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暴风雨之夜</p><p class="ql-block">——读散文《舔碗》所想到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时间：大约1960年左右，夏。</p><p class="ql-block">一天夜晚，风雨交加，惊雷阵阵，我家租住的破旧的小房子像是在摇曳。这时候，母亲在外屋的灶台上忙着煮菜——其中大部分是野菜。满满的一锅菜咕噜咕噜冒着泡，水蒸气和灶烟混合在一起，弥漫全屋。一盏小煤油灯摆放在灶台上，灯火随着从外面刮进来的风摇曳着。母亲坐在灶前添着柴，而我像个瘦弱的小羊羔一样站在她身边。不久前我因饥饿患胃病，住医院治病约一个月（相比之下，当时我家境况还算好的呢，因为有病毕竟还能住得起院。）</p><p class="ql-block">忽然，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门口猛地一闪，一个小女孩从雨中钻出来，站到屋内门边。这小女孩大约七八岁，头发、衣服全都水淋淋的，倚着门框，战栗地望着母亲和我。我和母亲都惊讶地愣住了。</p><p class="ql-block">终于，小女孩向母亲伸出小手，用一种外地逃荒人的口音哀求：“给我点吃的！”</p><p class="ql-block">伴着这一声哀求，那眼神是那么可怜啊！</p><p class="ql-block">母亲终于从愣怔中醒过神来，对小女孩说：“我们家也没吃的呀！你要吃......”</p><p class="ql-block">母亲抄起筷子，从锅里拣出几片萝卜，放进灶台上的一个小碗里，再端给小女孩，说：“你吃两片萝卜吧！......”</p><p class="ql-block">“我不吃，吃不进。我老呕酸水，肚子难受。我想喝点粥！——给我点粥喝！”小女孩依旧伸着小手，哀求。</p><p class="ql-block">显然，母亲太为难了，说：“可是，我们......我们没粥给你喝呀！真的，我们......”</p><p class="ql-block">我知道母亲是在撒谎骗她。她完全可以给她做一小碗面糊糊吃。在我家的柜子里就珍藏着装在袋子里的玉米面，我亲眼看见的。母亲还曾指着这珍藏的玉米面对我说：“这是咱全家人的命！”</p><p class="ql-block">小女孩的失望之色显而易见。忽然，她缩回小手，一扭身，钻进风雨里，跑了。</p><p class="ql-block">小女孩一跑出去，母亲又傻了似的好一阵发呆。忽然，她把烧火杖一丢，也跑了出去，消失在风雨里。</p><p class="ql-block">对母亲这个举动，我很莫名其妙。但接着，我听见了外面风雨中母亲的叫喊声：“孩子，你跑哪去了？！......你回来！我给你做玉米面粥吃！......孩子，你在哪儿呀？......我在找你！......”</p><p class="ql-block">过了一会儿，母亲回来了——像刚才那个小女孩一样，全身水淋淋的。</p><p class="ql-block">“妈，你没找到她？”我问。</p><p class="ql-block">母亲痛苦地摇摇头。</p><p class="ql-block">“妈，你哭了？”我又问。</p><p class="ql-block">母亲没有回答我，而是赶紧蹲下来，把烧出灶口的柴火往里塞。忽然，她捂住脸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我怎么变得这么心狠呀，硬是舍不得给孩子一点粥喝！......要是今夜那孩子死在风雨里......呜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现在还是说“舔碗”的事：当时要是那小女孩有饭碗和饭盆可舔，她不疯狂地舔净每一个米粒和每一滴汤汁才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