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叮咛

梦之春

　　母亲是一位农村家庭主妇，没有上过一天学，她把抚养和教育我们五个孩子作为她毕生的事业，用言传身教引领我们成长。她从来不说教，也不唠叨，而是以叮咛传递着她对我们的关切、关心和关怀。母亲的叮咛寄予了对我们的希望，赋予了我们前行的力量。母亲因病失去了语言功能，五年来再也没有听到她的叮咛，可是曾经的叮咛声依然时刻回响在我的耳旁，每每回忆起来，一股暖流就涌上心头。

　　当我记事起，也就到了上学的年龄，一开始在村里的初小上学，然后就去六七里路的乡镇学校上学。上学期间母亲每天半夜起床做饭，我吃过饭以后，书包里揣着母亲蒸的窝窝头，和村里的同伴相约去上学，母亲都会惯例性的提醒我，路上注意安全，去了学校好好读书，不要生事打架。尤其是进入冬季，天寒地冻，母亲更是反复叮咛，让我路上多加小心。每天放学回家后，我主动参与干农活，由于家大人多，相应的农活也多，总感觉有做不完的营生，下河挑水，担土垫圈，割草放牛，春种夏锄秋收，我样样都要参与。母亲时刻不忘提醒我，说我身板小，体质弱，力气小，干活一定要注意安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我在母亲的叮咛声中慢慢长大。

　　十四岁那年，我要到距家五十里山路的外县上学，路途遥远，单程走一趟，差不多需要一天。我每一次从家出发去上学，都依依不舍，很想在家多住几天，每一次都会萌生退学的念头，心想着退学了就不用远离亲人了，也不用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

到外县上学的第二年，刚过了热热闹闹的正月十五，我又要远走他乡去上学，那种异乡求学的孤独感时刻侵袭着我。母亲意识到我的不舍，也理解我的艰辛，开导我说，咱是农村的孩子，没有很好的家庭和社会背景，如果不念书，将永远没有出路，咱家也将永远没有出头之日，那样就得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和他们一样守着黄土地，整日背着日头受苦受累。母亲的叮咛，我心里都知道，可是有谁愿意在十四五岁就远离家乡，远离父母去上学呢？

母亲不厌其烦的开导我，同时鼓励我，就凭我的脑筋反应快，一定能考上学校，将来一定会出人头地。母亲把能想到的，一遍又一遍的给我叮咛：五十里山路非常远，走累了就到村子附近歇一会，歇好了再赶路，反正用一整天时间，肯定能在太阳落山之前到了学校；上山下坡山路崎岖不平，要我尽量走大路，不要赶近走小路；每一次回家或者去学校的路上，当心刮风下雨，如果雨来了，就在公路边上道班工人掏下的的小土窑里避一避，或者到住家人家避一避，不要淋雨，千万不要在大树底下或山水渠里避雨，也不要在不牢固的石岩下歇歇；经过村子时小心被狗咬，尽量绕开养狗的人家走，实在绕不开狗，就大声喊一下主人，让他们把狗管理好；学校离家太远，周末不要经常回家，去大姑姑家住着，和大姑姑一起做一些农活，要把大姑姑姑父看做自己的家人。

三年的外县求学路，就在母亲的牵挂中走过来，也在母亲的殷殷期盼中成长，不负众望的考上了小中专，成了我家第一个跳出农门的人，成了我家第一个吃上皇粮的人，终于实现了母亲“不用天天背日头”的夙愿。

　　当我毕业后要工作的时候，母亲给我整理好铺盖，准备好厨具、餐具以及米面食材等，让父亲赶着牛车，把准备好的东西送到学校。临出发前母亲前安后顿，自己不会做饭，就慢慢学着做，做的再不好吃也比饿着强。尤其不放心的是我的脾气，反反复复叮咛让我和领导、同事和睦相处。工作上还要好好上进，干干净净做人，踏踏实实工作，好好教人家的孩子，做一个好老师。

工作几年后，母亲得知我升任副校长，特别高兴。母亲让我虚心一些，干什么事都和领导商量，不要擅作主张，即使当了副校长，也不要贪公家的便宜，不要欺负老师们。

当我调入城里工作后，回家的次数少了，因当初自己没有车，回家都要坐私人开的黑车（面包车或福田车），每一次回家，母亲都让我少回家，他们一切都好，有吃的有穿的，让我尽管放心工作，只要我们过得好，他们也就放心了。每一次回家，都惊扰的母亲睡不好觉，前半夜给我叮咛工作、生活、家庭中的事，后半夜就起来做饭，在我吃饭期间，母亲就出去圪塄上，等着车来接我。

当我有了肠胃病时，母亲劝我少喝酒，按时吃饭，有病就去检查治疗，不要把小病拖成大病。当我经济拮据，到了入不敷出的时候，母亲经常偷偷给我一百两百钱，让我买一件衣服，或给我和妻子好好看病，并且一再嘱咐我不要给他们买东西。

　　直到母亲因脑梗以及股骨头置换手术的影响，导致行动不便，思维呆滞，至此我回家的次数增多了，每一次回到家，母亲就小心翼翼地挪着脚走到我跟前，断断续续的说“就你一个人回来的？”“赶紧走个吧，天快黑了”“我不活了，不想给你们带来负担”。每一次听到这些话，我的心里很疼很疼的。在我给母亲洗衣服和分药过程中，她会把自己地里产的小米、豆子、倭瓜、葱等打包好，让我带上一家人吃，并且说家里的东西既好吃还不用花钱买。临走时，母亲步路蹒跚地走上村中的那道坡，走到我的车边，目送我出发。到后来，母亲行动更加艰难，在我出发之际，就站在大门口给我招一招手，示意我路上注意安全。

母亲的病越来越严重，以至于纯粹没有了语言，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给我叮咛了。母亲有时朝着我会心一笑，或者嘴唇一动一动的，想说什么话而又说不出来，母亲就用这种方式传递着她对我的爱。

　　母亲的叮咛，小到生活细节，大到家族命运，事无巨细，都在叮咛范围之内。有家长里短、柴米油盐的；有育儿教子、经营家庭的；有邻里相处、与人为善的；有规矩做人、踏实做事的。经常嘱咐我们兄弟之间要和睦相处，互相帮衬，让我们三个小的要以大哥为中心，都要顾全大局，以大家庭为重，兄弟之间不要失了和气。

母亲的叮咛是指向标，让我们不迷失方向，她惟愿我们走的更远，飞得更高。母亲的叮咛，语言朴素但富有哲理，言辞简单但情深意切。母亲的叮咛，一直激励着我们，熏陶着我们，感化着我们，影响着我们。只可惜，此生再也听不到母亲的叮咛声了。

（文中插图来源于网络，在此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