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东坡乐趣 （一）散文，沈宪

沈宪

寻东坡乐趣 一. （散文）

寻东坡乐趣 （一）

　　

寻东坡乐趣 （一）

今年夏天不去常州二日游，我根本不知道中国大文豪诗人苏轼与常州关系；根本不知道他在常州一所简陋住房中断气；根本不知道他这两句诗：多谢残灯不嫌客，孤舟一夜许相依； 根本不知道，这两句诗是什么时候写的，后人为什么写在他死去的庭院墙上；也根本不知道他临断气前，一方丈向他耳朵说：现在要想来生。苏轼轻声说：西天也许有，空想前往，又有何用。旁人又劝：现在，你最好还是要做如是想。他最后的话：勉强想就错了。不一会，他走了。

苏轼很白的语句，我难理解，因为不了解他的一生。常州回来，读了几本不同的《苏东坡传》，特别是林语堂先生的那本传记，最后写道：他的名字则是一个记忆，但是他留给我们的是他那心灵的喜悦，和他那思想的快乐，这才是万古不朽的。

按彻底唯物主义观点，人活着先是为了自己的喜悦快乐，很多哲学家都如此说。他做到了，临死前的那些话，也是喜悦快乐的。品味一下，“空想”“勉强”，很不自然于己，也就是不喜悦不快乐的。

大诗人临死前的那种不“空想”不“勉强”对我冲击很大，一生在勉强，把自己像“麻花”一样地绞、扭、转、捏，取悦他人。那几本书，朦胧觉得是一个大的空壳，大的框架，如何再明白一些，只求一点点。迈开腿去寻找，去他走过的路，寻找他在心灵和思想上喜悦快乐的源泉、土地和空气；寻找他曾经的身影；寻找他有过的笑声；寻找在他诗文背后的灵魂；还去寻找他的“东坡肉”，还没有吃过的“东坡鱼”。

第一站 访苏轼故乡━━眉山

成都眉山史上称眉州，有“千载诗书城”“人文第一州”美誉。宋代初，还是中国三大雕刻版印刷中心之一，两宋年间，眉山走出886位进士，史称“八百进士”。

以前只知道“锦绣江南出文人，进士遍布杭嘉湖”，四川和眉州也是“人杰地灵”呵。

飞机抵达成都，“滴滴车”三个半小时多驶扺眉山“三苏祠”门口，周围老城街区到处是低矮房子，小商铺一间连着一间。

“三苏祠”是苏家老宅改建而来，祠门前是大广场，广场对面是苏东坡纪念博物馆。

眉州苏姓家族是一大户人家，多有人当官读书做生意，有人读书后走出四川。苏轼从小立志源自故土环境，光宗耀祖，报国为民。“中进士”是小城绝大多数男子的夙愿，而苏轼则是那个佼佼者。

苏轼6岁入学，在“天清观”有100多学童，一老道士教学。他11岁时去眉山寿昌学院，一所公立的学校，已经能写出奇的诗句。进入学校，经典古籍诗文必须能背诵，有时必须将一本书一本书逐字抄写。和苏轼一起长大一起读书，而将来也与他关系最亲密的就是弟弟苏澈。他家有一书房称为“南轩”，是兄弟两人从小读书写字的地方。苏轼还有一堂妹，是初恋情人，毕生对伊人念念不忘，因为两人同姓，连胭无望。家庭虽不很富裕，门前万竿竹，堂上四库书，少年时期，在家乡种松树放牛羊，这对他今后的生活起了很大的作用。

“三苏祠” ，分为三部分。现为清康熙四年（1665年）重建遗存，占地面积65000平方米。三苏祠是北宋文学家‌苏洵、‌苏轼、‌苏辙父子三人的故居及祠堂。祠堂由前厅（古祠大门）、飨殿、启贤堂、来凤轩、东西厢房及廊构成三进四合院，在同一中轴线上，由南而北。东西厢房在左右均衡的基础上又有自由变化，形成不严整对称的格局。

进门就能看到祭拜大殿“文忠公”的大堂，另有三位圣人塑像，在中国历史上被朝廷封为“文忠公”溢号的仅有十位文人，而苏轼则是其中最为中国人喜爱的诗人。

“三苏祠”中，第二部分场馆，有较多文字介绍，三位文人的生平事迹，最多的也就是苏轼。

第三部分，这是由许多石碑组成的庭院竹林水池塘，供游人闲走，阅读和休息之用。

全祠堂的整体布局呈现“三分水，两分竹，祠在水中央”的西蜀园林特色。

我行走在各个殿、堂、馆、室庭院中，耳闻较多是川语。二个小时后，来到一茶饮室，一杯眉山本地绿茶，把双肩包置地上，在开满荷花水塘旁边，满眼到处是粗细相间翠绿竹子，竹叶沙沙声一阵一阵，低头喝茶抬头望去，是竹林小径。

看到一穿民族风服装小姑娘，在一位端庄老妇人陪同下来来回回地出现，引发了好奇心，离开茶座，走进小竹径处，原来她在认真地背诵苏轼的诗词。老妇人摇着扇子，在相隔三米之远处时而摇头点拨一下，时而点头几许微笑，语言中也夹杂着川语。

我又回到自己的桌椅前，继续喝绿茶，继续看着眼前的弯曲竹林小径，继续让透过竹林的风把身上湿漉漉的衬衣吹拂。不经意间的喝茶功夫，耦和着千年来厚重的崇文诵诗吟词之民风，让我一早去上海浦东机场、又在成都滴滴车上坐了三个小时、在三苏祠观看行走两个多小时后，没有什么能比那小姑娘背诵苏东坡诗词对我是更大的慰藉了。

又泡上一杯，小姑娘身影已经换了诗人儿童青年的身影，他父母谆谆教诲的声音。如果说多年来朝廷和政府拨地，让这个故居扩大了许多，已经完全变了样。但这些竹子的种，泥土，滋润竹子的空气水分都没有变，这些竹子在水塘中的倒影依旧伴人，竹叶的声响还是千年前的那样絲絲悦耳。

当泡上第三杯时，眼前是自己儿时家庭的温馨场景了，父亲是外滩大楼中留用老职员，忠诚老实也留给了新政府，收入相当可观。母亲是小学教师，知道怎样把孩子培养成于家于国有用的人，而我只是知道“好好学习”，必定是“天天向上”，万事俱备就等……。我的过去和我儿童时代家庭，与眼前的苏轼童年和青年的环境又有什么相联系呢？

苏轼眉州生活太远，我的儿童时代也已模糊，最近的是眼前桌上那杯绿茶，茶水入肚，杯中淡绿淡绿的颜色也静静地远去，只有那无奈躺在杯底下的四川绿茶叶和几乎透明无色的眉山水，幽幽地问我：上海人明白了吗？

茶已经喝到这种“又明又白”时，来眉山目的也达到了，只是没想到在此会想起那么多自己的事。

人在悲痛时会想过去，然而当时我快乐而想过去。“悦”如一条线，主要在心灵上，特点是内敛，只能意会，难以言传。“乐”由千万个点组成，有开放性，则表现为豪放，“感官”上有感染力，来得快，也去的快。谁不愿与此类人相处交友，共同悦乐呢？

苏轼也吃五谷，七情六欲，他同样具备。而他最大的“能耐”就是“转化”，头脑思考，心灵转化，用文字和言语表达出来。像一颗“爆竹”向四周发出一点一点的亮光，点火一瞬间，他已达“高潮”，他人如何想（悲或乐），于他不重要了，他大慨是不考虑的。瞬间他的喜悦快乐在身外向他人传播。自不明何以教人，己不悦何以乐天。

第二天又去几处眉山与苏轼有关的景点，和游玩了眉山的几个景观，泡菜博物馆在世界上首屈一指。

离开眉山后，就顺便把成都市的重要景点都走一走，傍晚去太古里转一圈，看看有没有更漂亮的连衣裙女人，能够被我拍摄入手机。

后一天参加旅行团，去著名的都江堰和青城山，

被山下轿夫说动，当了一程“老蒋”，被抬到山顶，与他们快乐合影，还要我带口信给上海人，当地山民感谢上海人在地震后的支援帮助重建。

轿夫一直称我为“上海老蒋”“上海老蒋”，我想这二个单词人们不会组合在一起的，大概是轿夫的幽默。他们总是快乐地与我东扯西拉，说说笑笑，一辈子没有当过官，现在身为“委员长”被人抬上山去，轿夫说山上笔墨纸已备好，要我题字“上清宫”。

后来才明白，他们叫我“上海老乡”，能被他们这么称呼，我很快乐。

晚上搭川航飞机去郑州转开封，那是苏轼进京考试，加入大宋国家体制开始“公务员”的地方。

沈宪 《寻东坡东趣》一.（散文）

写于维也纳 2024年10月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