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份情书（二）

一苇以航

文接上回，初中毕业后我到了市里读高中，就与之前的小伙伴们渐行渐远了， 高中的学业格外紧张，金川姑娘也就此淡出了脑海。高二的时候，我选择了文科，班级就此打散，整个年级重组了四个文科班，女孩子自然占据了大多数，这让理科班的男生们狠狠地羡慕了一回。我所在的文科十班男女比例是一比三，这让我们十几个男生颇有众星拱月之感。

第一天班主任调座位完毕，我惊奇的发现前后左右都是女生，这让我很是局促不安，当年我还是个很害羞的少年，跟女孩子多说两句话都会脸红。我还没从不安的情绪里走出来，坐我前面的女孩马尾就唰唰两下扫到了我的眼睛，待我抬头看时，那姑娘也正转身看我，她快速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后就转身过去了。姑娘与我五百年前是一家，名唤福萍，她竟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只是前面转身那一眼，就让我愣了好一会神，我这才发现是我桌子离得太近了，她扎起来的马尾又很长，一扭头马尾就会扫过来。于是我赶紧将课桌往后挪了挪，听到动静，福萍姑娘又一次转身，这一次她竟然冲我笑了一下，唉呀妈呀，这也笑的太甜了吧！她倒是落落大方，竟然直接伸手过来跟我握手道：“欢迎加入十班，幸会幸会！”我又愣神了，机械的伸出手跟她握了一下，只感觉纤细的手指有些冰凉，待她转身回去，我才发现脸颊发烫。

读书的日子总是很快，因我语文历史都还不错，福萍姑娘总是会问我问题，我的数学极差，但姑娘数学尚可，我经常借她作业抄，一来二去，快到期中考试的时候，我们已经很熟识了。那时候五子棋盛行，我们撕下两张作业纸相互反扣，就形成了棋盘，福萍姑娘极爱下棋，她总是在晚自习的时候与我同桌换座位，目的就是找我下棋。我自然是输多胜少，我又是个不服输的，每次输了以后我都很不甘心的央求再下一局，结果好不容易赢下一局后，接着又会继续输。后来福萍姑娘在我的同学录里写道：“很喜欢跟你下棋，只因为你输了以后一脸的不服气，让我感觉很好笑！”下棋输得多了，我便打趣福萍姑娘，我说你可真是人才，以后就叫你人才好了，她笑着说，我要是人才你就是天才，那以后直到毕业，我们都是彼此这样称呼的。下棋下的多了，我的五子棋水平也上涨不少，那时候大家暗中较劲，不仅比学习，棋艺自然也是要比的。几个男生找人才下棋，看他们说说笑笑的，我竟然有些失落，为了跟别人一较高下，晚自习人才也不跟我坐同桌了，这让我更加郁闷了。人才的同桌很快就发现了端倪，她打趣我说，哎呀，你的人才被别人抢走了，哈哈哈......

期中考试后，班主任立下规矩，座位前后左右轮流调换，一周一调。这让不少同学开始上演感情大戏，跟原来的同桌有感情了，自然舍不得换座位，奈何师命如此，只好遵从。那几天我还没从人才与别的男生下棋的不爽中走出来，这座位一调，说话都难了，这让我更失落了。人才终于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她写了一张小纸条问我怎么了？我没有回她，不曾想下课后她竟跑到我面前主动说起下棋的事，说她还是喜欢和我下棋，并约定晚自习的时候就来找我下棋，这让我的心情立马多云转晴。风水轮流转的座位，我们终于又成了前后桌，这次是人才在我后面了，那时候高二生涯就快结束了，大家都很熟悉了，下课嬉戏打闹，我的座位本就在众多女孩子中间，人才总是开玩笑说我就像贾宝玉，周围都是美女。晚自习的时候，人才写了一张纸条，悄悄的贴在我后背上，其实我感觉到她在往我后背贴东西，但莫名的情愫让我不想拆穿她，我只好假装不知道，任她成功的贴好纸条。我听见几个同学在背后笑，我依旧假装写作业，人才用笔捅了捅我说：“天才，你去把门关上吧，有些冷！”我自然知道她想让我站起来，好让大家都看到我背后的纸条，姑娘贴的纸条，怎能叫她失望？我立马站起来去关门，这时候其他同学都看到了我后背的纸条，他们哄然大笑，人才也笑的很开心，我依旧假装不知道，反问他们笑什么，结果大家笑的更开心了。直到下课铃响，人才才从后面走过来撕下那张纸条拍在我桌子上，我看了一眼上面写着：“我是天才，我很乖！”

学生时代的忧伤总是有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味道，我发现我的魂儿被勾走了，人才不理我的时候，我的失落忧伤真的很痛心。那时候我们学校有个三层楼的图书馆，我是周末回不了家的，通常周末我都会在图书馆看书，有一个系列的书很吸引我，都是讲述学生时代的感情的，我记得有《金色年轮》、《青青子衿》、《花样年华》等，在那些书里我找到同样的感情，其中有一篇像极了我与人才的故事，我将那本书借出来，特意在晚自习的时候拿出来看，果然这引起了人才的注意，她趁我不注意一把夺过书去，还笑话我看这些书是不是要给哪位姑娘写情书？我心里一惊，怀疑她是故意的，因为我真的决定给她写一封情书。那本书人才夺过去看了几天，我猜她肯定看到了我特意夹了书签的那一篇，因为她还给我的时候书签的位置变动了，也没有了往日的玩笑话。我们自然还是下棋的，不过多了赌注，人才喜欢吃棒棒糖，那是我第一次知道阿尔卑斯糖，那时候我的棋艺已经可以和人才平分秋色了，但我总是故意输给她，只为给她买阿尔卑斯糖。买了糖又不敢在教室给她，怕其他同学瞧见起哄，我只好在晚自习下课铃声响起的那一刻，飞一般的冲出教室，一口气跑到女生宿舍楼下躲起来，待人才出现的时候叫住她，将糖果塞在她手里再飞一般的冲进男生宿舍楼......

我计划的情书一直不敢写，怕影响人才，毕竟高三是格外紧张的一年。后来我是有些怕见到人才的，她对我的情绪影响实在太大了，有一次她生病请假，我总会不由自主的看向她空荡荡的座位，以至于教导主任站在我面前我都没反应过来，在全班同学的哄笑声中，我涨红了脸，好在教导主任并没有说什么。某一次下棋我赢了人才，第二天一早，她带了菜夹饼给我，在前后左右女同学的起哄声中，我三下五除二吃了一张饼。终于要迎来了高考了，倒计时的日子里，大家最开心的事就是写同学录，我也买了一本，第一页自然希望是人才写，同学录发出去就等着收，每天都等着人才还给我那张纸，她却像故意的一样，直到我催了三四次，才收到她写的同学录。那时候的我已经深得一众女生“喜爱”，我拍的大头贴刚打开，就被众女生一抢而光，幸好我早有主意，特意给人才留了一张我比较满意的。高考倒计时半个月，老师已经不管课堂纪律了，只要没有大声喧哗，老师们是默认我们做些自己的事的。某天晚自习，人才突然说要玩扑克，她们三个女生将我逼到墙角，我只好妥协，正当我们玩的兴起，值班老师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我们收扑克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扑克被收走。第二天班主任叫我到教室外面问我，知不知道昨晚谁在自习课上打扑克被值班老师逮住了？我只好承认是我带头打扑克的，这让班主任很是惊讶，因为在她眼中，我几乎是班里最乖的学生之一。说我带头，班主任是无论如何不相信的，但我咬紧牙关说就是我的主意，并且拒不交代人才她们。怎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班主任以叫家长要挟，我只能“出卖”人才她们了，出乎意料，我并没有被训斥，人才和其他两位女生被叫去狠狠训了一顿，这件事让她们叨叨我好久，我的解释显得苍白无力，后来才晓得她们就是故意看我辩解的样子逗我玩呢！

趁着写同学录的日子，我终于写好了一封情书，情书什么时候交给人才，我却犯了难，想着高考完那天交给她，又害怕考完连人影都见不着了，就这样纠结着到了高考。考完以后其实自己心里就有底了，我知道我要名落孙山了，我很难过，我在外面的电话亭给人才宿舍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另一位女同学，我说找人才，她立马大声对宿舍的其他女生说，哎呦，是找咱们萍妹妹的噢！在一阵哄笑声中人才接了电话，我问了下她考的如何，她说不理想，应该能走个二本，我替她开心的同时也为我落榜更加难过！第二天我守在女生宿舍门口，没过多久就看见人才和几个女生扛着被褥出来了，我赶紧迎上去帮她搬东西，她竟有些惊讶，没想到我会这么早等她。我说等你录取通知到了，考到哪个学校了，记得说一声。趁别人没注意的功夫，我赶紧将那封揣了好久的情书塞到她手里，我看到她眼神里满是惊讶，我赶紧跑开了。直到我复读后才考进了人才所在的大学，在校园的餐厅里，她请我吃饭，完全一副学姐姿态，我们都没有再提那封情书的事。好几年后，再见人才说起学生时代，我说我还给你写过情书呢，她又是惊讶一声：“啊！？还有这事！”然后故作惊讶状问我：“都写了些什么呢？”我说，我也忘记了!我们都笑一笑，好像多年的老友一样。

情书里写什么，是真的忘记了，但写过情书这事每每想起却仿佛就在昨天，或许，这就是学生时代青涩的感情，因为太纯粹，所以刻在记忆里，虽然是“十一”，但回想起来却是嘴角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