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残归园录：凌霄意、四 敬意

付敬江

正当我雄心勃勃地筹划下一年凌霄的续延和归园的扩种方案时，一场变故，使这些努力和企盼，都成了泡影。

这个变故，就是动迁！

2021年9月，归园所在的白家村，被列入了“乡村改造规划”，正式动迁了。

动迁很急，也很顺利。整个过程只用了一个月时间，村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农户都与动迁办签好了协议，只等动迁款一到，就都搬家走人了。

动迁负责人信誓旦旦地告诉百姓，一个月内，动迁款保证到位，许多人都相信了，有人甚至借钱买了房子，早早就搬离了白家村。

内心思忖，一个月之后，动迁款一到，这个归园，连同其中的作物，就不再是我的了，因为每一株树木和能越冬的花卉都已作了价，列入动迁款之中了。

虽然万分不舍，但也只能认可了。

所以，这个棚园，尽管刚刚安装了新的棚架，却是连棚布都没有扣上，就寿终正寝了。

棚架下的花树已見雏型。

但是，直到第二年（2022）五月，已过了整整一个冬天，动迁款也没有下来。

由于没苫棚布，棚园内许多作物都被冻死。凌霄也一直没有发芽，心中也已把她们放弃。

没想到，到六月初，东面的六株凌霄，居然活了，发芽，长叶，开花，一个月后，又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这一年的夏天，我的心脏出现了情况，到医院做了一次开胸的手術，二三尖瓣和主动脉瓣都做了修复或更换。出院后，又赶上新冠疫情严重，小区封闭，前前后后在医院和家里呆了三、四个月，再回到归园，已是深秋。

活下来的六株凌霄依然健壮，叶子虽已落光，但枝干又长粗了不少。

但是，动迁款仍然没有消息，大棚的尼龙膜照例没扣，几株苦命的凌霄又被迫裸身渡过一个寒冷的冬天。

2023年的春天很快就到了，凌霄发芽很晚，靠西边的两棵，一直没有发芽，又被冻死了。

死者长已矣，活者要生存，剩下的半架凌霄（四株），延续了旺盛的生命力，顽强地成长，到秋天，已长成小树，底部已有小孩胳膊粗。

2023年棚园中的半架凌霄

到了秋天，我又开始发愁，看来，这动迁款一半会是下不来了，难道这四株凌霄还要过上一个裸冬？

我在网上买了几梱毡条，把这四株凌霄的头部剪去，用毡条从根部起，一直缠到顶上，算是为其加了一层棉衣。下部又堆了一层厚厚的落叶。希企能保佑这几棵苦命的植株。安全渡过这个冬天。

2024年，也就是今年，已进6月，万物皆萌，我打开了最东面那株凌霄的包布，发现居然没有发芽，心想，怕是又被冻死了。

老伴手里刚好有把手电锯，突鲁突鲁就把西面的两株锯断了。

我於心不忍，忙把她拦住，总算保住两株。

又是没想到，六月下旬，去掉围布的那株，居然发芽了。

我趕紧打开另一株的包布，芽子已经发出挺长了。

就这样，整整一架八株的凌霄花墙，三年中，每年失去两株，现在，就仅剩两株了。

埋怨老伴，不该锯掉那两株，她却是一脸的无辜！

这仅存的两株凌霄，虽然发芽很晚，但是长势依然旺盛，到了七月份，鲜花已是络绎不绝了。

七月中旬，两株凌霄已开滿鲜花。

有一句古语，死罪虽免，活罪难逃。这话儿，应验到了凌霄身上。

这两株命运多舛的凌霄，又遇上了百年不遇的大涝。

还没入伏，就连续下起了多夭的大雨，院内的积水已经没膝，比七O年还要严重。

院内，棚园的外面已成水乡泽国。

将棚园门内，堆上了沙袋，以防外面的积水灌入。

棚外的水位，比棚内要高出许多。

但是，多日的大雨早已将大地浸透，含水量接近飽合，雨水一点也不能渗入土中。很快棚内就变成了游泳池。全部作物就都泡在水中。包括这两株刚开花不久的凌霄。

大雨每天都在下，棚园内的西红柿、黄瓜等已露敗相，就连抗涝能力最强的玉米，也仃止了生长，看看这水一半会不会退下去，就把七O年买的那台潜水泵又找出来，开始向棚外排水。

老天爷好象是生产队里的“打头的”，把农活儿安排得非常完美，天一亮，雨就仃，白天让你把积水排走，赶在你夜里睡觉时再下，第二早一看，天虽放晴，满院、滿棚又为你备好一层厚厚的积水，刚好够你排上一天，一点儿也不耽误你干活。

这雨断断续续下了一个多月，由于棚内积水从未排淨，棚园内的大多作物，就都被淹死了。

唯有凌霄，不但无恙，花儿反倒盛开起来，两株凌霄，站在浩浩水中，茕茕孑立，却花繁叶茂，令人心中一亮，立生好感。

此时，大门院外，也开始排水。棚内，院内，院外，一共用了三台水泵去抽，每天的劳动量很大。每当抽水间歇，身心疲惫，打着赤脚，进入棚园内稍息，望园中一片浑水，草木凋零，不免感到茫然无助，心情低落。

看到两株凌霄，枝干筆挺，上覆华盖，绿瘦红肥，生气盎然，就感到一种温暖，一种慰介和一种欣然。累烦立减，期希之意立升，仰卧在躺椅上，欣赏这两株养眼的凌霄树，一片墨绿深沉的细叶之上，装衬着一团团烈火一样的鲜花，全身都感受到一种从来没有的，无法言与的享受与舒心。

心中生怕她们也象其它作物一样，经不住大水的考验，败下阵来，就再也见不到这美丽可人的情景了。

水继续抽，花不断开。浸泡在水中的凌霄，夺人眼球，鲜艳无比！

图片上显示的是七月三十日，从六月二十四日第一场大雨算起，断断续续，大雨已下了近一个半月。

两株凌霄，好象知道我的心意，相偎在一起，争鲜斗艳，在整个雨季，不断献出靓丽动人的景象，那一团团鲜花，像燃烧的火把，照亮了我已衰老的弱心，陪我渡过了那段阴暗潮湿的日子，直到雨过天晴，整个世界又恢复了明亮！

而外面院墙下，最初种下的那两株对照系，在浸泡了一个半月后，在八月下旬，居然也绽放出美丽的花朵。

棚外的排水，要晚十多天，这两株凌霄在水里浸泡的时间也要更长。说明了凌霄是一种极具抗涝能力的植物。

一直到大水全部退去，棚园内的两株凌霄依旧抢眼，我担心的事情，一直没有发生，滿树的鲜花，一直持续到9月下旬，才逐渐谢去。

9月25日凌霄的留影（图中可見园内的其它作物已经毁去，地面已筑出新的台田）。

此时，雨季已过去一个多月，天气虽回归了正常，但许多树木，庄稼，蔬莱都已涝死，风光不在。但是，这两株凌霄依然相偎在归园，不声不响，不卑不亢，傲然挺立，是那样的从容，优雅和淡定！

是她们，陪我度过了那段艰苦的日子，让我没有失去信心，坚持排水抗涝，直至雨季结束。

我曾为凌霄写过多篇文字，赞扬和总结了凌霄的诸多优点：交友不拘贫富。弱质不甘沉淪，処境不论瘠沃，向上从不仃歇…等等等等，唯一没有提到的是，在罹遇重大灾难，身処非常逆境之时，居然也能勇面艰辛，坚韧不拔，具有大多作物所不具备之抗逆功能，令人备感意外！

面对这两株亭亭玉立，楚楚动人的凌霄，心中肃然而生的，却是一种敬意。

大雨滂沱日蒙蒙，

良田万亩水重重。

八方草树皆失色，

唯我凌霄不动容。

烈焰燃花激志气，

老残获励敢凌风。

亮节岂止冲霄汉，

笑面千难慰众生。

赞凌霄（新韵）

偶有失律，算律古罢。

2024.1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