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炕、锅台和炕围子

高钢军 Quincy Gao

　　火炕、锅台和炕围子，咋一听比较陌生，现在见得也少。可是在一些乡村游热门地区，如果你选择了在窑洞或者土坯房里住宿，就会欣喜地发现，火炕、锅台和炕围子这些具有年代感的元素又回到了我们身边。

　　火炕、锅台和炕围子是北方农村地区平房里的标配。家家户户常见的是三间或五间正房，坐北朝南，或“一进两开”或“一进三开”，带有火炕的房间里有的和灶台相连，有的把灶台单独隔出去。不过，这做饭、取暖、睡觉等功能一样都没有少下。

　　古人的智慧是伟大的，你看这火炕就是为适应寒冷的气候而发明的取暖睡卧设施，特别中国冬季漫长、气候寒冷东北地区和北方地区，这里的老百姓冬天习惯盘火炕取暖。

　　火炕依房间大小而定，搭火炕也叫“盘炕”，就是用土坯子建有炕间墙，炕间墙中有烟道，像九曲黄河阵一样，曲曲弯弯的，上面用平整的土坯板盖好，这土坯板俗称“炕板子”，炕板子上面用黄（红）胶泥抹平，泥干后上铺炕席就可以使用。有炕自然有灶台，灶台上放有一口六到八勺的铁锅，侧面是放风箱的地方，灶台前方设有灶口，女主人坐在锅台旁的小板凳上，右手拉起风箱，呼塔呼塔的，左手用来往灶口里添加柴火和炭块，燃烧产生的烟和热气就会通过炕间墙时烘热上面的炕板子产生热量，进而使土炕产生热量，烟最后从火炕烟口通过烟囱排出室外。烧炕时间久了，灶火口和墙缝里冒出来的炭烟和炕烟把家里面熏得焦黄，家里好似总是一股烟熏气。不过那会儿家家如此，不仅没人觉得这样难看，而且显得家里更有烟火气，对此也就无所谓了。

　　火炕连着灶台，俗称“锅连炕”，好处多多，既可做饭又可暖炕，但也有着巨大的安全隐患，锅灶与火炕连体之间没有专门的防护栏，因大人一时疏于看护，最容易发生悲剧，导致不懂事的幼儿跌入开水锅中被烫伤烧伤，家人和伤者痛苦不堪。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和社会的进步，这“锅连炕”陋习今本上被改造和革除了。

　　火炕邻近灶口的位置称为“炕头”或“福头起”，邻近烟口的“圪牢牢”称为“炕稍稍”，整个火炕的边沿一般用整根的榆木或硬杂木作成“炕沿”，方便上炕下地。火炕的中间摆有方桌一个，以便家人们吃饭、喝水与聊天。“福头起”是家中辈份最高的主人睡觉和休息的地方，其他人只能依次往后寝卧，长辈、小辈、女人、男人。“看nia 人家当头正面的，坐在福头起，抽上一袋烟，饭还得给人家端过个”就是“热炕头”地位的真实写照。好生让人羡慕，也有一丝嫉妒。家里小孩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父母亲才会把孩子放在福头起躺下，再给喝上一碗姜汤，热乎乎地睡上一觉，这病马上就好了。

　　过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老百姓把“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娃娃热炕头”作为生活最为快乐的一个目标，你看，这“热炕头”就在其中，和老婆、孩子、田地和牲畜一个层次，你说重要不重要？庄户人干上一天的农活，回家后洗洗涮涮，喝上一口烧酒，仰面朝天后背贴着火炕，一觉醒来满是精气神。特别是数九寒天，有了火炕，被窝总是热乎的。躺进被窝，褥子暖暖的，被子严严的，人们很快进入甜甜的梦乡。

　　火炕根据位置和方向有北炕、顺山炕、万字炕之称谓，炕体有直洞式、横洞式、花洞式等。这火炕上人们一般铺着油布、毡子，有钱人家要铺地毯呢，晚上睡觉时再铺褥子。在火炕的四周白墙上人们喜欢绘有题材多样的装饰图案，以花鸟鱼虫、山水风景为主，民间故事、戏曲人物等相对较少，这就是炕围子画。

我们的炕围子画可以说是北方地区民俗年画和壁画的完美结合，是老百姓怕火炕周围墙面坏损、被褥衣裳被蹭脏进而对居住环境的一种美化。

　　这炕围子画也是很有讲究的。一般是色彩以单一暖色调为主，人们躺卧下休息时很容易静心，颜色扎眼和元素纷杂容易让人心神不宁。当然戏曲类和故事类题材另当别论，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如把《西厢记》中的莺莺、张生与红娘的故事，《白蛇传》里的许仙、白蛇、青蛇与法海的故事、《桃园三结义》里的刘关张等用炕围子画表现出来，更有了连环画的味道，不仅画匠花费时间更长，费用也比其他题材的更多。

　　传统的炕围子画中的植物类以梅、兰、竹、菊、牡丹、荷花等居多，动物类以凤凰、孔雀、鹤、龙、鹿、喜鹊为多，创作题材为丹凤朝阳、喜鹊登梅、连年有余、吉祥富贵等，寄托着人们对生活的美好生活的追求。另外，炕围子画的边框是一条或两条花纹图案，有万字边、工字边之类，颜色由浅入深，颇具有立体感。

　　小的时候家里边盖房子，我是见过画匠在家里画炕围子的。我对画匠高超的手艺满是羡慕，草木青翠葳蕤、花鸟栩栩如生，意境空灵雅致。这画匠先是把墙打磨平滑后打底，打底以浅黄和淡绿为主，打好底子后，盘腿坐在炕上，身旁摆满各种颜色的小瓶子，按照主人的想法琢磨怎样画上第一笔，如何收尾，之后是一遍遍的用细毛笔或版画笔上色，画匠也没有戴口罩的，他们要忍着呛人的油漆和稀料味儿，最后在整个炕围子画上来用小刷子回罩几层清漆，这清漆就是亮油，那个年代不时兴哑光漆。这么一来，经过多半个月或更长时间的创作、修补，炕围子画展现的题材符合主人的心思，家里的炕围子光滑如镜，整个屋子也蓬荜生辉。有亲朋好友前来串门，看到眼前一亮的炕围子画，啧啧称赞也令主人高兴好几天。

　　炕围子现在基本上已荡然无存，或许在偏远偏僻之地还能见得到。这炕围子画匠毕竟不同于画家，这门古老的手艺或许会的人也不多了，实为憾事。

　　火炕、锅台和炕围子，说起来依旧那么亲近，就像是昨天发生在身边的故事，一直在陪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