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歌浓浓——黄涧河畔之五(文:薛志民)

无忧无虑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当夜幕缓缓降落,田野里的庄稼、小草、虫儿都隐没在一片黑暗之中,这里却是灯火一片,人头攒动,嗡嗡嗡的读书声,嘤嘤嘤的写字声,宛如一曲暮歌,清风入怀,朗月照心。</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那时候电力供应紧张,农村属于三类用电户,动不动就被拉闸限电。一断电,校园内乌漆墨黑,伸手不见五指,校长、值日领导拿着手电筒像探照灯一样照过来,那意思是“我已来到,稍安勿躁”。总务处备有煤油,两个学生发一盏高罩灯,每个班用10斤壶分一桶煤油。大家纷纷点亮灯光,整幢楼像无数颗星星在茫茫夜空眨呀眨的,远远看去那么美好,那么安宁,那么祥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煤油灯对学生视力和呼吸影响都不好,学校采用众筹方式,购买一台柴油发电机,安装在变压器下的一间小平房里,美其名曰发电机房。早晚停电时,食堂的值班师傅就拿着手电筒,朝发电机房奔过去,检查了水、油存量后,掂起摇把,弯下腰,憋足劲,“嗨”一声摇动起来,接着是“咚咚咚”的机器轰鸣声,柴油机工作起来,机械能瞬时转变为电能,教学楼恢复了一片明亮。</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教室内,学生们埋头苦读,奋笔疾书;办公室内,老师们伏案备课、批改作业。备课,就是一遍一遍读课文、翻教参、琢磨教学过程,从教学目标、课堂导入、重难点突破,到板书设计、作业布置,每一环节都自出心裁,每一个字都货真价实。每周日教师例会,教研组长统一检查打分,学校还要临时抽查,大家都养成了周前备课、无备课不上课的习惯。哪怕花白胡子,哪怕课程熟得左手摸右手,也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写教案。就像农民种地,你今年整了地,明年不整地就能直接播种吗?备课,上课,批改作业,课外辅导,考试,这是老师们的磨道。他们终年在“备上批辅考”五个字的周而复始里,寻觅教育的密码和意义;在“每当我轻轻走过你窗前,明亮的灯光照耀我心房。每当想起你,敬爱的好老师,一阵阵暖流心中激荡……”的吟唱里,得以灵魂的安放。</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两节晚自习很快结束,接下来是30分钟洗漱时间,学生们端着脸盆,拿着牙具,在水管旁洗着说着笑着,享受着难得的一日轻松。女生们爱干净,还要趁机洗洗衣服。这时,“叮铃铃叮铃铃”,熄灯铃一声声地响着,一遍遍地催着。片刻后,合闸断电,灯光霎时熄灭,各种聒噪声哑然休止。班主任、值班领导纷纷拿着手电筒走出来,厕所处、水管旁四下里寻找着,“快点快点”地吆喝着。值日的学生会干部在楼道上巡视着,侧着耳朵辨别着房间内的响声,有重点地敲击着:“别说话了,赶紧休息,再说就扣分了。”一阵慌乱紧张之后,床上翻身的吱呀声,交头接耳的戚戚声,渐稀渐少,学生们陆续进入睡眠状态。“勤劳一日,可得一夜安眠。”没有劳动和收获,哪来内心的踏实坦然?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当一切归于寂然,却总有心有所怀的少年,不甘于“晨起昏息”的一般法则,又悄悄地披衣起床,来到厕所外的路灯下,读读画画,念念有词。昏黄的光照在少年身上,形成一个大大的投影,像夜神拖着水晶的长尾裙。值日老师走过来时,他们就一闪身,躲进厕所。老师们很感动也很无奈,撵他们吧,这是刻苦勤奋,不撵吧,这是就寝纪律。关键是没有足够的睡眠,怎能保证白天的学习效果?毛主席老人家还说过,会休息的人才会工作。</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然而,凡是有人群的地方,都有左中右。个别调皮捣蛋的学生见班主任查完宿舍,值日生躺下休息,就不安分起来。寝室长也拿这种人没有办法,只好第二天报告老师。有阵子我就很头疼,我前脚走后脚班上就出问题,这儿不冒烟那儿冒烟,弄得我不敢离开校园半步。有时出去办点事,白天得把办公室的门半开着,晚上得让办公室的灯亮着,来个“空城计”。但时间一长,“狼来了”就不管用了。我忍无可忍,又无计可施,便向一前辈讨教,他让我坚持每天至少和一名学生说说话,聊聊天,谈谈心。</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如法炮制。放学路上,餐厅途中,逮住哪个是哪个,一个月不到便与全班学生交流一遍,有时问问“家是哪里,几口人”,有时就是一句不疼不痒的闲话“这发型怪潮”“这上衣从哪儿买的”……一遍聊下来,学生们顺溜多了。原来,每个孩子都有被看见、被发现、被理解、被尊重的期待,他们有时的捣乱捣蛋,其实是在故意引发关注。教中学,学中教,把问题当资源,自己就得到了成长。</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夜已深,人已静,宿舍楼前的一排泡桐树像一列卫兵矗立着,微风轻轻地摇着它的叶子,它就那样站着,不说话也十分美好。班主任们楼上楼下巡视几圈后,一天内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开始为自己找乐子了。惯常的做法是撇榄,“撇榄”是土语,字典上查不到,只好以音代意。撇榄和AA制差不多,但是有运气成分,仿佛幸运之神抛来了“橄榄枝”。撇榄要先写纸蛋,多少个人写多个少纸蛋,每个纸蛋上写不同的钱数,一块、两块、三块、五块和零。然后是抓阄,按抓阄结果集资,抓到零者叫白吃猴。白吃猴的责任是跑腿,把集来的资拿上去采购。两瓶烧刀子,一包兰花豆,一袋麻辣贝壳,这叫“有菜无酒,拔腿就走;有酒无菜,不算慢待;有酒有菜,正中下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喝酒方式有很多,经常玩的一种叫打胜家。不管出宝、猜枚、压指头哪种玩法,先两两对决,胜者守擂,输者下台,这叫打胜家。还有一种叫挖泥坑,挖泥坑是输者守擂,胜者下台。打胜家也好,挖泥坑也好,都是游戏,说说笑笑中所有的疲惫和枯燥都烟消云散,热热闹闹间增进了弟兄们的阶级情感。“握十次手,不如喝一场酒”,这就是喝酒的魅力,也是我们夜文化的一部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月亮缓缓地升到了高空,如水的月光低低地移过来,亲吻着每一个窗口,湿润了每一个酣睡中的梦……</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作者:薛志民</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