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忆事 2：我的小麻雀

李传华

　　麻雀生来野性十足，但我却养家过一只麻雀。因为我小时候野性也不奈。

一次，在放学回家路过一间农舍，我爬到农家毛草屋顶掏鸟窝掏得一只肉乎乎的、全身稀稀疏疏只有几根细绒毛的麻雀雏鸟。高高兴兴捧回家，用碎布条精心弄了一个鸟窝把这它放在窝中。

这么稚嫩这么小的麻雀怎么喂活养大它，我不知道。凭自己想象，应该吃软的、有营养的、易消化的食物比较好。

于是，一日三餐给它喂饭粒：把饭粒掐成很小很小一节一节的去喂它。小麻雀触碰到手后，以为是妈妈觅食归来了，昂起头把小嘴张得奇大无比迎接食物，遗憾它还不会吞，我只有帮助将饭粒塞到它喉咙边，呵呵！还真管用，它吞进去了。

光吃米饭会营养不足，我只好外出捉幼虫挖蚯蚓给小麻雀进补。

小麻雀渴了，我用指头沾水嘀嗒嘀嗒滴进它的小嘴里。

它很享受，我也很享受，就是没有想过小麻雀妈妈的感受。

时间过得很快，小麻雀长得也很快。整个身体慢慢地“圆润”起来，羽毛逐渐丰满起来，不出两个月，俨然成为一只亭亭玉立的大麻雀。

它高兴，我也高兴。如果它妈妈见到它，一定也会高兴。

它可以“自食其力”了：自己啄米粒、啄蚯蚓、啄小虫，吃完还要在地上左右开弓刮刮它那尖尖的硬硬的小嘴巴。喝水时尖嘴伸到小碗里吸水，然后“仰面朝天”吞下，再抖抖身子扇扇翅膀，有意思极了。

它很愉快，我也愉快，它妈妈一定也很愉快。

它长大了，因此我为他买一个鸟笼。晚上它自己跳进笼子里去睡觉。天一亮，就听到它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跳个不歇，那是叫我们帮它打开笼门放它出来。白天它时而跳出笼子在屋里闲逛，时而跳进笼里啄几口食物，我把手掌伸开口哨一吹，它立马跳到我手心里，十分听话逗乐。

它也生长在“文革”时期。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和家人还有它在睡梦中常被突如其来的雷鸣般的砸门声吵醒。一身军装、荷枪实弹、刺刀寒光闪闪的一群杂种破门而入，抄家！我们不敢怒更不敢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翻箱倒柜把我家抄得天翻地覆。有一个家伙把手指伸进鸟笼逗麻雀，我的麻雀毫不客气地啄！啄！啄！那一刻我真高兴坏了，我们不敢做的事，我的小麻雀做到了，它为我们出了一口恶气，它帮我们释放了心理压抑，真解气！真棒！我可爱的小麻雀！我发自内心地佩服它的大无畏精神和爱憎分明、惩治邪恶的勇气。

小麻雀长成大麻雀了，会飞了。它时不时展开翅膀在家里小飞一段距离、从前屋飞到后屋、从地下飞到床上、飞到蚊帐上、飞到我的肩膀上、飞到我的手掌上。

一天，我的小麻雀飞到窗台上，站在那里新奇地左瞄瞄右看看，欣赏着外面的天地、外面的世界。

又有一天，它突然飞出窗外，高高地落在对面屋顶上。

我想，这下完了，它会飞走。

我拼命地对着它吹口哨，伸出手掌逗它回来。它站在那里左顾右盼徘徊不定好一阵子，然后飞回来落在我手掌上。天呐！你终于回来了。

如此一个多月，我的小麻雀能自由飞出去，听到我吹口哨声它会立马飞回来。家里的鸟笼、窗台、我的肩膀、手掌都是它的着陆点。

毕竟它是野性的麻雀。一天，一群麻雀叽叽喳喳从屋顶飞过，我的小麻雀闻声跳到窗台上再起飞加入了这群麻雀朝远方飞去。我冲出家门去追，沿着小道，沿着田埂拼命追，眼见那群麻雀越飞越远，消失在天边。

我以为它会回来，我盼望它会回来。不论刮风下雨，天冷天热，我都开着窗子等它飞回来。每当有麻雀群飞过，我都要追上去吹口哨呼唤它。

最终我的小麻雀还是没有回来。

愿它在大自然里找到自己更好的生活空间，愿它早日适应野外生存环境，愿它能与新朋友和睦相处，愿它健康茁壮地成长。也盼望它抽时间回家看看它幼年和童年生长的地方。

我的小麻雀。

2024.10.25 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