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州行散记

东篱叟

　　

十月中旬，三秋之末，和安哥、岁月两位歌友结伴，应刚刚卸任的朝霞艺术团原团长彭澎之邀，到她的家乡湖南靖州游玩。团友荣荣已先在那里等候了。

靖州，全称靖州苗族侗族自治县，隶属湖南省怀化市，位于湖南西南部，西邻贵州省，南接广西壮族自治区。早在四千多年前的夏商时期就是荆州西南的要腹之地。公元1103年宋朝在这里设靖州，自此宋朝历代都是州、府、路所在地。明朝时期成为湘黔桂三省交界处的商业重镇。现在为"中国杨梅之乡"、"茯苓之乡"，是"全国绿色小康县"和"全国绿化先进集体"。

靖州于我来说，很陌生。所以对这次靖州之行充满期待：在陌生的山水中信步徜徉，耳闻目睹一番，一定会有很多收获。

　　

彭澎将我们安排在她的一位闺蜜的别墅里住宿。主人在女儿家照看第三辈，不在家里居住，于是这几天这里就成了我们无拘无束恣意消闲的"东篱下"了。



　　

到靖州的第二天，游玩了黔阳古城。

黔阳古城在怀化市代管的洪江市境内，距今已有2200多年历史，是全国保存最为完好的明清古城之一。先后被列为国家4A级旅游景区和省级历史文化名城，获得"中国最美小城"、"中国十大最美古城"之一和"湖南省特色旅游名镇"等美誉。

从靖州县城出发，驱车向北，约一个半小时便到了黔阳古城。

下了车，就见迎面一座单层石牌楼，上书"黔阳古城"四个嵌金行书大字。可惜牌楼的左边被民居遮掉了一部分，大煞风景。我想有关部门应该有为此做过工作，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未能说服民居房主。由此我这个曾经的政府基层工作者不禁回想起做群众工作的诸多难处。

穿过牌楼，是一条悠长的小巷。小巷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和民居，现代的和古代的夹杂着。黔阳古城号称"九街十八巷"，青石板铺就的街巷纵横交错，其中古建筑最集中的当是"明清古街——南正街"。街道两旁除了商铺和民居外，还保留着书院、文庙、客栈和戏院等。这些古建筑或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或飞檐翘角精巧飘逸；或雄伟壮观气势磅礴，或精致淡雅清秀宜人；或依山傍水如诗如画，或临街面市人间烟火……一座座古色古香美轮美奂，用不同的风格，从不同的角度，向游客述说着古城的千年历史。古街两旁还不连续地悬挂着许多红灯笼，热烈的红色与古民居黑白为主的冷色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增添了颇多的喜庆气氛。

也许因为是旅游淡季吧，古街上很冷清，除了稀稀拉拉的几个游人外，还有一些中学生在写生。与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的场面相比，我倒是更喜欢这一份冷清，觉得这样的情境更能体现古街的古朴原味、更能体验历史的幽远苍凉。

我们踏着青石板，犹如在历史的长途中徜徉。走着走着，本来就阴晦的天空飘起了小雨。望着笼罩在蒙蒙细雨中的冷清的古巷，我脑中突然蹦出戴望舒的诗句：

撑着油纸伞

独自彷徨在

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一个

丁香一样的

结着愁怨的

姑娘……



跟着兼做导游的租车司机唐师傅，我们来到了一座红色的城楼前。古黔阳城原有五个城门，现尚存四个城门的遗址，其中保存最完整的就是现在矗立在我们面前的西门。这座城门始建于唐建中二年（公元781年），最初名为安远门，历史上经多次修复和更名。1938年，军统在黔阳举办特训班，毕业时蒋介石来视察，还为这座城门题写了"高瞻远瞩"的匾额。戴笠让人把蒋的手迹镌刻在城门上，并将此门更名为"中正门"，又亲自书写了新的城门名。蒋介石的手迹在文革中被铲除了，而戴笠的手迹却逃过一劫，保留了下来。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中正门是黔阳古城最有代表性的建筑之一，成为了古城的文化象征。它用红砂石垒砌，城门上建有二层飞檐楼阁。通道的地面和古街一样也是青石板铺成。如今，赤褐色的巨石经千年风雨的风化侵蚀，那剥落后凹凸不平的累累斑痕，像是在默默地倾诉着岁月的蹉跎、历史的沧桑。



　　

出了中正门，就到了沅江边。穿过城门前的小广场，我惊喜地发现一个游览指示牌上写着"芙蓉楼"的标识，不禁脱口而出："芙蓉楼？难道是王昌龄送辛渐的那个？"话音刚落，身旁一位并不相识的游客热心地答道："对，就是。"

可是，我记得那个芙蓉楼应该在江苏的镇江啊，怎么跑这儿来了呢？于是，我迫不及待地就想探个究竟。往右顺着江边走一百多米，就是芙蓉楼景区的大门。大门两侧悬有一联：

地以人传，千载芙蓉今尚在；

我生公后，一江寒雨客归来。

再看门外路旁的解说牌上，的确说就是王昌龄送辛渐的芙蓉楼，还说这是"江南四大名楼"之一呢。

"江南四大名楼"是哪四个，前三个已有定论，即南昌的滕王阁、武汉的黄鹤楼和岳阳的岳阳楼。而第四个则还很有争议，据我所知至少有七、八种说法，其中就有两个"芙蓉楼"，一个是镇江的，一个就是这个。自旅游业在国内兴起后，像这样争名人争名楼的事，已是屡见不鲜见怪不怪了。所以我也不管这些，且进楼领略一番去。

这个芙蓉楼相传是唐朝著名诗人王昌龄被贬龙标（今黔阳）县尉时所建。建成后他常在这里饮酒作诗、筵宾送客。那首脍炙人口流传千古的《芙蓉楼送辛渐》就是在这里写的：

寒雨连江夜入吴，

平明送客楚山孤。

洛阳亲友如相问，

一片冰心在玉壶。

随着这首诗的广为流传，芙蓉楼也名扬天下。

现存的芙蓉楼是嘉庆二十年（1815年）在原址上重建的，后又经过几次修缮。楼为两层，依山临水，一色青瓦屋面，红色木板墙，地方特色浓郁。虽无高大雄伟的气势，但在万绿从中筑叠巧思，飞檐卷垛，别有一种淡雅清秀的风味。 不知为什么，楼门没开放，无法进楼游览。

楼后面有一荷花池，池畔有一个小亭子，叫半月亭。据说是王昌龄弹琴的地方。

楼左侧顺坡而上有一长廊，立有许多碑刻，其中据说有颜真卿、黄庭坚、米芾等名家的墨迹。后面还有一些景点。因为一行人中进来游览的只有我们四个，其他游伴还在景区外等我们，所以这些我们都没去看了，不能不说的确是有点遗憾。

走出景区时，我还在默默地咀嚼着芙蓉楼前门上的那副对联：

天地大离亭千古浮生都是客；

芙蓉空艳色百年人事尽如花。

细细品味，不禁心生感慨：是啊，朋友之间，彼此不都是人生路上的匆匆一过客吗？好好珍惜眼前人，好好珍惜每一个相遇、每一份友情吧。



　　

从黔阳古城返回靖州的路上，瞻仰了共和国第一大将粟裕的故居。粟裕故居位于与靖州相邻的会同县坪村镇枫木村，是一个侗族村落。

先参观了粟裕纪念馆。纪念馆由两个展厅组成，用文字、图片和实物等，分五个部分介绍了粟裕的生平事迹。粟裕故居与纪念馆近在咫尺，还没到故居的大门，先看到的是故居右后方的路旁两棵三个人都抱不过来的千年古樟树，像两个忠诚的卫士，守护着我们共和国第一大将的故居。故居始建于清咸丰年间（1851-1861年），座东南朝西北，是一座由前厅、正屋、横仓楼三栋两层木楼房组合成的二进式院落。建筑形式为穿斗式梁架结构，极富湘西民居特点。我们到这里时，故居已经闭馆，我们只能在外面瞻仰了一番，留了个影，便怏怏而归了。

对于粟裕的生平事迹，我并不陌生。他卓越的军事才能和丰功伟绩固然令人敬佩，但最令我敬佩的是他淡泊名利、几让职位和权利的高风亮节和宽广胸怀。世上能人不多，贤者更少，而像粟裕大将这样又能又贤德才兼备的，则是寥若晨星了。



　　

第三天，游玩了靖州境内的几个景点：望江楼、风雨桥和文峰塔。

望江楼嘛，顾名思义，肯定是建在江河边的。靖州的望江楼"望"的是渠江。到了望江楼前抬头一看，怎么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再仔细端详，觉得像极了武汉的黄鹤楼。打开手机搜出黄鹤楼图片一看，果然很像。

靖州望江楼是一座和黄鹤楼同一类型的重檐歇山顶楼阁式建筑，共五层。立在渠江和异溪的交汇处，巍峨挺拔，气势磅礴。几十个翘起来的檐角上，都镶有白色塑雕，都是些什么，看不大清楚，仔细观察，觉得像是展翅的凤凰和腾飞的玉龙。至于是什么材料做的，不得而知。呵呵，不去探究吧，咱也不是搞建筑的。楼前有一个不太大的音乐喷泉广场，想象一下，到了夜晚，华灯初上，清泉喷涌，彩虹飞舞，该多美啊！除了一楼，其他楼层都没开放，上楼俯瞰靖州全景的愿望落空了。

一楼有个匾额上书写着"楚南第一楼"，这让我联想起昨天在芙蓉楼景区里立有一块大石碑，上面写的也是"楚南第一楼"。起初我想，你这2000年才建成的望江楼，无论是历史还是名气，都不可与芙蓉楼同日而语，怎么能和人家同称楚南第一楼呢？何况湖南还有已成定论的江南四大名楼之一的岳阳楼，你凭什么称"楚南第一"？可随即转念一想：楼因人名，楼因事名，岁月更迭，世事变迁，或许哪一天这里发生了什么载入史册的事件，或是哪位骚人墨客在这里写下什么流传千古的佳作，或是哪位名人留下什么墨迹……让这楼一夜成名，与岳阳楼芙蓉楼比肩甚至超越呢。再或许，题这匾额的人是从其他什么角度说它是楚南第一吧。——嘿嘿，我又瞎琢磨了。



　　

站在望江楼下的江边顺江望去，不远处一座长廊式的大桥横跨渠江。桥上建有四个对称的凉亭，中心处还有一塔，据说有十一层，塔尖高耸入云。桥顶和亭、塔，一色的粉边黛瓦，飞檐翘角，尽显苗侗风情。和周边的青山绿水浑然一体，相映成趣，宛然一幅水墨画。陪我们同游的靖州朋友曹总告诉我们，那就是江东风雨桥。我们随即前往游览。

江东风雨桥全长180米，宽8米。两人合抱的木柱，两根一排，共五十排，就像挺拔威武的礼仪兵，分列桥上，热情地迎送来往的游客和休闲的市民。桥梁旁设有木质长椅，供游人市民休憩，坐卧皆宜。椅后的防护栅栏，也是椅背。桥头是一座高大的仿古牌楼，悬挂着一块黑底金字匾额，上书"江东风雨桥"五个草书大字，龙飞凤舞，潇洒飘逸。两旁的对联也是黑底金字，用的是隶书，写的是："风和日丽花桥靓；雨沛年丰古郡兴。"桥面用青石板铺成，其它都是木质结构。牌楼、梁柱、长椅和护栏等都为朱红色，和廊顶塔顶的黑白色对比鲜明却又十分和谐。

曹总告诉我们，这原是一座公路交通桥。2017年，因为在上游不远处新建了一座公路铁路两用桥，就把它改造成了现在的风雨桥。既为靖州增添了一处靓丽的旅游景点，又为市民提供了一处休憩和文娱活动的场所。

天上白云飘飘，桥下渠水滔滔，远处青山隐隐，两岸楼宇林林。我们悠闲地在桥上走着，欣赏着这宜人的风景，不禁为当地政府这个富有想象力的创意点赞。



　　

从风雨桥上下来，驱车前往文峰塔。

文峰塔俗名锥子塔，位于靖州县城东南约两公里处的白岩坡。始建于乾隆四十九年（1783年），于嘉庆四年（1799年）完工，文革中被毁。1998年，靖州县政府采用"政府引导、民间主办"的方式重修扩建，形成现在的以传统儒学文化为主体园区，忠义、乐康、竹得、民俗为附属园区的文峰塔景区。

从停车场出来，刚踏上上山的小路，就感到一阵阵中国传统文化的清风穿越几千年的时空扑面而来：小路旁，隔几步就立有一块不规则的石碑（回来查资料，得知一路共有100块），碑上镌刻的都是从《论语》中摘录的格言警句。设计者考虑很周全：碑上不仅有原句，还附有译文。

小路的尽头，是一个小广场（后来得知叫文化广场）。往右转头便见一座石像矗立在大理石铺砌的平台上：一个古代装束的长胡子老者端坐在书案前，双目炯炯有神，书案上摆着一本翻开了的线装书。看这姿态，应该是一个给弟子们授课的儒者。租车司机唐师傅告诉我，这个人叫魏了翁。

魏了翁，我倒有几分印象，是通过诗词知道他的。但只知道他是南宋的大臣、理学家，诗词颇有造诣。其它就没印象了。特别是他和靖州有什么渊源，更不得而知。走上前去细读石碑上的介绍，原来魏了翁字华父，号鹤山，还是个著名的学院教育家。他曾经谪居靖州七年。在靖州期间，创办鹤山学院，广收弟子，传播中原文化，对靖州文化教育事业的发展和民族间的文化交流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作出了杰出的贡献，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怪不得靖州人民这么敬重惦记他呢！看了介绍，我们一行人肃然起敬，围在他身旁，来了个合影，权作当了回魏老夫子的弟子吧。



　　

魏了翁雕像的右前方，即文化广场的东南方向，就是儒学园区，文峰塔是这个园区的核心景点，高高矗立在坡顶上。到儒学园区的大门前往里一看，一条拾级而上的阶梯通往文峰塔，怕是有二百多级吧。面对这天梯一般直插云霄的台阶，我这个半月板三级损伤的老头，只能知难而退望塔兴叹了。

一行人中，上去看塔和留在广场溜达的大约各一半。我端详了一下这儒学园区的大门，这是一个单间冲天柱子式牌楼，悬挂在门楣上的匾额上写着三个红色楷书大字："棂星门"。在我国古代，棂星门是象征王制的尊者之门，只有王侯才能从此门出入。从明朝起，也在孔庙设立棂星门，显示了社会对孔子和儒家学说的尊崇。还有一种说法：只有中了状元、榜眼和探花的人才有资格从孔府的棂星门下过。可见，把它作为这个景区的大门，除了突出这个园区的儒学主题外，还蕴含着激励学子们努力学习，勇于夺魁之意。

大门里的景点，我只能从进去参观的同伴的讲述和拍摄的照片中了解点滴：里面的景点还有步云亭、及第门、百年状元坊等，仅听这一系列的景点名称，就知道设计者们用心良苦了。其中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百年状元坊"的照片。百年状元坊由十八块黑色花岗岩大理石连缀，镶嵌在文峰塔第一层的外围，上面镌刻的是自1987年靖州苗族侗族自治县成立以来，历届高考文、理科前三名学子的名字，将一直延续到2086年，整整一百年。每年高考成绩公布后，县政府都要在这里举行隆重的上榜仪式。这些景点的设置，以及景点背后的故事，体现了靖州县政府和人民教育兴县、文化兴县的良苦用心，实践中这些措施也的确极大的激励了学子们为振兴中华、振兴靖州而发奋学习的热情。怪不得刚才在路上听曹总介绍说，每年高考前后，学子们潮水般地来这里"朝拜"呢。



　　

午餐安排在魏了翁雕像左侧的"乐康苑"里吃斋饭，这里是供市民休闲的场所。

路上，看到路旁一条青砖铺砌的阶梯通往山上，阶梯上长满了青苔和野草，两旁山坡上都是茂密的灌木丛和高大挺拔的乔木。阶梯尽头，树林背后，露出一角的黑瓦白墙。这种景色体现出来的野趣和闲趣，同对面儒学园区体现的浓厚的劝学氛围，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你瞧，这几位小姐姐，又忍不住要在这里留下倩影。看着她们悠闲的pose，我突然感觉，此园此景，不正是刘禹锡描写的那种境界吗：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妙啊！



　　

晚餐，彭澎邀来十余位亲友在得月楼酒家为我们饯行。席间大家推杯换盏，殷切交流，热情洋溢，妙趣横生，笑声和歌声此起彼伏。最后，一曲深情的《难忘今宵》为我们的深秋靖州行画上了快乐的句号。

这次的靖州之行，虽然来去匆匆，但是黔阳城的那种古韵，王昌龄的那颗冰心，望江楼的那份自信，风雨桥的那个休闲，文峰塔的哪股儒风，乐康苑的那番野趣，得月楼的美味，朋友们的真情……这一切，都是这次靖州行抹不去的记忆。

谢谢了，靖州！

谢谢了，靖州的朋友们！期待着与你们再聚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