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 作 组 开 会

一杯咖啡两块糖

发布 / 一杯咖啡两块糖

（ 美篇号：337461 ）

“开往扎鲁特草原的826专列”

【 文 选 】

工 作 组 开 会

作者 / 戴志兰

（原巨力河公社乙旦加拉嘎大队知青）

　　1971 年春天，我从生产队抽调到公社一打三反工作组，到邻村搞运动。白天跟社员一起象征性参加劳动，晚上搞运动。这叫革命生产两不误。

　　晚饭后，社员们听见钟声，便陆陆续续往队部溜达。队部是一间四十多平方米的坯房，对面炕。北炕上摆着一个炕桌，桌上有一盏罩子油灯。用来点灯的油是劣质柴油，灯罩口不时冒着黑烟。先到的一般是男人；妇女们稍晚，她们都带着活儿 —— 纳鞋底的，补袜子的，搓麻绳的。男人则在北炕上肆无忌惮地抽旱烟，抓虱子；女人们在南炕上一个劲儿地干活。南北炕上人们聊的热闹，嘻嘻哈哈什么都说，没遮没拦！

工作组的人坐在北炕上。一小时后，差不多人到齐了，大队书记开腔了：“中了！中了！都别唠了！开会了！悄声地！咱们先学习旗里的文件，好好听着！” 文件由我来读，有的句子像绕口令，社员们不明白。比如：路线是个纲，纲举目张，纲决定目，目体现纲，纲举决定目张，目张体现纲举…… 我还要详细解释，其实我也不懂，但大家信任我。大会讨论的时候就更有意思了。有的人特别能说，他们经常听广播，知道的事儿也多；还有的人会生拉硬扯，撇开文件不说，一下子就扯到了拉丁美洲和阿尔巴尼亚，最后还忘不了骂骂美帝国主义和打倒日本鬼子。劳累了一天的社员们发言相当热烈，彰显着他们对运动的参与精神。

忽然，书记大叫：“那是谁呀？睡啥呀？睡就悄声睡吧，咋还呼噜上了？没看见工作组在这啊？呼噜拐了弯了，” 大家爆笑，睡觉的人一下子醒了！我特别生气 —— 这也太不把我们工作组当回事了！

（ 原扎旗永乐屯知青李振常拍摄并珍藏）

　　因为时间关系，会议不能由着性子自由发言，该转入下一个程序了。

　　“下面由工作组的同志教我们唱革命歌曲。”书记大声说，人们一下子兴奋起来了。看得出来，社员们非常喜欢唱歌。尽管当时我不识谱，但是没人知道，所以我非常自信，不知天高地厚地充当社员们的音乐老师。凡是我会唱的都教给他们，他们更是努力表现着自己的音乐天赋。我曾教过《高楼万丈平地起》、《十送红军》、《长征的时候跟着毛主席》、《我为祖国献石油》、《打靶归来》、《我们走在大路上》、《长征组歌》等歌曲。那时我们情绪高涨，我唱一句，大家学一句，最后再整段连起来唱。如此反复，直唱到我满意为止。唱歌的确能鼓舞斗志，凝聚人心，驱赶疲劳。

　　为了保证进入会议最重要的实质性阶段，我们结束了教唱歌。一部分社员先回家了。人们哼着歌走出队部。留下的是书记、各队队长、骨干、党员、团员、贫协积极分子等村里的中坚力量。大家集中在南炕上，我们工作组的人坐在北炕上——揭发检举社员投机倒把行为的“秘密会议”就在这黑暗的夜晚悄悄开幕了。

这就是一打三反运动的实质。大家把白天搜集来的，听说的，真的、假的一一在这检举。书记和我们工作组的人反复强调保密，我作记录。我在整人的会议上作记录，这不是第一次。我向来听得准，记的全。不过，人们揭发检举的基本都是这样一些事：×××某年某月往邻村倒卖一只羊；谁谁春天用谷子跟邻村换了一只猪羔；×××偷偷把鸡蛋卖给××家，她们家儿媳妇坐月子了；×××往黑龙江倒卖两匹马，是前年的事，那是队上的马，当初他说马让狼掏了；某某地主最近不老实，赶牛回来的时候骂牛，像是骂咱贫下中农，说：“牲口，你就是牲口，累死你！累死你！咋不累死你呢？” 再有就是：“我听说咱村谁谁和谁谁有关系，不知真假？”—— 书记厉声说：“别扒瞎，你看见了咋的？这事别记。”可是在坐的人们还是记在心里，这事被传出去了，影响极为恶劣。这类事件往往要揭发两个多小时到三个小时，我记录十几张纸还不够。

　　当年秋收的时候，我回到了自己所在的生产队。倒不是因为秋收忙，而是因为错案实在太多，人心不稳，没有一件事能保得住秘密，被整得人闹翻了天。虽然每件事都要调查，但不了了之的是多数。运动不得不停止，工作组自然也就解散了。

　　在那个特殊年代，情况就是这样。所谓的投机倒把和做小生意的人，往往遭到人们的憎恨和忌妒，成为被整治的对象。

　　时间一晃 30 多年过去了，在逝去的时光里漫步，不一定都是无怨无悔。但是每个人的青春岁月都是和国家的命运分不开的。

（ 全文完 ）

【作者简介】
戴志兰，1968 年 8 月去内蒙哲里木盟扎鲁特旗巨力河公社乙旦加拉嘎大队插队，1973 年 9 月考入内蒙哲里木盟师范学校上学，毕业后在哲盟奈曼旗大沁他拉一小工作。1980 年调入内地，在石油部地球物理勘探局第五地质调查处子弟学校任教。1986 年被调到该局留守处子弟学校工作。1992 年 6 月调回北京。回京后在海淀区一所学校任数学教师。

以上文字选自知青专著

《开往扎鲁特草原的 826 专列》

第五章 知青记忆

本书由中国新闻联合出版社

2008.08 出版

图文编辑 / 一杯咖啡两块糖

2024 . 10 . 24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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