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旅往事之西藏故事-东三县

兰若寺DE妖医

到达拉萨后，我们住在五大队，也是部队机关所在地，医疗工作也陆续运作，日常保障没有多大问题。为了让伤病员第一时间得到比较好的救治，我们与西藏军区医院、武警西藏部队医院建立了转诊关系，一下子医疗保障工作质量就好起来了。

部队的任务越来越重，最多的时候有79个任务点，就算把所有的卫勤力量派出去也无济于事，为了达到平安驻训、健康驻训、文明驻训和质量驻训，我们又与各个市、县医院进行了广泛合作，医疗保障的五级立体网络成效突显，从而使战士的就医工作便捷了许多。

进入六月，大家慢慢适应了高原缺氧环境，身体不再那么难受了，但各任务点上的情况不完全相同，有的地方战士冻伤的情况是存在的。为进一步了解任务点上的困难与实际情况，部队首长打算去各个点上看看，作为医疗保障负责人也参与了此次任务。

我们的巡视工作是从最艰苦的藏北地区开始的，在走过的众多执勤点上，最让人不能轻描淡写，忘却在往事中的是东三县了。

东三县是西藏人对那曲辖下非常偏远的比如、索县和巴青三个县的统称。因314之后不久，藏区整体稳定形势严峻，东三县驻着一个团的兵力，分散在20多个任务点了，有保护铁路运行的、有维护寺庙秩序的，有保护群众财产的、有保卫学校安全的，有维护牧民生产的等等。驻训点大部分远离城市，生活、工作、交通、通信条件差，给家里打一个电话，买一些生活用品有时都非常困难，而一路看到的景象更加无法用语言宣泄。

东三县印象最深就数路了，围绕着雅鲁藏布与怒江大峡谷修建出的公路，蜿蜒在沟壑中，一边是陡峭的山崖，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江面，高低不平的路面被雨水与泥石流冲出巨大的坑坑洼洼，头顶的飞石滚落下来，在水面上击起巨大的浪花，让人心惊胆战。一路上不时见到掉进江里的车辆，昭示着生命的陨落与生活的不易。

我们从那曲出发不到一刻钟功夫，离开国道219后，山路顺着海拨开始陡增，车行在砾石铺成的公路上，人颠簸如同筛子上的糠粒，车辆驶过，后面飞起的扬尘如同绵延的土龙，道路两边不时见到向大昭寺方向叩长头的牧民。无论道路怎样糟糕、怎样肮脏；无论地面是干的，还是湿的，他们都无所谓，虔诚的三步一长头，匍匐在通往拉萨的路上，一心向佛。

看到这样的公路，是什么给予战士们强大的力量，在当时漆黑的夜里是怎样把车开进东三县的。

比如与索县的十字路口，团部安排我们吃了中午饭，没有想到能在如此远离人间的地方吃上热气腾腾的饭菜，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感觉，更是一种莫名的感叹。广漠下的绿草下，极目尽头牛羊遍野，是那么的安详与静怡，湿地里的黑顶鹤，高傲的竖起婀娜的身姿，向着太阳划出优美的曲线。

吃完饭后我们向比如县城出发，道路居然是油过的，当地有一个坊间语，比如县出过大官，所以比如县有100多公里油路，或许在这如此偏远的地方，修通公路的意义并不大，牧区最好的交通是马了。下午四时，我们终于到达目的地。

“比如”，藏语意为“母牦牛群”。这里原是一个“母牦牛部落”，也是传说中的女儿国所在地。比如的天葬习俗独特，保留死者头骨的习俗形成非常有名的骷髅墙。据说创建天葬台的达普八世白玛白扎活佛关照当年的天葬师，把尸首喂鹰，头骨保存起来，使每个活着的人一看到它们就会想起自己的归宿，以此警示世人。

夏天的比如山顶白雪皑皑，山腰云雾缭绕，山下苍海碧波，令人感慨万千。这片遗梦千年的土地上到处遍布的碎瓦残片、宗教建筑。讲述着曾经的辉煌与沧桑。站在古堡废墟上，仿佛看到这片土地昔日的辉煌，俯视夏曲河在崇山峻岭中，流淌出动人的音符，是那么的美妙。

我们的部队住在一处破烂的半废弃营房里，没有床铺，战士们住在地面上，窗户上的玻璃完全碎了，战士们就用报纸糊上，墙面上渗出一道道黄白色的碱痕，勾勒出像有好多心事的天然画。营房在山沟里，不到五点太阳就看不到了，对面的雪山暗淡无光出更多的恐惧与妖娆。

我在首长休息的间隙，给战士们检查了一下身体，主要是冻伤、晒伤，还有就是水土不服引起的胃肠不适。天黑了，躺在招待所的房子里，战士们睡在冰冷地面上的画面反复出现在眼前，我辗转反侧到天明。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吃过早饭就出发，去索县的路是国道317，相对来说宽了一点，但路况还是非常差，上午10时赞丹寺进入眼帘，我们到索县了，索县人口不到两千，位于群山环抱的一处河谷地上，一南一北两座寺院与简单几条街道组成其基本布局。城南的赞丹寺，很像布达拉宫，当地人称为小布达拉宫，傍晚时分，在夕阳的映衬下非常漂亮；而城北的日崩寺则更加显眼，日崩寺是觉姆(尼姑)寺，一般不会让人参观，幸运的是我们进去看了看，据说寺内还藏有一枚天然的九眼天珠。

每年五六月份，索县开始挖虫草了。为了维护虫草采摘秩序，战士们全都执勤去了，我们又去了执勤点，两个山头上，战士们站成长长的人墙，将两个乡的牧民分开，防止因采挖虫草形成新的矛盾。

索县大家住的条件好多了，晚餐是战士们从河里打捞出五六斤重的无鳞鱼，还有西北人非常喜欢的手工面。

巴青和索县相距非常近，也就五六十公里的样子，G317穿县城而过，巴青海拨相对低，是大多数旅行者歇脚的地方，县城非常小，只有一条街道。

藏语里“巴青”指的是大牦牛帐篷，是独一无二、冠绝天下的意思。布加岗日雪山位于巴青县、丁青县和索县三县交界的地方，是苯教信众心中的神山，也是藏东地区的最高山峰，巴青离神山最近。

巴青日照长，是那曲冬虫夏草核心黄金产区，巴青虫草个头大，2008年的时候，巴青的虫草一根品相好的就能买60元钱。目前市面上的虫草数巴青出产的品质最高，但已经非常少了。

虫草一般呈现土黄色或黄棕色，少数棕褐色，其为冬季真菌寄生于虫草蛾幼体内，至夏季发育而成，所以也称其为冬虫夏草。因虫草所谓的药用价值，对生长环境又有及其苛刻的要求，价格也是一路飙升，一般人很难承受与享受得起。

挖虫草是技术活，更是体力活，冰雪融化的雪山，遍地野草、荆棘、苔藓与黄绿色的草甸混沌在一起，虫草露出地表的只是短短一截褐色草芽，既考验眼力，更考验耐心。没有几年功夫是挖不到虫草的。挖虫草不能深也不能浅，直上直下从草芽旁边三指处下锄，到底后侧向翘起，从土里剥离出完整的虫草，如果不把握好力度，就有可能挖断虫草，挖完还要及时把草皮和泥土回填压平，以免水土流失。

我在战士执勤时去看了看牧民挖虫草的景象，非常的不容易，天一亮上山、天黑才下山，有的牧民一家子上山，为节省体力与时间也就吃住在塑料搭的简易帐篷里，直到虫草采挖结束。冬虫夏草是大自然的馈赠，然而在高寒缺氧的山上采挖虫草，即便是当地藏族农牧民也面临极大考验，许多人会出现高原反应，每一天的劳作都是与极端环境和身体极限的拼搏，让我这个医生想这才是虫草最大的价值。

午后的巴青阴晴不定，一阵急促的雨夹雪后，气温一下就降至3、4℃左右，战士们在进行常规训练，这里是东三县最东的地方，陡直的高山遮挡住太阳，山坡上的青草泛着金黄的光晕。六月的街道上狗比人多，基本上没有行人，牧民要么在转夏季牧场，要么在山上挖虫草，县政府门口有一对新人正在购买结婚的东西，依稀出人少的安详。而我们这些他们无视的闲人，远离家人、远离家乡用钢铁般的意志，支撑着这里所有人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