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归化族,是上个世纪20年代后,新疆对归化中国籍的原沙俄侨民的统称。始谓归化人,1935年4月在新疆第二次民众代表大会上定名为归化族,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改称俄罗斯族。 归化人在新疆社会经济发展历程中,曾经做出过有益贡献。相反地,也做出过有损于新疆社会发展的事情,有大起必有大落。接下来,咱就以故纸为线索,边回顾,边梳理。</p> <p class="ql-block"> 这一件是国民党统治时期,迪化市警察局向当地归化族开具的临时国籍许可证书。为什么会是“临时”呢?大致原因就在于最初登记国籍的时候,北洋政府因时局动荡不宁根本顾及不过来,后南京政府亦因军阀混战而耽搁了此事。然而,根本原因还在于新疆孤悬塞外,为了保持本地偏安,新疆当局对于群雄逐鹿的中原政权,多持认庙不认神,隔岸观望的态度,即便到了国民党统治时期,亦保持着高度自治。</p><p class="ql-block"> 起初,归化人喜欢群居首府迪化(乌鲁木齐),以及伊犁靠近中苏(现为中国与哈萨克斯坦)边境的伊宁、塔城这两座口岸城市。归化人在新疆生活的最初十年(1920~1930年)间,不仅改善了当地百姓的生活方式和饮食结构,也提高了城市居民的综合素养。比如,带来多样化服饰和饮食文化,搭建起斯拉夫情调的房屋结构,在百姓中开设西医诊所,参予到修建伊宁至迪化公路当中,并在迪化协助政府创办了汽车驾驶学校。总之,在祥和的岁月里,不乏引领西学亲近于民众。</p> <p class="ql-block"> 这又是归化人出门随身携带的居住证,他们多持双重身份,即归化中国籍又身为俄侨民。但在苏联十月革命后,新生的苏维埃政府曾照会中国北洋政府,称在华沙俄侨民"未经苏联政府授予苏俄公民权利,不准滥称俄侨民"。当年,新疆督军杨增新采取了"饬照无约国人民待遇"的计策,因而博得沙俄侨民的信任,致使居留新疆的沙俄侨民更多选择了加入中国国籍。据民国新疆警备司令部统计,1947年新疆归化族人口总数约为19 384人(户籍在册人数,不包括伊犁、塔城、阿勒泰三区)。然而,归化人一旦脚跟站稳,便不甘做个市井之人,他们喜欢交际攀附权势,依此来掌握族群的命运。下面介绍的这个人物,可视作归化族中翘楚。</p> <p class="ql-block"> 这件是1938年1月,由新疆公路总局手写的一份公路桥梁修建报告,大意为夏季修筑公路桥涵,需要进驻东天山采伐林木,拟文者为时任新疆公路总局总办别克迭也夫。此人即为归化族在新疆的杰出代表人物,原为沙皇时期旧军官,苏联十月革命后逃亡新疆,在迪化隐匿生活了近十年。初以俄文教员身份在迪化俄文专科学校执教谋生,1933年为盛世才所用,被封作归化军总指挥。其在"盛马"之战追击马仲英败退途中,在库尔勒搭救过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的性命。嗣于1934年在新疆第一次民众代表大会上,做为归化族代表,入选“为新疆做出贡献的十位杰出人物”之一,受到大会的隆重表彰。另外,他还是盛世才政府内任职最高的归化族,在他担任新疆公路总局总办的数年时间内,依托苏俄技术,大举修筑公路,这才使得新疆公路建设有了长足的发展。</p> <p class="ql-block"> 这是斯文·赫定著《大马的逃亡》汉译书名本,该书详述了斯文·赫定与别克迭也夫在库尔勒相遇的情景。书中描写道:斯文·赫定在归化族士兵监护下,走出马仲英用于拘禁他的居民点,来到别克迭也夫司令部时 “别克迭也夫亲自出门迎接,并伸出一只强壮的手,他中等身材,体格健壮,略微有些肥胖,风度潇洒,脸上带着愉快的微笑”。在新疆历史文档中,尚未见到别克迭也夫的影像与文字资料,这竟是一个亲历者对别克迭也夫真实容貌的描写。</p> <p class="ql-block"> 该书还详尽表述了斯文·赫定与别克迭也夫二人对中国古代丝绸之路的认知。斯文·赫定竭力描述 :“ 我俩三个半小时交谈,主要集中在交通那样的大问题上,我用热烈的语言描述了古老丝绸之路的辉煌,并说到我们这个时代,如果有一个政府能够恢复这条世界上最长的道路,那么他所取得的成就,永远不会磨灭”。这句话相当震撼地刺激了别克迭也夫内心,这或许就成为别克迭也夫努力谋取新疆公路总局总办职位的重要因素之一。斯文·赫定此次新疆之旅,是应国民党南京政府之邀,携手西北考察团踏勘并提交甘(肃)新(疆)公路建设的可行性方案,在吐鲁番前往迪化途中被从迪化战败退却的马仲英挟持到了库尔勒。</p> <p class="ql-block"> 这便是别克迭也夫任职新疆公路总局总办时期,硕果仅存的,以全实木搭建起来的公路桥梁。该桥梁1939年建成于乌鲁木齐东南方向90公里达坂城区,天山白杨沟西端入口处的关键河道上<span style="font-size:18px;">。</span>它不仅重新串连起古老的丝绸之路,在中国抗战初期,更确保了苏联军援物资顺利通过新疆。虽然说,这座木制桥梁与之前别克迭也夫制定的伐木计划没有直接的关联证据表明其因果关系,但恰如其分的时间节点,不得不让人产生联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毫无疑问,别克迭也夫地位稳固,亦标志着归化族在新疆社会地位一步步地抬高。然而,由于日后盛世才与斯大林关系交恶,生性多疑的盛世才开始提防和打压有社会背景的归化族,最终在1940年大清洗中,罗织出莫须有的罪名,连同别克迭也夫一道将归化族社会精英一网打尽。</p> <p class="ql-block"> 这是笔者2017年专程造访这座保存尚属完好的木质桥梁时的留影,桥底下是一条流淌古今的白杨河,远山背景为东、西天山垭口,南北疆通衢,亦即古丝绸之路新北路孔道,唐中央政府于此曾设置关隘一座,亦即近旁视线外的石头城。照片近景笔者依偎着的水泥桥柱,即为上世纪70年代末,新疆修建的钢筋混泥土公路拱桥,中景即为别克迭也夫任内搭建的木结构公路拱桥,远景为新千年劈山而建的连霍高速公路白杨沟段,如今贯穿于中欧的铁路班列,亦藏身于背景天山之中。</p> <p class="ql-block"> 下面即是1949年10月31日,新疆省临时人民政府以教育厅名义,向全省颁发制作国旗的训令。内容为 : "青天白日满地红之旗帜已不适用,应即刻废除,业由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制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易帜,属于划时代重要的标志性文书,很有史料价值,它标志着一个旧时代的终结,和另一个新时代的开启。1949年9月,在苏联政府帮助下,新中国顺利解决了新疆问题,中苏两国政府亦开始密切合作,这给生活在新疆的俄罗斯族提供了再次崛起的机会。</p> <p class="ql-block"> 1950年2月14日,中苏两国政府签订了《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同年中苏石油公司、中苏民用航空公司、中苏有色金属公司相继在新疆落地,这更加提升了俄罗斯族在新疆的影响力。在中苏两国友好交往时期,向“苏联老大哥学习”成为时下最流行的口号。不仅如此,大批苏联电影在新疆上映,亦使得社会风尚和人们的意识行为,紧跟形势倒向俄罗斯族一方,一时间俄罗斯族成为被人宠爱的对象,青年男子若博得俄罗斯族少女的爱慕可视作一项荣耀。</p> <p class="ql-block"> 乌鲁木齐市苏侨协会在市内兴办了一所红十字会医院(后易名友好医院,反修医院,现为乌鲁木齐市第三人民医院),还筹建了一座俱乐部。该俱乐部经常放映苏联电影,还举办交际舞会,这里不仅成为性情奔放的俄罗斯族相互交流的场所,也是乌鲁木齐市民休闲娱乐的绝佳去处。这张存留下来的,苏侨协会俱乐部1954年9月上缴税收的单据,就是很好的佐证。下面两份文书一为省卫生厅给苏侨红十字会医院开具的便函,一为1956年11月5日,乌鲁木齐苏侨协会向乌鲁木齐市文教局移交该会占用原归文会(民国自盛世才执政时期成立的归化族文化促进会)房产文书,以及用中、俄两种文字开列出的财物移交清单。</p> <p class="ql-block"> 1957年11月2日,新疆日报社特约通讯员呼西塔尔用汉文写出来一篇颂扬苏联电影带给新疆各族人民欢乐与信念的文章。随文还附录了一份统计数字,自1951年1月至1957年6月,全疆累计上映苏联电影83 787场,观影人数达到33 710 975人次。</p> <p class="ql-block"> 上一张是中苏航空公司出售的机票,乘机人陈捷,时为六道湾煤矿第一任矿长。下一张写满俄文字母的单据,是中苏民用航空公司货物托运清单,时为新疆省文化局托运印刷急需的锌版。该航空公司在给新疆人员出行及物流带来便捷的同时亦构成中国民用航空事业的基石。中苏民用航空公司于1950年7月1日成立,1955年1月1日,苏方将所持股份全部移交给了中方。</p> <p class="ql-block"> 这张是1956年中国航空公司售出的机票式样,徽标换成中文格式,票面已不见俄文字母。</p> <p> 伊犁苏侨协会在伊宁还兴办了一所斯大林学校,专收俄罗斯子弟,其校园、教学设施在伊犁乃至全疆都是最好的。1951年12月,新中国举办首届足球运动大会,新疆决定组队参加,同年10月为选拔斯大林学校几名学生,经办人员须手持伊(犁)、塔(城)、阿(勒泰)三区党委书记顿星云、伊犁军区司令员马尔果夫(1955年授少将军衔,1962年“伊塔事件”后经中央同意出走苏联)、伊犁专署专员加库林联名签署的信函与苏侨协会联系,经允许方可与校方接触,足见俄罗斯族在伊犁势力的雄厚。</p> <p class="ql-block"> 这一时期,苏中两国交往亦处于蜜月阶段,在这大好形势下,新疆军区号召全体指战员紧衣缩食,为壮大新疆屯垦事业,多方筹措资金从苏联购进了大量农业生产机具。当年,虽说军垦战士们缺吃少穿,可进口物资多到让人总感觉运力吃紧。是文内容,即新疆对外贸易公司敦促各有关单位,请加速清运积压在口岸的苏联进口物资。另一单据亦表明,因南疆运力吃紧,中方允许苏联车队直接驶入喀什抢运出口苏联的皮毛。</p> <p class="ql-block"> 两国友好交往,不仅表现在扩大进出口贸易上,苏中文化交流也很普及,新疆为此在首府乌鲁木齐,开设了俄文专科学校,吸收来自西北五省(区)有志青年踊跃投考。1950年始,新疆军区在新疆学院(新疆大学)语文系抽建出一支俄文大队,次年改建成新疆军区俄文学校,1953年划归自治区升格为新疆俄文专科学校。以下三份入学介绍函,分别由西北省(区)机关、单位开具。</p> <p> 1953年春节,驻伊犁五军司令部政治处恭贺中苏友好条约签字3周年,祝伊犁苏侨协会新年工作顺利。1950年1月10日,中国人民解放军五军由伊、塔、阿三区民族军组建完成,军长法铁依·伊凡诺维奇·列斯肯(1913年一1970年,俄罗斯族,1953年7月返回苏联),政委顿星云,副军长马尔果夫,副政委曹达诺夫。1954年10月,由5军军部改编出伊犁军区,5军番号即予撤销。</p> <p> 1954年伊始,新疆省出口公司伊犁办事处、伊宁市工商联合会给伊犁苏侨协会送去的,用蜡版套色刻印的节日贺卡,足见新疆民众对苏侨协会的敬意。按道理,苏侨协会应该处处维护好苏中友谊,做好侨民的甄别工作,但下面做出的事情,着实让人无法理解。 </p> <p class="ql-block"> 由此近距离对比伊犁、迪化两地苏侨协会印鉴,不知从何时起,伊犁苏侨协会印鉴已改刻成苏联公民协会字样。也就在这时起,伊犁苏侨协会便有意识扩大发展侨民人数,除俄罗斯族以外,凡能提供出一点身份线索,在不辨真伪的情况下,都给开具苏侨证明。当事人持证明便可到当地公安机关办理侨民证,殊不知这样的两面人办出来多少?</p> <p class="ql-block"> 上图,为伊犁苏侨协会1957年12月19日用俄文书写的文书,大意是将所办育儿院中的164名儿童返送苏联。这件事很蹊跷,一时难住了伊犁州党政各部门,难到说这些儿童是孤儿,即便是孤儿怎样甄别出他们生身父母的国籍?换句话说,如果确认为苏俄侨民子弟,按照1954年两国政府达成的一项协议,苏方因弥补苏德战争时期,造成国内劳动力短缺,决定遣返中国的苏籍侨民,中国政府要理性看待不得设阻。据悉从1954年至1959年间,仅伊犁州一地就遣送持苏籍侨民证出境的人数就有8万人之多。如原新疆学院数理系主任伊里克奇,1949年之前在新疆学院学习,后到伊宁教书,1951年调回新疆学院,1952年出任数理系主任,1959年突然拿出伊犁给开具的苏侨证明,要求去苏联。</p><p class="ql-block"> 下图,为伊犁区专员公署经请示新疆省人民政府后,对此事给出的慎重答复,并明确告知:其混血儿童55名,维吾尔族儿童8名,哈萨克族儿童4名,暂缓同意放行。</p> <p> 这张照片摄于上世纪50年代(源自网络),前景为卷莫合烟的维吾尔族老人,背景为乌鲁木齐南梁解放南路西侧苏联领事馆正门,该建筑始建于晚清,上世纪60年代苏领馆人员撤离以后,该建筑及院落划归新疆歌舞团,如今人们的记忆就剩下原址右侧那条领事馆巷了。</p> <p class="ql-block"> 长期以来,人们把俄罗斯族、苏侨协会、苏领馆混为一谈,乌鲁木齐市民与警卫工作宽松的苏领馆人员随意接触,乌鲁木齐邮政投递部门也将政府公文误投入苏领馆。下图为1960年10月3日,乌鲁木齐市人委针对频繁出现的类似行为,发文强调各单位、个人要处处遵守外事纪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对于苏侨协会的宽容,以及苏中两党在意识形态领域上分道扬镳,1962年5月,终于爆发了"伊塔事件"。该事件名义上由伊犁苏侨协会授意,苏侨民裹挟数万边民叛逃苏联,使苏中边境中方一侧大片土地出现真空,一度丧失了国防屏障作用。事件发生后,苏中关系趋于恶化, 新疆境内俄罗斯族广受排挤,长时间失去社会中的话语权,从此默默无闻,再未有兴起。</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后 记</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2001年7月16日,中俄两国签订了《中俄睦邻友好条约》。2007年4月28日,俄罗斯联邦外交部照会中国外交部,希望寻找20世纪30年代在中国新疆境内牺牲的苏联红军烈士。乌鲁木齐接到外交部通知后,经市民政部门核找,并没有发现苏联红军烈士遗存,但根据俄罗斯国防部档案信息,在新疆乌鲁木齐确有苏军战士墓地。</p><p class="ql-block"> 自治区外办接到俄罗斯反馈意见后,重新组织人力寻找,通过走访乌鲁木齐市上了岁数的俄罗斯族群众,以及乌鲁木齐市东正教人士,始得知在乌鲁木齐南梁,亦即大湾南路851号一处荒芜坟地,确实埋葬过一批苏籍人员。据年迈的俄罗斯族老人回忆,原苏军烈士墓址位于坟地中心位置,起初有用石块砌起的一个长方形低矮墓墙。墓墙内竖立一块碑,依稀记得,上面写着"为中国人民牺牲的俄罗斯(苏联)英雄们永垂不朽",可惜文革时期墓地尚存的地面标志物彻底被毁。另据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版《俄罗斯族简史》称 : "1934年,盛世才曾请苏联出兵援助收复昌吉,使马仲英部队退回到达坂城,乌鲁木齐在苏联红军的帮助下很快解围,盛世才度过了最严重的危机"。</p><p class="ql-block"> 2011年11月15日,在俄罗斯驻华参赞一行3人目睹下,一座全新的苏军战时纪念碑在乌鲁木齐市东山区生态园东正教墓地竖起,在原大湾南路851号坟地收敛的73具苏联红军烈士遗骨,分置于27具镶有五星的红色大理石苏军烈士墓穴内,安葬在纪念碑的两侧,并由民政部门刻文记事,以方便后人瞻仰。</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完!(谢谢分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