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悲歌

岩下笋

山水悲歌

离开老家四十来年了，从未象这次那样在老家呆了那么长时间，除了陪伴日益年迈的父亲，也有时间和心情出去看看老家的山水，寻找那些渐渐模糊乃至遗忘的山水记忆。

铭刻在我原始记忆中的老家山水，是非常恬静而优美的：草木茂盛，几人合抱的参天大树随处可见，春天一到，荫天蔽日，除了嫩绿便是漫山遍野的花朵，各色各样，赤橙黄绿青蓝紫，有草的，也有树的。那是一个绿色的海洋、花朵的世界。春去秋来，绕村的山坡上一堆堆金灿烂的红叶，宛如一片片盛开的杜鹃花，优美到无与伦比。野果随处可见，饥渴时随手摘一个便可食用。甘甜清澈的间泉比比皆是，四季不断，除了春夏时节，雨量偏多，水流偶尔稍显浑浊外，便是清澈透明，甘甜如饴，随处都可以放心地掬一捧入口。我们村里人喝用的便是从附近山涧里引来的地表水，绝对是没任何污染的大自然馈赠。飞禽走兽无处不有，它们作为大自然中的一员，和我们和谐地相处着，共同而惬意地享受着大自然的绿色恩赐。

而如今呈现在我眼前的，除了熟悉的山形地势却完全是另－番景象：几乎是清一色的光杆毛竹，草木都很难见到，更别说是参天大树了；不少原本咕咕冒泡的山泉和叮咚作响的涧流，都已干涸作古。山中除了竹叶在风中沙沙作响的摩擦声，便异常的寂静，没有了此起彼伏天籁般的虫鸣声，更别说充满生命气息的飞禽走兽了。真不敢相信这就是我记忆中的老家山水。

我的老家地处浙南山区，山多且陡，村庄便是在山脚下的洼地里，四面都被绿水青山围绕着，真可谓是世外桃源，人间天堂，我们的祖祖辈辈就惬意而满足地生活在这样的天堂里。广博的大自然用她的血乳滋养着一代又一代善良而勤劳的人们，人们也精心地呵护着大自然的一草一木、一泉一涧。随着时代的变迁，人性贪欲的无极限膨胀，在一切向钱看的今天，毛竹成了山林上最容易管理，投入最少而产出最多的经济作物，为了追求资源效益的最大化，村民不断地给山林使用化肥，过度地向大自然索取资源。同时频繁使用除草剂等农药，导致草木连根枯烂，致使许多草木永久性消失，严重破坏生态平衡。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毛竹属于草类植物，它的根少而浅，对水土的保持能力极其有限。而树木则不同，其根多且深，水土的保持全依赖它们。如果山没有了草木，水土流失将是不可避免的，随之而来的便是泥石流，从而威胁到山底下的村庄。化肥与农药残留成分的化解并非一朝一夕，有的甚至需要用数十年的时间，水土中残留的有害成分会随着饮用水，流进千家万户，流进了村民的肚子里，从而导致莫名其妙的疑难杂症。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近些年来，森林过度砍伐严重，整片青山糟践踏的事时有发生，还美其名曰绿化。君不见伐毁树木在山顶上造水田的荒唐事件吗？说是为了给经济发达地区充抵因建设而毁田的指标，以换取蝇头小利；君不见，大片茂林被砍伐售卖，然后再种上千年无收成的所谓经济作物吗…？孰之过？灾吗？人祸？长此以往，大自然必将会报复目光短浅且唯利是图的人类的。但愿地方政府能尊重大自然，从短暂的眼前利益中解脱出来，彻底斩断利益链条中官商勾结的黑手，还日益衰败乡村真正的绿水青山。

看着眼前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山水，深感痛心与悲哀，但却又以人微言轻而无力作为…。

此生还能有幸再见老家真正的绿水青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