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两相知（下）

淑子

　　看了桂林的山，又去看贵州的水，可谓观山观水观自在，自在之境无苦夏。《太平御览》有郑人逃暑篇，去掉“巧于用昼拙于用夕”之举，择荫凉而行，本能矣。

　　贵州无平原，在全国是唯一的。于是，城筑于群山逶迤之中；

　　桥架于相峙双峰之间，山势连绵不绝，望断竟无尽头。唐人孟郊有文：“天下山，半在黔中青。又闻天下水，半落黔中鸣”，毕竟山水相逢两相知。

　　白水河奔腾在崇山峻岭之中，在安顺境内形成一个瀑布群，极壮观。第一个大的瀑布就是陡坡塘瀑布。一般瀑布飞流三千尺，喻其长，而这个瀑布瀑顶宽逾百米；另外洪水到来前瀑布会吼叫，故“宽”、“吼”为陡坡塘瀑布两大特点。

　　贵州之水，王者当属黄果树大瀑布。我曾三次来此观瀑，印象特别深的是零零年代的那一次。时值连日暴雨，白水河暴涨，黄水滚滚而下，辄遇断崖，七十多米落差，河水呼啸而泻，其势排山倒海；其声九天鸣雷；其形水珠迸飞；其景惊心动魄，其状难以尽述也。

　　此次观瀑，瀑水实似一条条温顺的小白龙，轻松跃下，泻玉浅溅，舞旋山涧，意趣大异于暴涨。山水飞瀑，诗文赞者甚多，无非是极尽文字赞美形声，能站在飞瀑之身而言者甚少。唐宣宗李忱登基前观瀑遇禅师，联句言道：“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人瀑合一，意境深远，乃观瀑之千古佳句也。

　　读书人多乐于浪迹山水，悠游山林；顾山自怜，顾水自惜，追求山水精神而忘机；品鉴山水意境而生静。在飞瀑溅珠，薄雾迷朦之间，信步而行，吟谢灵运王维的禅诗名句，倒也逍遥自在。

　　白水河自飞瀑断崖跌落，终归由喧闹归于平静。碧水一路欢快流淌，曲折蜿蜒，或水漫浅滩、或岩隙夺路、或涓涓细流、或飞泻急下，由此造就了许多山中幽境，惹人情怀。

　　信步至此，不由想起王维的诗句：“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其实许多人心中都有山水情怀，是建构精神家园不可或缺的。这种情怀或许是山水画、山水诗文熏陶出来的。

　　王维的山水禅诗，最为人称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林深人不知，明月来相照”“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王以诗的语言建构起空灵境界，摆脱世俗万事的羁绊，外离相曰禅，这空灵境界就是禅意之所在。

　　西江千户苗寨，乃人文景观的一大奇葩。苗族自然村寨沿白水河两岸山坡，高脚楼悬坡架空，层层叠叠，逶迤而上。我一直以为西江是指西江流域，后来才弄清楚，西指苗族分支西氏族，江意为讨赏，合起来的意思是西氏族讨赏得来的地方，有千户苗人居住。

　　苗寨旅拍，穿着各种民族服饰的游客，从妙龄少女到白发老妪随街可见。这张照片里的服饰，让我想起哥萨克骑兵的披风，夏伯阳就有这种艺术造型，换顶哥萨克帽，就是一个女夏伯阳了。这又是什么民族服饰呢？

　　西江千户苗寨的夜景自然是美不胜收了，白水河两岸，陡坡连绵，星星点点，灯火辉煌，如银河下落。但苗寨的街道早已沦为商业街，喧闹熙攘，叫卖声不绝于耳，各地文化景点尽然。

　　苗人，其实是东亚大陆原住民。现代人类从非洲一路迁陟而来，在东南亚进入东亚大陆的，就有苗人。苗人在西北受古羌人压迫，在北方与炎黄部落冲突，但他们一路突进，甚至到了韩国日本地，在人类分子基因检测中，在韩国人日本弥生人身上都检验到了苗人基因特征，中原曹操也检测出苗人基因特征，科学推翻了许多传说。

　　大七孔桥，建于清道光十四年，也是一处古迹了，进入景区，其实是一段峡谷栈道。

　　峡谷内，蓝天白云，一溪碧水缓缓无声流淌，两岸峭壁树草藤蔓郁郁葱葱，不时树丛深处传来一阵阵的鸟鸣雀噪。“鸟鸣春山空”是一种意境；“两岸猿声啼不住”也是一种意境；“云自无心水自闲”更成了一种境界。

　　山涧清流，一映青山，一映蓝天，碧水分色，泾渭分明。

　　白居易的《暮江吟》描写残阳西下，江面映射，半江碧绿半江红，而涧溪两边青山如屏，只能映照蓝天，半江碧绿半江蓝。

　　峡谷地势平缓，溪水或穿流于山石隙缝、或停贮于清碧小潭，流则蛇行多姿；驻则清风微漪。清风拂面，余露沾衣，蜿蜒栈道，闲庭信步，李白与山水“相看两不厌”，不厌久而生情，既山水多情，焉能不爱之。

　　小七孔桥是清代古桥，是由花岗岩条石砌成的石拱桥，桥身蚀痕斑驳，缠满古藤蒿草，古旧沧桑，它静卧在响水河上，难得的是河水碧绿碧绿的，从高处望去，像卧在绿茵茵草地上的苍龙。

　　偶见女子挽裤腿涉水过涧溪，使我想起魏晋“两潘”的潘尼有诗句：“临岸濯素手，涉水搴轻衣”，诗人的白描功夫颇见功力，使平常事带上了些许诗意。

　　宋人岳珂诗云：“神情一无系，山水两相知”。中国文人的山水情怀，留下了许多流传千古的文章与诗词，是读书人不可或缺的精神家园。

　文人的山水情怀，山水诗文画无不寄托着心中的理念。不动如山即是风骨，也是气节；上善若水，更是儒家“仁政”的体现，人文精神的张扬。与山水为伴，体验自由自在的本性，这也是笔者喜爱游山玩水的原因。