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西（短篇小说）

张矢

一

本来，刘明一个月的婚假就有点捉襟见肘，但想到他工作的特殊性，我认了。

他到家第二天，电报就跟着到了，说，由于任务调整，20天已经是他这次婚假的极限。我想，以后自己也是光荣的军嫂了，为了国家，为了人民，咱们的境界应该上去，牺牲小我，当仁不让嘛。

但，仅仅10天后，县武装部长就跑到我家，对刘明说：“刚接到部队电话，有紧急任务，让你今天立即归队。”很好玩吗？要知道，这是我们新婚的第二天，我还徘徊在新娘刚刚开蒙的幸福里。现在就拆散我们，你们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刘明让县里来的送信的一行人在院子里等着，拉着我到了我们的新房，我扑进他怀里，瞬间崩溃，嚎啕大哭：“他们欺负人，他们欺负人。”

刘明也抱紧了我，安慰我：“我争取早日完成任务，早点回来陪你。”

我也听说，62年被我们狠揍的那个近邻，近来又不安分，时不时蹦出来做点小动作，给我们制造点麻烦。身为驻扎在那边的边防兵，刘明接到的任务的重要性，是可以预见的。

委屈，不甘，又无能为力。在一个绿军装的男人的怀里，也不能太过矫情，我强忍不舍，对刘明说：“你放心去吧，我会做一个合格的军嫂的。”

刘明快速收拾了行囊，和我公公婆婆及家人邻里一一告别，坐上了县里开来的吉普车。

二

刘明的早退，让我对美好的婚姻生活的想象打了折扣。

那些无私奉献，无尚光荣的，高大上词汇喊喊口号可以，一旦落实到自己头上，就不会那么洒脱了，至少我做不到。

一方面，我担心刘明的安危，既然是紧急任务，危险是不能排除的。

另一方面，我为自己感到憋屈。嫁给当兵的本就要忍常人不能忍，而新婚第二天就归队，这也超出了我的认知。

我无法释怀，也不想释怀，只觉得都在针对我。

那些叫阿三的天竺人，没事在你们国家呆着不行吗，非得到我们边境内溜达？还有边防线的那些官兵，痛击来犯之敌只差刘明一个人吗？还有那个讨厌的县武装部长，你就不能晚来几天吗？

这种消极的情绪，让我把自己围困了。自己出不来，别人也进不去。我父母和公婆想尽了各种办法和我沟通，但都无功而返。

每当这时，我会翻出之前刘明的来信，以缓解那种无法释放的思念之情。

我们的两地书持续了两年，而在一起的时间只有短短的10天。这10天忙碌又充实，我的角色从一个少女转换成了军嫂。

我把刘明的十几封来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能默诵下来。

他们哨卡周边的巍巍雪山，他们一年也难得一见的绿色果蔬，他们孤寂的精神生活，他们在边防线上和敌人的对峙，等等。这种电影里的情节，让我脑补了很多故事。

还有一个细节被我捕捉到了，他说，他们一趟巡逻下来，都成了冰人，而靴子也被雪水湿透，泡胀的脚要好几天才能恢复。

或者垫个鞋垫要好一些，至少靴子湿了，把鞋垫拿出来晾晒的效果会事半功倍吧？我忽然钦佩起我的智商。能为刘明做点什么，我压抑的神经瞬间踏实又温暖。

我是一个行动派，对认准的事，绝不拖泥带水。于是，我启动了我走心的纳鞋垫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