墙,有小道直通空旷的田野。正值人间四月天,野地里麦苗青青菜花黄,远处的山丘近处的坡地披红戴绿,一派田园风光尽收眼底。我们信步行走在田间地头,招蜂惹蝶踏青撒野尽情地享受着美好的春光。</p> <p class="ql-block"> 吃过午饭小汪的堂姐领着我们去参观已基本建成但尚未开放的紫霞山庄。她是这个山庄筹建组的项目经理。山庄位于村西的紫霞岭南麓,这个地方在清代曾经是汪沅家的产业,名“水香园”,咸丰年间毁于兵火后废置。1984年起,为了发展乡村旅游政府决定将散见于潜囗、许村等地11座较典型又不宜就地保护的明代建筑集中到这里组成明代村落,定名“潜口民宅”,又称紫霞山庄。</p><p class="ql-block">建设者为紫霞山庄设计了一座门厅。三开间的门面虽然称不上雄伟倒也壮观。远远地看过去高檐如盖,八根梭柱拔地而起确实很有气势。此门厅原为潜口镇汪姓众厅六顺堂残留部分。拆迁复原过程中,严格按照“原拆原建、整旧如旧”原则,保持了建筑物的原貌。</p><p class="ql-block">山门内是一个不大的院落,中间立着一座石牌坊,此坊为明代嘉靖年间郑绮所建。牌坊正面无题字,只雕着一个龇牙咧嘴的“鬼”,手里拿着一支笔,脚上踏着一只方形大斗,“鬼”与“斗”合起来为“魁”。牌坊背面刻了月宫桂树图。表明立坊者期望家族子弟多出文魁星,去蟾宫折桂,光宗耀祖。</p><p class="ql-block">出院落,不远处有小溪自西向东环山而过。一座单孔石拱桥横跨溪上,名“荫秀桥”。此桥始建于明嘉靖庚寅年,原坐落于潜口镇唐贝村口,距今已有四百多年。我注意到石桥护栏上“荫秀桥”三字一半为阳刻,一半为阴刻,不知何意。于是请教汪经理。汪经理说,建桥时河的这边有座尼姑庵,算是佛界吧。河的那一边住的是平民百姓,于是桥中央便成了佛界与人间的阴阳分界线。</p><p class="ql-block">缓步过桥循小道登山,路边有一方亭飞檐翘角,造型十分美观。此亭建于明嘉靖辛亥年,原坐落于歙县许村杨充岭石道旁,是乡里士绅捐资兴建,初心是为来往的行人提供一个歇息和遮风避雨的地方。亭名“善化”,汪经理说这是取“善化贤良释化愚”之意。亭顶梁横木上刻有对联:“阴德无根方寸地中种出,阳春有脚九重天上行来”,意在劝人诚心行善方可积德。亭柱上还有一对联:“走不完的前程,停一停,从容步出;急不来的心事,想一想,暂且丢开”,寓意十分深刻。</p><p class="ql-block">出善化亭,顺山路而上,我们终于看到了第一座民宅“乐善堂”。此宅是在潜口镇汪姓子孙于明代中叶建造的在“众厅”基础上复原的。汪经理说,所谓众厅就是一幢专供族中八十岁以上的老人娱乐和议事的建筑,所以又称“耄耋厅”。眼前的乐善堂外观古朴,正面为三开间的柱式门厅,厅内二十根大柱巍然挺立,厅的两侧有门房,前后进间设有天井。汪经理介绍说,明代徽州民居家如此,谓之“五岳朝天,四水归堂”。古时的徽州人聚水如聚财,选设天井,不仅是通风采光的需要,还图“肥水不外流”之吉利。</p><p class="ql-block">我初到屯溪时曾经在建于民国初年的徽派民宅中住过多半年自认为对徽派民居还是有所了解的。但是当我置身于“乐善堂”这幢大宅门里时,完全被它气势恢宏的建筑格局和精美绝伦的三雕装饰震撼了。徽州的工匠们在砖头、石头、木头上雕刻出的花鸟鱼虫飞禽走兽,乃至山水人物是那样的栩栩如生,简直让人不可思议。</p><p class="ql-block">对于古民居中建在厅堂上的骑楼我一直颇感兴趣,鉴于房东程老家的房龄较长,出于安全考虑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上过楼了,所以我也没有机会上去看看。这回在乐善堂终于得以大开眼界。我不仅看了厅堂里的暗楼 更看了四合的明楼。单凭隼卯结构居然可以造出楼层坚固门窗灵活的房屋,实在是巧夺天工。</p><p class="ql-block">乐善堂北面毗连着“曹门厅”,此厅原为潜口镇汪氏宗祠敦本堂的支祠,建于明嘉靖年间。九开间的门庭一字形展开,八根献柱整齐划列,实在是太气派了。我曾经见过不少祠堂,一般都是三开间的,像这样九开间的还是头一回见到。汪经理说,曹门厅在建筑艺术上保留了宋、元的气韵,可惜在“文化大革命”中受到严重破坏,现在只复原了一部分,否则更为壮观。据我所知,“文革”初期狂热的红卫兵和一些自诩根正苗红的工人农民确实干了许多蠢事,例如山东曲阜的“工人农民”在北京红卫兵的煽动下居然挖了孔子的坟墓。要不是当地驻军的阻止恐怕连孔府和孔庙都烧掉了。</p><p class="ql-block">穿过门前石坪顺势而下,有“司谏第”。这是一幢朝廷命官的宗祠。汪善系明永乐初进士、官至吏科给事。因为汪善在朝中担任谏官,故名“司谏第”。这幢建筑汪是善孙辈为祭祖所建,原坐落潜口村,现拆迁至此。建筑格局明显不同于曹门厅,是二进明厅式,中间天井设水池,四周绕以石柱,中架单孔石拱小桥。与别家祠堂独具一格。</p><p class="ql-block">山庄北侧为一组平民的住宅,远远地看过去就像是一个自然村。其中有从歙县坑口乡沱潭村拆迁来的方观田宅,从歙县郑村拆迁来的苏雪痕宅,余下的都是从潜口镇上拆迁过来的。这些民宅多为三开间二层砖木结构,二进或三进。这些平民住宅中生活气息比较浓厚,不仅有完善的生活起居设备 ,更有各式农具。我和我的同事们在征得汪经理的同意后饶有兴致地把玩了几种农具并拍照留念。</p><p class="ql-block">对于徽州土生土长的人来说,也许在自己住的村子里就能见识到各个年代的民居,但是能在短时间内集中地观赏到各种不同类型古民居风貌的机会也是难得的。至于我,一个外来客更是珍惜这样的机会。汪经理对古民居方面的知识不仅专业而且渊博。通过她耐心详细地讲解为我们这次骑游增色不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我的芜湖情结</i></b></p><p class="ql-block">我调到屯溪工作后去合肥出差的机会多了。芜湖是来往两地间的必经之地。那时芜湖江面上没有跨江的大桥,无论是乘火车还是坐汽车都要在芜湖江边停留,时间长了便触动了久藏我心底的芜湖情结。</p><p class="ql-block">我外婆是芜湖人,但她老家的确切地址我们并不清楚,只知道是长江边上一个叫方家斗门的地方。外婆十三岁被人贩子拐到江北,在被挟持到全椒县的途中侥幸逃脱,后一路乞讨流落到南京。从那以后外婆再也没有回到过自己的家乡。在南京,外婆幸得一位在鸡鹅巷开老虎灶的同乡人收留,才有了一个安身之处。</p><p class="ql-block">外婆因为少年时失去了家的呵护,成年后她对自己的家和子女有不能割舍的爱。无论是在南京城里相夫开饭店,还是为躲避战乱逃到江北农村,尤其是在外公投奔新四军的日子里,她都以自己瘦弱的身躯支撑起了一个家。</p><p class="ql-block">芜湖沿江段有几十公里,要找这个方家斗门是很困难的。我曾经在卫星地图上搜索过,也在较大比例的芜湖地图上寻找过,都是一无所获。说实在,我未到安徽工作前虽然偶尔想起这事,但并不怎么上心。自从调到屯溪工作后,每次到省城合肥出差,走过路过芜湖时难免会东想西想的。</p><p class="ql-block">记得我从新疆调到屯溪工作时,大阿姨说的第一句话是:这回轮到你到安徽去还债了。在这之前她的大女儿在知青上山下乡的浪潮中去了淮北插队落户。后来小阿姨的儿子从安徽大学法语系毕业后又去了安庆市师范学院任教多年。我们调离新疆时原本是联系好上海的单位,不想事到临头黄了,无奈之下只好去了屯溪。</p><p class="ql-block">外婆去世时我还不满周岁,对我的降生她十分欣慰。据母亲说,外婆因为唯一的儿子的夭折十分郁闷,常常自怨命中无儿。母亲婚后给她生了个外孙这使她喜出望外。外婆生前虽然没有魂归故里的遗愿,作为孙辈的我不忘她老人家的出生地,常存怀念之情也是应该的。</p><p class="ql-block">芜湖位于长江南岸,东邻马鞍山市,西接贵池地区,是一座一半是山一半是水的城市。芜湖的山不高但为数众多,一一数来有赭山、丫山、马仁奇峰、天井山、天门山、芜湖神山、珩琅山、荆山、弋矶山、芜湖五华山等。这些小山建成公园后既是旅游景点又是芜湖人的休闲去处。这些山我都没有去玩过,但是每次乘车去码头或者从江北摆渡过来远眺那郁郁葱葱的山影,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p><p class="ql-block">说到半城水我印象最深的是镜湖,有一次我出差到芜湖,下榻的酒店就在镜湖边上。 这个位于市中心的湖泊面积蛮大,堤岸上广植杨柳。那几天我一早一晚就沿着湖边散步,但见低垂的柳丝在风中摇曳,清澈的湖水在晴空下闪光,游人行于绿荫之中,船儿漂浮在碧波之上。稍远处的赭山和近处的楼宇,还有天上的白云倒映于湖水之中,恰似一幅天然水墨画卷。这样的环境使我感到非常惬意,</p><p class="ql-block">离湖边不远处有条凤凰街,各色各样的小吃汇聚于此。百年老店耿福兴招牌特别引人注目。于是登堂入室点一客小笼汤包,一块油酥饼和一碗鸡汁干丝,味道确实不错。以后的几天又在其他的店里尝了三鲜馄饨,萝卜丝饼,挂粉汤圆和虾子面,都是名不虚传非常可口。</p><p class="ql-block">有一天上午我抽空去芜湖中医院看望大学同学老杨,哪知他就在前几天卷了铺盖调回上海去了。扑了一场空只好往回走。快到镜湖边时,我发现一中年男子站在路边定定地打量我,我也觉得对方好像有点面熟。几乎在同一时间我们认出了对方,在惊喜中他叫了我一声李大夫,我叫了他一声林工。这位林工程师是几年前从和田地区邮电局调回老家芜湖的。这世上的事有不凑巧的也有凑巧的。那天我和林工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天南地北地聊了好一会儿,很是开心。</p><p class="ql-block">芜湖这地方自古有江东名邑、吴楚名区之称,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已有2500多年。丰厚的人文底蕴铸就了这座江城的独特文化品位。仅举铁画为例便可窥其一斑。铁画是以锤为笔,以铁为墨,以砧为纸,锻铁为画,鬼斧神工,气韵天成。我第一次见到芜湖铁画是一九七二年的夏天。那时我和同学树成在黄山旅游,第一晚住在温泉附近的红旗楼。那幢小楼曾经是接待胡志明的地方,内装修比较考究,室内画了许多铁画。特别是一幅惟妙惟肖的迎客松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p><p class="ql-block">芜湖是水陆码头,但是江南江北的交通却比较困难。汽车过江要摆渡,火车过不了江只好江南江北分段开行。我刚到屯溪时就听说要在江上造桥,等了八年还只是梦想。对这种不便我没有怨言,国家的基本建设需要有计划地推进。每次在芜湖耽搁的时间换来了我对这座城市的亲近。因为那里是我外婆的故乡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合肥印象</i></b></p><p class="ql-block">我第一次到合肥是1972年5月。那年我和士敏从新疆解放军农场结束再教育后被分配到和田地区医院工作,报到后根据政策回上海休假。士敏的哥哥在合肥工作,于是我们从蚌埠转车去了一趟合肥并在那里小住了几天。</p><p class="ql-block">乌沪53次特快到达蚌埠是上半夜,因为是中转进不了候车室只好在售票处当团长。从乌鲁木齐出发已经硬坐了三天三夜人困马乏几乎不能支撑。结果枕着行李在水泥地上睡了一会儿才略微精神一点。</p><p class="ql-block">士敏事先给哥哥发了电报,第二天一大早当我们到达时他已经在火车站出口处等候多时了。兄妹相见自有一番感慨。那时我还是准妹夫,礼节性地寒暄之后他接过我们的行李往自行车后座上一放,然后就推着车子领我们回家了。大约步行了半个多小时,一路上我们穿行在城乡接合部之间,既看到了庄稼地也看到了高楼大厦。那时士敏哥嫂已在合肥无线电二厂已经工作了十四年,但一家四口仍住在厂区的一间平房内。</p><p class="ql-block">那次在合肥小住有两件事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一是我们从和田到乌鲁木齐的机票被当作稀罕物在哥哥的同事中传看了许久。那年头能乘飞机的非富即贵,老百姓是很难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的。二是逛了一回合肥市中心的长江路。那时的长江路虽然已经很繁华,但是规模有限,不一会儿就从这头走到那头了。作为一座省会级的城市论规模是小了点儿。合肥市是从二十 世纪50年代在合肥县的基础上建设的新城,能在十多年中取得如此成就已属不易了。士敏的哥嫂都是这座新城的建设者。</p><p class="ql-block">再次光顾合肥已是十年之后的事了。自从我和士敏调到屯溪工作后我去合肥的机会多了。也有闲工夫去看风景了。与十多年前相比合肥显然是繁荣多了,内兄的家也搬到了铜陵新村的两居室内。老百姓居住条件的改善往往是一个城市繁荣发达的标志之一。</p><p class="ql-block">合肥虽是千年古城,但是城内的旅游景点并不多。省立医院附近有座包公祠,于是它就成了我观光的第一个目标。包公的故事尽人皆知,他是肥东大兴集人,他的祠怎么会建在远离故居的城里呢?</p><p class="ql-block">相传仁宗皇帝封包公为龙图阁大学士时,还将半个庐州城赏赐给了他,谁知包公不仅不领情,还振振有词地说:“臣做官是为国家和黎民百姓,不是为了请赏,所以我不要。”仁宗听了暗暗称赞,但又觉得一点不赏赐,心里又过意不去,于是就说:“那就把你家门前那条河赏赐给你吧!”包公想:河不比田地,不好分,不好卖,富不了,也穷不尽,就谢恩接受了。到了明代弘治元年庐州知府在这条河北岸的一个僻静处建了个包公书院,其后就渐渐地演变成了包公祠。随着合肥城区的外延包公祠就进了城。</p><p class="ql-block">包公祠规模不大但规格颇高,由大殿,二殿,东西配殿,半壁廊,碑亭组成。风格古朴,庄严肃穆。祠内陈展有包公铜像,龙,虎,狗铜铡,包公断案蜡像,开封府题名记碑,包公正史演义等文物史料。另有一块从大兴集包拯墓中清理出来的“宋枢密副使赠礼部尚书孝肃包公墓铭”刻石十分珍贵,这块墓志刻石较《宋史·包拯传》更为详细地叙述了包拯的一生,可以起到补史的作用。</p> <p class="ql-block">后来再出差到合肥,听说市内有一个很有名的公园叫逍遥津。于是按地址寻将过去。这地方在历史上曾经是张辽大败孙权的地方,虽然硝烟早已散尽,依然值得一游。</p><p class="ql-block">进得园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开阔的水面,据说有160亩之广。记得那一天天气晴好,凭岸临风,湖面上波光粼粼。远眺湖中三岛,北岛掩映于绿树丛中。南岛则为低矮的芦苇包围着。另有一岛相传为张辽衣冠冢。湖面上有游船荡桨,蓝天下有欢声笑语相传。</p><p class="ql-block">湖岸上花草遍地绿树成荫。沿着游览线漫步向前,行至湖的东南角有一椭圆形半岛伸入湖中。岛上筑有水榭、方亭、游廊,还有太湖石筑成的假山。在浓密的树丛掩映下颇具江南明清建筑小品的韵致。散步其中,低首四顾,仿佛置身于蓬莱仙境,堪称闹市中的世外桃源。</p><p class="ql-block">出半岛西行不久行至一处藏幽园。园内一池碧水,水面睡莲并蒂,金鱼穿游其间。此园布局十分精巧,通过门、窗、池、廊、壁和植物将展区分割成不同的三合院。分别展出五针松、罗汉松、柏、梅、榆等树桩盆景。徽派盆景在海内外久负盛名,我在皖南生活了几年于此算是开过一点眼界了。但此园内展出的盆景品种和数量仍让我感到十分震撼。</p><p class="ql-block">盆景园东侧的松柏林中有一隆起的土堆,堆上有亭,亭内立碑,碑为方基圆柱,碑顶上刻“魏故都亭侯张辽之墓”九个篆字。堆下一条青石神道,两方门阙立于神道入口,神道两侧各有三尊狮、虎、羊石兽。所有石刻均为汉代风格,庄严肃穆,古色古香。张辽的生平三国志.张辽传中有记载,张公殁于江苏江都。葬于何处传中未提及。逍遥津中的张辽墓是真是假不得而知。如果是真,为何在湖中的小岛上还要建衣冠冢呢。</p><p class="ql-block">城隍庙应该是古城的一道风景线。合肥的城隍庙始建于宋代,不过那时叫庐州府城隍。与别处的城隍庙相比合肥的城隍庙具有明显的皇家建筑风范,这是因为李鸿章主政时仿照熙和园内戏台的建筑风格对其进行了改建。逛城隍庙除了探访民风民俗,重点自然是品尝特色小吃。记得有一款叫李大爷粑的点心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是因为它特别好吃,而是它的名字与我的姓有关。除特色小吃外,合肥城隍庙的小商品也是琳琅满目。出乎我意料的是,城隍庙内还办了一个古尸展览。 </p><p class="ql-block">我到合肥出差主要是参加中医学术讨论。会议提供的餐饮档次不低。淮北同仁们的善饮让我刮目相看。五十二度的口子酒,古井贡酒到了他们的口中似乎无异于白开水。徽菜到了合肥经当地厨师们的进一步开发又有了许多新特色,比如有一款泥鳅钻豆腐则让我开了眼界。豆腐和泥鳅原本是低端食材,经过巧妙地结合竟成了一道声名远扬的特色菜。可惜的是这道菜带给舌尖上的享受实在很有限,我并不特别欣赏它。</p><p class="ql-block">再有,合肥的方言特别有趣。同仁们坐在一起常常会以此玩笑一回。比如西、洗、死的发音很近似,还有鸡、猪的发音也分不大清。于是有人就编了个段子说:从肥东到肥西,买了一只老母鸡(猪),回家洗(死)一洗,爸说我先洗(死),妈说我先洗(死),争了半大天,干脆一起(死)。实在让人哭笑不得。</p><p class="ql-block">合肥除了有我内兄一家亲人还有我的几个大学同学。每次到合肥出差只要时间允许我都会抽时间去拜访他们的。同窗李胜利在安徽省立人民医院工作,自然是我常去的地方。七○级学姐顾某的先生在中国科抆大学任教,我们认识,故而去他那儿小聚过几次。大学毕业后由于工作的环境不一样,各人在业务上的拓展空间也不一样,能有机会在一起交流心得,切磋技艺也是很开心的事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秋游琅琊山</b></p><p class="ql-block">宋代大文学家欧阳修的名篇《醉翁亭记》曾收入我们那个年代的中学语文课本,读过之后不禁为那“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的景色所陶醉。心想,有朝一日定要约上几位好友,带上点酒水到醉翁亭中小酌一番,以领略欧阳公“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的情怀。</p><p class="ql-block">这一等就是二十多年。终于有一年的秋天我来到了琅琊山,来到了醉翁亭。虽然没能实现在醉翁亭中小酌的愿望,却实实在在地欣赏到了琅琊山的美景。</p><p class="ql-block">琅琊山古称摩陀岭,后来何以更名琅琊山,历来说法不一。一种说法是:东晋琅琊司马睿曾寓居于此而改称琅琊。另一种说法是:西晋镇东大将军琅琊王司马釉率数路大军“出涂中”灭吴,吴主孙皓“诣釉请降”,因在此地献玺便将此山称为琅琊。而《古今图书集成.琅琊山汇考》载有一说:“人以其有似于山东东海之琅琊山,故亦名为琅琊。”</p><p class="ql-block">我们到达琅琊山时已是午后了。巴士直接开到了风景区的大门外。从一座三门牌坊下进入景区。区内有盆景园曰《野芳》,因心系醉翁亭而无暇顾及,沿曲径直奔醉翁亭而去。“山行七八里,渐闻水声潺潺,而泻出于两峰之间者,让泉也。”这种不期而遇一下子让我兴奋起来。驻足观之,泉池三尺见方,池深一尺许。泉水先涌入方池,而后由方池流向北去,汇入玻璃沼。池旁有“让泉”碑刻一方,为清人所立。泉水清澈,俯身掬饮,立感齿颊间甘醇清凉。</p><p class="ql-block">继续前行,不远处有一亭翼然立于溪旁显得十分古旧,醉翁亭也。据史料记载醉翁亭初建于北宋仁宗庆历年间,距今已近千年。目之所见如是真迹焉能不古不旧。当年,欧阳修因为得罪了称霸朝廷的一伙奸党,被贬至滁州任太守,郁闷之时常在此饮酒赋文。久而久之与山寺智仙和尚情趣相投。智仙仰慕欧阳修特为他建造了这个亭子。欧阳修自称“醉翁”,便将亭子称作醉翁亭。《醉翁亭记》记述的就是这一段史实。</p><p class="ql-block">醉翁亭四周确实充满了山林野趣。亭前的小溪中水声潺潺、水质清澈。亭东有一巨石横卧,上刻“醉翁亭”三字。亭西建有一台榭名为宝宋斋, 内藏高约2米,宽近1米的石碑两块,其上镌刻了刻苏轼手书的《醉翁亭记》全文,堪称稀世珍宝。此外,亭周还有各种亭榭多处,均为后人攀名附会所建。唯有亭西的一株古梅相传为欧阳修手植,梅旁有小亭一座,名曰“欧梅亭”。 </p><p class="ql-block">从醉翁亭往西南方前行,有一条山道通往琅琊寺。山道由条石铺成,蜿蜒于山腰,由低渐高,平坦而幽深。山道两旁古树木参天,枝叶茂盛,形成天然棚盖,人行其间晴天可以遮阳,雨天可以挡雨,实在是条不错的景观小道。导游说此道修建于明代万历年间,不知它的前身是不是当年智仙和尚下山与欧阳公相会时走过的山路。一时让我想入非非。</p><p class="ql-block">不觉间已行至山道的转弯处。左手边山坳里有一片湖水,路边的巨石上有“深秀湖”三字。导游说,此处原为一水潭,1958年滁县人民政府将水潭扩建成一座小水库。1983年琅琊山管理处因地制宜,将这里辟为一新的风景区。因其三面环山景色秀丽,故取《醉翁亭记》中“蔚然深秀”之句,定名深秀湖。湖面建有九曲桥和玉带桥各一座,桥上筑有湖心亭,亭覆金黄玻璃瓦,六角置有琉璃禽篱,颇具古建筑风貌。</p><p class="ql-block">在湖边流连片刻后便往琅琊寺行去。此寺是我国东南名刹,建于唐代大历年间,唐代宗赐名“宝应寺”,宋代易名“开化禅寺”。后因山名相沿,称“琅琊寺”。琅琊寺山门十分壮观,颇似井市中的城门。进山门,古寺掩映于绿树浓荫之中,潺潺泉水绕寺而过,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正如宋人诗云:“踏石披云一径通,翠微环合见禅宫。峰峦密郁泉声上,楼殿参差树色中。”古寺已经修缮一新,只是少了点岁月感。</p><p class="ql-block">大雄宝殿是供奉佛祖释家牟尼的地方,礼佛者自然不能错过。但我觉得殿前的院景别有一番天地。院中央有明月池,池上一拱桥曰明月桥,池北有一舍为明月观,明月观后有三友亭,因亭旁有松、梅、竹“岁寒三友”而得名。说实在像这样的格局在别处的寺院中我还没有见到过。转到大雄宝殿后,更有藏经楼一座,相传唐高僧玄奘西天取经回来,有一部经书藏在这里。不知是真是假。 </p><p class="ql-block">由琅琊寺东南偏门出得古寺,远眺深秀湖之南有南天门翘然耸立。那里是道教的地盘,既已来到跟前何不一并观之。于是循来路过湖畔沿蹬道向山顶攀登。行至半山腰有无梁殿一座面对南天门,心想这可是佛道两家的疆界了。入内观之此殿竟无一木梁,全为砖石结构。无梁者亦名无量,是佛门建筑中的一朵奇葩。</p><p class="ql-block">登上南天门极目远眺,长江和江南诸峰的雄姿历历在目,近瞰琅琊山绿荫如盖,云雾缭绕,清幽俊秀的风光令人陶醉。南天门旁建有碧霞宫一座。导游说,很久以前,琅琊山并不像现在这样秀丽多姿,只是一座杂草丛生的荒山野岭。东岳大帝的女儿碧霞仙姑因嫌天宫冷清寂寥,想到人间游山玩水。仙姑定睛一看,大失所望,山上除了草还是草,连比自己高的树都没有。仙姑稍作休息,想另找锦绣山川。但转念一想,现在的景色有何味道?不如自己动手造就一处美景,想造多美就造多美。于是,她决定不到别处去了,并就地用石头垒了一个住处,住下来美化琅琊山。此说虽系神话,听来却十分有趣。</p><p class="ql-block">山顶还有会峰阁一座。估计是近年新造的景点。此阁依山而建,美观大方,气势雄伟。从四面观看,高低形状各不相同。从东面观看,它有三层,从南面观看,它有四层,从西面观看,它有五层。阁上有24个铃角,都装有铜铃,山风拂处,金声四起,悦目赏心,闻声如入仙境。是日天清气朗,登上会峰阁极目远望顿觉天高地阔心旷神怡。巍峨的群山在夕阳照耀下愈显苍苍茫茫,匍匐脚下给人以“一览众山小”的感觉。由是观之,此阁命名为会峰阁实为神来之笔。</p><p class="ql-block">玩了一下午,已而夕阳在山,人影散乱,导游归,我等随之至宾馆歇息。晚歺饮滁州名酒明光特曲,尝滁州风咲菜肴,忆日间所见所闻不亦乐乎!</p><p class="ql-block">次日复入景区,因时间充裕便在野芳园中欣赏了众多盆景,然后循北路游丰乐亭、醒心亭而去。当年欧阳公谪守滁州,丰乐山也是他常去游玩的地方。丰乐山在琅琊山东北,欧阳公在《醉翁亭记》的姐妹篇《丰乐亭记》中说,“修既治滁之明年,夏,始饮滁水而甘。问诸滁人,得于州南百步之近。其上则丰山,耸然而特立;下则幽谷,悠然而深藏。中有清泉,滃然而仰出。俯仰左右,顾而乐之。于是疏泉凿石,辟地以为亭,而与滁人往游其间。”</p><p class="ql-block">滁州的山多为低矮的丘陵,士多石少,加之雨水充沛,山中林木茂密,花草遍地原在我意料之中。一路走来,数百年的松树、苍劲挺拔的梅树,特有的琅琊榆、亭亭如盖的醉翁榆着实让我大开眼界。出乎我意料的是悬崖绝壁居然也是处处可见。这崖虽不够高,壁也不那么绝,但是亦足以令人赏心悦目。诚如欧阳公所云“其上则丰山,耸然而特立;下则幽谷,悠然而深藏。”</p><p class="ql-block">安徽的名山名水很多,我在徽州的八年所能涉足的地方十分有限。前人虽然对琅琊山有“蓬莱之后无别山”的赞誉,但我觉得只不过是一家之言罢了。比如在大美黄山的面前,琅琊山实在只能算是一盆十分精彩的盆景而已。</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大美,黄山</i></b></p><p class="ql-block">到屯溪工作之前我已游过黄山。一九七二年七月我和大学同学朱树成两人优哉游哉地在山中转悠了五天,应该游玩的地方和能够游玩的地方基本上都去了。下山时,树成意犹未尽地说,“黄山真是个好地方,以后有机会一定还要再来!”兴许是我和黄山有缘分,一九八五年十月我从新疆调入徽州地区屯溪市中医院工作。此后的八年间我曾数次陪客人游黄山。随着游览次数的增多对黄山的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有了更多的了解和理解,但从内心的感受而言,还是那次与树成结伴的黄山的情景最不能忘怀。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歙县留客</i></b></p><p class="ql-block"> 我和树成结伴游黄山实在是一种机缘巧合。大学毕业时他分在青海,我分在新疆。两年后树成回上海进修,而我则回上海休假。一天,我到曙光医院去看望树成。他告诉我说,最近学院要送一批干部去安徽歙县的五七干校办学习班,问我想不想搭顺风车到黄山去玩玩。我说:“好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他就去和有关部门联系,没想到这事还真办成了。</p><p class="ql-block"> 当年从上海去黄山虽然只有四百多公里的路程,但这点路汽车却要开上一整天。我们一清早从徐家汇出发,到达农场时太阳已经下山了。</p><p class="ql-block"> 为了不错过上山的班车,第二天我们起了个大早,跟着农场买菜的车进了歙县县城。然而赶到汽车站售票处一打听,上山的车要到下午四点钟才有。这下让我们傻了,大半天的时间该怎么过呀?早知道就不这么着急忙慌地赶时间了。</p><p class="ql-block"> 歙县是座古城,有资料说早在旧石器时代那里已经有人类活动了。秦汉以降直至明清,歙县始终是皖南的经济文化中心,是徽州府衙的所在地,物华天宝人文荟萃,作为历史文化名城很值得一游。</p><p class="ql-block"> 从汽车站出来,看到不远处䇯立着一座颇为壮观的城楼。近前一看,城门上方有"阳和门"三字,从方位上判断此门当为西门。城门两侧有两座飞檐斗拱的谯楼。它那古旧的相貌不由得将我的思绪引向了遥远的过去。城墙为青灰色方磗砌成,由于年代久远磗缝中生有一些杂草乃至小灌木。进城门后是一条老街,店堂古朴,商号云集。街中央有青石板铺就的路面,购物者熙来攘往,一片繁荣景象,真不愧是徽商的发源地。</p><p class="ql-block"> 为了赶时间从农场出来时没有吃早饭。这会儿走在街上闻着各色早点散发出的香味突然感到了饥饿。于是我们冲着香味最浓的方向寻将过去。到得跟前一看是家专卖包芦馃的小店。此物为玉米面裹菜馅油煎而成,所以叫包芦馃。馃是皖南人对油煎饼的称呼。包芦馃在平底锅中被烤得滋滋作响,香气扑鼻十分诱人。我们一人买了两只,尝了一口确实味道不错。就着油饼我们一人又吃了一碗豆腐花,自觉饱得不行。那时买早点是要用粮票的,我记得两人付了半斤全国粮票。</p><p class="ql-block"> 吃过早点先在附近的许国牌坊前转了转。许国,字维祯,安徽歙县人,明嘉靖己丑进士。许国从步入仕途至告老还乡历经嘉靖、隆庆、万历三朝。他一生所得的全副头衔是“少保兼太子太保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翻译成白话便是:皇帝身边的高级顾问,太子的老师,在内阁中身兼教育、外交部长的重任。</p><p class="ql-block">在封建社会中要为一个人立牌坊是必须得到皇上的恩准并颁发圣旨的。在建筑规格上共分四个等级。第一等叫御制,由国库出钱;第二等叫恩荣,由地方出钱;第三等叫圣旨,由自己出钱;第四等叫敕命,即皇上仅在口头上说了句可以立牌坊但并未下圣旨,钱自然也是自己出。牌坊的等级都刻在坊顶的龙凤榜上,一看便知。</p><p class="ql-block">万历十二年云南边乱得以平息,万历“龙心”大悦。因为许国在这次平定边境动乱中“决策有功”,因此受到皇上的“加恩眷酬”。牌坊便是在那一年“沐皇恩”建造的。</p><p class="ql-block">这座牌坊的造型为八柱四面三楼,据说在历朝历代中是绝无仅有的。牌坊都是四柱的,许国怎么敢将自己的牌坊建成八柱的呢?如果追究起来可是欺君之罪呀!足见许国当时在皇上面前是非常吃得开的。</p><p class="ql-block">这座牌坊雕饰相当精致。每一方石柱,每一道梁枋,每一块匾额,每一处斗拱和雀替都饰以精美的雕刻,用的是对称的确锦纹,图案错落有致疏朗多姿。成双结对的彩凤珍禽翱翔于雕梁之间,千姿百态的游龙走兽扬威于画壁之中。十二只倚柱石狮呈前后各四,左右各二排列雄踞在石础之上,形态逼真栩栩如生。石坊上的题字是明代书法家董其昌的手笔,字体貌丰骨劲挥洒自如惹人喜爱。</p><p class="ql-block">在石坊周围玩了一阵,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一时别无去处,心想既然是古城必有古迹可寻。历史上歙县有杨、殷、许、汪、四大家族。据说他们的宅第相当气派。因为正值文革期间自然无法登堂入室参观,于是就在大街小巷中欣赏粉墙黛瓦的徽派建筑。我发现徽州人在装修房屋的门面时对石雕情有独钟,几乎所有人家的门楣上都有此种装饰。因为没有导游我们走了几条小巷便离开了。一路东张西望生怕引起别人的误会。</p><p class="ql-block"> 刚才搭车进城时记得城外有江水蜿蜒,于是我和树成决定去江边看看。这条江叫“练江”,是新安江的支流之一,发源于黄山的山谷之中。江水清澈,在蓝天白云之下波光粼粼景色十分迷人。江上有一座古桥,名曰太平桥。桥下滩浅水急,水面下布满了西瓜大小的卵石。这片河滩白天看上去并不起眼,据说到了夜晚却很有几分动人处。每当皓月当空的时候,映在滩上的月影随着波浪的震荡几经折射后形成所谓“碎月”。相传,李白访许宣平虽然未能如愿,但歙县的秀丽景色已使他陶醉。一日晚间,李白在太平桥下的浅滩上放舟饮酒,“碎月”奇景使他诗兴大发,便吟出“天台国清寺,天下称四绝。我来举唐游,于中更无别。卉木划断云,高峰顶参雪。槛外一条溪,几回流碎月。”的诗句,后人据此将这段河滩称之为“碎月滩”。</p><p class="ql-block"> 练江的南岸自西而东是一片丘陵,满山的树木郁郁葱葱,临江的山崖上有一片古建筑,入口处匾额上题的是“太白楼”。传说此楼是为纪念李白在天宝六年(公元747年)游歙县而建。但据歙县志记载此楼在这之前就已建成,因此所谓太白楼不过是后人托名罢了。李白一生不仅爱诗、爱酒,而且爱游山玩水。他在四处游历中曾不止一次地读到歙县隐士许宣平的诗作并极为赞赏。天宝六年,李白离开长安东游,在洛阳同华传舍的墙壁上又一次见到许宣平的诗:“隐居三十载,筑室南山巅。静夜玩明月,闲朝饮碧泉。樵夫歌垄上,谷鸟戏岩前。乐矣不吃老,都忘甲子年。”于是欣然来歙县寻访许宣平。遗憾的是在寻访途中李白与许宣平相见不相识,懊丧之余李白在许宣平的茅舍壁上题诗一首:“我吟传舍诗,来访真人居。烟岭迷高迹,云林隔太虚。窥庭但萧索,倚杖空踌躇。应化辽天鹤,归当千余岁。”</p><p class="ql-block">站在太平桥头远眺,稍远处的山中还可看到一座宝塔的顶部。那是著名的长庆寺塔。此塔建于宋重和二年,为密檐式实心方塔,高24米,层层有木廊,四壁有拱形门,檐角悬铜铃,为宝塔中之佳丽者。据歙县志记载长庆寺周围原有十座寺院,香火相当旺盛。自明以来名流至歙多会于此。遗憾的是这些建筑都已毁于战乱。</p><p class="ql-block"> 练江的水面上时不时游弋着几只小木船,这船长不足十米,两头尖尖地向上翘起。这船虽然和黄浦江中的舢板差不多但韵味十足。更有意思的是每只船上都载着好些鱼鹰。鱼鹰形态有些像鸭子,不同的是它的嘴巴不仅长而且尖。鱼鹰的长脖子已被主人用绳子捆上,大概是怕它们在逮到小鱼后会偷偷地吞到肚子里去。鱼鹰不像鸭子那么不安分,它们机警地站在船头一动不动,偶尔扇动双翅抖落一身水珠。鱼鹰一旦发现水下有鱼儿游过便一个猛子扎下去,等到浮出水面时被它逮到的鱼儿已含在嘴里了。</p><p class="ql-block">昨天一路上尘土飞扬,汗水和泥巴衣服和身体都弄得脏兮兮的。晚上在农场匆匆洗了个澡,因为要与老师、同学聊天,换下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洗。乘着在江边看风景的当口便将脏衣服洗刷了一番。等衣服洗好了才发现没有地方晾晒。在江边寻觅了好一阵子才找到两根芦苇秆,于是耐着性子待在树荫下坐等衣服由湿变干。</p><p class="ql-block"> 中午在一家面馆吃了顿炒面。歙县的炒面很有特色,面是事先蒸熟的,炒面时先将笋丝香干丝和青蒜用重油赤酱煸一下,然后将面铺在上面加上水盖上锅盖焖,几分钟后经过一番翻炒,香气四溢油光光的炒面便得了。在面店吃炒面随送鸡毛菜汤一碗,又吃又喝十分惬意。</p><p class="ql-block"> 歙县毕竟是座有历史的古城,可游览的地方应该很多,由于我们事前没有做功课,又迫于时间不能走得太远,所以只能记下这些不太精彩的见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进山的路</i></b></p><p class="ql-block"> 好不容易等到下午四点,汽车站终于开始卖去黄山的车票了。买票上山的有三十多人,其中一半是早上进城办事的山民,旅游者不过十几人。</p><p class="ql-block">黄山位于皖南的太平县,黟县,休宁县,歙县之间,方圆约一百五十多平方公里,古称五百里黄山。自古以来进黄山有四条路,东西南北各有一条。我们走的是南路,即从歙县,经“岩寺镇”沿丰乐河西岸北上,过了“汤口镇”就到黄山的风景区了。行程大约有六十多公里。在当时这是一条最便捷的进山之路,但也是一条经常出情况的路。因为路的一边是山地一边是河流,大雨之后山体滑坡常常将公路阻断让车辆进出不得。十多年后我调到屯溪工作,这种情况就碰到过好几次。</p><p class="ql-block">乘车离开歙县不久,在夕阳下远远地看到有一排蔚为壮观的石牌坊立在一大片水稻田中的田埂上。徽州牌坊虽多,但像这般壮观的牌坊群只能是著名的“棠樾”牌坊群。这些牌坊若按当时的流行说法应属“四旧”。它是橖樾鲍氏为表彰本族先贤所建,共有七座,按忠、孝、节、义顺序排列。其中两座建于明代,五座建于清代。经过一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这些具有浓厚封建色彩的牌坊还能完整地保存下来实在是非常不容易的。亏得早些年国务院将其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而逃过了这一劫。据专家说,这些牌坊的建筑工艺不仅具有徽派的独特风格,而且有相当高的艺术水平。对研究徽派古典建筑和明清政治经济史都有重要价值。</p><p class="ql-block">车过岩寺后转弯驶向西北。一座破旧的砖塔耸立在公路旁,据说是明朝的遗迹。过了“潜口”汽车便沿着丰乐水库的西岸一直向西北方向行驶。潜口这地名听起来好像怪怪的,其实大有来头。传说陶渊明曾隐居此地的桃花坞,后人便以他的字(陶潜)作了地名。此外还有一说,因潜囗是去黄山的必经之地,过了潜口越往里山越多,好像万山都潜伏在其中似的。路旁的水库在我看来只能称作一条河,因其水面很窄,最宽处大概也只有三十来米。河的那一边散落着一些粉墙黛瓦的徽州民居,恰到好处地显出了皖南山区的田园风味。</p><p class="ql-block">山区的夜幕降得早,车子行驶到汤口镇时已是掌灯时分了。星星点点的灯光从建在坡上的民居中透出来。这地方说是镇,但规模还不及平原上的一个大村子。镇前的公路两边没有路灯。路旁的小商店和小旅馆也是一派门庭冷落车马稀的景象。一路上山民们已经在洽舍和杨村陆续地下了车,此时车子里只剩下十几个人了。我们的目的地是温泉,也就是通常所说的黄山旅游接待中心。从汤口镇到接待中心还有五公里。出了镇界,有一座画栋飞檐的牌坊耸立在进山的路上。同车的人说那座牌坊就是黄山大门,上面有陈老总题的字。因天色已晚看得不真切。</p><p class="ql-block"> 汽车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又开了好一阵,驶过一道石桥之后在一栋比较现代化的楼房前停了下来。司机说了声“都到了”,我们便提着行李鱼贯地下了车。然后到接待处办了入住手续。</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夜宿温泉</i></b></p><p class="ql-block">停车的地方叫温泉,是黄山南大门的接待中心。这地方实际上是山中的一片谷地,因有一条桃花溪流淌其间,古时称为桃源仙境。下车后我和树成到服务台登记住宿。接待人员看过介绍信后将我们安排到红旗楼去了。这红旗楼是当年胡志明主席疗养的地方,位于观瀑楼附近的山坡上。楼内的陈设虽然已经陈旧,但档次还是比较高的。地上铺有地毯,床上垫的是席梦思,阳台上并排放了一对竹沙发,卫生间里还有浴缸,卧室的墙壁上还挂了好几幅精美别致的芜湖铁画。</p><p class="ql-block">等安排好住宿早已过了供应晚餐的时间。好在我们有自备干粮,就着开水一人吃了一只枕头面包。乘着夜色我和树成在附近四处走了走。黄山宾馆是一幢高三层的民族式建筑,大屋顶,飞檐画栋,金黄色的琉璃瓦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与黄山宾馆一字排开的是温泉游泳池、温泉浴室以及几家商场店铺。黄山宾馆上方的山坡上还有十几幢楼房,那是隶属于不同系统的疗养院。漫不经心地走了一阵感到有些闷热,转过览胜桥沿着“桃花溪”往回走。溪中到处是大大小小的卵石,溪水在卵石间淙淙地流淌着。我想,要是大雨之后山洪下来时这里该是另外一番景象了。</p><p class="ql-block">山影在月色中一片朦胧,没有风,闷热得很。我和树成在溪边坐了一会便去温泉浴室洗澡。浴资每位一角。浴室的设施可谓简陋,白色瓷砖砌的浴池深约40厘米,长不过1.5米,宽不足80厘米。据说黄山温泉的水温恒定于42摄氏度,无论寒冬炎夏都不变。这样的水温在夏天冲凉略微高了点。我放了半池水,把整个身体泡在水中,闭着眼睛享清福。泉水无色无味,不像有些温泉有一股冲鼻子的硫黄味。早已有人化验过,黄山的温泉富含硅酸盐,是从地壳的深处涌上来的,不仅可以洗浴,而且可以直接饮用。</p><p class="ql-block"> 洗过温泉浴后不仅感到一身轻松,而且精神也为之一振。但是考虑到明天登山要花大力气,我们决定回客房早一点休息。房间里虽然也很闷热但有电扇吹着还算过得去。窗外的山坡上到处都是高大挺拔的松树,如果有风躺在床上听松涛倒是很有意境的,可惜的是窗外的树枝一动也不动,没有风松涛是听不成了。</p><p class="ql-block">我和树成结伴游黄山时市面上还没有关于黄山的导游资料,《徐霞客游记》是唯一可以参考的指南。我们虽然不可能完全循着他的足迹前行,但他在山中的经历和见闻毕竟对我们具有很大的参考价值。按计划明天我们将循前山的蹬道经半山寺到达玉屏楼,如时间允许攀登天都峰也在计划之中。</p><p class="ql-block">霞客先生第一次游黄山是在冬天,他在游记中说“初六日,天甚朗。觅导者,各携筇上山。过慈光寺,从左上,右峰环夹。其中石级为积雪所平,一望如玉。树木茸茸中,仰见群峰盘结,天都独巍然上挺。数里,级愈峻,雪愈深。其阴处冻雪成冰,坚滑不容着趾。余独前,持杖凿冰。得一孔置前趾,再凿一孔以移后趾。从行者皆循此法得度。上至平岗,则莲花雪门诸峰争奇竞秀,若为天都拥卫者。由此而入,绝巘危崖尽皆怪松悬结,高者不盈丈,低者仅数寸。平顶短针,盘根虬干,愈短愈老,愈小愈奇。不意奇山中又有此奇品也。”</p><p class="ql-block">读着这些精彩的文字我和树成几乎有点想入非非了,躺在床上神聊了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温泉至半山寺</i></b></p><p class="ql-block"> 从温泉出发,沿登山道拾级而上。登山道修筑在古树翠竹丛中,全是由褐色的花岗岩石条铺就,每一级的宽窄高低都和城里的楼梯差不多,行走在上面感到非常舒适。前行不到二百米,我们便来到了安徽省工人疗养院门前。这是一幢宫殿式的建筑,透过花墙可以看见院内的雕梁画栋,曲槛回廊。可惜的是院内空空,并不见疗养的工人。过疗养院,山道从一片杉树林中穿过,一方巨石卧在路左的溪旁。此处可记述的除了那块巨石之外,还有一根缠绕在大树之上的古藤。石上有几处题刻,依次为“龙虎斗”,“气冠群山,神仙止焉”,“入胜”。我觉得唯有“入胜”两字还有点意思,其余几款似乎都有点文不对题。</p><p class="ql-block">再往前,山道右侧有一巨石名曰“紫云岩”。岩旁有一座碧瓦朱檐的楼阁门额上镌刻着“听涛居”三字,从落款上看此匾是董必武题写的。一条名曰“香泉”的小溪从听涛居前流过。若逢山雨,在此处大约能听到溪水咆哮的声音,董老故以“听涛居”名之。溪上架有一座石桥,名曰“回龙桥”。 从温泉一路攀登上来,山道虽然并不陡峭,但我已感到有些气急。我想,这如果不是初次登山的反应,一定是我们走得太快的缘故。于是便和树成一起站在回龙桥上歇息。此时翘首北望,但见两股山水从紫石、朱砂两峰之间飞流而下,状如苍劲的篆书“人”字,这便是黄山三大名瀑之一的“人字瀑”。由于近期雨水偏少,“人字瀑”虽未断流,但并无水跌云天的磅礴气势。路边的崖壁上有几处题刻,其中之一是:“人间何处访斯人,崇山峻岭是化身。每在狂风暴雨际,看她越发见精神。”落款模糊不清,不知是哪位名人所题。远远望过去,在“人”字撇捺之间的崖壁上好像有一条登山道的痕迹。</p><p class="ql-block"> 跨过回龙桥山路渐显曲折。前行不久,山路左侧出现一片庙宇式建筑,门楼上悬挂着一块黑底绿字的“慈光阁”匾额,落款表明也是董必武所题。由于年久失修,慈光阁不仅屋宇破旧而且院内杂草丛生。黄山是天下名山,虽有黄帝在此炼丹的传说,与武当、峨眉相比黄山的道观和寺庙实在很少。树成说他从一本书上知道,慈光阁原名步云亭,明万历年间高僧普门将其改名“法海禅院”,后来神宗皇帝朱翊钧降旨赐名“慈光寺”。说到高僧普门,他可是开发黄山的第一功臣。刚才我们在人字瀑前看到的古登山道便是他联络徽州文化人潘之恒费时两年集资开凿的。</p><p class="ql-block"> 自从皇上赐名后慈光寺的香火盛极一时,聚集的僧人最多时竟有千数。为此,寺内不仅砌了“千僧灶”,而且开凿了“法眼泉”。既然此寺历史悠久,我们便进到院内准备好好地看一看。先沿着回廊转了一圈,没有看到菩萨也没有看到罗汉,接着便在院落中四处寻找法眼泉和千僧灶。结果除了在草丛里发现一堆灰烬外什么也没有找到。这堆灰烬肯定不是当年的僧人造饭时留下的。遗迹虽然没有找到钵盂倒是看到了。从慈光阁向上眺望,在东北方向的佛掌峰附近有一座山头极像和尚化斋的钵盂,这件宝物大概是昔日的高僧临走时留下作纪念的。</p><p class="ql-block"> “过慈光寺,从左上,右峰环夹。”我们踏着霞客先生的足迹继续前行。前方是一段不太陡峭的坡路,坡顶有一座小巧的凉亭名曰“妙妙”。一气登了二百多级石梯正好坐在亭中稍事休息。仰望天际四周的大小山峰仿佛离得很近,似有一种迫在眉睫的感觉。果然是”石峰环夹”。下坡继续前行,沿途古木苍然,流水潺潺。行不远有一巨石横卧路中,石上有一洞,名曰“飞来洞”。躬身从洞中穿过后,树成转过身瞅了瞅这块巨石,自言自语道“这洞难道不是凿出来的?”</p><p class="ql-block"> 过飞来洞山路逐渐陡峭。再往上行经“月牙亭”到“碰头石”。在青鸾桥畔可以看到对面的山崖上有“立马空东海,登高望太平”八个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的大字。据说这是迄今为止世界上最大的摩崖石刻。策划在此处山崖上刻字的是国民党三十四师的师长唐式尊。这八个字意境不错,一员武将能有如此雅兴也算难得,</p><p class="ql-block"> 从青鸾桥到半山寺山路的坡度越来越大,此处高程大约已在海拔800公尺以上。四周山崖上的松柏已不似山脚那般郁郁葱葱,但在树形上却更具特色。一路所见确如霞客先生所云“由此而入,绝巘危崖尽皆怪松悬结,高者不盈丈,低者仅数寸。平顶短针,盘根虬干,愈短愈老,愈小愈奇。不意奇山中又有此奇品也。”过去在书本上读到有关黄山松的文字介绍,看到迎客松的图片觉得十分有趣。如今亲眼目睹黄山松的生长环境则别有一番感慨从心底油然升起。黄山松生长在崖壁的缝隙中,既没有肥沃的土壤为其提供养料也得不到充足的水分的滋润,全靠松针的光合作用维持生机。黄山松的主干低矮,枝丫虬曲,树冠小而平,这种独特的树形完全是险恶的生长环境造成的。因此从黄山松的身上我们不仅可以受到适者生存的启迪,更可以体会到一线生机的含义。</p><p class="ql-block">再往上便到半山寺了。这半山寺原本是有香火供奉的。几年前红卫兵破四旧时打翻了泥菩萨,众僧人也就先后散去。现在只留一位老者看守寺院。据老者自己说他已在革命的洗礼中还俗了。寺院的周围种了不少蔬菜瓜果,还有一些茶树,想必这些就是老者的生计所在。老者慈眉善目十分健谈,几乎是有问必答。我请教他说:“这山上的石头要么是浅灰色要么是赭色,为什么偏要叫黄山呢?”</p><p class="ql-block">老者解释说:“黄山在远古时称三天子山,到了秦朝改称黟山。唐朝天宝年间笃信道教的玄宗皇帝根据轩辕黄帝曾在此山中炼丹的传说遂将其改名为黄山。”</p><p class="ql-block">我又问老者:“黄山的风景有什么特色?”</p><p class="ql-block">老者如数家珍道:“黄山有72峰,大峰、小峰各36,天都、莲花、光明顶是黄山三大高峰,高度均在1800公尺以上。不论大峰、小峰均有摩天拔地之奇,玲珑剔透之怪。其次,黄山的云海四季常存,变化无穷。风起云涌之时大小山峰在云雾中或隐或现,宛若天上人间。再者,黄山的松与别处不同,你们一路过来没有看出点名堂吗?总的来说黄山的风景是前山雄伟后山清秀,等你们游完全程就有体会了。”</p><p class="ql-block">说话间老者还给我们指点了不少移步换景的奇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向玉屏楼前进</i></b></p><p class="ql-block"> 离开半山寺之后我和树成仍不紧不慢地向上攀登。昨天与我们一起上山的游友早已远去,山路上只有我和树成的身影。</p><p class="ql-block">爬上“蟠龙坡”已是一身大汗,便坐在坡顶一面休息一面看风景。从坡顶俯视老人峰,峰顶有两块巨石颇似两位老人对坐;右眺莲蕾峰,峰上的几块巨石组合在一起颇似“姐妹放羊”;向左看,刚才在半山寺看到的“金鸡叫天门”这会已变成了“五老上天都”。</p><p class="ql-block">在我的眼中,从慈光阁到玉屏楼这一路上的风景是十分绮丽的。但在地质学家的眼中,这里除了风光绮丽外地形地貌更具有考古价值。李四光是我国著名的地质学家,早在二十世纪20年代他通过对我国东部地区山川地形的考察提出了在这一地区也发生过第四纪冰川的学说。李四光认为黄山慈光阁盆地和半山寺至玉屏楼的U字形峡谷,还有青鸾峰山腰间岩石上的擦痕都是第四纪冰川消退时形成的典型地形地貌。当然,李四光和他的学生还在河南、山西、江西、四川、贵州等地找到了类似的佐证。几十年来李四光的学说虽然遭到许多同行的质疑,但作为一家之言始终受到学术界的高度重视。</p><p class="ql-block">从蟠龙坡顶向下是一个陡坡。天都峰和横云崖在坡底形成一段狭窄的通道,因其像一扇门的形状便被称作“天门坎”。过天门坎,有两块形状奇特的大石头卧于道旁,其中的一块似龟又像鱼,名曰“龟鱼石”。另一块很像一只兔子在仰头望月。</p><p class="ql-block">从天门坎前行不远山道分成向左向右两支。向右直逼天都峰脚,然后有天梯直上天都峰。向左侧去玉屏楼。我和树成商量后决定先去玉屏楼投宿。等吃过午饭养足了气力再攀天都峰。</p><p class="ql-block"> 从天门坎到玉屏楼路途虽不远但特别难走。一条紧贴着悬崖开凿的山道节节上升,走不多远山道向左拐了个九十度的弯,弯里头有一状似蒲团的扁平巨石突出在悬崖之外,其下就是卧龙涧。卧龙涧对面的山崖上有一个山洞,人称文殊洞,曾经是供奉文殊菩萨的地方。我和树成也顾不上在蒲团石上给文殊菩萨叩头了,小心翼翼地过了“小心坡”,然后跨“渡仙桥”,穿“一线天”,经过一番折腾才在一道比较宽敞的石崖旁立定下来。</p> <p class="ql-block">站在崖下抬眼望去,刚才穿过的“一线天”那边居然有三座参差不齐的小山峰。云烟之中三座山峰时隐时现,当峰顶从云烟中露出时看上去很像大海中的岛屿。此景如同神话中的蓬莱仙境一般,故有“蓬莱三岛”之称,看了之后着实让人心旷神怡。</p><p class="ql-block">此处的山崖名曰青狮,崖壁上镌刻了朱德“风景如画”的手迹、刘伯承所题《与皖南抗日诸老同志游黄山》的诗篇,全诗四句:“抗日之军昔北去,大旱云霓意如何?黄山自古云成海,从此云天雨亦多。”另有“一览众山小”“黄山第一处”“云海大千”“宇宙大观”“别有天”“佛陀境”等古今石刻,内容气势磅礴,书法艺术精湛,是绝好的人文景观。我们在此崖壁下驻足良久才转身朝玉屏楼走去。</p><p class="ql-block">玉屏楼建在一处山崖上,楼高两层,面向深邃的U字形峡谷,背靠顶天立地的玉屏峰。据徐霞客游记记载,此处原有“一庵翼然”,曰“文殊院”,乃是供奉文殊菩萨的地方。现在文殊院的旧址上已经建造起供游客入住的玉屏楼,只有昔日的左青狮(石)右白象(石)还坚守在原地。</p><p class="ql-block">玉屏楼前有一小广场,地坪是赭红色的花岗岩铺成的,广场临崖的地方生长着一棵奇松,名曰迎客松。说到迎客松,现在谁都知道它不仅是黄山的标志,而且是中国人民友好好客的象征。如今它的知名度在中国可以说家喻户晓,在全球则是赫赫有名。然而在几十年前知道此松的除皖南人外恐怕不会太多。是周恩来总理慧眼识宝把它从深山崖畔推到了世人的面前。</p><p class="ql-block"> 一九五九年建造北京人民大会堂时要求各省市自治区会议厅的装饰一律要体现各地的特色。安徽省为此精心制作了一幅巨型迎客松铁画运到北京。一次周总理在视察工程进度时发现了这幅已经安装就位的铁画,总理认为这幅画如果能安放在大会堂的接见大厅则更好,于是在征得安徽省领导同志的同意后将此画移了过去。从此迎客松挺拔苍劲儒雅风流、不卑不亢彬彬有礼的美好形象便随着国家领导人在它面前和世界各国友人合影而频频进入国人的视野。</p><p class="ql-block"> 据有关专家考证迎客松的树龄已逾千年。难得它饱经千年风霜雨雪仍然生机勃勃,实在是人间稀罕之物。迎客松的主干高约十米,树冠平坦略向前下方倾斜,特别传神的是从树干中部伸出长达七八公尺的两大侧枝,恰似一位好客的主人伸展双臂欢迎四方宾客。为了养护好这棵奇松相关方面可是费了不少心思,不仅三百六十五天有专人看管,碰到雨噌天气更是倍加保护。</p><p class="ql-block"> 玉屏楼前除了有一棵著名的迎客松之外还有陪客松和送客松。这两棵松树的形状和迎客松差不多,不同之处是伸出的侧枝和树冠各有特色。我觉得迎客松,陪客松和送客松的造型好就好在“好客却不卑嫌”,所以十分招人喜爱。画家黄宾虹有诗赞曰:“古今几游客,劳劳管迎送,苍宫不知老,披拂自多情”。写得十分传神。</p><p class="ql-block">玉屏楼后的玉屏峰海拔1716米,为黄山36小峰之一,因其峰譬如玉雕屏障,故名“玉屏峰”。当年徐霞客游历至此曾赞叹说:“左天都,右莲花,背倚玉屏楼,两峰秀色,举手可挽。四顾奇峰错列,众壑纵横,真黄山绝胜处。”峰壁上刻有毛泽东“江山如此多娇”。传说玉屏峰上有一尊头西足东的卧佛,我注目端详了一会儿并无所见。我问树成是否有所见,他也摇了摇头。</p><p class="ql-block">于是进入楼内,登记入住的暂时只有我们两人。询问服务员能否提供午餐。回答说,只有炒面。有得吃就好,人在旅途没有那么多讲究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攀天都峰</i></b></p><p class="ql-block"> 在玉屏楼办好住宿手续,吃饱喝足之后又休息了一会,我和树成便一身轻装地向天都峰进发了。</p><p class="ql-block">天都峰位于玉屏峰南,相距一公里,是黄山三大主峰中最为险峻之处,海拔1830米。从天都峰脚下上天都峰首先要攀登几百级几乎是直上直下的天梯。我们站在天都峰脚下仰视峰顶,但见云雾在山腰间缭绕,天梯的尽头在云雾中或隐或现。环顾四野,凡视线所及之处空无一人,好像整座山里只有我们俩人在傻乎乎地游荡。平心而论,这么好的季节,这么好的景色却少有人问津,不能说不是一种遗憾。</p><p class="ql-block"> 凭着年轻力壮我和树成没有费太大的劲就攀到了天梯的顶部。虽说不是很累也已经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了。转身朝山脚下望去,天梯是那么的陡峻,陡得真有点吓人。天梯尽头是一堵壁立的山崖,山崖上凹进凸出的石纹把偌大的石壁装饰得像一架精美的屏风,也许“天上玉屏”就是因此而得名。沿着石壁下的蹬道我和树成继续向顶峰攀登。从“天上玉屏”到天都峰顶是一段十分艰难的游程,先要过天桥,然后再走“鲫鱼背”,最后还要绕过仙桃石才能到达山巅。这段游程中最富刺激又特别令人胆战心惊的是走鲫鱼背。“鲫鱼背”长约三十公尺,宽不过七八十公分,两边都是悬崖绝壁。人走在上面只觉得两腿发软头晕目眩。好在这鲫鱼背上装有护栏,否则实在无法通过。</p><p class="ql-block">常言道:无限风光在险峰,此话一点不假。峰顶时而云雾缭绕,时而艳阳高照,让人有一种飘然欲仙的感觉。当一阵山风吹过时,从云雾的缝隙中不仅可以俯瞰对面耕云峰顶的“犁尖”,而且能够远眺石笋缸“羊子过江”,“仙人飘海”等热闹的场景。实在美不胜收。</p><p class="ql-block"> 最令我钦佩的是那生长在峰顶岩缝中的黄山松。黄山松是松科植物中的一个特殊品种。耐高寒,耐瘠薄,耐干旱,具有不怕风吹雨打,不畏寒流袭击,不惧雷霆电火的强者风格。艰难的生存环境铸就了黄山松针叶短粗,顶平如削,曲枝虬干,苍翠奇状的风姿。难怪许多诗人将它视为中华民族坚韧 不拔性格的象征。</p><p class="ql-block"> 天都峰顶较为平坦,但有几块巨石立于其上。这几块巨石近看也没有什么奇特,可是我们刚才一路上不断仰视它时它却呈现出变幻莫测的景象。不知谁人在其中一块上刻了“登峰造极”四字。立于其旁让人不由得生出“海到尽处天是岸,山登绝顶我为峰”的感慨。绕着这巨石转了一圈,它的另一面上居然还有一石窟可容数十人。我和树成侧身进去,凛冽的山风立马被拒于窟外感到一阵温暖。</p><p class="ql-block">从石窟中出来,一个很傻的问题从我脑海中跳了出来。这些巨石是怎么会落在这里的?天都峰通体都是花岗石,山顶虽不平坦但也绝不是支离破碎,如果是大自然的风化作用使岩石剥蚀所致,那么这些巨石为什么又与山体不连在一起呢?难道大自然的风化作用真能像一把锯子似的把这么大的石头从山体上一块块地分离下来吗?</p><p class="ql-block"> 地质学上的有关资料表明如今黄山所在地区在2.5亿年前还是一片被称作古扬子海的水域,大约到了2.3亿年前古扬子海不断缩小,当今黄山的所在地开始出露为陆地,1.45亿年前的一次剧烈的地壳运动在海底孕育了黄山的胚胎,到了2500万年前黄山才真正耸立在地表之上,不过那时候的黄山所有的山峰都还是平头圆脑的。地质学家认为黄山诸多怪石的形成不外两种可能,一是随冰川漂流而来,二是花岗岩经过风化而成。黄山的花岗岩普遍存在着三组不同走向的节理,其中两组垂直并交叉,一组水平。大自然对岩石的风化简直就是鬼斧神工,在漫长的岁月中风化作用使岩石顺着节理的方向不断剥蚀,最终成为人们不可思议的形状。从这一点上说所谓“飞来石”“飞来洞”不仅不是飞来的,而且绝大多数都是土生土长的,由此看来天都峰顶上的巨石若不是随冰川漂流而来的,就是土生土长的。</p><p class="ql-block">山顶上风景虽美但是气候恶劣。我们在天都峰顶待了不多一会便感到有些“高处不胜寒”,为了安全起见便返身下山。当我们再次来到天上玉屏的时候,如何下这几百级天梯让我们犯了难。要挺直腰板走下去我们没有这份胆量。犹豫之中突然想到徐霞客在黄山游记中曾介绍过的经验,即屁股先坐在石阶上然后两腿下伸,等脚底踩稳后屁股再向下移动,如此反复。我们照着这法子向下移动了一段距离觉得很别扭,干脆翻转身来两手扶着石壁金蝉脱壳似的倒退着下了天梯。</p><p class="ql-block">回首仰望拔地摩天的天都峰,不由得想起古人的诗句:“任他五岳归来客,一见天都也叫奇。”天都峰果然奇哉!伟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玉屏楼遇雨</i></b></p><p class="ql-block">从天都峰脚重新回到玉屏楼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天气闷热,一路奔波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当务之急是洗个澡解解乏。当年玉屏楼客房很简陋。除了两张挂了蚊帐的单人床,还有一只搁在窗户下的书桌。卫生间和洗澡的地方都在走廊的一端。拧开水龙头,流出来的是冷水。要不是天气炎热还真受不了。</p><p class="ql-block">洗漱过后还没到吃晚饭时间,继续在玉屏楼外观山景。远眺左前方的犁云峰和天都峰,只觉得犁云峰顶上的一块石头活像一只松鼠往天都峰上跳。而犁云峰山腰的另一块奇石活像仙人下轿,令人称奇。玉屏楼的右边是莲花峰,莲蕊峰和圣泉峰。远远望去,莲蕊峰上有一块石头,像是云海中的一叶孤舟在扬帆航行。莲蕊峰后面的一块岩石则像是孔雀戏莲花,摇曳多姿。</p><p class="ql-block">转眼间已是太阳下山时分了。或明或暗的光线照在玉屏峰上,我们正午时分未看到的卧佛身影这时果然显现出来了。大自然的景致就是这么奇妙。移步换景,光影成景,一时间看得我目瞪口呆,啧啧称奇。</p><p class="ql-block">山间的黄昏是短暂的,天色暗下来了,眼前的一切渐渐地模糊起来。于是回到楼内打点晚饭。由于中午已经吃过炒面,我和树成就在厨房订了一斤水面作为晚餐。在等面熟的过程中我发现服务台旁边的货柜上有酒,一时来了馋劲便要了瓶桂花酒。树成见我买了酒便问厨师可有下酒菜,厨师回答说只有咸菜和咸鸭蛋。</p><p class="ql-block">不知什么原因,这天玉屏楼停电。服务员给我们点起了一盏小马灯。马灯算不上稀罕物,但现在城里已经很少见了。这马灯底部是一只储油的壶,灯芯安装在油壶的中央,有一个小机关可以控制灯芯出露的长度,灯的顶部是一块带有小孔的铁片,作为基座的油壶和顶部则由二根对称的粗铁丝相连,圆形的玻璃灯罩就卡在油壶和灯顶之间,拆卸很方便。马灯的优点是抗风能力很强,因此可以提上到处走动。</p><p class="ql-block">桂花酒是白酒,酒精度大约在五十度。也许是已经受过了西北酒徒的感染,我俩一改南方人浅斟慢酌的习惯干脆来了个大碗喝酒。我向服务员要了两只蓝边碗将酒一分为二,就着咸菜便随意地喝将起来,边喝边聊。半斤白酒下肚之后脑袋虽有点晕乎乎的,但食欲还是旺盛的,一斤水面很快又落入了我和树成的胃囊。</p><p class="ql-block">回到客房后就着昏暗的灯光本想再读几段《徐霞客游记》中关于黄山的内容,无奈光线实在太弱,坚持了一会儿便感到眼睛吃不消,只好作罢。树成的身子骨比我单薄一些,酒力好像也略差我。他在床上躺了不大一会儿工夫便鼾声大作昏昏然地入睡了。就在我感到寂寞无聊的时候,突然有一道闪电从窗外的夜空中划过,紧接着一个炸雷震得窗户玻璃格格直响。突如其来的气象变化不禁使我打了一个寒噤。从昨天晚间开始天气闷热得几乎让人受不了,下场雷阵雨降温本在盼望之中,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p><p class="ql-block">在闪电和炸雷一次又一次地催促下,山风裹挟着豆粒大的雨点从敞开着的窗户中闯入室内,闷热的空气顿时为之转爽。风越刮越大,雨越下越大。再不关窗房间里可就要遭殃了,隔着一层玻璃看那雨水就像从半空中倒下来似的。一般来说,雨后是看云海的好时机,只是不知道到了明天早晨是否能如愿以偿。于是一夜无话。</p><p class="ql-block"> 这场雨不仅下得大,而且持续的时间也特别长。天亮之后雨势仍无减弱的趋势。雨中登山乃旅行者大忌。我们只好耐着性子等待雨过天晴。虽是盛夏季节,由于下了一场雨,这山上的气温一下子降了近二十度。几名服务员闲着无事便点燃了一只火盆围成一圈烤火。这景象不禁让我这个已经领略过“早穿棉衣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的新疆人大开眼界。</p><p class="ql-block"> 因为没有带雨具我和树成只能站在屋檐下欣赏风雨交加中的山景。早就听说云海是黄山的四大奇观之一。此次游黄山,一路走来温泉已经泡过,奇松怪石也见了一些,若是再能一睹云海的千变万化那就再好不过了。于是我们问身边的服务员,今天能否看到云海吗?她们说,如果雨停了,只要天气有转晴的趋势,云海十有八九会出现,至于气势有多大就不好说了。</p> <p class="ql-block">将近十点钟的时候雨终于渐渐地停下来了,这时空蒙的山谷之中忽然飘起了白色的云雾。初起时或一丝一缕,或一团一片,乘着风势白色的云雾渐渐地交融在一起,时而如堆棉铺絮聚成白茫茫的一团,时而如银帕轻飘素娟曼舞散作或浓或淡的一片。不大一会儿白色的雾团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终至漫无边际。霎时间远近的山谷被淹没了,只有大大小小的山峰时隐时现地漂浮在云海之上。云是白的,山是青的,变幻之中呈现在眼前的宛若一幅幅泼墨山水画。此时我们所处的位置在半山腰里,对“云”而言可谓是既在其上又在其中。由于有风,且风速较大,山谷中的云团随风而动恰似大海中的波涛在翻滚。在山风的鼓动下云浪不断地向我们涌来,忽儿将玉屏楼吞没,忽儿将周遭的山峰遮住,一切都在变幻莫测之中。</p><p class="ql-block"> 前天和我们一起上山的游客大多已在昨天日落前到了北海,只有一位来自克拉玛依的中年人落在我们后面。当我和树成吃午饭的时候这位仁兄拄着拐棍上山来了。他昨晚是在半山寺投宿的。又过了一会儿,昨天下午上山的游客也陆陆续续地到达了。一时间玉屏楼前热闹了起来</p><p class="ql-block">雨还没有完全停下来,为了看云海大家都冒着小雨站在楼前的平台上东张西望。不时发出由衷的赞美声。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雨终于停了。我和树成赶紧离开玉屏楼往光明顶而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登莲花峰穿鳌鱼洞</i></b></p><p class="ql-block">吃过午饭稍事休息我和树成开始向莲花峰进发。</p><p class="ql-block">离开玉屏楼,和迎客松、陪客松、送客松告别的时候心中不觉生出几分依依惜别之情。一个大下坡将我们送到了莲花峰和莲蕾峰形成的谷底。从谷底回首眺望玉屏楼已在半空之中。来路的峭壁上有两块大小不一的石头颇似昂首望月的犀牛。从谷底向右是一道直插云天的陡坡,只有上了这道陡坡才能到达莲花峰和莲蕾峰的交界处。这段山路虽陡,但没有上天都峰的“云梯”那么险。连续的上坡路对登山者的体力消耗很大。尽管年轻力壮一路上仍然歇了好几次才气喘吁吁地上到了坡顶。</p><p class="ql-block"> 莲蕾峰因状似莲花的花蕾而得名,陡峭得像根圆滚滚的柱子,是一座险不可攀的山峰。在半山腰里和山顶上有几块奇形怪状的巨石凸显在外面,前人根据想象给它们取了诸如“采莲船”,“孔雀戏莲花”之类的美名,我对它们仰望良久也觉得有几分相像。</p><p class="ql-block"> 从坡顶穿过一条不太宽的石缝,前行不远便到了莲花峰脚下。从这里到莲花峰顶约1.5公里,这段路叫莲花梗,沿途有飞龙松、倒挂松等黄山名松及黄山杜鹃。</p><p class="ql-block"> 从半山寺一路走来,莲花峰就没有在我们的视野中消失过。状如莲花的峰顶总是给游人无限的遐想。从莲花峰脚到莲花峰顶直线距离只有几百米,但是真的攀登起来并不轻松。石磴在云雾中盘旋,一连穿过四个石洞之后我们才到达山顶。莲花峰顶部比较平坦,方圆大约只有几十平方米,中间有香砂井。一圈坚固的铁栏杆将山头围了起来。所谓莲花,其实就是以山顶为中心围成一圈的几块巨石。置身峰顶,眺望四方,远山重重,千峰竞秀。漂浮在山间的白云与山峰相映成趣,勾勒出一幅幅妙不可言的海天奇观。峰上有“突兀撑青穹”,“一览群山低”,“海天奇观”,“名不虚传”等题刻。我觉得众多题刻中唯有“突兀撑青穹”最为贴切。</p><p class="ql-block"> 下山途中我们走走停停,主要是为崖边的几株奇松所吸引。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实在很难让人相信在悬崖绝壁上居然会长出一棵棵状若飞龙的苍松。从莲花峰顶下来后到光明顶还要几经上坡下坡,但那山路的艰险比起我们已经经历过的峰回路转已算不了什么。像这像那的巧石怪石见得多了也渐渐地少了几分刚进山时的激动。话虽这么说,一旦看到有趣的石头我们还是要停下脚步玩味一番的。</p><p class="ql-block">下了百步云梯之后,又向上攀登了一段崎岖的山路,路尽头一道陡峭的崖壁堵住了我们的去路。崖壁上有一个尖头向上的三角形石洞,洞口的上方刻着斗大的“天造”两个字,似乎在昭示游人此洞并非人工开凿。崖壁下正好有一块三角形的巨石,我想这块巨石如果真的是从崖壁上那个洞里掉下来的,除了“天造”之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解释呢?绕过巨石沿着向上的坡道我们进了洞口。这是一个相当大的石洞。洞内有盘旋向上的石梯。顺着石梯向上攀登,不一会儿我们便出了洞口。在眼前豁然开朗的那一刻回首刚才穿过的石洞,发现我们居然是从鳌鱼的肚子里钻出来的。</p><p class="ql-block">鳌是神话故事中的动物,龙首鱼身,现实世界中并不存在。出于好奇,游客至此都会驻足观望一阵,我们自然不能免俗。只是本人阅历有限,面对这座不太高的山峰(海拔1780米)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p><p class="ql-block">鳌鱼峰是黄山山南山北的分界线。出了鳌鱼洞我们便踏上了通往黄山最高峰光明顶山路。</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天海漫步</i></b></p><p class="ql-block">按传统的说法,鳌鱼峰至光明顶这块面积不大的坡地叫天海。黄山一年有多一半时间云遮雾罩,雾中的黄山看上去像海一样,于是人们就按方位将玉屏楼以东的景区称作东海,玉屏楼以南的景区作南海,排云亭以西的景区称作西海,清凉台以北的景区称作北海。剩下中间这一块,就称作天海。</p><p class="ql-block">出了煮鱼洞环顾四周虽然仍是抬头见山,但地势毕竟平缓多了。脚下有一条石阶大道直通光明顶。道左是一片植物园,园中除常见的苍松翠竹外,还有许多珍稀物种。天海地势虽高但不缺雨水,所以植被非常好。一路上山,不断看到长在悬崖峭壁上的奇松已经使我有点习以为常了,这时在平地上突然见到一棵形状奇特的松树倒让我感到几分惊奇。这棵松树的奇妙之处在于它的 四股枝丫不知怎的就交织成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模样。我怀疑这棵奇松很可能是擅长盆景造型的徽州匠人培育出的杰作。</p><p class="ql-block">光明顶是黄山的第二高峰,峰顶平坦旷达,视野开阔,可以纵览四海风光。光明顶上建有气象台和无线电波发射塔。据说这地方曾经建有寺庙,但在很久以前就废弃了。</p><p class="ql-block">按计划我们要在北海宾馆住两个晚上,所以我们并不急着看周围的风景。沿着山路直接到了北海宾馆。北海宾馆的建筑式样和山下的黄山宾馆基本一致。住宿的人不多,每间客房可住四个人。我和树成,还有克垃玛依的老王,古田医院的陈医生(上海在小三线建的医院)同住一间。房租是每人每天一元五角。</p><p class="ql-block">办完入住手续后看看天色尚早,我们一行四人便前往排云亭看日落。雨过天晴,山影在西斜的日光下显得特别清晰。排云亭是黄山的西海门,面对西海峰林,下临西海峡谷,是一处观景的好地方。亭子是石砌的,呈长方形,大约有二十多平米,亭前有平台,面积大概有半个篮球场大小,崖边立有坚固的石柱,柱与柱之间以手臂粗的铁链相连。站在平台上往下看谷底有雾气不断向上升腾,薄雾中隐约可见对面的崖壁上有好几块奇形怪状的石头,其中有一块像鞋底朝天的靴子被命名为仙人晒靴,还有一块酷似女人穿的绣花鞋。</p><p class="ql-block">说起这西海大峡谷,我和树成第一次游黄山时还是一片可望而不可即的神秘之地。站在排云亭边举目南望是一派“千峰豁然开,紫翠呈万状”的壮观景象,谷中奇峰林立云雾缭绕,将伟、奇、险、幽兼容并蓄宛如仙境 ,给人以一种巨大的吸引力。可惜的是无路可以进入,只能望景兴叹。若干年后在这条峡谷上建造了一座步仙桥,现在凡人可以畅行无阻地进入西海仙境了。西海景区开发花了很大的人力物力,建在悬崖绝壁上的栈道,筑在谷底的轨道车,大大地增添了景区的观赏价值。</p><p class="ql-block">傍晚的太阳向地平线下滑的速度极快,在山中尤甚。我们在排云亭前的平台上站了不大一会夕阳已经向山峰中落下去,刚才还是白晃晃的太阳此时突然变成一只橙红色的火球了。青黛色的山峰在一瞬间被披上了一件金色的外衣,天边的云彩顿时也被染成了深浅不同的红色。万道金光从云缝中斜射过来,清晰的山影在晚霞中渐渐地变得朦胧起来,天色开始暗了下来。</p><p class="ql-block">壮观的时光稍纵即逝。后来我才知道,如果不去排云亭,而是去光明顶,或者就站在北海宾馆前也能看到日落的,那天的日落景色兴许会看得更长久一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北海览胜</i></b></p><p class="ql-block"> 北海览胜是从清凉台看日出开始的。夏季黄山日出的时间为四点半到五点。为了不错过这千金难买的一刻,我们四点钟就起床了。虽然是盛夏时节山顶上的气温还不到二十度,穿单布衫根本吃不消。幸好䏜务台有棉大衣可租,我们一人租了一件往身上一披就跟着宾馆的工作人员高一脚低一脚地朝北海宾馆背后的狮子峰走去。</p><p class="ql-block"> 狮子峰的半山腰上有座清凉台是观赏云海和日出的好地方。等我们在台上站定时东方已露出一点儿鱼肚白。晨曦中山风习习星光闪烁,有八音鸟在歌唱,有不知名的虫儿在低吟。这一刻所有的人都没有说话,大家都在静静地等待着,盼望着。天际的鱼肚白在一点点地扩展着,天顶上的黑暗也在一点点地退去。寂静终于被打破了,这时有人悄悄地说,云层可不能太厚呀!是的,如果云层太厚,等我们看到太阳时它可能已经是耀眼的烈日了。就在人们急切的期盼中,天边渐渐地红了,红得像玫瑰。人群开始骚动,有人开始摆弄相机。然而令人讨厌的云彩还是出现了,鱼肚白突然暗了下去。啊!有人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过了一会,云彩的中间出现了一个亮点。太阳出来啦!有人开始欢呼。可是这个亮点突然又不见了。其实那并不是太阳,只是从云缝中透出的阳光。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极亮的光弧一瞬间便从云彩上方冒了出来,与此同时整个东方一下子亮了许多。太阳真的出来啦!光亮在不断增强,太阳从弧形到半圆,直到一个大红球升腾在两片云彩的中间。这时云彩成了太阳极佳的衬托,在红日的照耀下,近处云层因厚薄不同而呈现不同层次的红和暗红。而稍远处的云层仍然是灰蒙蒙的一抹。</p><p class="ql-block">当人们将注意力集中在冉冉上升的红日身上时,天空和山峰沟壑的变化也是非常精彩的。红日照耀下的天际是由深到浅的一片红,而天际之外的天空则是由远及近的一点点明亮起来。当远处的山峰披上第一缕阳光时近处的山峰仍然淹没在一片迷茫之中。随着朝阳的红光渐渐退去,最先亮起来的天空最先现出蓝色。只有到了这时我们身边的山峰和沟壑才慢慢地苏醒过来。阳光下山峰显得巍峨挺拔,树木郁郁葱葱,沟壑雾气腾腾。</p><p class="ql-block"> 正当众人为眼前的美景所折服的时候,树成突然指着右前方说,你看那是什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有一只活灵活现的猴子正悠闲地坐在一处悬崖之上面朝太平县方向眺望着什么。地质学家说,这只石猴和黄山所有的奇峰怪石一样都是大自然的造化。但是善良的人们总是喜欢将这种自然造化拟人化。于是一个由无名氏编造的灵猴与民女悲欢离合的爱情故事便在坊间流传开来。女家住黄山脚下的太平县,石猴凝视的方向正是那个方向。因此,这一巧石又被人们称作"猴子望太平"并有诗云:"小劫沉沦五百春,全真应是最多情。功成缘满归东土,跌坐灵山望太平。"</p><p class="ql-block">离开清凉台回到宾馆时已经六点多钟了,洗脸刷牙上厕所,一阵忙碌之后吃罢早饭并商议下一步的行动方向。乘着对猴子观海的兴致未消我们决定再去飞来石走一遭。</p><p class="ql-block">飞来石位于北海宾馆的西南方向的一处悬崖边上。石高约十米,宽约八米,厚约三米。此石上尖下圆,远看极像一枚巨大的桃子,所以又被称作仙桃石。若是换一个角度从侧面看却像一片归帆。令人惊叹的是这样的庞然大物似乎与下面的基座毫不相连,好像从天外飞来似的。关于“飞来石”的身世,坊间有传闻说,当年女娲补天时剩了两块石头,其中的一块就落在了这里。其实,“飞来石”并非天外飞来,早有地质学家对它的形成过程做过破解。飞来石与下部的基座平台原系一体,都是由黄山岩体补充期侵入的中细粒斑状花岗岩所构成。这块花岗岩构造的节理发育表明,由于北东和北西向的两组近直立节理和北西走向的近水平节理的切割裂解,最初形成了长方柱体的“飞来石”雏形,但此时其四周仍被岩块包围着,上下仍为一体。后来,在山体的不断抬升中,由于风化剥蚀,冰川流水和重力崩塌,使四周岩块逐渐被剥离脱落,基座平台面上的接触面变得很小,最终形成了兀立于高座平台之上的“飞来石”奇观。</p> <p class="ql-block">看过飞来石该看"梦笔生花"了。这又是一处可望而不可即的奇景。站在北海宾馆前的广场上朝东看有一座孤立的石峰,形同一支笔尖朝上的毛笔,峰顶巧生一棵奇松似花非花,这就是所谓的"梦笔生花”。更巧的是这支妙笔的左前方,又有一峰突起,顶分五叉形似笔架。有笔,还有笔架,简直神了。</p><p class="ql-block"> 历史上有位叫江淹的河南人,成语"梦笔生花"和"江郎才尽"说的就是他。黄山人觉得将这处奇景付会给此君有点亏,便创作了另一篇神话。说是诗仙李白在游黄山时题了首<送温处士归白鹅岭>,当他乘着酒兴写完最后一个字时顺手将毛笔一掷,只见那毛笔翻翻摇摇地升了空,然后又从空中落下插入土中。随着一道金光闪过,笔杆化成了一座山峰,笔尖则化成了峰顶上的一棵松树。毛笔落下的地方正好是北诲景区的散花坞,这就是如今见到的“梦笔生花”。据考证,李白确实是最早为黄山写诗的人,但是他并无造山的神力。</p><p class="ql-block"> 北海宾馆的伙食明显要好于玉屏楼,但是价格也贵。一荤一素加半斤饭要七角钱,也就是说一天的伙食费起码要一元五角。这也难怪,山顶上既不种庄稼也不种蔬菜,吃的用的全靠人力运上来,各方面的开支加在一起自然要比山下贵许多。</p><p class="ql-block">从前山开始 游黄山的人往往将始信峰作为压轴戏,我们自然也不例外。先说说这个峰名的来吧。相传,明代旅行家徐霞客游览黄山后在游记中曾写下:"薄海内外,无如徽之黄山。登黄山,天下无山,观止矣!”这样的赞语。康熙时太平县令陈九陛认为徐霞客言过其实,便欲亲自登山反驳之。某日,当他游到当今的始信峰处,终为黄山的景色所折服,始信徐霞客所言不虚,遂于狮子林客堂壁书“岂有此理,说也不信;真正妙绝,到此方知”。这便是著名的“始信峰”的由来。</p><p class="ql-block"> 山上气候虽然凉爽,但是紫外线颇强。我们在宾馆内躲过正午的日头后开始向始信峰进发。出宾馆大门右拐向东,过黑虎松向左右条岔路直通始信峰。让我们颇感意外的是,在这条并不太长的路上除黑虎松外还汇聚了许多名松,如:连理松、龙爪松、卧龙松、探海松,接引松等。尤其是那棵连理松,树高20多米,在离地2米处树分出两千,并蒂齐肩,其粗细、高低几乎一模一样。观之无不令人称奇。</p><p class="ql-block"> 始信峰并不是一座孤立的山峰,有石笋峰、上升峰左右陪衬,成鼎足之势。峰上奇松密布,石刻琳琅,峰下谷深莫测,风逐云奔,环视千峰百嶂皆如斧劈,怪石争奇巧夺天工。攀至峰腰西侧有密集参天的大松树沿坡丛生,苍劲多姿,奇态万状。难怪前人因此而感叹“不到始信峰,不见黄山松。”</p><p class="ql-block"> 登上始信峰顶,在1600米高处环顾四周,宫殿式的北海宾馆、奇花争艳的散花坞、清凉台前的石猴观海、石笋矼上林立的石笋、群峰争奇的西海均历历在目。树成眼力好,他说他能依稀看到太平县境内的沃野田畴。而我只能欣赏到近处的风景。无遮无挡地暴晒在烈日下,时间长了有一种皮肤被烤焦的感觉,于是循来路下山寻阴凉处往下一个景点游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后山风光一瞥</i></b></p><p class="ql-block"> 黄山素有“前山险,后山秀”之说。后山是指黄山北大门的松谷景区。从始信峰下来看看天时尚早,我们便往后山方向走了一程,想去体验一番"后山秀"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从清凉台右侧的小道拾级而下,山路曲里拐弯,完全不像我们已走过的山道那样直上直下。据说从这里到松谷庵总共有十八道弯。十八道弯全程有20华里,一去一回就是40里,这么远的距离估计在天黑前我们是走不完的。既然如此,我们就定了一个原则:浅尝辄止,至多走个3〜5里便回头。旅游毕竟不同于探险,安全第一。再说,黄山这么大也不是一次能玩遍的。</p><p class="ql-block"> 从狮子峰、骆驼峰之间的山谷中一路向下,海拔不断下降。与前山不同的是沿途的森林覆盖面积明显增加了。从前山一路走上来,过了半山寺之后山崖上山谷中虽然不乏树木,但总的感觉是石多树少,尤其是成片的浓密的树林少。现在我们行走的这条山谷中不仅乔木多了起来,灌木也多了起来。盛夏季节虽然看不到红花,绿叶还是很养眼的。因为我们行走的山谷处于阴坡,体表的感觉比攀登始信时舒服多了,确实有一种清幽凉爽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三道亭了。这么长的时间里我们只看到一位山民模样的中年人从山下上来。他肩上挎着一只背篓,手上拿了一把砍刀,估计是位采药工。我们擦肩而过相互间都没有打招呼。说实在,在两边长满树木的山路上行走因为缺乏兴奋点感觉十分无聊,要不是时不时听到几声鸟叫和虫鸣,简直就可以用万籁俱寂来形容了。</p><p class="ql-block"> 在一个山道的转弯处一座直上直下的山峰矗立在我们右手方向的不远处,那个方向应该是我们已经玩过的散花坞。如果判断不错的话眼前的这座山峰应该是上升峰。远远望去那山峰的半山腰里好像站着两个石人。上面那一位气宇轩昂威武雄壮,下面那一位则含首曲背神色慌张。一看便知是处所谓"关公挡曹"的景点。</p><p class="ql-block">说来确实有点奇怪,我们在始信峰上游玩时那些石块的造型虽然各有特色,却没有这般形神俱备。现在只是换了一个方位,拉开了一点距离,给人造成的视觉感受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变化,真正是天成佳景啊!</p><p class="ql-block">回想起我们在半山寺看到的金鸡叫天门和五老上天都两个场景之间的变换,在这里又一次让我们感受到了移步换景的无穷魅力。</p><p class="ql-block">黄山后山的秀丽风景当然远不止我们看到的这一点点,既然是一瞥嘛,那就瞥到这儿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邂逅挑山工</i></b></p><p class="ql-block"> 不知不觉中在山里已经转悠了四天。黄山实在太美了,玩得我们都乐不思蜀了。住在山上一天要花费二、三元钱(那时候上海普通工人的工资才三十多元),再待下去不仅开销太大,占用的假期也太多了。吃过早饭我们决定从白鹅岭下山。</p><p class="ql-block"> 白鹅岭位于北海宾馆的东南方,从那儿有一条山道可达半山腰的云谷寺。凡是从慈光阁上山的游客大多从这条路下山。岭上有一株松树如孔雀昂首值得驻足欣赏,人称孔雀东南飞。我倒觉得这棵松树是在给下山的游人指引方向的。过了此松不远处便是所谓"四百踏"的起点,笔直向下的石阶十分陡峭。</p><p class="ql-block"> "四百踏"穿行于东海景区之中,山道两边峰壑相连奇景不断,为了不错过著名的景点我们走走停停。七巧石、五老荡船、佛掌峰、双猫捕鼠、象鼻石、老僧采药、苏武牧羊、猴子捧桃、天狗望月、仙人指路等奇峰怪石均一一收入眼底。行至半道,路旁有一棵长得像老梅的松树十分引人注目。这些天在山上看到的奇松不在少数,但像这般奇特的还未见过。更令人叫绝的是树旁有巧石形如喜鹊,松石结合成为一景,名曰"喜鹊登梅"。</p><p class="ql-block">就在这时,看见两位挑山工从坡下一前一后地奋力向上攀登着。他们挑担的方式比较特别,不是将货物放在筐里用绳索挂在扁担头上,而是直接捆绑在扁担的两头。远远看过去好像扛着一副杠铃似的。他们行走时用一只手扶着扁担,另一只胳膊则搭在一根木棍上,这根木棍的另一头斜插在扁担与肩膀着力点的外侧,每走一步那只搭在木棍上的胳膊就往下压一次。他们蹬踏在石阶上的脚步坚实而富有弹性,肩上的担子同样富有弹性。</p><p class="ql-block">他们登山的方式也与众不同,不是笔直向上,而是先从台阶的这一边起步斜行向上,登上七八级后到了台阶的那一边,这时他们会转过身子向台阶的另一边斜行,如此反复周而复始。每次转身都是他们换肩的当口。这种行走方式看似奇怪,实际上是聪明人的选择。中学学物理时老师说过,上坡时曲折前行虽然可以省力但是费时。有所得必有所失呀!</p><p class="ql-block">两位挑山工在山道上走走停停,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当他们再一次休息时我们汇合了。挑山工休息的方式也很特别,当他们在山道边停下脚步时便从肩上取下那根木棍并将其竖立在地上,身子稍微一侧扁担就搁在棍子上了。原来这根木棍的一头有个丫杈,正好可以卡住扁担。扁担离肩后他们顿时轻松了下来。原先低着的头抬了起来,含着的胸挺了起来。他们一边用毛巾擦汗,一边有意无意地四处眺望。擦罢汗又取下头上的草帽慢慢地扇起风来。</p><p class="ql-block"> 见他们停下休息,我和树成便停下脚步与他们打招呼。我说:“老乡,你们辛苦啦!每天都这样挑着东西上山吗?”打头的那位说:“也不一定,有货就挑呗。”树成用手摸了摸扁担上的货物问道:“这一旦有多重呀?”“一百来斤”另一位挑山工接过话茬说。“你们挑这一趟能拿到多少钱呀?”我说。“也就两元多点吧。”打头的那位坦然地说。“不容易呀!”我感叹地说。“讨生活嘛。”两位挑山工相视一笑,其中一位给出了这样的回答。</p><p class="ql-block"> 乘说话的机会我打量了一下两位挑山工的身材,中等个头,不胖不瘦,四十出头的年纪,皮肤黑里透红,上身穿了件白竹布缝的短衫,裤腿挽到小腿肚子之上,脚蹬一双解放鞋,手臂和小腿上的静脉鼓鼓的,估计已有相当程度的曲张。</p><p class="ql-block"> 歇了一会两位挑山工准备起身了。他们将立在地上的那根木棍一撤,刚才被支撑起的担子又落在了肩上。我们朝二位招了招手,看着他们又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山上走去。这时我突然想到人们为什么要叫他们挑山工呢?挑夫和挑山工干的是同一种活但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挑夫,好像少了一点豪气。而一个“山”字却有道不完的磅礴和令人回味无穷的庄重。“挑山”则更让人浮想联翩,而"挑山工”让你在联想之外又生出几分敬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云谷寺品茗</i></b></p><p class="ql-block"> 我们从北海一鼓作气经天鹅岭下到云谷寺,海拔已从一千八百米降到一千米左右。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此言不谬。虽然年轻力壮,十几里山路走下来小腿肚子直发胀。</p><p class="ql-block"> 当年云谷寺已无寺,路边仅有一排平房。据说明朝时这里确有一寺,因地处钵盂峰下便取名掷钵禅院。后有文士傅严漫游至此,住持求其墨宝,傅严环顾四周信手写了"云谷"二字。从此,掷钵禅寺便改名云谷寺。寺毁后,云谷寺就成了地名。</p><p class="ql-block">路边的那几间平房是一个多功能的小卖部,屋前有两棵参天古树一棵是铁杉,一棵是异罗松。店主人在大树下摆了两张方桌和几条长板凳,分明是为过往的行人歇息喝茶准备的。见此状我们便上前与店主人说话。店主听说我们要喝茶便指着货架上的一排圆柱状的陶瓷茶筒让我们选茶。一眼看过去有歙县花茶,歙县炒青,顶谷大方,屯溪绿茶,太平猴魁,黄山毛峰等等。当年我和树成都是初出茅庐,加之毕业后分到大西北工作,平时没有机会接触极品绿茶,说实在对茶叶的品位知之甚少。犹豫了一阵我们决定一人泡一杯黄山毛峰。店主说,毛峰有特、一、二、三,四个品级,二位点哪一品?这回我和树成几乎是同声说,特级毛峰!店主看了我们一眼说,特级毛峰二角钱一杯。二角钱在当时可以吃一顿饭了,只喝一杯茶确实价格不菲。我想,既然是好茶,想必物有所值,于是肯定地说,就是它了!</p><p class="ql-block">我以前也泡过绿茶,方法很简单,往杯子里拨上点茶叶,提起热水瓶倒上一浅杯水便算完事。自从那次在云谷寺看了店主人给我们泡茶的全过程才知道这当中还大有学问。首先是茶叶的用量有讲究,太多太少都喝不出好滋味,一杯茶放三克茶叶为宜。其次是不能用滚开的水泡绿茶,高等级绿茶尤其不能用滚水直接泡。店主说,特级毛峰只能用八九十度的开水泡,而且要先倒三分之一的水入杯,等两三分钟后再将水加足。</p><p class="ql-block"> 店主人还告诉我们,绿茶的正确的喝法是在杯中第一次加足水之后要等上五分钟再喝。要小口小口地喝,切不可一饮而尽。每次续水前杯中应留下三分之一的茶汁,以第二次续水后的茶汁最佳。一杯绿茶最多可续三次水,次数少了浪费茶叶,次数多了淡而无味。</p><p class="ql-block">众所周知,好茶当然要配上好水才能相得益彰。店主人说他是用泉水给我们泡的茶。这我相信。但是泉水不一定就是泡茶的好水,因为泉水中常含有多种矿物质,硬度远高于地表水,有的还有异味。那么什么样的水才是好水呢?我的感觉是,自然界中的水经过沉淀煮沸后只要口感清爽没有异味,就是好水。</p> <p class="ql-block">茶泡好后,我们一边喝茶一边与店主聊天。店主说,黄山毛峰原产于歙县的富溪充川。有位姓谢的茶农为了推销自己的茶叶,每年清明前就邀请一批茶客和他一起上高山采摘一芽一叶的嫩茶,然后当着他们的面烘焙。那里的茶树生长在高山密林之中,因为受日光照射的时间短,芽长叶厚,背面有白毫。经过精心烘焙之后状如麻雀的嘴。这样的茶叶一经冲泡,汤色清澈,香味清雅,滋味鲜醇,大受茶客们的赞赏,于是名声日著。后来这种茶叶的采摘和烘焙方法传播开去便成了黄山毛峰。</p><p class="ql-block">听罢店主人的介绍感到特别长知识。这时再看那沉在杯底的茶叶形状确实与普通绿茶大不相同。或许是心理作用,喝到口里的茶水也倍觉清香了。这时树成指着杯内的茶叶向店主人请教道,这么嫩的叶子根据什么标准进行分级呢?店主人说,主要看芽和叶展示的程度,特级毛峰是一芽齐一叶初展,如果一叶全展了就只能定为一级,如果芽周刚长出第二片叶子那就是二级了,等到二叶全展了只能定为三级了。接着店主人又说,茶叶在加工过程中会受到一些损伤,成形后还要经过仔细挑选,凡是形态有残缺的均不能定为特级。</p><p class="ql-block">取道云谷寺除了上山下山的游人,还有给山上送货的挑山工。我和树成在那里喝过茶又吃了顿午饭。期间还陆陆续续地碰到了一些附近的山民,他们是提着山货来此做小生意的。出售的除了茶叶,主要是笋干、菌菇、石耳等。</p><p class="ql-block">我到屯溪的第二年,从云谷寺到白鹤岭建成了黄山风景区的第一条索道。从那时候起云谷寺成了繁华之地。游客只需花几十块钱,用不了十分钟就可轻松地进入到北海景区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山下风光也精彩</i></b></p><p class="ql-block"> 从北海到云谷寺我们下山的路才走了一半。好在剩下的那一段已通公路,我们不必再翻山越岭了。 在云谷寺喝过茶吃过饭我们沿公路向温泉进发,途经观瀑亭时眺望对面紫石、清潭两峰之间的百丈泉,尽管大雨已经过去好几天,但崖壁上仍有飞流直下如白练长垂。这百丈泉高近百米,宽约50米。晴天时只有少量的水顺着崖壁流下故而称泉而不称瀑。</p><p class="ql-block"> 因为路比较好走,我们从云谷寺只用了两个小时就回到了温泉。进山困难,出山也不容易。那时的黄山只有每天早上才有车下山,就是我们上山时乘的那辆车。于是我们只好在山下再住一晚。这回接待中心将我们安排在黄山宾馆了。</p><p class="ql-block"> 趁着天色未晚我们又在山脚下游历了一番,这回是沿着桃花溪往西走。大概是在观瀑亭看百丈泉意犹未尽,树成提议再去观瀑楼看一看人字瀑。人字瀑的水源较百丈泉丰沛,此时水流形成的"人"字十分清晰,远远地看过去虽无溅珠喷玉的磅礴气势,也相当壮观。</p><p class="ql-block"> 离开观瀑楼,过白龙桥沿桃花溪北岸一路西行,溪中的两块巨石上各有一个窝窝,一曰丹井,一曰药臼,传说是黄帝炼丹时取水和捣药的场所。这两个小景看似人工雕凿,其实都是冰川的遗迹。水滴石穿复加冰川消融过程中的特殊加工才造就了如此稀有的自然景观。</p><p class="ql-block"> 再往前有一巨石负山而立,昂首作咆哮之状,因形似虎头,故名虎头岩。此岩虽仅粗具虎头之形,但张口怒目之态,却威气逼人。岩下有石凳可坐,如同老虎张口吞人。我和树成先后在石凳上坐了一会,想体验一下虎口余生的感觉。</p><p class="ql-block">从虎头岩上行二里至鸣弦桥。山麓有一石横卧,长约9米高约1.5米。石崖中空,左端略厚状似古琴。有泉水自石壁下泻冲击此石发出音响宛如琴声,故以“鸣弦”名之。关于这一景点坊间亦有传说。古代有一位富家小姐与一贫穷小伙相爱,小姐父亲母嫌贫爱富,一心要拆散他们,便将青年赶走。然而小姐对青年仍情愫嘟嘟,并尾追千里来到黄山,架古琴于危崖之下,拨弦以召情郎。年复一年,人逝芳殒,但古琴犹存,并日夜弹唱着这首悲歌。泉侧石壁上有“鸣弦泉”“高山流水”等石刻。</p><p class="ql-block">鸣弦泉左,有一斜立巨石。相传李白曾来这里饮酒听琴。琴声复加酒力使李白酩酊大醉。李白醉卧石旁,巨石也跟着醉了。"醉石"即因此得名。“醉石”二宇高1米余,宽2米,苍劲有力,不知谁人所书。至此,天色已晚,循原路回宾馆。</p><p class="ql-block">这次和树成结伴游黄山前后历时八天,在山上待了四天,其余的时间都花在进山和出山的路上了。歙县真是好客。那天我们从山上下来,因为每天一班去杭州的长途汽车早已开走了,我们只好在歙县又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中午到达杭州后,顺便将西湖边的几个景点和岳坟、灵隐寺逛了逛。然后乘下午的火车回到了上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游山不忘开山人</i></b></p><p class="ql-block">黄山如今是名闻天下了!每年到黄山游览的人已达数百万。但是在四百年前它还只是一处人迹罕至的"世外桃源"。尽管早在唐朝玄宗皇帝已经钦定此山是人文始祖黄帝炼丹得道升天的地方,但这与老百姓没有什么关系。神话创造出的成果是除了山名外,许多山峰,如轩辕峰、浮丘峰,炼丹峰,仙人峰,上升峰,仙都峰,道人峰,望仙峰等等都贴上了神的标签。</p><p class="ql-block">道教占领了黄山后并没有什么大作为,不知什么原因,到明朝时黄山全境已无道教的活动踪迹。佛教当然也是看好这片灵山秀水的,早在南朝刘宋间就不断有僧人入山修行,但是他们在修行之余也没有想到开发黄山。</p><p class="ql-block">四百年前山西籍的普门和尚跨过万水千山来到了黄山。普门来到黄山并非偶然。据说他曾在梦中得到佛祖的指引,说是在东方有座灵山可以成为佛门的道场。于是他便从山西出发开始云游天下寻找这座灵山。</p><p class="ql-block">经过十多年的跋涉,普门到了道教的圣地齐云山,并在那里住了下来。经过反复地考察普门觉得齐云山北边那片大山就是佛祖在梦中展示的灵山。于是在明万历丙午年(1606年)正月,普门在歙县名仕“黄山通”潘之恒的陪同下,进山遴选庙址,并如愿以偿地得到福阳道人转让的朱砂庵(今步云亭处)。</p><p class="ql-block">据史料记载,在普门和尚进入黄山之前,黄山尚无人工开发的记录。自从普门和尚在朱砂庵立足之后他便以此为基地攀天都,上莲花,登玉屏,几乎走遍了前山的所有山峰和峡谷。普门和尚对黄山的开发得到了徽州士绅的鼎力协助,其中潘之恒功不可没。更重要的是,在普门和尚的感召下,先后又有三十多位高僧纷至沓来,结盟开发。仅仅用了三四年时间,在崖壁上凿出石阶二千余级,贯通了从罗汉峰经天都峰、玉屏峰、莲花峰到光明顶的山路,从而使人们自由进出黄山成为可能。与此同时普门和尚先后在慈光阁建法海禅院,在玉屏峰下建文殊院,在光明顶上建大悲院,从而谱写了黄山佛事的新篇章。</p><p class="ql-block">将黄山美景介绍给世人的另一位功臣是明朝的旅行家徐霞客。徐第一次游黄山为明万丙辰年(公元1616)二月初六,由白岳(齐云山)直上前山游慈光寺。途中观望莲花,云门诸峰。当晚至北海,宿狮子庵。逗留三日,游石笋矼、仙人榜、狮子峰等地,数次入山松谷庵。然后原路下前山,乃至汤泉。</p><p class="ql-block">徐霞客第二次游黄山,逗留五日,得以补偿夙愿,但所见依然有限,许多名胜尚未游赏。叹黄山为“生平奇览。”据说他还写下“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诗句,但上述名句在《徐霞客游记》中并未找到。清闵麟嗣编《黄山志》载:当时有人问徐霞客:“你游历了四海,何处最奇呢?”徐回答道:“薄海内外无如徽之黄山,登黄山天下无山,观止矣!”</p><p class="ql-block">在慈光寺西北隅一处清静的小山窝里溪,矗立着一座花岗岩浮屠石塔。塔上刻写着:“明赐紫开山普门禅师安公全身塔”。那里就长眠着对黄山的开发有着重大贡献的高僧__普门和尚。</p><p class="ql-block">新中国成立后,在安徽省人民政府和徽州行署的领导下,1954年至1956年间有计划地在黄山整修登山步道,开通逍遥亭至温泉公路,先后兴建观瀑楼、黄山宾馆、温泉游泳池、海门精舍(今艺海楼)等。1958年,黄山再掀建设热潮,新建北海宾馆、新温泉楼、炼玉亭、观鱼亭等。“文化大革命”期间,黄山各项工作基本陷于停顿。 </p><p class="ql-block">改革开放后黄山风景名胜区的建设重新驶上了快车道。根据国务院批准的《黄山风景名胜区总体规划》先后修建云谷、玉屏和太平三条客运索道,修通并改造温慈(温泉至慈光阁)、温云(温泉至云谷寺)和汤温(汤口至温泉)公路,开辟天都新道、丹霞蹬道、莲花循环道、西海大峡谷游道,立体交通网络基本形成。新建、改扩建桃源宾馆、排云楼宾馆、白云宾馆、狮林大酒店、玉屏楼宾馆、北海宾馆和西海饭店等,旅游接待能力和档次明显提高。</p><p class="ql-block">鉴于山上缺水,又先后兴建了西海、云谷寺、天海、玉屏楼、五里桥等多处水库(蓄水池),总库容达45万立方米。尤其是2002年完成的五里桥新二库及景区综合提水工程,大大缓解了旱季森林防火及旅游生活用水的矛盾。</p><p class="ql-block">除此之外,黄山还相继建成北海35千伏和温泉35千伏输变电工程,供电能力和稳定性显著提高。邮电、通信和有线电视等设施不断加强,光缆铺设达185公里,基本实现了移动网络全景区覆盖。 彻底改变了长期以来在游客中流传的“不到黄山想黄山,到了黄山怨黄山”的负面影响。</p><p class="ql-block">将黄山成功地介绍给世人的功臣还有很多,细细数去可得成百上千。他们当中既有僧侣道士文人墨客,更有巨商大贾地方士绅。尤其是近代开凿六万级登山石阶的工匠可谓功德圆满。还有一拨人,被人们称作黄山清道夫,为了保护黄山的洁净,他们不畏艰险下到谷底捡垃圾,实在令人敬佩之至。</p><p class="ql-block">但愿我们每一个游黄山的人都不要忘记他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问道齐云山</i></b></p><p class="ql-block">我在安徽屯溪工作的时候经常听当地人说齐云山非常好玩。于是在1988年的春天,挑了一个风和日丽天清气朗的周日,一家四口乘上公交车就到那里去游览了。</p><p class="ql-block">齐云山位于屯溪以西三十多公里的休宁县境内。那地方古称白岳,与黄山南北相望。因其最高峰廊崖“一石插天,与云并齐”而得名。不过齐云山的名声远扬并不是因为有座"一石插天,与云并齐"的山峰,而是因为它的道教文化背景。</p><p class="ql-block">据史料记载,唐代元和年间道教传入齐云山。宋、元两朝基业初奠。明代嘉靖、万历年间江西龙虎山嗣天师正一派张真人祖师三代奉旨驻留齐云山,建醮祈祷、完善道规、修建道院,香火日盛,渐渐成为江南道教活动中心。遂与湖北武当山、四川青城山、江西龙虎山齐名,成为道教四大名山之一。</p><p class="ql-block">尽管公交车开得比较慢,从屯溪到岩前也只用了四十多分钟。岩前站旁有一石碑,上刻"齐云山"三字。皖南是丘陵地带,地无三里平。公路两侧不远处都是绵延不绝的小山。穿过公路南行不远有新安江的正源—横江自西而东流过。江上有一座古色古香的石桥。这桥叫登封桥,是齐云山登山步道的起点。这座登封桥的造型和屯溪的老大桥相仿佛,右侧的桥墩是船头形状,当山洪奔腾而下时可减轻对桥墩的正面冲击。桥的两端各有一座牌坊,非常有特色。</p><p class="ql-block">漫步过桥,桥那边是一个村庄,穿庄而过随后右拐就上了登山路。一路行去,东张西望,但见路旁农舍星星点点,庄稼地里是麦苗儿绿菜花儿黄,田间地头的野花杂草也长得生机勃勃。路左右白岳峰遥遥在望,路右有望仙台,炼丹台诸峰耸立。山不高,但绿色满满。登山道穿行在两山之间,每隔一段距离有一凉亭,曰步云、曰登高、曰凌风、曰松月、曰海天一望,依次一一通过。古道旁林木茂盛花红草绿,行走其上感到心情十分愉快。</p><p class="ql-block">行至望仙台山脚一座重檐飞拱的小楼雄踞山道上,这里便是齐云山风景区的入口处。买票进门路分两条,左边去洞天福地遗址,右边是经典登山路线。我们选择先右行,待回程时再去洞天福地遗址看看。</p> <p class="ql-block">前行不远有一梦真桥,相传这是学子们祈祷好梦成真的灵验之地。梦真桥是一座很不起眼的小石桥,桥边的石栏杆上和灌木丛中扎了许多黄丝带,显然是寻梦者所结。两个女儿虽然还在上初中让她们先沾点灵气也好。</p><p class="ql-block">过瞭望仙楼那道门算是进山了。这山里山外的风光还真有点不一样。山外看山,说起来是绿色满满,因为离得远实际上只是一种感觉,山的细微部分看得并不清楚。这山里看山就不一样了,不仅离得近,有时甚至就在眼面前。比如这望仙台,我们一路走来并没有感到它的山体是红色的。但是到了跟前情况就不一样了。望仙楼旁的山崖好似穿上了紫衣赭裳,齐云山的丹霞地貌开始显现出来了。</p><p class="ql-block">从梦真桥往南路左右是一道丹崖赤壁,栖真岩、忠烈岩、寿字崖在此排开。栖真岩下残存着一堵用条石雕镂成的石坊,据说这里是齐云山最古老的道观遗址,是栖霞真人修行所在。寿字岩则是在绝壁上刻了一个字径达2米多的"寿”字。这个寿字是楷书体,有人说是朱熹所写,也有人说是慈禧所写。我觉得不管底稿出自何人之手,能将写在纸上的寿字放大并不走样地刻在崖壁上的石匠才叫功夫了得。</p><p class="ql-block">往前,山路从山崖下的一个圆形岩洞中穿过,远远看过去,被岩洞切割后的崖体有点像大象的鼻子,这就是所谓的"象鼻洞",也就是齐云山的一天门。崖壁上布满了各式各样的石刻,内容丰富,形成一条文化走廊,被誉为白岳碑林。</p><p class="ql-block">穿过一天门,眼底豁然开朗。陡峭的赤壁丹崖三面合围,构成一个幽邃无比的世界——真仙洞府,它是齐云山风景精粹之一。三面崖壁上有许多洞窟,依次是:八仙洞、圆通洞、罗汉洞、雨君洞、文昌洞。这些洞中分别居住着各路神仙和菩萨。八仙洞中供奉的是道教的八仙;而圆通洞中供奉的却是佛教中的南海观音;罗汉洞中既供奉着真武帝君又供奉着十八罗汉。从形式上看好像很混乱,实际上却呈现出了儒、道、佛合璧的浓厚气息。真仙洞府崖壁上也有很多摩崖石刻,最为醒目的是"天开神秀"四个大字,字径达2•3米,气势宏伟,笔力遒劲,使人望而陡生敬慕之意。</p><p class="ql-block">洞窟均凿于高崖的底部。崖顶无论晴雨总有泉珠散落形成薄薄水帘,世人称“珍珠帘”,十分好看。这些洞仙均有香火供奉,洞旁有数百方古代碑碣、摩崖石刻依次排列,形成又一道碑刻长廊。崖前有一池塘,池水清碧,隔池可见对面的香炉峰。</p><p class="ql-block">小女儿勤勤生性活泼好动,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顺着崖壁爬到离地二米多高的一个空洞窟中,学着菩萨的样子盘腿合十打坐在那里,好一副顽皮的样子。我给她拍了张照片,赶紧招呼她下来。免不了责怪她几句。可她却洋洋自得高兴得很。</p><p class="ql-block">过了真仙洞府便是二天门。山崖下有一洞穴,有个道士坐在那里摆弄手中的罗盘不知意欲何为。二天门右侧有一观景平台,站立其上近可观虎啸岩,远可以看香炉峰。这香炉峰虽不甚精彩,但看上去确实像一只巨大的香炉。再前行不多远便是三天门了。三天门十分简陋,就一个木架子。与望仙楼相比,我觉得三座天门实在太寒碜了。三天门,又称南天门,是进入仙界的大门呀!说什么也得弄像样点吧。</p><p class="ql-block">通过三天门时眼前横着一条覆盖着绿树和蔓草的沟壑,树隙间可窥见一道白练倒挂宛如游龙。沟壑那一边的绝壁顶上建有许多幢粉墙黛瓦的房屋,远远看去这些房屋竟排列成了弯弯的月牙儿形。那便是齐云山上的天街__月华街。月华街是道士与山上居民杂居之所。也是山上的街市,又是香客、游人住宿之地。街上原有好几座道观,其中最有名的太素宫在文化大革命期间被毁。现存的道观都设在民居中。</p><p class="ql-block">漫步在月华街上,马头墙下,石磉子上,家家门口晾晒着菜干、笋干和腊肉,摆着兜售的茶叶和千篇一律的工艺品。时不时看见一个道士装扮的人,他们身穿道袍头戴方巾,不剃发,蓄着胡须。齐云山的道士属正一派,可婚娶有家室,非斋期也可以饮酒吃肉,但事后一定会用草纸擦嘴,以表自责。旧时他们授徒传教,父不传子,俗称“火居道士”。他们同时过着天上人间的生活。</p><p class="ql-block">做道场是人们对道教最直观的认识。我小时候在老家曾不止一次见识过。在月华街我们还真的碰上了一班道士在做道场。五个分别着绿红白黑黄五色法衣(衣服上有花纹)的法师按东南西北中五行方位捧笏持幡,或参或拜,诵经宣咒,焚符洒水,气氛喧闹而严肃。另有七位身着纯黑道袍的道士手持锣、鼓、小锣、板鼓、钹、笙、笛等乐器卖力地演奏着仙乐。法师们时而念唱、吟诵,时而踏着禹步(按北斗七星的方位变换位置)。虽然听不清他们在唱什么表什么,但那抑扬顿挫的声调和着音乐倒也蛮好听的。据围观的山民说,这场法事是应一位在生意场上赚了钱的老板请求做的"超七科",也就是通常所说的为其亡父祈求灵魂升天。</p><p class="ql-block">我们看了一会热闹,两个孩子觉得无趣便要离开。快走到街的尽头时有幢长生楼,楼旁有条小路通往小壶天。据说这小壶天曾经是道士飞升成仙的地方,所以又叫"舍身岩"。近前一看,一个葫芦形的门洞上方刻着"小壶天"三个字。进门后是一个别致的幽谧的狭长的石窟,面积有五六十平方米,高不足三米。石窟的外侧正是我们刚才在三天门看到的那道百仞峭壁,虽然有石栏杆围着,但伫立其旁仍然令人望而生畏。不由得向后退一步。这时便见崖壁上有“思退崖”“石上流泉”“一线泉”“飞升所”等石刻。据传这里原是明代的一个石坊,不知怎的摇身一变成了仙境。小壶天石窟的顶部有一组深浅不一的凹坑,传说是恐龙足迹。我审视良久想不出一个可以说得过去的解释。</p><p class="ql-block">游过小壶天,重回月华街继续前行便来到了玉虚宫跟前。此宫完全是依山而建,由“太乙真庆宫”“玉虚阙”“治世仁威宫”三个石坊组成,石坊上有神鸟异兽图案的浮雕,非常精美,进去后屋顶就是崖壁,相当壮观。牌坊右边是由明代著名画家唐寅撰文,汪肇篆额,戴炼书丹的楷书《紫霄岩玄帝碑铭》,碑长7.6米,宽1.4米,文字长达1028字,号称镇山之宝。</p><p class="ql-block">玉虚宫右边是插剑峰,峰上有毓秀亭。要上插剑峰需从左边的一线天往上攀登。说是一线天,其实是在两山夹峙的山崖上开凿的一道石阶,坡度大约有三四十度。登顶四望,方腊寨、独耸峰、五老峰、风舞峰等横列天边,并且还出现了一个小湖,横卧于青山之间,别样的清秀。我们一家坐在毓秀亭中一边欣赏风景,一边吃午饭,感到非常惬意。午饭毕以五老峰为背景拍照留念。</p><p class="ql-block">从插剑峰下来后我们面临三种选择,一是去方腊寨景区,二是去楼上楼景区,再就是循原路下山。经过一上午的攀登,两个孩子好像意犹未尽,首先否决了立即循原路下山的方案。然后就在方腊寨和楼上楼之间挑选。从导游图上看楼上楼及其以远景区可玩的地方很多,但是路远且路况差,越走越远时间恐怕也来不及。最终决定去方腊寨一探究竟。</p><p class="ql-block">虽是春光明媚的季节,齐云山的游人并不多。我们前往方腊寨的途中一路清幽,寂然而行。好在红色崖壁随处可见,并且呈波浪状起伏,这种丹霞地貌让我们进一步开了眼界。方腊寨是北宋末年方腊聚众起义的地方,是齐云山里少有的险峻山峰。我们一路攀着石梯向上,上了山先看到一白色建筑,然后又看到了三尊人物雕像,其他就没什么了。眼前的景象显然已非昔日的面貌,时间毕竟已经过去了千年嘛。从地形上看这地方倒是易守难攻。单调的景致使两个孩子很失望。于是我问她们希望看到什么?姐妹俩也说不清楚。</p><p class="ql-block">当年方腊和他的义军凭借险要的崖涧和天生的云雾,把守要隘,居高临下,用刀剑和滚石把宋朝官兵打得落花流水。加之齐云山上粮草丰盈,池塘满溢,本来可以固守,但义军中出了叛徒,一夜之中,决了池水,烧了粮库,义军陷于绝境。方腊设计退了官兵,下了齐云山后,在浙江帮源洞被捕。公元1121年秋,方腊在汴京遇害。</p><p class="ql-block">从方腊寨下来循原路返回到梦真桥附近。对我来说,洞天福地遗址一线看不看都无所谓。因为这个遗址文革早期曾遭到严重破坏,早已成了一片废墟。一个道士的墓地都不能容忍,足见激进派们的疯狂和无知。葬在齐云山洞天福地的道士既有一般的也有不一般的。这不一般的道士据传是有明一代武术宗师张三丰。张三丰的另一个身份是道教始祖张天师的后裔。历史上确有张三丰其人,他出生在辽宁,修道在武当。徽州人,特别是齐云山的道士们则认为张三丰不仅与齐云山有特殊的关系,而且最后在齐云山羽化升天。</p><p class="ql-block">两个女儿都是古龙的武侠小说迷,平时同学们之间对张三丰的议论肯定是少不了的。有鉴于此,她们非常想探一探这个真假难辨的张三丰墓地。既如此就如她们的愿吧。岔路口有一块“正德古道”的碑刻,指示里面是洞天福地遗址,于是我们径直朝里走去。路边有两棵拐枣枝干黝黑粗壮,大概有些年头了!石级下面有一汪幽深的水潭,再往前走看见一层层条石垒砌的平台,满地都是破碎的瓦砾和横七竖八的石头。在山崖一角的树荫下,还有几座酷似石棺的物体,它的底部已被香火熏染得漆黑,条石缝中还擦着大把的残香。</p><p class="ql-block">又登上一个平台,看见山崖下有个石窟,白墙上有两个拱门,中间有一个石龛。近前一看,一个像酒坛子形状的大缸摆在石窟的中间,正面一块青黑色石碑上刻着:“张三丰之墓”。两边各有一张石床。如果信其真,这就是一代武术宗师张三丰的墓寝了。石龛中的石像也已被烟熏火燎得漆黑,旁有一副对联依稀辨认出“剑老西山铁影寒,草新南浦波浪平”等字样。在石龛两边,各有一座八卦池,长满绿草和青苔的山崖析出一缕泉水,叮叮咚咚注入池中。我强烈地感受到一种荒凉、神秘的宗教氛围。四围古树参天,阳光静静地照着这一大片废墟,仿佛是一座久远的祭坛。我在想,名扬天下的张三丰真的就敛迹在这落寞的崖壁间吗?孩子年少胆大,但在这种环境中也不宜久留。于是我和夫人领着她们下了山。</p><p class="ql-block">游过齐云山之后,在一段时间里我满脑子都是道士的身影和有关道教的疑问。我是学中医的,在中医典籍<黄帝内经>中有不少关于"道"的论述,老子的<道德经>,庄子的<逍遥游>我都读过,对"道"我还是有所了解的。可是在这之前我还真的不太清楚"道"究竟是如何与"教"搅和在一起的。</p><p class="ql-block">我查了一下<说文解字>和<辞源>,先厘清了"道"和"教"的本义。道的本义是人行走的路。教的本意是全身心地跟着老师学习。再从引申义上做比较,"道"和"教"的区别就更大了。"道"的引申义中有一项是专指老子和庄子创立的哲学思想。而当"教"作宗教解释是指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历史阶段出现的一种文化现象,属于社会意识形态。主要特点为,相信现实世界之外存在着超自然的神秘力量或实体,该神秘力量或实体统摄万物而拥有绝对权威、主宰自然进化、决定人世命运,从而使人对这种神秘力量或实体产生敬畏及崇拜。</p><p class="ql-block">那么"道"和"教"是怎么搅和到一起的呢?</p><p class="ql-block">东汉时代有位叫张道陵的人,他根据古人在生活中逐渐形成的天神、地抵和人鬼的神灵系统创立了一种本土宗教。因入教者需缴五斗米,俗称五斗米教。众所周知,任何一种宗教要想在民间立足生根,要想有感召力,不仅要有教义,有仪式,有为数众多的信徒,而且还要有可信奉的经典。张道陵发现早他几百年而生的老子、庄子创立的"道"与自己的教义相近,于是就将《道德经》奉为五斗米教的经典。不仅如此,张道陵还将老子尊为始祖。当然,他也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天师的位置。就这样,老子和庄子创立的"道"和张道陵创立的"教"便搅和到了一起。五斗米教也因此有了"太平道"的雅称。再后来,干脆就成了"道教"。有学者考证过,“ 道”与“ 教”连在一起并称"道教"最早见于汉代《老子想尔注》:“ 真道藏,邪文出,世间常伪技称‘ 道教’, 皆为大伪不可用”。《老子想尔注》是后人对老子思想的注解。可惜的是,自老庄之后他们的思想永远停留在被后人的"注释"上了。任何学问一旦没有了直接的传承人,发展也就成了空话。</p> <p class="ql-block">五斗米教既然是起自民间的宗教, 在其创立阶段 它的首要任务当然是排除其他理论的干扰, 为自身的理论建构扫清障碍。老庄的思想恰好具备这样的理论功能。因此五斗米教就借老庄的声名得以发展。在老子理论中有反主流文化的思想。老子虽然本意在于反对礼法制度,但可以被转化用来反对其他思想。老子说“ 绝圣弃智, 民利百倍” , “ 执古之道以御今有” , 这个“ 道”是什么内容老子没有明说。正好给打算“ 御今有” 的张道陵留下了发挥的余地。老子讲道是“ 玄之又玄” 的,是“ 非常名” 、“ 非常道” 的东西,那么他到底是什么?老子也没有说明,只是描述了他的超凡脱俗的特性,这些正好给苦于无法美化自身理论的五斗米教提供了自我发展空间。老子的玄思和超越等思想为后来的"道教"的宗教性发挥提供广阔的余地和丰厚的资源。特别重要的是,庄子的相对主义认识论思想,可以被用来统一教徒的思想认识。所以, 老子为道教的创立在无意中起到了奠基的作用。道教也因此不断神化老子,后来封老子为“ 太上老君”。</p><p class="ql-block">道教最大特点是修养身心,长生者被视为神仙。而老庄宣扬的"道"却是以清静无为宗旨。去掉了神仙信仰和神仙修行,道教就不成其为道教了。无论道教在医学上有多大的贡献(中医史上很多名医都是道士),道教所有的理论都服务于成神仙这个目标。老庄之说只是一个哲学流派,虽然在庄子的著作里有类似神仙的描述,但目的在于宣扬“ 得道” ,而不在于要成仙。这和道教的追求完全不一样。</p><p class="ql-block">一家人在春光明媚的日子里到齐云山玩了一回,既看到了美丽的风景也见识山区的风土人情。非常开心。只可惜那些年头我们成天忙于工作,带孩子们外出旅游的机会实在太少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千岛湖纪行 </i></b></p><p class="ql-block">1986年暑假期间屯溪市科委、教育局组织三所中学初中部的三好学生到千岛湖旅游,我作为随行医生和孩子们一起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 </p><p class="ql-block">新安江虽然流经屯溪市,但是我们并不能从屯溪直接乘船去千岛湖。因为从屯溪至深渡的江面上滩多流急水位时高时低,已经多年不通航了。我们是乘一辆大巴去深渡的,然后再从那儿乘船去白沙镇。 </p><p class="ql-block">深渡位于歙县东部,自古以来是徽州通往浙江的水上咽喉,当年的徽商就是从这里下江南,开始他们的经商旅程的。古镇依山傍水,过去曾有岭上、里街、外街、横街四条街道,店铺林立,街巷交错。新安江水电站大坝建成蓄水后,深渡老街大部处在淹没区以下,原里街、外街、横街全部拆除,唯有岭上一段老街尚存。夏令营主办方在深渡码头包租了一条游船。各校的带队老师清点好人数,每一个人都穿好救生衣,我们开始了千岛湖之旅。 </p><p class="ql-block">在1960年新安江大坝建成之前浙江省内并没有一个千岛湖。大坝建成后随着上游水位的抬高淹没了淳安县大部和安徽歙县的一部分,被淹的地方原本是丘陵地带,露出水面的大大小小的1078个山头变成了岛屿。千岛湖即由此得名。并因此成为世界上岛屿最多的人工湖。 </p><p class="ql-block">我们的宿营地设在白沙镇。白沙镇是建德县政府所在地。从深渡去那个地方要穿湖而过。新安江在流经深渡前基本上是一江春水向东流的,到了这里突然向东南拐了个弯。据夏令营的总领队屯溪四中的地理老师老陈说,水库建成后新安江的水位上升了许多,所以现在江面较以前宽了不少。放眼望去,两岸山清水秀郁郁葱葱。建在水边的一排排农舍更为山水增添了生气和灵气。随着江水曲折前行,或左或右有小山坡似要挡住游船的去路。然而,山不转水转,一个左舵或右舵,游船绕过山坡又行驶在开阔的水面上了。诚可谓:水回几讶船无路,山开又见一重天。那时我对轻舟已过万重山的三峡之行还记忆犹新,只觉得从深渡经街口到金家坞这段水路的风光与三峡很有一比。 </p><p class="ql-block">从金家坞前行不久湖面豁然开朗,浩瀚的湖面上开始有小岛出现了,这时我们已经进入中心湖区了。龙山岛是我们游览的第一个岛。㔫山在化为岛之前就是浙西名胜。淳安民间素有“桐桥铁井小金山,石峡书院活龙山”之誉。 </p><p class="ql-block">孩子们脱了救生衣欢天喜地地上了岸。码头上耸立着一座牌坊,此牌坊始建于南宋,是淳安人方逢辰中状元后皇上所赐。原物因年代久远已损毁,现在的牌坊是民国时依原样重建的。徽州是人文荟萃之地,这群在徽州长大的孩子对牌坊并不陌生。但是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们感到十分新奇。因为在牌坊后面,有三级平台,每级平台分别矗立着两根粗大的龙柱,共六根。据我所知,在徽州是没有这样的牌坊的。尽管立在歙县街口的许国牌坊和鲍村的棠越牌坊群要比这龙山牌坊壮观得多。龙是中华民族崇拜的图腾,是喜庆吉祥的象征。我觉得龙山上的龙柱除了表明状元及第恰似身登龙门外,还体现了龙绕大柱可成栋梁之材,从而向人们道出了“石峡书院活龙山”的深刻寓意。 </p><p class="ql-block">海瑞曾经当过淳安的知县。后人为了纪念这位清官在龙山上为他立了祠。海瑞祠在建筑上颇有特色,祠前的石雕,门楼上的砖雕,梁柱上的木雕精妙绝伦,令人叹为观止。要论工艺水平,我认为绝不比徽州工匠们的作品逊色。祠中建有碑廊,在林立的碑刻中,海瑞亲笔手书“寿字碑”尤为引人注目。根据淳安县志记载,海瑞任淳安知县的第二年正值他母亲七十大寿,于是他给母亲买了“市肉二斤”,又书写了一个狂草“寿”字作为礼物。草书"寿”是由“生”“母”“七”“十”四字组合而成。这寿字倒过来也仍然是个“寿”字。这不由得让人感叹海瑞书法的精妙。海瑞书法的特点是俊逸雄健,刚柔并济。而这“寿”字碑更显别具匠心。祠堂内供奉着海瑞的塑像。两侧的木雕壁画,廊柱的诗文楹联无不昭示着海瑞一生刚正不阿凛然正气的风范,借古喻今仍具现实意义。 </p><p class="ql-block">海瑞祠由望湖台、门楼、正厅、中堂和思贤院五部分组成,占地不足一亩。规模虽小,但庭院中的园林小品,以“高风”“亮节”为主题,格调通透旷达,布局错落有致,花木疏密相间,让人流连忘返。尤其是站在望湖台前,近看海瑞祠的建筑风貌,远眺千岛湖镇的一城山色,美不胜收,赏心悦目。 </p><p class="ql-block">游览过龙山岛后就地给孩子们安排午饭。十个人一桌,开了四桌。虽是一些家常菜,孩子们吃得很开心。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鱼自然是少不了的。此外,麻油仔鸡、棕香肉、茶园豆腐干、油焖笋、炒蕨菜、家常豆腐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p><p class="ql-block">重新登船继续出发下一个目的地是梅峰。梅峰位于千岛湖西南端的状元半岛上,距我们的宿营地白沙镇12公里。在中心湖区航行的感觉令人心旷神怡。游船在浩瀚的湖面上劈波斩浪轻轻地摇晃着,船首溅起的水花时不时飞进舷窗落在孩子们的脸上引发阵阵欢笑。船尾的螺旋桨在碧波荡漾的湖面上划出一道白色的痕迹,让人产生一种正在水面上快速前进的感觉。湖风吹拂着插在船头的五星红旗发出呼啦啦的声响。千岛湖的千岛主要分布在离岸较近的地方,中心湖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小岛。湖面上偶尔有水鸟飞过往来的游船也不多。 </p><p class="ql-block">经过一段时间航行我们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从船上看西南方向的湖岸逶迤曲折,背景是一片绵延起伏的小山。这些山峰虽然不怎么高,但看上去也有一种重峦叠嶂的感觉。孩子们在船上待久了一个个憋得难受。船刚一靠岸就迫不及待地撒起欢来。各校的带队老师赶忙将自己的学生收拢来,交代过注意事项后便领着他们往山顶走去。 </p><p class="ql-block">上山的路不算陡,大约二十度左右。山道上有一架用千岛湖的茶园石片拼凑而成的照壁,上面刻了郭沫若先生参观新安江水电站,畅游新安江水库时留下的诗句:“西子三千个,群山已失高。峰峦成岛屿,平地卷波涛。电量夺天日,降威绝旱涝。更生凭自力,排灌利农郊。”诗的前四句写出了新安江水电站的形成,后四句写的是当时新安江水库在发电、控制洪涝灾害、农业灌溉等方面的作用,通俗易懂。 </p><p class="ql-block">拾级而上,镌刻在路边石壁上的"梅峰门”三字赫然在目,是书法家邵华泽先生所书。据老师们说,这“梅峰”二字的来历还颇有说道。其一,在千岛湖未形成之前,这座山峰周围环绕着五座小山丘,空中辐射图形似一朵盛开的梅花,故而得名;其二,以前这座山峰上遍布着许多野生的柳叶蜡梅,故而得名。如今作为旅游景点,梅峰有人工栽种的各种梅树五千多株,红梅、绿梅、白梅、蜡梅应有尽有,每当梅花盛开之际,这里便成了名副其实的梅峰。 </p><p class="ql-block">登上山顶从高处俯瞰湖面上的风光别有一番情趣,星罗棋布的小岛和纵横交错的港湾秀色尽收眼底,远眺东南湖区,似有一种“千岛碧水画中游”的意境。不远处有一龟形小岛,岛上芳草萋,绿意盎然,小岛中央生长着一株撑天巨伞般的马尾松,那便是具有“千岛湖一绝”之称的"一棵松"。它虬枝如龙,翠冠如伞,造型简洁别致,柔美而不失刚劲。据说每年梅雨季节,这棵松树的树干就会全部被浸淹在水中长达80余天,水位降低后它依然枝繁叶茂,显示出了它顽强的生命力。 </p><p class="ql-block"> 梅峰的周边,峰峦叠嶂,林木茂密,拥有许多特色景观,碍于时间我们不能一一前往欣赏。为了不错过乘车去宿菅地的时间,我们在山上只待了一个多小时。老师们将学生收拢清点过人数一路下山。根据事先的约定建德县林业局招待所的大巴已经在停车场等待我们了。 </p><p class="ql-block"> 招待所位于新安江南岸,距新安江水电站大约有两公里。从梅峰码头到招待所没有多远,不一会就到了。帮着孩子们安排好住宿,时间尚早,我便信步走出招待所站在新安江边看风景。眼前的新安江和流过屯溪的新安江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两岸相距大约有一百多米,但水面顶多只有五六十米。江水清澈,江滩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卵石。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江面上飘着一层薄雾。这让我感到很诧异。当时正值盛夏,又是傍晚时分,江面上怎么会起雾呢?不远处的新安江大坝在夕阳照耀下显得巍峨壮观。几条白色的水㔫正从坝下喷涌而出,水流发出的声响似滚雷般地在山谷中轻轻地回响着。回到招待所我将刚才看到的江上奇景告诉四中的陈老师。陈老师说,这就是著名的"白沙奇雾"。明天我们早晨去看时会更美,更有趣味。 </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餐后老师们领着同学一起聚集在江边欣赏"白沙奇雾"。我发觉此时江面的雾气要比昨天傍晚大得多,在阳光照射下雾气中时不时还有彩虹出现,真是趣味盎然美不胜收。总领队陈老师是教地理的。他一边提问一边解释,给同学们揭开了白沙奇雾的秘密,我亦从中受益匪浅。 </p><p class="ql-block">陈老师说,新安江大坝高105米,水深108米,我们看到的那几条(有时是十几条)白色水龙是从坝底闸孔中流出来的。这些闸孔的进水口在水下70多米深处。巨大的水位差和流量具有相当大的势能。水力发电就是通过筑坝蓄水先贮藏势能,然后将具有势能的水引入水轮发电机组,使得势能变为动能的同时取得电能。 </p><p class="ql-block"> 陈老师继续说,看似平静的湖水其实时时刻刻都在发生自然沉淀。湖面的水沉淀到水下70多米深处需要三年时间,在那个层面水温常年都保持在14摄氏度左右。源源不断地从坝底闸口汹涌出来的恒温水流如同一台永不停机的大空调,使得坝后的新安江江面形成了一种特有的小气候。一年四季中14摄氏度的江水与空气都会有一定的温差,于是热空气或冷空气便凝成了小水滴浮在空中,这便形成了从大坝到白沙大桥一带大约十公里范围内迷人的“白沙奇雾”景观。 </p><p class="ql-block">看过奇雾,陈老师还要让孩子们玩玩水。顺着江边的石阶我们下到了江滩上。孩子们见了江滩上的小石子兴趣立即被转移了,一个个低着脑袋忙着找自己心爱的小石子,早把玩水的事抛在一边了。陈老师招呼过几个男女同学并对他们说,谁愿意把手浸在江水中拭一下江水的温度?一个男孩子表示愿意。于是他蹲在水边毫不犹豫地将手伸进了江水中。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男孩猛地站起身来,向后退了一步甩着手嚷道:"太冷了!"经他这么一嚷,反倒激起了其他同学的好奇心。纷纷将自己的手或脚伸到江边的水中,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尖叫声。这时陈老师拿出一支温度计,当时室外的气温是33摄氏度。随后陈老师又将温度计放在江水中测了一会儿,水温是14摄氏度。气温和水温差了19度。实验的结果完全符合陈老师稍早做出的解释。 </p> <p class="ql-block">下午参观新安江水电站。我们住的地方虽然离大坝不远,但是必须从白沙镇大桥过江才能到大坝跟前。汽车绕了一个不小的圈子才开到离大坝很近的地方。因为事先接洽过,电站有工作人员陪同我们参观。第一步是上坝顶览胜。这大坝建在铜馆峡中,两岸有悬崖对峙。我们从山崖旁的一道石梯拾级而上,石梯很窄,最多能容两人并排而行。孩子们性急,三级并作两级,不一会就 跑到前面去了。尽管石梯两边都有栏杆,老师们还是不断提醒他们注意安全。我提心吊胆地走在最后面,一时一刻都不敢掉以轻心。 </p><p class="ql-block">坝顶就像一条宽敞的大马路。开启闸门的龙门吊一字排开,给人以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感觉。站在大坝顶上,放眼望去,坝前水平如镜的湖面倒映着蓝天白云,蓝得像大海似的。居高临下眺望坝后的新安江宛如一条白色的哈达。那大坝底下冒出的白茫茫水花,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耀眼的光点,还不时地升起乳白色的雾气,一团团,一簇簇,宛若仙境一般。不由得想起李白的诗句:“借问新安江,见底何如此。人行明镜中,鸟度屏风里。” </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参观电站主机房。机房藏在大坝的肚子里,像一条整洁明亮的走廊。九台机组一字排开。每台机组像一个大磨盘凸出地坪约一米,可转动的部分(应该叫转子吧)直径约三米,周围有安全护栏,机组通体漆成湖蓝色。如不注意观察不容易区别处于开机和关机状态的机组。正在开机的机组转子以每秒150多次的速度平稳运行,只有目不转睛地盯着看才能发觉它是在转动的。陪同人员如数家珍似的给我们讲了许多数据,因为专业性较强想记也记不住。只有年发电量高达18亿度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p><p class="ql-block">新安江大坝没有建过船闸是最大的遗憾。以前从屯溪可以将船一直开到杭州。现在却不行了。好在公路运输发达了。不过水路的优越性永远是陆路替代不了的。我曾问陪同我们参观的工作人员是否有可能重建过船闸,他笑了笑说,技术上不成问题,只是造价太高,性价比太低。</p><p class="ql-block"> 既然是夏令营,主办方还安排了一些室内活动。我是随行医生,当然不能擅离职守。监管好孩子们的健康,确保他们高高兴兴地出来,安安全全地回家是我的职责。这次千岛湖之行虽然说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旅游,但孩子们开心了,我也完成任务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给朋友帮了个小忙</i></b></p><p class="ql-block">在新疆和田工作时,毕业于南京邮电学院的江道辉夫妇与我们相处甚好。他们早我们几年调回内地,去了江西湖口的红旗造船厂。那个厂是上海的内迁厂,主要造鱼雷快艇。他们夫妇都是共产党员,于是分配在技术科工作。开头几年日子过得蛮舒坦,等孩子一天天长大,发现他们的学习成绩老也上不去。不是孩子不努力,也不是他们疏于管教。问题在于这个保密厂天地太小,子弟中学的教学质量实在太差。他们想换个地方,努力了好几年还没有成功。</p><p class="ql-block">我们到屯溪后,因为是个小地方加上人生地不熟也没有想过帮他们调过来。也是到了他大儿子考大学的时候,屡试不中。大人小孩都很郁闷。我就劝他抽空到屯溪来看看,毕竟这里的学校教学质量比较好。过了一阵子老江还真来了。多年不见岁月都在我们的额头留下了印记。老江此时已是电子信息方面的高级工程师。说实在屯溪还没有哪家工厂能容得下这么大的菩萨。于是我约了在劳动局任办公室当主任的徐工和老江见面。徐工是上海人,毕业于浙大锅炉专业。据徐工介绍屯溪钟厂是可选择的去处,并答应为之牵线搭桥。当然也说到了邮电局,那是一个出来容易进去难的单位。邮电自成系统,地方上不大管得着,这事老江自己清楚不过了。</p><p class="ql-block">老江怀着忐忑的心情离开了屯溪,这事也就暂时搁下了。不久,老江让一位屯溪籍同事利用探亲的机会来找我。交谈中我对老江当时的窘境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于是决定再帮他一把。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知道了针灸科陈医生的丈夫在邮电局工作,便有意无意地从她那儿打听一些相关的人事信息。陈医生听说我想帮助朋友摆脱困境,便介绍我认识了杨局长。陈医生说杨局长是上海人,毕业于北京邮电学院,人挺好的。毕竟是老乡嘛,杨局长听了我的诉求很坦然地说,这事他帮不了忙,但是可以给我提供一条信息。他说,省局分管人事的副局长是南邮六八届的毕业生,可能是你朋友的同学。此人姓孙叫孙运才。</p><p class="ql-block">这条信息对老江肯定是有用的。怎么才能传递给他呢?写信太慢了,发电报字数太多了。最好发传真。可是我只知道老江的地址和邮箱号,再说中医院也没有传真机。正好科室里有位护士的家长在邮电局机房工作,她愿意帮我到她父亲那儿问一问。就这样我将信息及时传给了老江。</p><p class="ql-block">接下来的事情就由老江自己去办了。后来我听老江说,孙局是他的同班同学,鉴于省内邮电系统技术人员短缺答应帮老同学回归邮电系统。不过孙局建议他们去合肥,认为省局的发展空间更大一些。让我感动的是,老江对他同学说。黄山有我的好朋友,我愿意去黄山。一九九一年十月老江夫妇正式调入黄山市邮电局。</p><p class="ql-block">毕竟是企业单位财大气粗,邮电局分给老江一套位于阳湖的新房。位置虽偏了点,房型也有点不称心,但比我到屯溪时待遇高多了。</p><p class="ql-block">一年后,我们为了给孩子创造更好的求学条件调离屯溪回了上海。在我们借调的那半年内老江夫妇全心全意地照看了我们留在屯溪的两位老人和两个孩子,免去了我们的后顾之忧。老江夫妇是我们交了一辈子的好朋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晋升副主任医师</i></b></p><p class="ql-block">一九九一年年初就有传闻说我们这批老五届大学生(1967--1971毕业的大学生)的高级职称晋升工作要开始了,但是一直到六月份才见到红头文件。掐指算来大学毕业已二十一年了。文化大革命开始以后各行各业的职称晋升工作都停止了。这一停就是二十多年。许多文革前毕业的大学生一直戴着初级职称的帽子担着高级职称的责任。前几年解决了他们的职称晋升问题,这才轮到我们晋升。</p><p class="ql-block">具有医学专业本科学历并在主治医师岗位上工作五年以上是本次副主任医师职称晋升的必备条件。办公室经过初审,我们医院一共只有四人有资格晋升。五年前根据政策的规定,一九六O前毕业的中专生和中医学徒都取得了中级职称,当时是皆大欢喜。现在突然宣布他们不能晋升副高职称立即引发了强烈的反响。对医生来说职称不仅仅是面子,更关系到工资待遇,谁能不在乎呀。</p><p class="ql-block">政策就是政策,闹并不一定能管用。我和夫人,另外还有张院长和外科主任方医生填过申报表之后就等待参加考试了。中医考医古文,西医考外文。医古文对我来虽不敢说精通,轻松过关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对夫人来说要通过这一关就有相当的难度了。这些年来她为了实现东归,为了照顾好两个孩子劳神费力顾此失彼了。</p><p class="ql-block">接下来要报送专业论文了。近十年来我已陆续发表了一批论文,自觉有点底气并不着急。在这之前有一项用鹿苑青治疗血小板减少症的临床验证工作正在我领导的内科病房进行着。这鹿苑青是陈布雷侄孙陈子久以鹿茸和竹逊为主要原料研发的一种药酒。他是先我从西安投奔王市长的,彼此认识后相交甚好。病人是地区流行病防治所组织的(集中了屯溪各厂戒毒工种血小板减少的工人)。这项工作在三方的合作下进行得很顺利。临床验证的结果也比较满意。没想到在论文发表后却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p><p class="ql-block">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鹿苑青的临床验证结束后我作为科主任只负责在验证报告上签字。论文的撰写和发表均未参加,因为我当时正在为萍萍的高考操心无暇他顾。子久是个体业者他只关心鹿苑青的药用价值也未参与论文的撰写和发表。但是外科的方医生,潘医生对此事十分伤心。因为当时有一部分病人是住在外科病房的床位上的,二位既然参与了工作当然可以共享资源并据此撰写论文的。论文发表时张院长,方医生,潘医生成了论文的作者,流防所的相关工作人员却被排除在外了。方医生、潘医生都是外科医生,这种跨学科的论文对他俩的晋升并不起作用。他们之所以热衷于发表论文,并将张院长推为第一作者的目的无非是想在职称晋升的关头帮院长一把罢了。</p><p class="ql-block">申报职称晋升论文时,在方医生的鼓动下张院长将这篇论文作为自己的晋升材料报送给了高评委。后来就有人(流放所检验科的人)举报张院长弄虚作假。此事一时惊动了省科委。我觉得这状告得有点蹊跷。作为一院之长在单位接受这项临床研究任务时和进行的过程中能说和他一点无关吗?虚假从何说起?论文是以个人名义发表的,作者排名的顺序和局外人有关吗?根据临床验证获得的数据撰写论文,难道要将所有参与工作的人员都署上名吗?</p><p class="ql-block">闹腾了一阵之后,始作俑者方医生和躺着中枪的张院长都受到了严厉的惩罚,被取消了本次晋升的资格,且两年内不得重新申报。我觉得有关部门对此事作出的处理有点不合理。</p><p class="ql-block">而我则成了屯溪中医院此次晋升中的唯一幸运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孩子遇上坎了</i></b></p><p class="ql-block">时间过得真快,八年的光阴一晃就过去了。两个孩子跟我们到屯溪时还在上小学,现在都面临考大学了。她们就读的屯溪一中是省重点,前身是陶行知先生创办的南京安徽私立中学。教学质量在省内还是很有口碑的。</p><p class="ql-block">进入高中后萍萍的成绩虽然比较稳定,但是缺乏冲击力。她是一门心思想通过高考重新回到上海那个熟悉的环境中去的。我们支持她的努力,也在为她创造条件。我们对她说,只要你的考分能达到上海学校在安徽的投档线,保证你能如愿以偿。根据是我们上海的邻居,一位看着萍萍长大的小兰姑姑长期从事高校招生工作,在政策许可范围内可以助她一臂之力。另外,我们在屯溪结识的一位朋友也说,他高中的同学在上海外国语学院任教,每年都到安徽招生。也还是那句话,只要达到录取分数线,他也可助一臂之力。</p><p class="ql-block">萍萍虽然各科成绩比较匀䡓,相对来说还是文科见长。她在上海上小学时是少先队的大队长。我们知道她想考复旦大学新闻系。这个愿望高大上,但需要强劲的实力支撑。据多年的观察安徽的高考一本投档线在500分以上,萍萍的历次模拟考大多在这个分数线以下。残酷的现实对孩子是很大的心理压力,对我们来说也是陡生许多焦虑。</p><p class="ql-block">强健的体魄和旺盛的精力是提高学习成绩的基础。萍萍身体比较单薄,增加营养也收效甚微,于是希望通过调理脾胃再做努力。有一种以猴头菌为主要原料制成的口服液,让她试着服了一个疗程并未获得预期的效果。鉴于她对服药已生厌烦我们也只好作罢。</p><p class="ql-block">萍萍性格内向,从小又不在我们身边长大,相互之间的沟通一直比较少,虽然住在一起已经好几年了,这种状况仍然没有太的改变。这当中我们作为父母应该负更多的责任。</p><p class="ql-block">勤勤上了高中后偏科的现象越来越严重,她只对语文等科有兴趣,数理化包括外语的成绩每况愈下,这让我们很担心。她是个好动的孩子,一旦心野了很难静下来。高一结束时红灯高挂,以这样的状态往高二升这高中只能混了。我们觉得应该让勤勤降级,让她把基础打好。在一中降级是很难的,幸亏和我搭档的施主任帮忙,教务处才给了个面子。</p><p class="ql-block">降了一级之后小勤的学习成绩仍然起色不大。她的班主任老师对她实在是没少操心,我们也不断地督促她,收效甚微。真是急人呀!</p><p class="ql-block">度过了紧张的七月七、八、九三天高考日,萍萍如释重负又好像心事重重。上海的叔叔出于对侄女的关心,来信说要专程来屯溪接萍萍回上海去散心。我们觉得接下来还有许多事要做,比如填志愿等等,便没有同意这一安排。高考后萍萍的情绪不是很好,在考分没有公布之前我们也不好说什么。</p><p class="ql-block">到了八月底萍萍高考的成绩终于出来了,449分,没有发挥出平时的水平。据说这成绩在安徽省至多只能录取大专。希望落空了,孩子很痛苦我们也很揪心。当年上海在安徽省招生的分数线是520分,同一学校在上海招生投档分数线只划到440分。二者相差80分。虽然两地的试卷不一样,总分也不一样。不管怎么说,要论上大学的机会上海籍的学生要比外省市的学生更多一些。但是冷静下来一想这80分一年怎么能补上去呀!真难为孩子了。</p><p class="ql-block">我们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多做一手准备。如果我们在这一年中能调回上海工作,两个孩子的户口就可以随迁回上海。以孩子现在的实力在上海顺利考上一本的希望应该是很大的。当即与孩子商量后决定放弃录取,复读一年再说。这事不是随便说说的,而是要在教育局有关科室签下放弃录取的备忘录的。</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做成了调回上海的美梦</i></b></p><p class="ql-block">一九九二年的初夏夫人在新民晚报上(是我们订阅的)看到了一则上海市嘉定县公开招聘中医师的广告。与西医相比中医是小众 需要引进的单位不多。夫人很想利用这个机会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实现回归上海的梦想。开始我对这事没怎么上心。经她一再提醒我便开始谋划了。不久找了一个理由到上海去出差,下了火车便直奔嘉定招聘现场而去。</p><p class="ql-block">已经十多年没有到过嘉定了。我上一次到嘉定来是1980年的夏天。那年我在上海岳阳医院进修。当时有位嘉定中医院的进修医生周某邀请包括我在内的十几个人到嘉定看风靡一时的耳朵认字的表演,顺便浏览了嘉定的镇容镇貌。十年过去了嘉定县城的面貌变化不大。但上海与嘉定间的高速公路却修通了。</p><p class="ql-block">招聘会场设在清河路上的迎春宾馆的大堂里。来自全国各地的应聘者熙熙攘攘。我郑重地递上个人简历,那时我刚晋升为副主任医师,心想最好能进嘉定中医院。面试我的是嘉定中医院的人事科长。她只简单地和我聊了几句收下材料后便客气地打发了我,让我回去等通知。</p><p class="ql-block">因为在招聘会上受了冷遇,回到岳父家后我便给老同学陈凤鸣打了一通电话,倾诉了满腔的郁闷。凤鸣真是帮忙,经过一番紧急斡旋他约我当晚面见市卫生局中医处长。处长是大裁军时转业到上海的某军医院院长。在处长家我聆听了他和嘉定中医院杨炳奎院长的谈话内容。杨说他们招聘的人员已选定,表示爱莫能助。听到落选的消息我犹如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论条件,黄山市中医院和嘉定县中医院同为二甲,论职称,副主任在当时也算稀缺(我是老五届大学生全国范围内第一批晋升的。)可是人家偏偏没有看上我。</p><p class="ql-block">正在郁闷时传来消息说七○年级的学姐姚蔚君在嘉定卫生局中医科工作,于是立即前往拜访。她透露消息说封浜卫生院也在招人,另外局里要在方泰镇卫生院的基础上办一所中风后遗症专科医院,只是那里各方面条件都比较差,并问我们是否愿意屈就。</p><p class="ql-block">因为封浜卫生院离市区比较近,交通也比较方便。于是我就先去了封浜卫生院。一位副院长接待了成,交谈之后他说他们没有招聘权,让我到上头去活动。</p><p class="ql-block">离开封浜后转了两趟车才到了方泰卫生院。卫生院就建在嘉黄公路边,离开松鹤墓园很近。从环境上看方泰卫生院的确要比封浜卫生院差很多。初到屯溪时觉得中医院条件很差,没想到上海的基层医院条件也这么差。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呀。见过院长、书记,说明了来意。经过一番交流他们倒是有意向,但是又说这事还要向上级领导汇报,如能得到支持还要派人到屯溪实地考察后才能走下一道程序。</p><p class="ql-block">就在这年夏天从上海传过来消息说北京东路某街坊的市政拆迁启动了。岳父岳母在那里的石库门老屋中已经居住了整整四十年。是该换个好一点的环境养老了。夫人得到消息后立即请假回上海处理搬家事宜,然后就将二老接到了屯溪。连日的操劳和奔波使他疲惫不堪。</p><p class="ql-block">这时一九九二年的高考日子已经临近了。萍萍这一年就要上考场为实现她的梦想拼搏了。为了不影响孩子的心情我们没有将去上海应聘的事告诉她和妹妹。</p><p class="ql-block">自从和方泰卫生院接上头后,为了不失去机会我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在基层医院应该如何开展中风后遗症的康复。这是个医学难题,并不是随便弄弄就能取得实效的。然后将我的想法写了几封信向方泰院方做了汇报,以表示我的诚意。但是信寄出后一直没有回音。</p><p class="ql-block">萍萍高考失利后,为了安慰她的情绪我和夫人送他去上海住一阵子。利用这个机会我们不仅再次拜访了方泰卫生院的领导,而且拜访了安亭医院的领导,希望能增加一些成事的权重。安亭医院是二级综合医院,可惜它们中医科已经超编制了,虽有同学竭力推荐仍铩羽而归。</p><p class="ql-block">回到屯溪后我开始通过各种途径打电话与方泰卫生院顾院长联系,那时长途电话还是通过载波传输,时断时续,有时还因为找不到受话人白白地浪费话费。一直到了十一月下旬方泰卫生院终于给出了明确的信号,说他们将在近期来屯溪进行实地考察。</p><p class="ql-block">事情到了这一步不得不向领导汇报了。张院长听了我们的汇报,感慨地说:“老李呀,因为你们是为孩子,是回上海,我不能不放行。要是去别的地方,就两说啦!”事情传开后有为我们高兴的,自然也有说三道四的。</p><p class="ql-block">十一月底方泰卫生院来了一位家长和一位赤脚医生。那时的屯溪中医院早已今非昔比,五层楼的住院部立在那里,招牌也换成黄山市中医院了。很快达成协议,先借调六个月,等户口指标下来才能办理人事调动手续。根据协议,借调期间的工资由借方支付。为此我们还在中医院办了六个月的停薪留职手续。万一事情黄了还有一口回头草可吃嘛。在这一过程中请客人吃饭,陪客人游黄山自然是少不了的。</p><p class="ql-block">一九九二年十二月九日我根据协议如期来到方泰卫生院,因为夫人必须将家里的老人小孩安顿好,她被允许稍晚一些,即在十二月二十八日方泰中风后遗症专科医院揭牌前到达工作岗位。</p><p class="ql-block">院方因为借到了人底气很足。揭牌那天宾客如云,又是拍照又是录像,足足闹腾了一天。那时整个上海市一级医院中还没有一位副主任医师,直到我退休这种状况都没有改变。因为副主任到了基层就不可能晋升主任了。有谁情愿做这个冤大头呀。</p><p class="ql-block">一九九三年的春节是一月二十三日。卫生院安排我们提前两天我们回长溪过春节。老同事老领导见到我们问起上海方面给我们的待遇。我说大概是屯溪的一倍。他们认为这个水平不算高。言外之意是我们这样折腾好像不值得。由于有思明哥和道辉夫妇的照应这一个月里老人孩子都平安无事。心挂两头的日子真的不好过。</p><p class="ql-block">过了春节转眼就三月份了。借调的期限已经过去了一半但正式办理调动的事一点动静都没有。卫生院对我们的事是无所作为。说什么人事局这一关他们使不上劲。老这么悬着也不是个办法呀。先去县高招办做了咨询,根据相关政策像我们目前这种状况孩子是可以先回上海参加当年的高考的体检的。于是夫人赶紧去屯溪将萍萍接回上海。过了体检这一关我们忐忑不安的心情稍稍安定了一点。</p><p class="ql-block">接下来开始跑卫生局面见各部门的主管。有一次为了见卫生局的人事科长错过了最后一趟公交车,我们从县城步行回到方泰,七八公里的路走了两个多小时。黑天墨地的心里那个委屈一言难尽。</p><p class="ql-block">四月中旬方泰中学从安徽引进的两位教师已经办妥调动手续了。这事对我们促动很大。我们实在沉不住气了,有一天闯到县委书记的办公室,正巧人事局长也在。三言两语说明来意,书记说这事由人事局办。说完就又忙别地事情了。人事局局长听到书记的话了,但是他没有说什么。从县委书记办公室出来我们的心情很低落。时间不等人呀?万一调动不成 ,该怎么办呢?</p><p class="ql-block">过了几天人事局来电话让我们去办手续,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踏实了。事后我们要感谢人事局长,他说:“因为你们符合人才引进的条件我才给你们办的。不用谢我。”回想前一阵子拜访了那么多人,香烟茶叶也送了不少,似乎没有见到什么效果。真是瞎忙乎!这位局长姓金,仅此一事可见其人品。这一辈子我们都会记住他的好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告别屯溪</i></b></p><p class="ql-block">一九九三年四月二十二日我们拿着调令高高兴兴地回到屯溪办调出手续。这时张院长对我说,希望我们能将华山新村住房的使用权转给医院。我觉得这么办好像有点不合法。张院长说,医院要到荷花池开门诊部,只有用我的住房做交换才能在那个地方腾出空间。他又说,转让使用权的手续由医院去办,不需要我们出面的。经他这么一说,既然为了医院的发展我就将房屋租赁凭证给了医院。</p><p class="ql-block">调出的手续办得很顺利。在结算调遣费时医院也给了适当的照顾。特别是在联系搬家车辆方面出了不少力。正好老余单位有辆解放牌卡车去上海拉货,于是谈好运费,搬家的事就算有着落了。</p><p class="ql-block">一切安排妥当后先招呼身在合肥的侄女前来接应年迈的爷爷奶奶回上海。老人离开之后我们才能腾出手来搬家呀。我们在屯溪工作生活了八年因为有二老的陪伴省去了我们许多后顾之忧。他们能在绿水青山间熙养天年也感到很舒心。离开时还真有点依依不舍。</p><p class="ql-block">因为离开高考的日子还有一个多月,萍萍不愿意放弃这最后的复习时间,决定一个人留在屯溪继续努力。反正是住校,生活上又有叶舅舅一家和江叔叔一家照应,我们是很放心的。</p><p class="ql-block">等诸事基本就绪之后院领导在徽州饭店设宴为我们饯行。接下来与科室的同事话别,与社会上的朋友话别,最后与王市长夫妇话别。在我们被借调的这半年里,两个孩子在外公外婆的陪伴下耐心地等待我们的好消息。思明大哥和雅芳姐,我的挚友道辉夫妇隔三差五地前来帮着照应。谢天谢地,老人和孩子都平安无事。</p><p class="ql-block">屯溪也是山区,对木材的外运控制得很紧。我们的家具虽然不是在屯溪购买木材打造的,也是要取得林业局的相关证明才能通过沿途的关卡的。要不是事先得到关照开好了一纸通关文书还真会遇到麻烦的。</p><p class="ql-block">离开屯溪的那一天,一清早我押车从社屋前出发,迎着朝阳向上海前进!回首来时路山城屯溪渐行渐远。我又一次将自己的金色年华和众多朋友留在了远方。在这之前夫人已经和小女儿乘火车回上海打前站去了。</p><p class="ql-block">车行一路还是比较顺畅的。途中虽然遭遇了一场雷阵雨,因事先在车顶上蒙了防雨布,家具、杂物并没有淋湿。当晚在青浦运输管理站住了一宿。第二天早早地便到了方泰卫生院。院领导安排一班年轻人帮忙御车。一会儿新家便在两间刚修缮好的库房中安好了。</p><p class="ql-block">六月底萍萍安全地回到了上海 。七月七、八、九三天在她母亲的陪同下在光明中学参加了上海卷的高考。这一回如愿以偿考上了上海财经大学。经过二十三年的努力我们实现了叶落归根的梦想。两个孩子高高兴兴地回到了自己的出生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