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温和的建议（一）乔纳森.斯威夫特（1667—1745年）

方洪琨

背景介绍

斯威夫特时期，爱尔兰面临的最严重问题之一就是贫富间的巨大差距，即高租金的地主和被压迫的佃农之间的尖锐分化。这一问题在随后的许多年里依然存在。当此文于1917年发表时，爱尔兰正处于持续三年的饥荒中。斯威夫特谴责了地主，为佃农尤其是天主教徒发声，因为大多数佃农都是天主教徒。正是他对人类的关爱促使他写了这本小册子。

为防止贫困家庭的儿童成为父母或国家的负担并使他们对公众有益。

对那些穿越这座大都市或在全国旅行的人来说，当他们看到街道，马路和小屋门口挤满了带着三个或6个衣衫褴褛的小孩的女性乞丐向路人乞讨时，这是一件多么悲凄的事情。这些母亲无法通过工作过上正常的生活，反倒被迫耗费所有时间，满大街地为无助的婴儿乞讨食物。而这些婴儿长大后 ，要么因为无工可做而沦为小偷；要么就离开亲爱的祖国，去为西班牙伪王打仗；再不就沦落到巴巴多斯去卖笑追欢。

我想各方都会一致认同，在当前王国糟透的情势下，这些母亲怀中，背上或随身的经常也是在父亲身边的数量巨大的小孩，在目前的困境下，也算是一种巨大的额外苦情。因此任何能找到一种公平，廉价且简单的可以使这些孩子成为国家的健康有用的公民的人都应受到公众的高度赞誉，值得为其立一尊国家保卫者雕塑。

但我的意向远不止仅为乞讨的孩子们提供帮助，它包含的范围还要广泛得多的，包括在某一特定年龄的所有婴儿，因为他们的父母实际上和那些在街头乞求我们施舍的人一样，无力养活他们。

至于我本人，经过对这个重要问题多年的思考，以及对其它计划者的几种方案的充分权衡，我总是发现他们在计划上严重出错。确实，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可以靠母亲的乳汁维持一年的生计，几乎不需要其他食物,所需最多不超过两先令的价值,而母亲通过合法的乞讨无疑可获得这一价值，或从残羹剩汤中获得相应的价值，而我提议的正是在婴儿1岁时以这种方式为他们提供帮助，而不是让他们成为父母或教区的负担，或在余生中缺衣少食。相反，他们一定会为成千上万人的食物和部分衣物提供帮助。

我的计划还有一个重要的好处，即它能阻止那些自愿的堕胎行为，以及那种女人谋杀自己私生子的可怕做法。唉，这在我们这儿也是司空见惯。她们牺牲这些无辜的婴儿，更多怕是为了逃避费用，而不单是遮羞。这种行为连最野蛮和最无人道的野兽都会为之动容和感到悲哀的。

这个王国的人口通常估计为150万，其中我计算大约有20万对夫妇的妻子是育龄者。从这个数字中减去3万对能够养活自己孩子的夫妇。尽管我认为，在当前王国的困境下不可能有这么多，但即使如此仍然会剩下17万生育者。我再减去5万名流产的女性或那些孩子在一年内因意外或疾病去世的女性。这样每年出生于贫穷父母的孩子仅剩下十二万。因此问题是如何抚养和供养这些孩子，正如我已提到的，在现时境况下，用迄今提出的所有方法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因为我们既不能在手工业，也不能在农业上雇佣他们。我们既不建房，（我是指在乡村）也不种地；他们在6岁之前几乎不可能靠偷窃存活，除非他们有出众的天赋。虽然我承认，他们很早就学会了偷窃的基础知识，但在此期间，他们只能被视为实习期的新手。正如卡文俊一位重要绅士告诉我的，他坚称，即便在以神速掌握偷窃技术闻明的地区，他也未曾见过6岁以下的孩子成功偷窃的一二先例。

商人们向我坦言，12岁以下的男女孩均非可售商品，即便到了这个年龄，在交易所也卖不到超过3磅的价码，最多是三镑半克朗，这对父母或国家都算是无利交易，因为养育和衣物的费用至少是这个价值的四倍。

因此，眼下我弱弱地提出自己的想法，因为我希望它不要受到丝毫的反对。

我在伦敦认识的一位极为精明的美国人告诉我，经过精心养育的幼小健康的儿童，在一岁时口味最佳，营养丰富，是有益健康的食物。无论是炖，烤，烘焙还是煮，我毫不怀疑它在做成肉羹或炖菜时都同样合适。

因此我温和地将此建议提请公众考虑。在已计算出的12万儿童中，可以保留2万用作繁衍，其中只有1/4是男性，这个比例已经超过了我们对绵羊，黑牛或猪的允许比例。而我之所以这样提议是因为这些孩子很少是婚姻的产物。这种情况对于我们那些尚未开化的人来说并不值得特别关注。因此一男足以服务4女，剩下的10万儿童可以在1岁时出售给全国的贵族和富人。宴请朋友时，一个小孩就可以做出两道菜。而一家人单独用餐时，前1/4部分或后1/4均可制成合适的菜肴。撒上胡椒粉或细盐腌至第四天再煮沸一下，尤其是在冬季食用，味道会异常可口。

我大略估算，一个刚出生的婴孩，体重为12磅，如照顾得无误，一年后就可增至28磅。

我承认这种食物价格稍嫌昂贵，因此它非常适合地主们享用，毕竟他们已经吞噬了大多数父母，似乎也最有资格享用这些孩子。

婴儿的肉一年四季都是应时的，但在三月及其前后时段会更加丰富，因为一位严谨的作家——一位著名的法国医生告诉我们，由于鱼是一种富有生育力的食物，在天主教国家，4旬斋后的大约9个月内出生的婴儿比其它任何季节都要多；因此按照大斋节后的一年时间估算，市场的供应量会比平时更加充足。因为在这个王国里，天主教婴儿的数量至少是其他婴儿的三倍，因此，通过减少我们当中天主教徒的数量，这也会产生一个附带的好处。

我已经计算过，抚养一个乞丐孩子（在这类人中，我将所有佃农，工人以及4/5的农民都包括在内。）的费用，连同破衣烂衫算在内大约是每年2先令。我相信没有哪个绅士会吝惜花十先令买一具肥胖健康的孩子尸体，因为，这正如我所说，当只有一些特定的朋友或他自己的家人与他共进晚餐时，这孩子将可做出4道极具营养美味的菜肴。这样一来，乡绅将学会如何做一名好地主，从而在佃户中赢得人心；母亲将获得八先令的净利润，并且在生育下一个孩子之前仍能胜任工作。那些更为节俭的人（我必须承认当前的形势需要如此）可以剥下尸体的皮，经过精心处理的皮将被制成女士精美的手套和绅士夏季的靴子。

就我们的都柏林城而言，我们可以在最便利的地段设立屠宰场来实现这个目的，而且我们可以保证不会出现屠夫短缺的问题。虽然我更主张将小孩活着买下，像我们制作烤乳猪那样，宰杀后趁热敷上作料腌制。

一个颇有价值的人，一个真正热爱自己国家的人，我对他的美德十分尊崇，最近在讨论这个问题时，十分高兴地对我的计划提出了改进。他说，近年来，由于这个王国的许多绅士杀死了他们的鹿群，因此他认为，可以用不超过14岁也不小于12岁的男女孩来很好地弥补鹿肉的匮乏。目前每个地区都有大量男女儿童因缺乏工作和服务性工作而濒临饿死。如果这些小孩的父母尚在，就由他们来解决，否则就由最近的亲属处理。然而尽管我对如此优秀的朋友和如此值得尊敬的爱国者怀着应有的敬意，我也无法完全赞同他的看法，因为至于这些男孩，我的美国熟人根据多次的经验向我保证，他们的肉质坚韧，就像我们学校的男生那样，由于他们持续不断地运动而变得瘦硬且味道不佳，即使把他们喂肥养胖也无法挽回成本。至于这些女孩，我只能认为，这对公众来说将是一种损失，因为他们自己很快就会成为养育者；此外，一些谨言慎行的人也许都会倾向于批评这种做法，（尽管这确实非常不公正），认为这有些近乎残酷，我承认，任何计划，无论其初衷有多良好，这总是我最强烈反对的理由。

但为了替我的朋友辩解，他承认这个建议是由著名的普萨马纳扎尔提出的。这位普萨马纳扎尔是福尔摩沙岛的原住民，大约20年前从那里来到伦敦。在谈话中，他告诉我的朋友，在他的国家，但凡有年轻人遭处决，尸体都卖给贵族阶层。例如，一名芳龄15的丰满少女因图谋毒杀皇帝而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她的尸体也随即遭到分割，以每块400克郎的价格卖给了皇帝的首相及宫廷的其他大官。我也不能否认，如果这个城市里有几位体态丰腴，虽无分文财产，却出门离不开轿子，身着永远买不起的外国华服，出没于剧院和集会，一旦她们蒙受同样的对待，这个国家也未必会因此变得更糟。一些悲观的人非常担忧那些年老患病和伤残的众多穷人。我也被要求思考如何减轻国家的这一沉重负担，但在这个问题上我丝毫不感到困扰，因为众所周知，他们每天都在因寒冷，饥饿，肮脏和寄生虫而迅速死去和腐烂，这个速度已够令人满意的了。至于那些年轻的劳工，他们因无法找到工作，缺乏营养而日渐消瘦，偶尔被雇去做普通工作，却也无力胜任。如此一来，国家和他们自己都幸运地从未来的灾祸中解脱出来。

我已离题太久，必须回归正题了。我认为，我所提建议的好处显而易见，数量多多，同时也至关重要。

首先，正如我已提到的，它将极大减少天主教徒的数量，因为我们年年都被他们的人口泛滥所侵扰。由于他们不仅是国家主要的繁殖者，也是我们最危险的敌人，他们蓄意滞留家中，企图将国家交给觊觎王位者，打算利用许多忠实新教徒的离去而坐收渔利。这些新教徒宁愿离开自己的国家，也不愿违背良知，向一位主教牧师缴纳什一税。

其次，较贫穷的佃户将拥有一些有价值的东西，这些东西可依据法律被用作抵押，帮助支付地主的租金，因为他的谷物和牲畜已被扣押，钱对他们来说几乎是不存在的东西；第三，鉴于抚养十万个两岁及以上的儿童，每人每年的费用可能不低于十先令，因此国家的财富每年将增加5万英镑。此外，給全国所有有品味的冒险家的餐桌引入一道新菜肴的利润以及其它钱银都将在我们内部循环流通，因为这些商品完全是我们自己生产制作的；第四，持续生育者除了每年通过出卖他们的孩子获得8先令英镑的收益外，还可免去孩子满周岁后的持续抚养他们的负担；第五，这种食物同样也会给酒馆招来众多的顾客，因为酒店老板们定会如此明智以至于为了获取最大的收益而将这道菜烹制到无以复加地精美，从而使酒馆变成所有那些时髦绅士，那些能不失分寸地夸耀自己品尝美食佳肴知识的绅士们经常光顾的地方。同时，深谙取悦顾客之道的大厨也会竭尽所能地将这道菜烹制得一如他们期望的那般昂贵；第六，这将对婚姻形成巨大推动，因为所有睿智的国家都已通过奖励来鼓励婚姻或借助法律和惩罚来强制促成婚姻。当母亲确信这些可怜的娃娃一生都能得到保障，公众会在某种程度上为他们提供长年福利而不是负担时，这将增强她们对孩子的关心与呵护。我们将会在已婚妇女之间看到一场诚实的竞争，即比比谁能把养得最胖的小孩带到市场来交易。男人们在妻子孕期会像他们现在对待怀孕的母马，怀犊的母牛或即将产崽的母猪一样疼爱她们。不再（像现在常做的那样）打骂或踢踩她们，生怕发生流产。可能还有其它优势:例如，我们在桶装牛肉出口中几千具尸体的增加，猪肉的繁殖以及优质熏肉制作技艺的改进，这种改进在我们当中非常缺乏，因为我们需要大量宰杀生猪，餐桌上需要的屠宰太过频繁。在食用的味道以及享用时的奢华程度上，这些猪肉与一个养得胖胖的周岁以上的孩子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整烤的小孩在市长宴会和任何其他公共宴会上都会异常轰动，大放异彩。为了表达简捷，我省略了这一部分和许多其它部分。假定这座城市中有千户人家会经常购买食用，此外还有一些人在会喜庆聚会，特别是在婚礼和洗礼仪式上也购买，我估计都柏林每年将消耗大约两万具。而王国的其它地区（那里的价格可能会稍便宜一些）将消耗剩下的8万具。

我想不出如何可以反对这一提议的理由，除非有人提出这会大大减少王国内的人口。因此我坦然承认，事实上这正是我将这提议公之于众的主要目的之一。我提请读者注意，这方案仅适用于爱尔兰这个国家，绝不适用于曾经存在，现在存在或我认为未来可能存在的任何其它国家。因此不要跟我提及其它替代方案，例如对外居者按每磅5先令征税。不再使用非本土生产的衣物和家居用品，彻底杜绝那些助长外国奢侈品的材料和工具，治愈我们的女性因骄傲，自负，懒惰以及赌博而产生的奢侈，培养节俭，谨慎和节制的美德。学习热爱我们的国家，而这一点我们甚至不如拉普兰人和托皮南布居民。放下我们的仇恨和派系斗争，不再像犹太人那样，……（未完待续）

2024/1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