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资治通鉴》，悟“项羽之死”

剑锋

【出处】汉纪 高帝五年（己亥，公元前202年）

【故事大意】刘邦追赶项羽到了固陵，与韩信、彭越约定了日期共同进攻楚军，但两人都没来。

楚军回击汉军，汉军大败，刘邦只好再次加固防御工事自保。他对张良说：“诸侯不配合，怎么办？”

张良建议道：“楚军即将被击败，他们没有获得新的领地，所以故意拖延不来。如果您愿意和他们分享天下，他们会立刻赶来。

韩信成为齐王并不是您的初衷，他自己也感到不安。彭越原本因平定魏地有功，但由于魏豹的原因，您任命他为魏相国。现在魏豹已经死了，彭越希望您能够让他成为魏王，但您一直没做决定。

如果今天您能把从睢阳以北到谷城的地区封给彭越，把陈地以东直到海边的地方给韩信。韩信的老家在楚地，他肯定希望得到那里的土地。

只要您承诺给他们这些土地，他们一定会各自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战，这样楚国就会变得更容易对付。”

刘邦按建议行事，果然，韩信和彭越带着军队赶来了。

　十一月，刘贾率军南下渡过了淮河，围困了寿春，并派人劝降了楚国的大司马周殷。

周殷背叛了楚国，带领舒城的部队攻打六县，并进行了屠杀。

随后，集结了九江的军队，迎接着英布，一起攻下了城父，并进行了屠杀，然后与刘贾会合。

十二月，项羽来到了垓下。

由于兵力不足，粮食耗尽，与汉军作战失利，只能退回营垒坚守。汉军和其他诸侯的军队，将项羽重重围住。

夜里，项羽听见四周汉军都在唱楚地的歌曲，大吃一惊，说：“难道汉军已经占领了楚地？为何军中有如此多的楚人？”他无法入睡，起身在帐篷里喝酒，慷慨悲歌，周围的人都跟着哭泣。

随后，项羽带着八百多名勇士，在夜间从包围圈的南面突围而出。等到天亮的时候，汉军才发现，于是派骑兵将领灌婴率领五千骑兵追赶。

项羽渡过淮河后，身边只剩下了一百多人。到达阴陵后，他们迷了路，便向一位老农问路。

老农故意误导他们说：“向左走。”于是项羽等人向左走，结果陷入了沼泽地带，被汉军追上。

项羽于是转向东行，到了东城，身边只剩下二十八名骑兵，而汉军的骑兵有数千人。

　项羽认为自己已经无法逃脱，对身边的骑士们说：“自从起兵以来，我已经战斗了八年，经历了七十多次战役，从未失败，最终得到了天下。

然而，今天竟然被困在这里！这是天意要我灭亡，并不是因为我作战能力的问题！今天我注定要死在这里了，但我愿意为大家痛快地打一场！

我要突破包围圈，斩杀敌将，砍倒敌军旗帜，让大家知道，这是天意要我灭亡，并不是因为我作战能力的问题！”

于是，项羽将二十八名骑兵分成四队，向四面冲杀。

汉军重重包围。

项羽对骑士们说：“我为你们取敌将首级！”随后命令四队骑兵从四个方向发起冲锋，约定越过山岭后，在山岭东侧的三个地点集合。

项羽大声呐喊着冲下来，汉军不敢抵挡，纷纷后撤。项羽斩杀了汉军的一名将领。

这时，郎中骑杨喜追赶项羽，项羽瞪眼怒吼，吓得杨喜和他的马都退避了好几里。

项羽之前与骑士们约定的三个集合点，现在三个地方都有楚军骑兵，汉军不知道项羽在哪一处，于是分兵包围了这三个地方。

项羽再次冲向汉军，又斩杀了汉军的一个都尉，杀伤了上百人。

三处的骑兵重新汇合，只损失了两人。

项羽对他们说：“怎么样？”

骑士们都俯身致敬说：“正如大王所说！”

于是项羽准备向东渡过乌江，乌江的亭长将船准备好，等待项羽上船，说：“江东虽然不大，但方圆千里，有几十万的人口，足够称王，希望大王赶快渡江。现在只有我有船，汉军到了，就没有船可以渡江了。”

项羽笑着说：“既然天要灭我，我又何必渡江呢？当初我带着八千子弟兵渡江向西征战，现在没有一个人能回去。

即使江东的父老乡亲怜悯我，让我称王，我又有何面目再见江东父老？即使他们不提，我自己能心安吗？”

于是，他将自己的马骓送给了亭长，命令手下的人都下马步战，使用短兵器战斗。项羽一人就斩杀了数百名汉军士兵，身上也中了十几箭。

这时候，他看到了汉军骑兵司马吕马童，说：“这不是我的老相识吗？”吕马童仔细一看，对郎中骑王翳说：“这就是项王！”

项羽又说：“我听说汉王悬赏千金买我的头颅，并封万户，我的头就送给你吧！”

说完，自刎而死。

王翳取走了项羽的头，其他骑兵争夺项羽的尸体，相互厮杀致死的有数十人。

最后，杨喜、吕马童以及郎中吕胜、杨武各自抢到了一部分。五个人把尸体的碎片拼凑在一起，正好拼成了项羽的身体。

于是，他们平分了原来悬赏的万户封地，每个人都被封为侯爵。

【悟读】项羽当时真的已经无路可走了吗？

根据史书记载，他是有机会逃到江东的，但这意味着他要丢下追随自己的士卒们，独自一人逃跑。

但是，即便有路可走，项羽却主动放弃了。

这是为什么呢？答案在于他的心理状态。

项羽是一个从未尝过败绩的人，面临如此惨重的失败，他内心的打击可想而知。

面对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项羽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他开始质疑自己的能力，质疑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道路。这种自我否定的情绪，最终成为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一个人的心开始质疑自己的时候，即使是再强大的人也会变得脆弱无比。

我们再来看看项羽人生的最后三幕戏。

第一幕：霸王别姬。

汉军围困楚军，四面楚歌让楚军士气崩溃，项羽也不例外。

夜晚，项羽与虞姬饮酒作乐，慷慨悲歌。他那首《垓下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表面上看似自负，实则充满了无奈与自嘲。这一刻，项羽的内心已经开始崩塌。

第二幕：二十八骑突围。

虞姬自杀后，项羽带着八百勇士逃走，而灌婴率领的五千骑兵紧随其后。经过一番厮杀，到达东城时，项羽只剩下了二十八名骑兵。

他再次强调自己本无敌手，但如今的困境只是因为运气不佳。项羽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失败，而是把责任归咎于命运，不仅是为了说服自己，也是为了说服他人。

因此，他策划了一次反击，以证明“天亡我也，非战之罪”。

第三幕：无颜见江东父老

在临时组织的一次反击后，项羽又问他的手下：“你们看，谁能击败我？我只是命该如此罢了。”

手下回答说：“大王所言极是。”

即使有了逃生的机会，船夫也愿意接应他。然而，项羽笑了，既然天意让他灭亡，他又何必苟活？八千子弟兵已全部战死，他还有什么脸面回到江东？

在他看来，“富贵不归故乡，如同夜晚穿着华丽的衣服行走”，这就是项羽的人生信条。他多次对自己说，这是天意，不是自己的问题。

所以，项羽最后做的这几件事，都是试图向他人证明这一点，并希望得到他们的认同。

　当手下们认同之后，项羽就想开了，他要用死来表明“天亡我也，非战之罪”的事实。

如果他活下来，就意味着承认自己被打败了。他怎么敢不死呢？若不死，又如何证明是天意让他灭亡呢？

司马迁在《项羽本纪》里，一开始就说了项羽的性格特点。

学书不成，去学剑，又不成。项梁怒之。

籍曰:“书足以记名姓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

于是项梁乃教籍兵法，籍大喜，略知其意，又不肯竟学。

项羽力大无穷，聪明又有野心，但也很骄傲，不喜欢花时间在学习上，总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优秀。

靠着这份天赋、志气和傲骨，项羽确实打出了一片天地，这也让他坚信自己“无敌”，无论智谋还是武力，都没人能够击败他。

项羽的成功，完全依赖个人能力，而不是团队合作或者系统学习。

反观刘邦，他深知自己的局限，所以把政务交给萧何，军事交给韩信，策略交给张良。

尽管出身平民，48岁才开始创业，但他不断学习成长，最终统一了江山，并且坦诚地说：“此三者，皆人杰也，我不如之。”

看看刘邦身边的人，萧何、曹参是从基层做起的公务员；樊哙、夏侯婴曾是屠夫和马夫；周勃、灌婴则是织布卖鞋的小商贩。

这些人，包括出身草根的韩信，凭借着勤奋学习和不懈努力，最终成为了各自领域的专家。

从这些人身上我们能看到，所谓的成功者，不是永不失败的人，而是能够在失败后站起来的人。

　人生不是一场短跑，而是一场马拉松，持续的学习与适应才是赢得比赛的关键。

项羽呢？他始终依靠个人的智慧和勇气。

十年前，他是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面对的是一群乌合之众。

五年后，他依然是那个才华横溢的人，但对手已经成为了一个小有规模的创业公司。

而现在，他依旧才华出众，可对手却变成了独角兽。

韩信成了横扫北方的大将军，萧何成了丞相，就连灌婴，也从一个普通人成长为专业的骑兵将领。

在用人、谋略、军事和武力方面，项羽全都输给了刘邦阵营。

他单挑无敌，正面硬刚所有人；他对部下慈爱，为盟友冲锋陷阵；他果断决绝，夺取兵权；他有手腕，分裂诸侯。

　但是，项羽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哪里，为什么会输。

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毕竟，那些乡巴佬到了咸阳就开始收集书籍，而他却只知道烧杀抢掠。

刘邦四十多岁还在摸爬滚打，不断学习进步。

项羽呢？二十多岁就开始自满，不屑于学习新事物。

他不懂仁政，没有政治家的格局，也不懂人心。在项羽看来，他已经足够优秀了，失败的唯一原因，只能是“天要亡我”。

正是这个答案，让西楚霸王重新找回了自信，然后带着他的骄傲，从容赴死。

司马迁在总结项羽一生时说：“自矜功伐，奋其私智而不师古，谓霸王之业，欲以力征经营天下，五年卒亡其国，尚不觉寤而不自责，过矣。乃引‘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岂不谬哉！”

是啊，成功不仅仅是靠天赋，还需要谦逊和团结大家。

一个人可以凭借天赋取得短暂的成功，但唯有通过不断学习和适应变化，才能获得长久的胜利。

观察上下五千年的历史，胜利者往往不是最有天赋的人，而是最懂得如何利用团队力量的人。

项羽最终的结局，其实是他自己性格的结果。他太过自负，太过骄傲，以至于无法团结众人，无法面对失败。

或许，如果他能够稍微放下一些架子，多听听别人的意见，历史就会改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