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待援

萍水相逢

1991年7月，那时我拿了大货车驾驶执照又没有钱买车，平时无所事事，时不时替别人顶顶班开车赚点微不足道的零花钱。有一天，朋友老陈到宜春地区上高县墨山镇去拉西瓜贩卖，他叫上我一起去并帮忙开车及照看，并讲好工钱是每天100元。

我们在桐木镇街上吃过晚饭后才开着老陈新买的井岗山牌货车出发，因为采摘西瓜要早上摘的才留得久一些，其它时间西瓜在太阳曝晒之后里面温度太高留不长久。所以我们算好时间，晚饭后才出发正好第二天早上赶到瓜农家里采摘。

一路上我们俩无话不谈，谁累了乏了就换人开。老陈也谈了贷款买车的辛苦，这些天没有货拉就只有自己去拉西瓜去上栗贩买，否则贷款及利息都还不起，这让一直想贷款买车的我心里也不禁有些犹豫，看来买车也不见得就一定会有大钱赚，行行都有各自的难处。

赶到上高墨山瓜农家里是早上五点多，因为昨天就联系好了，瓜农老李一家早早的就等在了路边，并领我们到了西瓜地里。老李家种了二十多亩西瓜，由于气候适宜，加上技术过关，在老李全家的细心服侍下，今年西瓜长势良好，最小的每个都有六七斤，最大的有十五六斤，每亩估计产量达到了5000斤左右。

老李在田里摘了一个十多斤的西瓜让我们尝尝鲜，说实话，上高西瓜因沙质土地，加上气候干旱少雨，所以上高西瓜以甜度高远近闻名。老陈也每年都会在货运淡季到上高来拖几车西瓜去家里贩买，上高批发价是一毛三分钱一斤，拉到上栗转手卖三毛钱一斤，每车拉十二吨左右能挣四千元左右。

接下来就是采摘西瓜，田间地头那一畦畦碧绿的西瓜地里到处是圆滚滚的大西瓜，有的羞答答掩藏在叶子下面，有的坦然平躺在泥土里闪闪发亮，还有一些被稻草掩盖遮敝不细心还发现不了。西瓜体重个大三四个就是满满一箩筐，然后挑到田边路上过秤再装车。直到上午九点多钟，才将一车约12吨多装满，热心的老李还叫我们去他家吃早点。

说实话，那时的上高农村还蛮偏僻落后，并且感受最深的是不讲卫生。老李三间砖瓦房，厅屋后半间是牛栏，一间偏房住人，一间偏房做饭，看着那满屋乱飞的苍蝇，我对那碗满满的鸡蛋挂面也没有多少味口，算完帐后就急急的开车打道回府了，顺手还从老李家里拿了根木棍放在车上，以防路上有人抢西瓜。

开着车子往家赶，正值七月酷暑，上午天气也渐渐的变得燥热。那时车子驾驶室没有空调，于是我们一人开车，另一人拿根棍子躺在车厢西瓜上面，一来车厢上面有风没这么热，另处也可以防止有人爬车抢西瓜。

车子开到万载已是中午，在一个小饭馆里吃过午餐又急着往回赶。哪想刚从万载走了不到一小时，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小山坡上，因为车子超载太多的缘故，在上坡加油往上冲时，只听“咔嚓”一声响，车子无论怎么加油都一动不动了，两人下车一检查，才发现是车子传动轴半轴断了。我们急忙到附近找几块石头垫在车轮后面以防车子后退打滑。

这可咋办？车子坏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附近有没有修理厂也不知道，离家里又还有差不多100公里的路，两个人在那里不知所措，最后还是商议决定由我在原地留守，老陈则拦车返回桐木去请修理工来修车。

我和老陈在路上拦了好多部车子，直到下午四点多才终于拦到一辆上栗的货车，看在老乡的面子上才勉强同意顺带捎老陈回去，老陈还郑重向我保证最迟明天上午就会赶回来。看着老陈离去，我的心里顿时空落落的，说实话，我性格虽然天不怕地不怕的，但却最耐不住寂寞，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荒山野外独自过夜真的蛮孤独的，加上很多司机朋友反映这一段路经常会遇到坏人抢劫的事，心里也不由得泛起一些害怕。

晚饭没有地方吃，也没有其它东西，只好拿西瓜出气，一个人一口气吃了个十多斤的大西瓜，便枕着木棍躺在车厢上面休息。

夜晚的山坳里特别的幽静，耳中只有虫鸣鸟叫的声音，月亮像镰刀般地斜挂在天上，满天的星星也在天上不停的眨着眼，记忆中好像再也没有见过如些繁多耀眼的星星，忽然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如绚丽的烟花般绽放消散在远处。此时气温也随着夜晚的到来慢慢的降了下来，晚风也阵阵袭来让人感觉异常舒服。路上也偶尔会有一两辆汽车经过，雪亮的车灯划破黝黑的山沟，让在黑暗和孤独里等候救援的我感到格外的敞亮。

处在这样的一种兴奋害怕的环境里，加上吃多了西瓜不停的要小便，一整晚都没有睡意，直到凌晨四五点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

早上醒来，又是西瓜止渴充饥，没办法，车上没有任何果腹的东西，心中只盼望老陈早点过来带点吃的。

等待最是难熬，从早上一直到中午，我眼巴巴的望着前方，期盼着老陈的身影出现，可直到从上栗往万载的客车经过都没见老陈下来，这让我觉得非常生气，我甚至都产生了一走了之的想法。但是，想想我拿到驾照无车可开无钱可挣的时候，只有老陈时不时叫我临时去顶班挣点零花钱，我为自己不地道的想法感到内疚，没办法，还是只有耐心等候吧！

最难过的还是肚子饿的不行，西瓜不顶饱，吃多了忒难受，甚至最后我看到这鲜红的西瓜就只想吐，我也是人生第一回吃“醉”了西瓜。自此有两三年我都再也没有吃过西瓜，每每看到它心里就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就这样一直等到了傍晚六点，才等到了老陈的到来。却原来老陈为了省车费，硬是拖着等到桐木一辆送万载的煤炭车子才和修理工带了配件搭便车动身过来，害我在酷暑和孤独中等了一整天，这让我好一阵埋怨，好在老陈还算细心，带来了两瓶水和一袋蛋糕，才让我狼吞虎咽的止住了满嘴的怨言。

车子很快就修好了，我们也踏上了归途，此次蹲守待援也顺利的完成。但这件事却一直留在我的记忆深处，只要看到西瓜，我就会想起那曾经吃西瓜“醉”了的尴尬的青春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