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逃犯

心平气和费佑义

下午心闲无事，我便迈出家门随便遛遛。不知不觉地遛到了村南离家五里之远，通往南山果园的三叉路口。当我站稳脚跟，环视四周，不禁触景生情，思绪万千！又是一个晚秋，记得在许多年前，也是晚秋，也在此地，曾有过一次刻骨铭心、令人难忘的抓逃犯趣事。一旦想起，到现在心中还忍俊不禁、暗暗发笑呢！

记得很清楚，那是在一九七三年晚秋的一个深夜，村里的高音喇叭忽然吹响了基干民兵紧急集合的号声。当年二十岁的我，已被挑选为村里为数不多的基干民兵。号声就是命令，军令如山，及时应令！听到号声，我急忙睁开双眼，迅速穿好基干民兵服，系好皮腰带，一遛小跑来到大队基干民兵连部。等我到位，全村六十名基干民兵已基本到齐。具有一定军事素质的我们，肃穆挺立，等候民兵连长的指示。

我们的民兵连长，四十多岁，是一个参加过抗美援朝的有功之臣。他对我们基干民兵要求严格，训练有素。只见他昂首挺胸站在前面，绷着严俊的面孔说：“同志们，刚刚接到县武装部紧急通知，说有一名在押犯，脱逃到我们这一带，让我们严阵以待，严格把守好村里村外的每一个路口，对过往行人都要进行认真检查，一个可疑人员也不准放过。如遇可疑人员，立即押送大队。大家听清了没有？”只听下面齐声振臂高呼：“听清了！”

紧接着，连长又将逃犯的年龄、性别、相貌、特征等一五一十地交待清楚。随后打开枪支弹药库，将装好子弹的步枪（枪支还没收缴上交）每人一支发给大家。倆人一组，分别去往村内村外的每一个交通路口。连长布置完毕，六十个基干民兵，三十个战斗小组便整装待发，紧急行动，各自奔赴自己的战斗岗位。我和基干民兵费宝银（现已承包南山果园）编为一组，我俩的任务是，负责看守村南通往南山果园的三叉路口。

当我俩肩背布枪，健步如飞地到达指定地点后，我看看手表已是午夜将近十一点。事不迟疑，我俩迅速隐蔽在路旁的青纱帐里，手持布枪，目不转睛、全神关注地监视着眼前的三叉路口。也许是夜深人静，路口偏僻，监视了半个多小时，也没出现任何可疑之人。 但我俩并非放松丝豪警惕，仍是持之以恒、豪不松懈地保持高度戒备状态。因为我们都知道，越是夜深人静之际，越是逃犯容易出现之时。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月光下忽然隐隐约约地发现通往果园的路上，有一人影在晃动，并慌里慌张地沿路向我们走来。我俩互相使了个眼色，心里都明白出现了情况！我贴近他的耳旁，低声细语地说：“别打草惊蛇，等他靠近一些再持枪将他拦截！”目标越来越近，就在他离我们将近两米左右的距离时，我俩猛䔳撺出青纱帐，高声断喝：“站住，不许动！”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他惊慌失措，抱头鼠窜！我见他要逃，忙拉开枪栓：“你再跑我就开枪了！”

无论何人，都畏惧开枪，此人也不例外。只见他听到此话，乖乖地止住了脚步，纹丝不动、束手就擒。我的另一名战友手急眼快，迅速拽住他的胳膊，我站在一旁，仔细打量眼前之人。只见他：中年男性，中等身才，面色消瘦，有些驼背，手提一个装满东西的黑提包。种种迹象表明，此人不正和临来时连长交待的情况相吻合吗？看来此人并非等闲之辈，也许就是被通辑的逃犯，到手的“猎物”，不能放过他，必须将他带回大队，交给连长严加审问！

于是，我郑重其事、态度严肃地说：“走，老老实实的跟我们上大队！”听说去大队，吓得他混身发抖，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不是坏人，去、去大队干、干什么？”我见他说话支支吾吾，驴唇不对马嘴：更加深了对他的怀疑，如同面视仇敌很劲瞪了他一眼：“少啰嗦，谁知你是不是坏人，在没有弄清你的确实身份之前，别无选择，必须老老实实地跟我们去大队！”

当将他押到大队民兵连部，连长听完我的汇报，看看眼前这人和被通报的逃犯很相似，他如同提审犯人似的质问他：“说，你是哪里人？从哪来？你要如实说出！”他战战栗栗地说：“我、我是韩家哨的，从、从赵各庄来。”“韩家哨的？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深更半夜走山路？黑提包里装的是什么？赶快回答！”当连长问到黑提包，吓得他立刻脸色苍白：“我、我，提包里是……

经过连长严历审问，最终他都如实说出。又和韩家哨大队取得联系，这才方知他不是要抓的逃犯，确实是邻村韩家哨人。据他自己交代，他是趁着深秋时节，夜深人静之时，知道果园里的苹果已熟透，他就趁机钻进果园，偷摘了满满一提包苹果。满以为偷苹果得逞了，可万万没想到刚出果园就被抓获！得知祥情，我不禁暗暗发笑：这逃犯抓的，抓来抓去，没抓到逃犯，竟抓了个盗贼！

事情查清后，连长郑重其事地和这名男子说：“偷盗也是一种犯罪行为，应该受到处罚，苹果没收，罚款二十元，明天务必送到我大队！一会你大队来人核实你的确实身份后，再放你回家。”嘀铃铃、嘀铃铃……桌上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连长忙接过电话，只听对方说：“喂，是麻湾坨费连长吗？我是县武装部部长，告诉你个好消息，逃犯已被雷庄的基干民兵抓获，通知你村在外执行任务的民兵同志立刻收兵！”

连长放下电话，随后打开高音喇叭进行广播：“所有执行任务的基干民兵们，逃犯已被抓获，你们听到广播马上撤回大队。” 时间不长，基干民兵都陆续撤回，他们踏进屋门，首先就看到了低头呆站的陌生男子，都以为这人就是被我俩抓获的逃犯，纷纷向我俩投来敬佩的目光，赞不绝口地说：“你俩抓住了逃犯，好样的！”我红着脸忙解释：“这人是我们抓来的，不过经审问，他并不是要抓的逃犯，而是邻村一个偷苹果的，逃犯是刚才武装部长打来电话，说是被雷庄的基干民兵抓获。”

人已到齐，枪支入库。民兵连长用赞许的目光看了看精神抖擞的我们说：“今天的抓捕任务大家完成的很好！”他看了看手表接着说：“现在已是午夜三点多了，大家能够善始善终地在自己的岗位上坚守四个多小时，忠实地履行了一个基干民兵的神圣职责，同志们辛苦了！”他说到这，轻蔑地看了一眼眼前偷苹果的盗犯，又继续说：“特别值得表扬的是费友义费宝银，他俩盘问认真，不肯放过任何可疑之人，虽然抓来的不是逃犯，但也是触犯法律的盗犯，理所当然也应给予嘉奖，散会！”……

“费友义！”正当我触景生情，回忆抓逃犯的往事心存目想、不能自拔时，一声熟悉的喊声打断 了我的遐想。我抬头凝望，原来是当年和我一起在此抓逃犯的老战友费宝银！他见我纹丝不动、呆若木鸡， 忙问：“你在这站着干什么？走，苹果熟了，跟我进果园尝尝熟透的苹果去！”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快五点了，我连忙推辞：“天不早了，改日再去吧！老伙计，请问你是否还记得咱俩当基干民兵时，在这儿抓逃犯的往事吗？”他看了一眼我站的地方，毫不迟疑地回答：“怎么不记得，这事哪能忘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站的位置就是咱俩当年隐蔽得地方。不过平时我很少和年轻人唠过此事。智者莫念昔日功，好汉不提当年勇吗！“待他说完最后这两句，逗的我俩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