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母的守望

付兆辉

在我的记忆里，岳母留给我最难以忘怀的场景，就是每次妻子带着我和女儿回娘家时，她老人家在大门口守望我们全家到来时的身影。

从102国道的一个路口向南下坡而行约500米后，向右转弯朝西而望，岳母家那栋大砖房就跃入了眼帘。此时，总会在后门道边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稍显瘦小，脊梁微弯的老太太，早早就守护在固定的位置，手遮阳棚对着路口翘首以盼，那个人便是我的岳母。

自从我与妻子结婚生女后，双方的四位老人，有三位早已渐行渐远。于是，我们便把原来的四份爱，都给予了陪伴我们最久的岳母。节假日、星期天，只要时间允许，我就和妻子带着好吃的看望岳母，而岳母每次接到我们后嘴里总说：工作忙就别总往家里跑了。可转身的那份热情，让我们快进屋怕外面冷的关爱，还有合不拢嘴的开心，让我们猜透了岳母真实的心思。

今年暑假的时候，岳母身体还很硬朗。女儿也从北京从教的大学返回到家里度假，极力要求我与她一同说服她的妈妈买台代步轿车，已经持有机动车驾驶证的妻子，开始保持着坚决不同意的态度，女儿坚持说有车的话探望姥姥、带姥姥玩都方便，这使得原本就孝顺的妻子乖乖地改变了原来的想法。

在没有通知岳母的情况下，妻子带我驱车经过市区、县道和国道，横跨3个区县安全到达岳母家。最先发现我们的哥哥嫂子迎了过来，责怪着我们：怎么不事先告诉家里一声，好给你们准备爱吃的饭菜。岳母听到了我们的声音，也闻讯赶忙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着女儿从驾驶位上下来，上下打量着崭新的车辆，心中满是疑惑，神情里透着惊异，似乎在想：这丫头啥时候也能开这么大的车了？当得知是她闺女自己买的车后，老人发自内心的喜悦，瞬间冲开了满脸的沟壑，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加灿烂了。

中秋临近，我与妻子告诉岳母我们一起来这过节。来之前，我们在家买了好多给岳母带的东西，打算征求岳母同意后，过完中秋再开车带着她走出居住一生的村庄，去看看外面世界的风光。人生无常，本来身体尚可的老人，却突然发病昏迷，猝不及防的状况，让所有的准备永远停留在了准备中，所有美好的想法永远停留在了想法里。经过亲人们一天一夜的陪护后，岳母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在夜幕降临时伴着月光，安详地走向了另一个世界。

那一刻，妻子扑到我怀里伤心不已。我内心一种父母不在，人生只剩归途的悲凉之感油然而生。尤其是妻子与岳母每天至少一次的通话，都已经深深地融入了母女各自的生活里。天人永隔后，再拨通那个铭记于心的号码，可这头的手机里，再也传不来那头一位慈爱的母亲对心爱的女儿声声叮咛了。

清晨，前来送行的亲朋好友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岳母伴随着声声哀乐缓缓地离开了操劳一辈子的家。按照当地的习俗，女儿是不允许给母亲送行的。无比悲恸的妻子只好默默站在了岳母曾经守望着我们的地方，依依不舍地目送着母亲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同样的守望，不同的心情。母亲每次守望的都是家人团聚，而女儿这次守望的却是生死别离。

恍然已隔世，相见永无期。或许是因为我们抽空找闲总回家看看，才少了些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回眸静思，生活中曾经与岳母相依相伴相聚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已深深镌刻在我们的脑海，当思念的潮水泛起时，便浮现出岳母那守望的影子，然后由清晰变得模糊，渐渐消失在岁月的长河里。

注：照片来源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